第52章 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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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吃醋
◎“說，那男人是誰。”◎
裏室冷清, 靜悄悄的，男人緊繃著臉，大步走向那張年久古紋雕刻的拔步床。
拔步床深, 此時唯有一團淩亂團起的被子縮在最裏面的角落。
伴隨著皮鞋聲靠近，那團時不時還抖一下的被團, 抖得越發的明顯。
耀靈在床邊站定, 擡手掐了掐眉心, 冰火兩重天重重包圍的心臟又痛又麻，偏偏……
脫掉皮鞋外套, 他走上床，來到被團邊才單屈膝坐下, 將被圖收攏入懷, 柔聲輕哄：
“寶貝兒, 出來讓我看看。”
被包裹的一團抖了抖，下一秒埋得更深一些，無聲拒絕。
耀靈刻意發出重重地嘆氣聲，“那我只好自己動手了。”
被團立即扭成一團, 試圖掙紮回角落裏。
“寶貝兒, 我就看看，好不好？”
聲音是禮貌征求意見的輕哄, 動作卻霸道得不容拒絕, 三兩下就將人從被窩裏挖了出來。
水汽氤氳的眼睛裏布滿迷霧, 雙頰泛著嬌紅之色, 唇色卻是盡顯病態的粉白。薄弱的肩膀時不時縮一下，纖細的手臂交疊, 緊緊抱著肚子, 雙腿更是彎曲著, 怎麽也不肯打開。
這樣脆弱無助透盡不安之色的姿態，讓耀靈心臟越發縮緊。
充滿憐惜與懊悔的親吻，已經落下在那嬌嫩卻帶著涼意的皮膚上。
“是我的錯，沒能早點兒來，讓寶貝兒嚇到了。”
仿佛觸發了某種機關，脆弱的風神若嗚咽一聲，眼淚一大串一大串地滑落，人也撲進男人的懷中，死死抱住抽泣起來。
“贏殤、贏殤……”
含糊不清的哭腔，讓俊美無雙的俊臉驟然黑沈下來，眼中迅速凝聚起可怕嗜人的熊熊焰火。
充斥著強大安全感的臂膀，忽然加力仿佛要將她揉碎一般，劇烈危機感令她下意識掙紮逃離。
“疼……我都那麽疼了你還欺負我……我不要你了……”
可手臂都沒能抽出來，就被男人的大掌按住後腦。
她被迫仰起頭，承受突如其來令她渾身顫栗的窒息之吻。
“不要我？”危險又強勢的聲音從唇瓣縫隙中傳出。
她被近在咫尺的猩紅眼睛震懾住，淚眼蒙眬的瞳孔一縮，溫度滾燙的狡猾大舌已然攻破牙關，發狠似地剝奪她本就薄弱的呼吸。
“那你想要誰？贏殤？”
明明唇齒交融，可男人危險低沈的嗓音就是清晰發出。
她茫然睜著眼，耳邊回音極重，根本集中不了註意力去聽男人到底說了什麽。
只知道她的舌尖被吸食翻轉，疼得她直皺眉，又被猝不及防的吻嚇到，頭腦逐漸陷入空白的狀態，渾然無力。
入侵口中瘋狂掠奪的大舌像是要將她拆吞入腹一般，她被逼得無路可退，求生的本能令她不由得用唯一可動彈的舌尖發起抵抗。
不想卻激起男人更可怕的掠奪，隱約朝著將她舌頭都一口吃掉趨勢，兇狠至極勾著她陷入另一輪恐怖的旋渦中。
“嗚嗚……”
嘴角來不及吞咽的銀色滑落，很快就被男人炙熱的薄唇席卷帶走。
耳邊的水聲越來越清晰。
風神若大腦陷入短暫的罷工後，又在過度缺氧的求生欲中找回理智，求生本能令她手腳並用劇烈掙紮起來。
“唔唔！”
發自喉嚨深處的小獸嗚咽聲又軟又弱，絲絲滲透入人的心臟中，編織成網作繭自縛。
“要我，還是贏殤？”
耀靈徐徐睜開染上濃郁欲望的眼眸，垂著眼皮俯視她一下下輕顫的眼睫。周身散發的恐怖氣息越發危險，如同吞噬人心的野獸，張口再次撲向獵物。
“嗚嗚……”要你兩字根本就沒有機會現世。
男人動作又兇又狠，深吻中還能說直叫人膽戰心驚的危險話語。
“寶貝兒，別讓我找到人。”
找、找誰？
找到之後呢？
仿佛看出她的疑惑，男人好心地稍稍退開，一下一下與她唇齒廝磨。
“把贏殤碎屍萬段好不好？”
風神若：“？？”
渾噩的思緒清醒了一瞬，她忘了呼吸，只覺得頭皮發麻，呼吸缺氧。
迷糊的大腦找不出前因後果，但牢牢記住他那句話，心底已經有了回答：你倒是有本事，真把自己碎屍萬段，我保證逢年清明重陽給你燒紙錢……
可男人的好心也僅限於此，不再給她緩和的機會，重新俘虜她早已軟綿無力的雙手按在床上，再次攻城略地。
等分開時，她劇烈喘息著吸食新鮮空氣，理智短暫地回籠。
嘴角的銀絲淩亂，她下意識探出發麻的舌尖舔了舔，就見眼前一黑，被男人卷土而來。
“唔——”一個字音都沒能成功發出，發麻的舌尖就被男人虜獲。
她睜大眼睛，被這個忽然發瘋危險到極致的男人嚇得神魂驚懼，張嘴就想咬住那還在四處瘋狂掠奪的大舌。
“還敢咬我？”低沈沙啞的男聲染上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男人就等著這一刻，大掌趁機捏住下頜令她無法再張合，舌頭明目張膽地逼她交出更多，朝更深的領域逼近。
這下連喉嚨都發不出聲音了。
靜悄悄的屋內只剩下漬漬水聲。
她驚恐萬狀，渾身每一寸皮膚都呈顫栗狀，理智也再次被擊潰。
又在突如其來的新鮮空氣中被迫召回，還沒能聚攏理智，又再次被剝奪了空氣。
等唇舌真正被放過時，她已經奄奄一息躺在床上，身邊的男人單手撐頭，另一只大手輕撫她還在一下下發顫的背脊。
寒潭般深不見底的漆黑眼睛裏，仍布滿危險韞色，開口時嗓音沙啞，仿佛還燃著火焰一樣。
“剛剛，寶貝兒在叫誰？嗯？”
修長的指尖，又輕撫變成了一寸寸劃過她的脊梁骨，並大有往下的趨勢。
強烈的不安令她呼吸再次發緊，連一個手指頭都不敢動彈。
她剛剛叫誰？
不是叫他嗎？
他就在面前了，還問她叫誰？！
“不說話？”
危險的氣息逐漸朝她靠近，男人帶著滾燙溫度的薄唇，落在她嬌艷欲滴的耳垂上，暧昧廝磨著。
明明是情人間的溫柔耳語，說出來的話卻是——
“五次，你一共喊了那個男人五次。”
風神若一怔，腦子被攪亂得一塌糊塗，一時間沒想明白他的話是什麽意思。
直到……
“啊！！”
脆弱的耳垂被重重咬了一口，她始料未及，痛得臉上血色驟然褪盡。
“那個十年前來過一次神隱寺的贏商？還是五年前來求平安鎖的三歲幼童贏熵？在你身邊乃至連接整個神隱城交際網中，叫這麽個名字的男人，還有誰？”
！！
風神若倏地瞳孔巨縮，猛地明白了男人忽然發狂的原因。
她剛剛喊了贏殤嗎？
她沒叫耀靈？
她怎麽會叫贏殤？
哪怕叫陛下，叫傀儡，混賬流氓，都好過叫贏殤啊！
再聽聽他剛剛說了什麽？他去查過贏殤了？
不、不對，他查出來的贏殤，肯定不是她叫的贏王帝。
耀靈明顯還沒有贏王帝的記憶，他還把贏殤當成另一個男人。
沒恢覆記憶就好。
沒恢覆就好！
她悔恨莫及，恨不得穿越時空，把頭腦犯渾的自己塞回去。
危險的氣息還在一下下噴灑在耳畔，她被那一股股侵略目的明顯的龍涎香團團包圍著，如同陷入困獸之爭。
只能憑借求生欲的本能，試圖糊弄過去，“什、什麽贏殤……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不知道？”那力度溫柔的指尖，突然停在她腰脊處。
再往下兩寸，就是……
風神若慘白著臉，克制不住渾身顫抖，找回一些力氣，擡手抱住那只手臂，拉回來，顫聲說：
“你、你別這樣，耀靈，你這樣我害怕。”
原本孱弱還沾染被欺負過頭的嬌媚聲音，勉強讓男人理智回籠了些。
可還不夠。
男人發了狠，掙開她的手，毫不留情地勾住她的下巴擡起，逼她眼中只有自己，低沈沙啞危險十足的聲音噴在她臉上。
“說，那男人是誰。”
“沒、沒有誰。”她被眼前黑不見底的眼睛震住，喉嚨發緊，唯獨大腦還能正常運作，恨不得自己再長幾個腦子，趕緊想出應對之策。
“沒誰？”
男人本就幽沈的眸色，越發黯沈至極危險，緊迫盯著她。
忽然伸出舌頭，舔過唇瓣上殘留的水漬，危險的笑容緩緩出現在俊美無儔的臉上，聲音更是魅惑勾人，“寶貝兒，我說過，我的手段你受不住。”
“不、不是……真的沒有贏殤這個人，我——呃……”
許是緊張到極點，她只覺得小腹忽然傳來一陣絞痛，措不及防就痛吟出聲。
男人發瘋宣洩滔天怒火的野獸，瞬間被羈押回籠。
臉上嬌紅的血色褪盡，慘白小臉因痛苦攪成一團。哪裏還顧得上發瘋的男人，蜷縮起身體，只想緩過那陣陣的痛。
“……寶貝兒？”
耀靈心下一驚，被醋意怒火吞噬的理智強行拉扯回歸。
連忙松開她的下巴，坐起身將她抱到懷裏，大掌附上她緊捂的小腹，難掩緊張之意，“這裏疼？”
“呃——啊疼！耀靈我胃疼，好疼……”
她疼得聲音都破碎一地，根本不知道自己捂的地方到底是胃還是哪裏。
耀靈動作一頓，視線劃過她的小腹位置，臉色一沈，“風神若，不要裝病！”
裝病？
裝什麽病。
她疼得很，那小腹一陣陣的絞痛，直往一處拉扯，不一會兒就聽不到聲音。
整個世界就只剩那處疼，直叫越發蜷縮起身體，痛不欲生。
“你！”耀靈深吸一口氣，再多質疑的話，也沒法忽視她臉上的痛色。
就算是裝，也接受不了她露出這樣痛苦神色。
只能認栽。
“是哪裏疼？我看看？好好，我不看。我幫你揉揉，嗯？讓外面的梓文大師進來看看？寶貝兒，放輕松，先放輕松呼吸……”
前不久還如惡魔低語的男聲，此時依然將姿態放到最低，又是哄又是求，屋裏的危險氣息不稍片刻便消失殆盡。
“疼、好疼……耀靈我好疼……胃疼怎麽那麽疼，我不要胃疼了，嗚嗚我再也不要胃疼了……”
風神若又痛又難受，但再也不敢把眼前的男人當成陪伴自己幾十年的贏王帝，死也要把‘贏殤’二字吞回肚子裏。
“那叫梓文大師好不好？我讓他進來。”
耀靈也暗暗發急，把人攏在懷裏挪出床頭，立即朝外大聲喊：“都進來！”
喊完低頭檢查兩人身上的衣物，見她還蜷縮著身體，雙腿緊繃縮在身前，不由柔聲哄她打開，“把腿放下去好不好？不然看病不方便。”
“疼……我疼……”蜷縮起來才不疼，她才不要把腿放下去。
“寶貝兒。”還想勸她，但梓文已經背著藥箱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陸光時和雲跡。
看到床上緊緊擁抱的兩人，臉色都不是很好看，但目光觸及風神若痛得慘白的臉時，不得不壓下心頭的異樣。
“手伸出來我看看。”梓文一邊放下藥箱一邊觀察她的臉色，除了微腫的嘴唇，額頭和臉頰下巴都有明顯的濡濕之色，下意識看向她身側的耀靈，“摸摸看她後背是不是汗濕了。”
耀靈立即伸手，都不用往衣服裏面探，隔著布料都能感受到一股濕氣。前不久還幹燥溫熱一片，短短幾分鐘，就被疼到冷汗汗濕。
想到剛剛自己失控的行為，他緊抿薄唇，手臂僵硬地收回來，啞聲說：“背後都濕了。”
梓文好奇地望了他一眼，但沒問，而是說：“把她的手拉出來我把脈。”
風神若的雙手還緊緊捂在小腹上，又被雙腿擋著，聽了梓文的話也不肯主動把手伸出來。
耀靈心疼得不行，也不敢再兇她，溫柔著聲音哄著，“寶貝兒把手給我，就給兩分鐘好嗎？”
一邊哄一邊試著把手往她腹部伸。
“疼……”風神若聲音破碎，嘴裏直喊疼，就是不肯把手伸出來。
“那我幫你按好不好？我幫你。”
“嗚可你只會欺負我……”
“……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不應該生氣。我幫你按住了，把手給你師叔祖，就一會兒。”
“不——”
“寶貝若若，看了病才能不疼，聽話。”
根本不理會其他人的死活，耀靈一邊哄一邊輕吻她的臉頰，成功轉移她的註意力後，立即抽出她的手塞到梓文面前，用眼神示意後者動作快點。
梓文最近距離看著兩人摟摟抱抱卿卿我我，臉色一青一白，氣得吹胡子瞪眼，偏偏還不能發作。
因為意識到自己上當了的風神若，已經想把手收回去了。
梓文連忙攥住那只淺細的手，搭上去號脈。
耀靈這才停止輕吻的浪子行為，試探著撥開她還捂著小腹的另一只手，覆蓋在她仍有些圓鼓鼓的小肚子上，輕輕揉著，“是這裏疼嗎？還是這邊？”
胃、肚角……他一一試著揉過，力氣不大並且很溫柔，眼中投射出來的眸光也溫柔似水。
風神若很難不被這樣的溫柔安撫到，漸漸緩和了些，隨著他的動作，輕輕點頭，搖頭。
耀靈微不可覺地松了一口氣，根據她的反應得出結論，“胃上方疼，右肚角疼，是不是肚子還很脹？很難受？”
托昨日同床共枕的福，耀靈很清楚她吃飽沒吃飽時肚子的狀態，絕不會像現在這樣，圓鼓鼓一團。
梓文一邊把脈一邊分心記下。
而風神若則小腦袋連點，可憐兮兮的，眼角又掛起了淚珠，“肚子快要爆炸了。”
耀靈咬咬牙，才把‘該’字吞回肚子裏去，繼續幫她輕揉小腹，“很快就好，很快就不疼，別哭，眼睛都要哭腫了。”
“還不是你！”她紅著眼睛，沒忘記這人剛剛是怎麽欺負她的。
耀靈嘴一抿，厚著臉皮親她臉頰，“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原諒我好不好？”
“不好，你——”
“行了，躺下來，我給你紮幾針。”
梓文是一刻都看不下去，放開她的手腕，黑著臉拿針包，一邊叫陸光時，“再去端一碗藥過來。”
“誒誒，我這就去！”陸光時立即出去。
留在一旁的雲跡看看耀靈又看看風神若，最後視線停留在前者親吻後者躲避，跟貓抓老鼠似的，眼睛睜大，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被梓文瞪了一眼，他知道什麽時候拿出的紙筆開了方子，揉成一團扔給雲跡。
“你也去，按這個方子親自抓藥，親自煎，不得假他人之手。”
“啊？噢噢！好，我這就去。”雲跡下意識接住那團紙，傻了一會兒，又被梓文意味不明的眼神震懾住，立即明白什麽，也拔腿往外面跑去。
屋頂上似乎有瓦片移動的細碎聲音。
耀靈立即停止動作，擡頭看向屋頂。
梓文也看了一眼，冷哼：“別看了，那是給你懷裏這位小祖宗安排的暗衛。”
耀靈這才重新低頭，半哄半騙地把人按到床上躺著，“你看，躺下來不疼，若若把腿放下，我繼續幫你揉肚子好不好？”
風神若被他親怕了，哼哼唧唧地撇過頭，想轉身側躺，就被梓文不輕不重地打了一下膝蓋。
“再鬧騰，師叔祖我就直接把你送醫閣去，讓他們醫你。”
風神若臉上驚恐一閃，立即把腿放下來。
耀靈俊臉黑沈，就算是長輩也忍不住冷眼望向梓文，他家寶貝兒都這樣了還嚇唬人？
梓文重重冷哼，一手夾住三根銀針，“針灸還是吊針？”
“針灸針灸針灸！”怕怕的風神若一口氣說了三次，然後自以為沒被發現的，靠近耀靈尋求保護。
耀靈：“……”
早知道就用醫閣打針要挾了。
不。
還是算了。
耀靈黑著臉，按住自家寶貝兒肩膀，又提供手給自家寶貝拉著，不敢細想她剛剛痛不欲生的模樣，一想心就刀削般發疼。
梓文在紮針方面是神醫水平，精準又快，針紮下去都不會感到一絲疼痛。
小腹和手腳都被紮了針，風神若這會兒跟被定在床上似的，只能瞪著眼睛，嘴裏一邊喊疼一邊想拔針。
耀靈還在一旁哄人，“別亂動，紮一會兒就不疼了，寶貝兒你感受感受，肚子是不是不那麽疼了？”
“……好、好像沒有那麽疼了。”
“你師叔祖醫術高超，你乖一些，很快就會好的。”
“可我、好像肚子有些冷……”
“冷？”
耀靈看向一旁 皺成一團的被子，可她小腹上還紮著針，只好看向梓文，“梓文大師，可有辦法。”
話音落下，他劍眉輕蹙，卻說不出哪裏不對勁。
梓文沒發現他的異樣，正在翻藥箱裏的瓶瓶罐罐，最後實在找不到，只好沖屋頂上喊：
“派個人去我的住處，那醫架第三排第二個櫃子藥箱拿過來，打火石也帶上。”
屋頂瓦片動了動，片刻便沒了動靜。
梓文將藥箱裏的瓶瓶罐罐覆位，邊回頭看向風神若說：“再忍忍，你善雲師叔速度快得很。”
風神若眨眨眼，“善雲是？”
“暗衛的頭頭，以後由他負責你的安全。”說完梓文又瞪了眼耀靈，意有所指，“接下來的治療不適合耀少爺在場，請你出去稍等片刻。”
耀靈出去？風神若睜大眼睛，下意識看向耀靈。
耀靈這會兒哪裏肯離開，尤其是床上小寶貝兒還一副不舍的樣子，“我只站在這裏，不出聲。”
“那也不行。”梓文一點兒情面都不給，完了看向風神若，“紮完針要給你後背做艾灸，你確定要把他留下來？”
艾灸？後背？她咽了咽口水，隱約明白了梓文的用意，不得不克制對耀靈的依賴，“那你出去吧。”
耀靈：“……”
他氣極反笑，沒忍住伸手捏住她紅著的小翹鼻，也就她能把他逼到這種出爾反爾的自打臉境地。
這時，陸光時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藥進來，“小師弟，藥來了。”
梓文起身讓開位置，“把藥喝了，你們就全部出去。”
“好的，師叔祖。”陸光時言聽計從。
耀靈則薄唇緊抿，拿過一個枕頭將風神若墊高一些，才接過陸光時手中的藥碗，“別動，我餵你。”
“……哦。”她身上紮著針，手腳也有，只能等著藥送到嘴邊。
幸好這會兒已經不是戰亂年代，吸管一插，她張口就能喝到，想喝多喝少自己決定。
屋裏的三人視線都放在她鼓著腮幫子喝藥上，她停一下，就跟著換個姿勢，散發出無形的壓力。
風神若：“……”
她囧著小臉，將最後一口藥吸完，放開咬變形的吸管，訕訕道：“喝完了。”
耀靈把碗還給陸光時，回頭用指腹擦掉她嘴角的藥漬，邊問：“肚子還疼不疼？”
她感受了一下，哭著臉，“好像不太疼了，但還是時不時疼一下。”
“那還冷嗎？”
“冷，涼颼颼的。”
“再等等，你師叔祖——”
篤篤。
“三師兄，師叔祖的藥箱送到了。”
門外傳來喊話。
陸光時跑出去，不一會兒抱著一個大木箱進來，“師叔祖，您的藥箱。”
“放著吧，你們都出去，沒有我的允許，都不許進來。”梓文接過藥箱放在一旁的矮幾上，打開後，各色不一的艾灸用具布滿箱子。
這是露給他看的。耀靈望了眼鼓著眼睛的風神若，捏捏她的臉，“等你好了再來陪你。”
“……哦。”盡管依依不舍，但也不敢真把後背露給耀靈看。
等屋子裏只剩下風神若和梓文兩人，後者才開始動作。
隨著身上的銀針一一被拔，風神若也能動手動腳，下意識坐起身，“師叔祖，我——”
“慌什麽，不艾灸你後背。”梓文將銀針放進待消毒瓶中，沒有看她，“你這身子，也不知道善了那小混蛋是怎麽照顧你的，營養不良也就罷，可你這極寒之體——”
他話音一頓，怒其不爭地瞪了眼她的小腹，“就你這宮寒，沒個三年五載調理不好。”
宮、宮寒？
她呆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這個詞的意思，臉上抑制不住地發燙，“師叔祖，你知道了啊？”
“可不得知道，光凝和光時這兩臭小子怕醫閣信不過，把你的體檢報告給我看了。我雖然老，但腦子可沒老。”梓文嘆了一口氣，視線上移，與她對視，“你實話說，善了以前，是不是對你不太好？”
想來梓文只是知道她是女孩兒，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風神若低下頭，暗暗對善了大師說一聲抱歉，“沒有，師叔祖你誤會了，師父對我很好，只是我住的地方常年潮濕……”
想到贏王墓以及風園禁室裏常年見不到光，懊惱地咬了咬唇。
“可能是因為生活環境，所以才……”一直沒法發育。
但其實不是。
只是她死在病床上時，身體就是現在這副樣子，幾百年過去都沒有任何變化。
更別提，不老不死，無病無痛。
如今就算會生病會餓了，也改變不了她的身體沒法變化的事實。
正想著，梓文忽然問：“你老實告訴我，你今年真的十八歲？”
“？”她驚訝地擡頭，以為梓文發現了什麽，“你……”
梓文一副你當你師叔祖白活多年的樣子，“就你這身子，我一把脈就知道你沒十八歲。說吧，十四還是十五？”
“？？”
她張了張嘴，半晌才憋出一句：“十、十五？”
意外被輻射照到那年她就是十五歲，沒發育，身上的毛發又掉光，從此就止步不前。哪怕後面三年都在病床上度過，她也沒被醫院移出兒科的分類。
梓文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完了臉色黑黢黢的，恨鐵不成鋼地瞪著她，“你才十五歲，就跟那耀少爺卿卿我我的，沒個正經。你……”
後面的話不言而喻。
風神若耳尖都發燙，羞恥得恨不得鉆回被窩裏，“不是，你誤會了，我不是真的十五歲，是我體質特殊，沒辦法發育，但我確實是十八歲，不……”
你要說我比你還老，六七百歲也不是不行。
風神若捂住臉，怕死了被鎖文，咬死都是十八歲。
“行了，十五十八無所謂，橫豎……你和耀少爺的婚事，是善了親算預言的，耀少爺不靠譜，善了的預言……”不可不信。
梓文嘆了一口氣，不自覺湧上長輩為後輩深謀遠慮的沖動，接著說：
“我只希望你能盡量多拖延幾年，嫁給耀少爺這條路並不好走。神隱寺也還需要再準備準備，確保你嫁過去後無後顧之憂。”
“啊？”怎麽話題就轉到嫁給耀靈這事兒來？
再說——
風神若心下哼哼。
現在知道自己是被贏王帝帶出來的之後，她已經不那麽相信善了大師的預言了。
說不定就只是贏王帝的一個手段安排，什麽預言命定之人，只不過是他還是不肯放過她而已。
“也罷，你還小。”梓文拍拍她的肩膀，拿出一塊柔軟的方帕遞給她，“躺下來，衣服拉開露出你的肚子，把這塊帕子放上去，我給你艾灸。”
“好。”
這會兒不用擔心女扮男裝的事跡敗露，她可以不再顧忌，大大方方脫掉外袍，只穿裏衣按要求躺下。
梓文一直背對著她倒弄艾灸工具，確定後面沒動靜才問：“好了嗎？”
她乖巧應道：“好了的，師叔祖。”
“嗯，剛開始會有些燙，忍一忍，過幾分鐘就會好一些。你今天吃太多傷了胃，又胃痙攣，宮寒也被一並發作……”
梓文一邊說一邊點上艾灸放在她放了軟啪的小腹上，片刻屋內便彌漫濃濃的艾草香。
“艾香有助眠作用，睡一會兒，我在這裏，沒人敢進來。”
“謝謝師叔祖。”
這正合她的意。
被胃疼折騰又被耀靈按著折騰了那麽久，她早就身心疲憊，加上艾香的安神輔導，不一會兒便昏昏欲睡起來。
梓文跟護著親閨女兒似的，就真拿了個椅子坐在門口，哪怕一只蒼蠅 ，都被他用香包擋在門外。
直到雲跡把熬好的藥端進來。
兩個小時的小火慢煎，煎完連藥渣都被銷毀毫無痕跡，端進來時，雲跡渾身上下都寫滿了謹慎。
“師叔，藥來了。”
“嗯，藥給我，回你的鎮魂殿去吧。”
雲跡也被擋在門外。
裏室，拔步床上的風神若還陷入安穩熟睡中，艾灸已經換了幾輪，反覆銀針輔佐，這會兒渾身輕松，也沒了疼意。
被梓文叫醒時，還不自覺帶了幾分起床氣，迷迷糊糊的也分不清年代。
“何事喚我？”
梓文拿吸管的動作一頓，回頭詫異看她，“起來喝藥。”
“唔……贏殤又搞什麽啊……”她不滿地咕噥一句，揉著眼睛慢吞吞坐起身。
“贏殤？”梓文疑惑，“贏殤又是誰？”
贏殤是贏王帝。
風神若瞬間清醒，待看清身邊人是梓文仙風道骨的模樣，才松了一口氣，“沒誰沒誰，師叔祖，藥給我吧。”
“嗯，剛熬好的藥，還有些燙，自己再吹吹。”
“謝謝師叔祖。”
“嗯，喝完藥艾灸就差不多了，但今晚還得再做一次，藥再喝幾副。至於你宮寒的毛病還需長時間調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說到這裏，梓文多看了她幾眼，“耀少爺知道你是姑娘家沒？”
耀靈？她有些急眼，“沒呢，師叔祖可不能告訴他，他知道了我們都得完。”
“那麽嚴重？”梓文皺眉，不悅道：“怎麽回事兒？耀少爺難道接受不了你——”
話音戛然而止，梓文眼睛都快瞪脫框，不敢置信問：
“耀少爺只喜歡男人？？”
風神若：“……？”
我倒是也想讓耀靈只喜歡男人。
但很遺憾。
她憂心忡忡嘆一口氣，“其中緣由覆雜，我不便多說。只是一點，我是女孩子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
“……行，雖不知道善了都交代了你什麽，既然不能說，就好好瞞著，你的身份我也會盡量幫你隱瞞。”
涉及隱秘，梓文沒再多問，開始收拾藥箱。等她喝完藥，便提上兩個大藥箱告辭。
“好好休息，中午我會吩咐膳食坊做些溫和飯菜，你不可多吃，吃完也要散步半個小時。”
“我記下了，謝謝師叔祖。”
梓文點點頭，轉身出門。
風神若只來得及把帕子塞進床頭櫃，耀靈就邁著雷厲風行的步子走進來。
“不冷了？”看到她穿著單薄裏衣坐在床頭，皺起眉，彎腰抽過被子給她裹上，才抱在懷裏。大手摸上她的小腹，不再那麽鼓，但還是比昨天圓些。
“還疼不疼？”
她乖乖搖頭，怕耀靈計較贏殤的問題，“不疼了，師叔祖說要好好休息，中午不能吃多，吃完還得散步。”
“嗯。”耀靈見她臉上恢覆了些血色，不再像之前那樣慘白，放心了些，就是剛想算賬，就聽到懷裏的人軟著聲音感嘆說：
“我第一次胃疼，竟然就胃痙攣，我再也不要經歷了。”
耀靈挑眉，“第一次？”
“對呀。”她來了興致，微微扭身與他對視，“我跟你說過的，我以前從來不生病，但是……”
她小臉一變再變，最後嫌棄地望著耀靈。
“自從跟你一塊兒後，我發現我不僅會生病，還越來越容易生病了。”
被倒打一耙的耀靈，懲罰似地咬了她臉頰一口，但也沒舍得把她咬疼，“是誰總是不管不顧到處鬧騰？寶貝兒，說說你今天究竟都吃了多少零食？你師兄給你吃你就全吃了？還是說……”
他故意拖長尾音，看著她緊張而不自知的緊巴巴小眼神兒。
“你為了不和我一起吃午餐，故意吃多？”
“我才沒有！”她又快又急地反駁，“我就是……就是一吃就停不下來。”
“一吃就停不下來？平日裏怎麽不見你喜歡吃零食。”耀靈哪裏看不出她袒護陸光時的意圖，沒好氣地冷哼，“你那三師兄是該罰一罰。”
“你別胡說，我師兄對我可好了。”
“袒護他，我對你不好？怎麽不見你袒護我。”
袒護耀靈？他這個沒皮沒臉的還需要袒護嗎？風神若一時無言以對。
見她不說話，耀靈原本只是隨口一說，這會兒倒真生氣了，“若若，你敢說我對你不好？”
她眼睛睜大，“我沒說，你自己說的，別想賴在我頭上！”
“那你師叔祖趕我的時候，你怎麽不袒護袒護我？”
“？？”
她目瞪口呆，不能理解，“我師叔祖為什麽趕你，你不知道嗎？”
“你師叔祖似乎對我不是很滿意。”嫌棄他的眼神兒都快溢出來了。
那還不是梓文把他當成欺負未成年的變態。風神若心裏痛快地想著，面上可一點兒也不敢表現出來。
“那我有什麽辦法，你自己不討喜。”活該。
耀靈氣笑了，沒忍住捏住她下巴晃晃，“你敢把你嘴角壓下去嗎？”
“咦……”她笑了嗎？哦，沒忍住。她連忙抿緊唇。
耀靈：“……”
這個慣會得寸進尺的小騙子！
親眼見到耀靈吃癟，風神若心情很好，撲在耀靈懷中蹭了蹭，便閉上眼睛靠著，享受此時的溫馨。
耀靈薄唇輕啟，片刻，又合上，將她收攏入懷順勢往後躺下，剛好靠在疊起來的枕頭上。
隔著被子輕輕拍她的背脊，低聲軟著語氣問：“剛剛聽你師兄說，你是被自己吐了嚇到？”
懷中的一團明顯僵了僵。
耀靈了然，越發後悔自己為什麽沒在她發信息時，過來找她。他若是過來，就根本沒有零食吃撐這檔子事。
“沒事兒，以後記住教訓，我也會盯著你，不會再發現今天這種情況。”
“……嗯。”風神若小聲應了一下，眼睛都沒睜開。
兩人就這麽安安靜靜抱了一會兒，直到外面傳來陸光時的聲音。
“小師弟，耀少爺，我可以進來嗎？秋池也在。”
秋池？
風神若睜開眼，擡頭看他，“你沒忙完就趕過來了嗎？”
“不然呢。”耀靈低頭親親她臉頰，抱著她坐起身，往外喊道：“都進來吧。”
她在被子裏掙了掙，沒掙開，只好看著耀靈不讚同道：“你別總把我當成擾亂朝政的蘇妲己。”
“蘇妲己？”耀靈隔著被子，用眼神將她上下掃描了一遍，俊眉輕挑，“寶貝兒，蘇妲己是女人，你……”
她倏地紅了臉，惱怒地用額頭撞他，“我這是比喻！！”
“好，比喻。”
陸光時和秋池已經走了進來 。
耀靈不得不停止這個話題，扭頭看向兩人，“何事？”
說完又蹙了下眉。
秋池早已習慣自家少爺的寡言寡語，並未發現自家少爺的異樣，迅速效率地匯報工作，完了說上重點。
“太子殿下邀請您到登天樓共用午餐，並且……”秋池看了眼被子包裹只露出個光滑小腦袋的風神若，聲音虛了幾分，“還挑明希望您能帶上小少爺。”
風神若立即哼哼，“我就說要挑了他吧。”
耀靈捏捏她的耳垂，成功將她封印住，吩咐秋池，“拒了，我今天都在這裏。”
都在棲梧院？風神若擡頭看他，試圖用眼神拒絕，你別啊，趕緊該幹嘛幹嘛去。
耀靈不用看也能猜出她的反應，繼續捏她已經隱隱發燙的小巧耳垂，“還有其他事？”
秋池迫不及待地說：“晉遊和騰清到了。”
誒？他們的傷好了？風神若詫異了一下，轉念一算距離上次似乎已經過了大半個月，傷好很正常。
“嗯，剩下的事情你們三個商量著處理，”耀靈停頓一下，眼神犀利，“不重要的事情，別來找我。”
秋池：“？？”
我是想讓自己減輕負擔，不是想讓自己承擔重任啊？
可惜，他家少爺現在一心沈浸在溫柔鄉中，接收不到任何信號。
秋池的事情處理完，就到陸光時這邊。
“小師弟，你現在怎麽樣了？還難受嗎？”他可還記著自家小師弟被嚇到躲在榻上的樣子，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風神若搖頭，想到自己之前縮頭烏龜的表現，窘迫道：“我沒事，剛剛是我……膽子小，把師兄嚇壞了吧？”
“沒有沒有，小師弟你可千萬別這麽說，我要知道你……”一個人躺著都能把自己躺吐，說什麽都不離開半步。
但怕她又想到不好的畫面，連忙把話咽回去，回歸正題，“你的朋友沐小姐那邊傳來話說，她今天要回去了，等回學校再請你吃飯。”
阿雪回去了？她下意識看耀靈，後者眼睛一瞇，危險十足。
嚇得她急忙扭頭，“咳，好，我知道了，還有什麽事情嗎？”
“沒什麽事情了，”一頓，他又搖頭，“對了，師叔祖說，你現在可以洗澡，但是以後穿衣服方面，得寧願熱著也不能冷著。日後每天都要曬曬太陽，尤其是曬後背，我給你訂了一張床，以後放在院子裏，可以讓你放心地趴著曬太陽。”
洗澡？她眼睛一亮，正合她意，“好，就按師叔祖說的安排。”
“得嘞。”
陸光時和秋池很快退了出去，屋子裏又只剩下耀靈和她兩個人。
她推了推毫無自覺的男人，“你去忙，我要洗澡。”
耀靈扭頭看了看裏室擺設，最後停在遠處一扇屏風處。
不出意外，屏風後面是浴池。
“在這裏洗？”
“不然呢，你快出去。”
“屋頂上還有暗衛。”
“？你別懷疑暗衛的職責好不好，不該看的他們不會看！”
“是麽。”
耀靈雙手環胸，垂眸凝視她，“你對其他人都毫無防備，對我就防得跟殺人兇手似的。”
什麽殺人兇手，她氣呼呼著小臉糾正，“是防狼，不是殺人兇手。”
“狼？”
耀靈眼睛一瞇，將她連人帶被提起，本就極幽深的眸色，裏面隱約有莫名的情緒迅速暈染而開。
“寶貝兒是不是沒見過，真正的狼是什麽模樣？”
？？
危險的氣息說來就來 ，想起剛剛被他按在床上往死裏吻的恐懼，立即捂住嘴，警惕道：
“你休想再亂來！”
“覺得我是狼，不好好身體力行，躬行實踐一番，似乎對不起寶貝兒——”
風神若幹脆分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嘴，惱怒道：“你不是狼，行了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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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那男人是誰。”◎
裏室冷清, 靜悄悄的，男人緊繃著臉，大步走向那張年久古紋雕刻的拔步床。
拔步床深, 此時唯有一團淩亂團起的被子縮在最裏面的角落。
伴隨著皮鞋聲靠近，那團時不時還抖一下的被團, 抖得越發的明顯。
耀靈在床邊站定, 擡手掐了掐眉心, 冰火兩重天重重包圍的心臟又痛又麻，偏偏……
脫掉皮鞋外套, 他走上床，來到被團邊才單屈膝坐下, 將被圖收攏入懷, 柔聲輕哄：
“寶貝兒, 出來讓我看看。”
被包裹的一團抖了抖，下一秒埋得更深一些，無聲拒絕。
耀靈刻意發出重重地嘆氣聲，“那我只好自己動手了。”
被團立即扭成一團, 試圖掙紮回角落裏。
“寶貝兒, 我就看看，好不好？”
聲音是禮貌征求意見的輕哄, 動作卻霸道得不容拒絕, 三兩下就將人從被窩裏挖了出來。
水汽氤氳的眼睛裏布滿迷霧, 雙頰泛著嬌紅之色, 唇色卻是盡顯病態的粉白。薄弱的肩膀時不時縮一下，纖細的手臂交疊, 緊緊抱著肚子, 雙腿更是彎曲著, 怎麽也不肯打開。
這樣脆弱無助透盡不安之色的姿態，讓耀靈心臟越發縮緊。
充滿憐惜與懊悔的親吻，已經落下在那嬌嫩卻帶著涼意的皮膚上。
“是我的錯，沒能早點兒來，讓寶貝兒嚇到了。”
仿佛觸發了某種機關，脆弱的風神若嗚咽一聲，眼淚一大串一大串地滑落，人也撲進男人的懷中，死死抱住抽泣起來。
“贏殤、贏殤……”
含糊不清的哭腔，讓俊美無雙的俊臉驟然黑沈下來，眼中迅速凝聚起可怕嗜人的熊熊焰火。
充斥著強大安全感的臂膀，忽然加力仿佛要將她揉碎一般，劇烈危機感令她下意識掙紮逃離。
“疼……我都那麽疼了你還欺負我……我不要你了……”
可手臂都沒能抽出來，就被男人的大掌按住後腦。
她被迫仰起頭，承受突如其來令她渾身顫栗的窒息之吻。
“不要我？”危險又強勢的聲音從唇瓣縫隙中傳出。
她被近在咫尺的猩紅眼睛震懾住，淚眼蒙眬的瞳孔一縮，溫度滾燙的狡猾大舌已然攻破牙關，發狠似地剝奪她本就薄弱的呼吸。
“那你想要誰？贏殤？”
明明唇齒交融，可男人危險低沈的嗓音就是清晰發出。
她茫然睜著眼，耳邊回音極重，根本集中不了註意力去聽男人到底說了什麽。
只知道她的舌尖被吸食翻轉，疼得她直皺眉，又被猝不及防的吻嚇到，頭腦逐漸陷入空白的狀態，渾然無力。
入侵口中瘋狂掠奪的大舌像是要將她拆吞入腹一般，她被逼得無路可退，求生的本能令她不由得用唯一可動彈的舌尖發起抵抗。
不想卻激起男人更可怕的掠奪，隱約朝著將她舌頭都一口吃掉趨勢，兇狠至極勾著她陷入另一輪恐怖的旋渦中。
“嗚嗚……”
嘴角來不及吞咽的銀色滑落，很快就被男人炙熱的薄唇席卷帶走。
耳邊的水聲越來越清晰。
風神若大腦陷入短暫的罷工後，又在過度缺氧的求生欲中找回理智，求生本能令她手腳並用劇烈掙紮起來。
“唔唔！”
發自喉嚨深處的小獸嗚咽聲又軟又弱，絲絲滲透入人的心臟中，編織成網作繭自縛。
“要我，還是贏殤？”
耀靈徐徐睜開染上濃郁欲望的眼眸，垂著眼皮俯視她一下下輕顫的眼睫。周身散發的恐怖氣息越發危險，如同吞噬人心的野獸，張口再次撲向獵物。
“嗚嗚……”要你兩字根本就沒有機會現世。
男人動作又兇又狠，深吻中還能說直叫人膽戰心驚的危險話語。
“寶貝兒，別讓我找到人。”
找、找誰？
找到之後呢？
仿佛看出她的疑惑，男人好心地稍稍退開，一下一下與她唇齒廝磨。
“把贏殤碎屍萬段好不好？”
風神若：“？？”
渾噩的思緒清醒了一瞬，她忘了呼吸，只覺得頭皮發麻，呼吸缺氧。
迷糊的大腦找不出前因後果，但牢牢記住他那句話，心底已經有了回答：你倒是有本事，真把自己碎屍萬段，我保證逢年清明重陽給你燒紙錢……
可男人的好心也僅限於此，不再給她緩和的機會，重新俘虜她早已軟綿無力的雙手按在床上，再次攻城略地。
等分開時，她劇烈喘息著吸食新鮮空氣，理智短暫地回籠。
嘴角的銀絲淩亂，她下意識探出發麻的舌尖舔了舔，就見眼前一黑，被男人卷土而來。
“唔——”一個字音都沒能成功發出，發麻的舌尖就被男人虜獲。
她睜大眼睛，被這個忽然發瘋危險到極致的男人嚇得神魂驚懼，張嘴就想咬住那還在四處瘋狂掠奪的大舌。
“還敢咬我？”低沈沙啞的男聲染上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男人就等著這一刻，大掌趁機捏住下頜令她無法再張合，舌頭明目張膽地逼她交出更多，朝更深的領域逼近。
這下連喉嚨都發不出聲音了。
靜悄悄的屋內只剩下漬漬水聲。
她驚恐萬狀，渾身每一寸皮膚都呈顫栗狀，理智也再次被擊潰。
又在突如其來的新鮮空氣中被迫召回，還沒能聚攏理智，又再次被剝奪了空氣。
等唇舌真正被放過時，她已經奄奄一息躺在床上，身邊的男人單手撐頭，另一只大手輕撫她還在一下下發顫的背脊。
寒潭般深不見底的漆黑眼睛裏，仍布滿危險韞色，開口時嗓音沙啞，仿佛還燃著火焰一樣。
“剛剛，寶貝兒在叫誰？嗯？”
修長的指尖，又輕撫變成了一寸寸劃過她的脊梁骨，並大有往下的趨勢。
強烈的不安令她呼吸再次發緊，連一個手指頭都不敢動彈。
她剛剛叫誰？
不是叫他嗎？
他就在面前了，還問她叫誰？！
“不說話？”
危險的氣息逐漸朝她靠近，男人帶著滾燙溫度的薄唇，落在她嬌艷欲滴的耳垂上，暧昧廝磨著。
明明是情人間的溫柔耳語，說出來的話卻是——
“五次，你一共喊了那個男人五次。”
風神若一怔，腦子被攪亂得一塌糊塗，一時間沒想明白他的話是什麽意思。
直到……
“啊！！”
脆弱的耳垂被重重咬了一口，她始料未及，痛得臉上血色驟然褪盡。
“那個十年前來過一次神隱寺的贏商？還是五年前來求平安鎖的三歲幼童贏熵？在你身邊乃至連接整個神隱城交際網中，叫這麽個名字的男人，還有誰？”
！！
風神若倏地瞳孔巨縮，猛地明白了男人忽然發狂的原因。
她剛剛喊了贏殤嗎？
她沒叫耀靈？
她怎麽會叫贏殤？
哪怕叫陛下，叫傀儡，混賬流氓，都好過叫贏殤啊！
再聽聽他剛剛說了什麽？他去查過贏殤了？
不、不對，他查出來的贏殤，肯定不是她叫的贏王帝。
耀靈明顯還沒有贏王帝的記憶，他還把贏殤當成另一個男人。
沒恢覆記憶就好。
沒恢覆就好！
她悔恨莫及，恨不得穿越時空，把頭腦犯渾的自己塞回去。
危險的氣息還在一下下噴灑在耳畔，她被那一股股侵略目的明顯的龍涎香團團包圍著，如同陷入困獸之爭。
只能憑借求生欲的本能，試圖糊弄過去，“什、什麽贏殤……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不知道？”那力度溫柔的指尖，突然停在她腰脊處。
再往下兩寸，就是……
風神若慘白著臉，克制不住渾身顫抖，找回一些力氣，擡手抱住那只手臂，拉回來，顫聲說：
“你、你別這樣，耀靈，你這樣我害怕。”
原本孱弱還沾染被欺負過頭的嬌媚聲音，勉強讓男人理智回籠了些。
可還不夠。
男人發了狠，掙開她的手，毫不留情地勾住她的下巴擡起，逼她眼中只有自己，低沈沙啞危險十足的聲音噴在她臉上。
“說，那男人是誰。”
“沒、沒有誰。”她被眼前黑不見底的眼睛震住，喉嚨發緊，唯獨大腦還能正常運作，恨不得自己再長幾個腦子，趕緊想出應對之策。
“沒誰？”
男人本就幽沈的眸色，越發黯沈至極危險，緊迫盯著她。
忽然伸出舌頭，舔過唇瓣上殘留的水漬，危險的笑容緩緩出現在俊美無儔的臉上，聲音更是魅惑勾人，“寶貝兒，我說過，我的手段你受不住。”
“不、不是……真的沒有贏殤這個人，我——呃……”
許是緊張到極點，她只覺得小腹忽然傳來一陣絞痛，措不及防就痛吟出聲。
男人發瘋宣洩滔天怒火的野獸，瞬間被羈押回籠。
臉上嬌紅的血色褪盡，慘白小臉因痛苦攪成一團。哪裏還顧得上發瘋的男人，蜷縮起身體，只想緩過那陣陣的痛。
“……寶貝兒？”
耀靈心下一驚，被醋意怒火吞噬的理智強行拉扯回歸。
連忙松開她的下巴，坐起身將她抱到懷裏，大掌附上她緊捂的小腹，難掩緊張之意，“這裏疼？”
“呃——啊疼！耀靈我胃疼，好疼……”
她疼得聲音都破碎一地，根本不知道自己捂的地方到底是胃還是哪裏。
耀靈動作一頓，視線劃過她的小腹位置，臉色一沈，“風神若，不要裝病！”
裝病？
裝什麽病。
她疼得很，那小腹一陣陣的絞痛，直往一處拉扯，不一會兒就聽不到聲音。
整個世界就只剩那處疼，直叫越發蜷縮起身體，痛不欲生。
“你！”耀靈深吸一口氣，再多質疑的話，也沒法忽視她臉上的痛色。
就算是裝，也接受不了她露出這樣痛苦神色。
只能認栽。
“是哪裏疼？我看看？好好，我不看。我幫你揉揉，嗯？讓外面的梓文大師進來看看？寶貝兒，放輕松，先放輕松呼吸……”
前不久還如惡魔低語的男聲，此時依然將姿態放到最低，又是哄又是求，屋裏的危險氣息不稍片刻便消失殆盡。
“疼、好疼……耀靈我好疼……胃疼怎麽那麽疼，我不要胃疼了，嗚嗚我再也不要胃疼了……”
風神若又痛又難受，但再也不敢把眼前的男人當成陪伴自己幾十年的贏王帝，死也要把‘贏殤’二字吞回肚子裏。
“那叫梓文大師好不好？我讓他進來。”
耀靈也暗暗發急，把人攏在懷裏挪出床頭，立即朝外大聲喊：“都進來！”
喊完低頭檢查兩人身上的衣物，見她還蜷縮著身體，雙腿緊繃縮在身前，不由柔聲哄她打開，“把腿放下去好不好？不然看病不方便。”
“疼……我疼……”蜷縮起來才不疼，她才不要把腿放下去。
“寶貝兒。”還想勸她，但梓文已經背著藥箱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陸光時和雲跡。
看到床上緊緊擁抱的兩人，臉色都不是很好看，但目光觸及風神若痛得慘白的臉時，不得不壓下心頭的異樣。
“手伸出來我看看。”梓文一邊放下藥箱一邊觀察她的臉色，除了微腫的嘴唇，額頭和臉頰下巴都有明顯的濡濕之色，下意識看向她身側的耀靈，“摸摸看她後背是不是汗濕了。”
耀靈立即伸手，都不用往衣服裏面探，隔著布料都能感受到一股濕氣。前不久還幹燥溫熱一片，短短幾分鐘，就被疼到冷汗汗濕。
想到剛剛自己失控的行為，他緊抿薄唇，手臂僵硬地收回來，啞聲說：“背後都濕了。”
梓文好奇地望了他一眼，但沒問，而是說：“把她的手拉出來我把脈。”
風神若的雙手還緊緊捂在小腹上，又被雙腿擋著，聽了梓文的話也不肯主動把手伸出來。
耀靈心疼得不行，也不敢再兇她，溫柔著聲音哄著，“寶貝兒把手給我，就給兩分鐘好嗎？”
一邊哄一邊試著把手往她腹部伸。
“疼……”風神若聲音破碎，嘴裏直喊疼，就是不肯把手伸出來。
“那我幫你按好不好？我幫你。”
“嗚可你只會欺負我……”
“……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不應該生氣。我幫你按住了，把手給你師叔祖，就一會兒。”
“不——”
“寶貝若若，看了病才能不疼，聽話。”
根本不理會其他人的死活，耀靈一邊哄一邊輕吻她的臉頰，成功轉移她的註意力後，立即抽出她的手塞到梓文面前，用眼神示意後者動作快點。
梓文最近距離看著兩人摟摟抱抱卿卿我我，臉色一青一白，氣得吹胡子瞪眼，偏偏還不能發作。
因為意識到自己上當了的風神若，已經想把手收回去了。
梓文連忙攥住那只淺細的手，搭上去號脈。
耀靈這才停止輕吻的浪子行為，試探著撥開她還捂著小腹的另一只手，覆蓋在她仍有些圓鼓鼓的小肚子上，輕輕揉著，“是這裏疼嗎？還是這邊？”
胃、肚角……他一一試著揉過，力氣不大並且很溫柔，眼中投射出來的眸光也溫柔似水。
風神若很難不被這樣的溫柔安撫到，漸漸緩和了些，隨著他的動作，輕輕點頭，搖頭。
耀靈微不可覺地松了一口氣，根據她的反應得出結論，“胃上方疼，右肚角疼，是不是肚子還很脹？很難受？”
托昨日同床共枕的福，耀靈很清楚她吃飽沒吃飽時肚子的狀態，絕不會像現在這樣，圓鼓鼓一團。
梓文一邊把脈一邊分心記下。
而風神若則小腦袋連點，可憐兮兮的，眼角又掛起了淚珠，“肚子快要爆炸了。”
耀靈咬咬牙，才把‘該’字吞回肚子裏去，繼續幫她輕揉小腹，“很快就好，很快就不疼，別哭，眼睛都要哭腫了。”
“還不是你！”她紅著眼睛，沒忘記這人剛剛是怎麽欺負她的。
耀靈嘴一抿，厚著臉皮親她臉頰，“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原諒我好不好？”
“不好，你——”
“行了，躺下來，我給你紮幾針。”
梓文是一刻都看不下去，放開她的手腕，黑著臉拿針包，一邊叫陸光時，“再去端一碗藥過來。”
“誒誒，我這就去！”陸光時立即出去。
留在一旁的雲跡看看耀靈又看看風神若，最後視線停留在前者親吻後者躲避，跟貓抓老鼠似的，眼睛睜大，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被梓文瞪了一眼，他知道什麽時候拿出的紙筆開了方子，揉成一團扔給雲跡。
“你也去，按這個方子親自抓藥，親自煎，不得假他人之手。”
“啊？噢噢！好，我這就去。”雲跡下意識接住那團紙，傻了一會兒，又被梓文意味不明的眼神震懾住，立即明白什麽，也拔腿往外面跑去。
屋頂上似乎有瓦片移動的細碎聲音。
耀靈立即停止動作，擡頭看向屋頂。
梓文也看了一眼，冷哼：“別看了，那是給你懷裏這位小祖宗安排的暗衛。”
耀靈這才重新低頭，半哄半騙地把人按到床上躺著，“你看，躺下來不疼，若若把腿放下，我繼續幫你揉肚子好不好？”
風神若被他親怕了，哼哼唧唧地撇過頭，想轉身側躺，就被梓文不輕不重地打了一下膝蓋。
“再鬧騰，師叔祖我就直接把你送醫閣去，讓他們醫你。”
風神若臉上驚恐一閃，立即把腿放下來。
耀靈俊臉黑沈，就算是長輩也忍不住冷眼望向梓文，他家寶貝兒都這樣了還嚇唬人？
梓文重重冷哼，一手夾住三根銀針，“針灸還是吊針？”
“針灸針灸針灸！”怕怕的風神若一口氣說了三次，然後自以為沒被發現的，靠近耀靈尋求保護。
耀靈：“……”
早知道就用醫閣打針要挾了。
不。
還是算了。
耀靈黑著臉，按住自家寶貝兒肩膀，又提供手給自家寶貝拉著，不敢細想她剛剛痛不欲生的模樣，一想心就刀削般發疼。
梓文在紮針方面是神醫水平，精準又快，針紮下去都不會感到一絲疼痛。
小腹和手腳都被紮了針，風神若這會兒跟被定在床上似的，只能瞪著眼睛，嘴裏一邊喊疼一邊想拔針。
耀靈還在一旁哄人，“別亂動，紮一會兒就不疼了，寶貝兒你感受感受，肚子是不是不那麽疼了？”
“……好、好像沒有那麽疼了。”
“你師叔祖醫術高超，你乖一些，很快就會好的。”
“可我、好像肚子有些冷……”
“冷？”
耀靈看向一旁 皺成一團的被子，可她小腹上還紮著針，只好看向梓文，“梓文大師，可有辦法。”
話音落下，他劍眉輕蹙，卻說不出哪裏不對勁。
梓文沒發現他的異樣，正在翻藥箱裏的瓶瓶罐罐，最後實在找不到，只好沖屋頂上喊：
“派個人去我的住處，那醫架第三排第二個櫃子藥箱拿過來，打火石也帶上。”
屋頂瓦片動了動，片刻便沒了動靜。
梓文將藥箱裏的瓶瓶罐罐覆位，邊回頭看向風神若說：“再忍忍，你善雲師叔速度快得很。”
風神若眨眨眼，“善雲是？”
“暗衛的頭頭，以後由他負責你的安全。”說完梓文又瞪了眼耀靈，意有所指，“接下來的治療不適合耀少爺在場，請你出去稍等片刻。”
耀靈出去？風神若睜大眼睛，下意識看向耀靈。
耀靈這會兒哪裏肯離開，尤其是床上小寶貝兒還一副不舍的樣子，“我只站在這裏，不出聲。”
“那也不行。”梓文一點兒情面都不給，完了看向風神若，“紮完針要給你後背做艾灸，你確定要把他留下來？”
艾灸？後背？她咽了咽口水，隱約明白了梓文的用意，不得不克制對耀靈的依賴，“那你出去吧。”
耀靈：“……”
他氣極反笑，沒忍住伸手捏住她紅著的小翹鼻，也就她能把他逼到這種出爾反爾的自打臉境地。
這時，陸光時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藥進來，“小師弟，藥來了。”
梓文起身讓開位置，“把藥喝了，你們就全部出去。”
“好的，師叔祖。”陸光時言聽計從。
耀靈則薄唇緊抿，拿過一個枕頭將風神若墊高一些，才接過陸光時手中的藥碗，“別動，我餵你。”
“……哦。”她身上紮著針，手腳也有，只能等著藥送到嘴邊。
幸好這會兒已經不是戰亂年代，吸管一插，她張口就能喝到，想喝多喝少自己決定。
屋裏的三人視線都放在她鼓著腮幫子喝藥上，她停一下，就跟著換個姿勢，散發出無形的壓力。
風神若：“……”
她囧著小臉，將最後一口藥吸完，放開咬變形的吸管，訕訕道：“喝完了。”
耀靈把碗還給陸光時，回頭用指腹擦掉她嘴角的藥漬，邊問：“肚子還疼不疼？”
她感受了一下，哭著臉，“好像不太疼了，但還是時不時疼一下。”
“那還冷嗎？”
“冷，涼颼颼的。”
“再等等，你師叔祖——”
篤篤。
“三師兄，師叔祖的藥箱送到了。”
門外傳來喊話。
陸光時跑出去，不一會兒抱著一個大木箱進來，“師叔祖，您的藥箱。”
“放著吧，你們都出去，沒有我的允許，都不許進來。”梓文接過藥箱放在一旁的矮幾上，打開後，各色不一的艾灸用具布滿箱子。
這是露給他看的。耀靈望了眼鼓著眼睛的風神若，捏捏她的臉，“等你好了再來陪你。”
“……哦。”盡管依依不舍，但也不敢真把後背露給耀靈看。
等屋子裏只剩下風神若和梓文兩人，後者才開始動作。
隨著身上的銀針一一被拔，風神若也能動手動腳，下意識坐起身，“師叔祖，我——”
“慌什麽，不艾灸你後背。”梓文將銀針放進待消毒瓶中，沒有看她，“你這身子，也不知道善了那小混蛋是怎麽照顧你的，營養不良也就罷，可你這極寒之體——”
他話音一頓，怒其不爭地瞪了眼她的小腹，“就你這宮寒，沒個三年五載調理不好。”
宮、宮寒？
她呆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這個詞的意思，臉上抑制不住地發燙，“師叔祖，你知道了啊？”
“可不得知道，光凝和光時這兩臭小子怕醫閣信不過，把你的體檢報告給我看了。我雖然老，但腦子可沒老。”梓文嘆了一口氣，視線上移，與她對視，“你實話說，善了以前，是不是對你不太好？”
想來梓文只是知道她是女孩兒，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風神若低下頭，暗暗對善了大師說一聲抱歉，“沒有，師叔祖你誤會了，師父對我很好，只是我住的地方常年潮濕……”
想到贏王墓以及風園禁室裏常年見不到光，懊惱地咬了咬唇。
“可能是因為生活環境，所以才……”一直沒法發育。
但其實不是。
只是她死在病床上時，身體就是現在這副樣子，幾百年過去都沒有任何變化。
更別提，不老不死，無病無痛。
如今就算會生病會餓了，也改變不了她的身體沒法變化的事實。
正想著，梓文忽然問：“你老實告訴我，你今年真的十八歲？”
“？”她驚訝地擡頭，以為梓文發現了什麽，“你……”
梓文一副你當你師叔祖白活多年的樣子，“就你這身子，我一把脈就知道你沒十八歲。說吧，十四還是十五？”
“？？”
她張了張嘴，半晌才憋出一句：“十、十五？”
意外被輻射照到那年她就是十五歲，沒發育，身上的毛發又掉光，從此就止步不前。哪怕後面三年都在病床上度過，她也沒被醫院移出兒科的分類。
梓文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完了臉色黑黢黢的，恨鐵不成鋼地瞪著她，“你才十五歲，就跟那耀少爺卿卿我我的，沒個正經。你……”
後面的話不言而喻。
風神若耳尖都發燙，羞恥得恨不得鉆回被窩裏，“不是，你誤會了，我不是真的十五歲，是我體質特殊，沒辦法發育，但我確實是十八歲，不……”
你要說我比你還老，六七百歲也不是不行。
風神若捂住臉，怕死了被鎖文，咬死都是十八歲。
“行了，十五十八無所謂，橫豎……你和耀少爺的婚事，是善了親算預言的，耀少爺不靠譜，善了的預言……”不可不信。
梓文嘆了一口氣，不自覺湧上長輩為後輩深謀遠慮的沖動，接著說：
“我只希望你能盡量多拖延幾年，嫁給耀少爺這條路並不好走。神隱寺也還需要再準備準備，確保你嫁過去後無後顧之憂。”
“啊？”怎麽話題就轉到嫁給耀靈這事兒來？
再說——
風神若心下哼哼。
現在知道自己是被贏王帝帶出來的之後，她已經不那麽相信善了大師的預言了。
說不定就只是贏王帝的一個手段安排，什麽預言命定之人，只不過是他還是不肯放過她而已。
“也罷，你還小。”梓文拍拍她的肩膀，拿出一塊柔軟的方帕遞給她，“躺下來，衣服拉開露出你的肚子，把這塊帕子放上去，我給你艾灸。”
“好。”
這會兒不用擔心女扮男裝的事跡敗露，她可以不再顧忌，大大方方脫掉外袍，只穿裏衣按要求躺下。
梓文一直背對著她倒弄艾灸工具，確定後面沒動靜才問：“好了嗎？”
她乖巧應道：“好了的，師叔祖。”
“嗯，剛開始會有些燙，忍一忍，過幾分鐘就會好一些。你今天吃太多傷了胃，又胃痙攣，宮寒也被一並發作……”
梓文一邊說一邊點上艾灸放在她放了軟啪的小腹上，片刻屋內便彌漫濃濃的艾草香。
“艾香有助眠作用，睡一會兒，我在這裏，沒人敢進來。”
“謝謝師叔祖。”
這正合她的意。
被胃疼折騰又被耀靈按著折騰了那麽久，她早就身心疲憊，加上艾香的安神輔導，不一會兒便昏昏欲睡起來。
梓文跟護著親閨女兒似的，就真拿了個椅子坐在門口，哪怕一只蒼蠅 ，都被他用香包擋在門外。
直到雲跡把熬好的藥端進來。
兩個小時的小火慢煎，煎完連藥渣都被銷毀毫無痕跡，端進來時，雲跡渾身上下都寫滿了謹慎。
“師叔，藥來了。”
“嗯，藥給我，回你的鎮魂殿去吧。”
雲跡也被擋在門外。
裏室，拔步床上的風神若還陷入安穩熟睡中，艾灸已經換了幾輪，反覆銀針輔佐，這會兒渾身輕松，也沒了疼意。
被梓文叫醒時，還不自覺帶了幾分起床氣，迷迷糊糊的也分不清年代。
“何事喚我？”
梓文拿吸管的動作一頓，回頭詫異看她，“起來喝藥。”
“唔……贏殤又搞什麽啊……”她不滿地咕噥一句，揉著眼睛慢吞吞坐起身。
“贏殤？”梓文疑惑，“贏殤又是誰？”
贏殤是贏王帝。
風神若瞬間清醒，待看清身邊人是梓文仙風道骨的模樣，才松了一口氣，“沒誰沒誰，師叔祖，藥給我吧。”
“嗯，剛熬好的藥，還有些燙，自己再吹吹。”
“謝謝師叔祖。”
“嗯，喝完藥艾灸就差不多了，但今晚還得再做一次，藥再喝幾副。至於你宮寒的毛病還需長時間調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說到這裏，梓文多看了她幾眼，“耀少爺知道你是姑娘家沒？”
耀靈？她有些急眼，“沒呢，師叔祖可不能告訴他，他知道了我們都得完。”
“那麽嚴重？”梓文皺眉，不悅道：“怎麽回事兒？耀少爺難道接受不了你——”
話音戛然而止，梓文眼睛都快瞪脫框，不敢置信問：
“耀少爺只喜歡男人？？”
風神若：“……？”
我倒是也想讓耀靈只喜歡男人。
但很遺憾。
她憂心忡忡嘆一口氣，“其中緣由覆雜，我不便多說。只是一點，我是女孩子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
“……行，雖不知道善了都交代了你什麽，既然不能說，就好好瞞著，你的身份我也會盡量幫你隱瞞。”
涉及隱秘，梓文沒再多問，開始收拾藥箱。等她喝完藥，便提上兩個大藥箱告辭。
“好好休息，中午我會吩咐膳食坊做些溫和飯菜，你不可多吃，吃完也要散步半個小時。”
“我記下了，謝謝師叔祖。”
梓文點點頭，轉身出門。
風神若只來得及把帕子塞進床頭櫃，耀靈就邁著雷厲風行的步子走進來。
“不冷了？”看到她穿著單薄裏衣坐在床頭，皺起眉，彎腰抽過被子給她裹上，才抱在懷裏。大手摸上她的小腹，不再那麽鼓，但還是比昨天圓些。
“還疼不疼？”
她乖乖搖頭，怕耀靈計較贏殤的問題，“不疼了，師叔祖說要好好休息，中午不能吃多，吃完還得散步。”
“嗯。”耀靈見她臉上恢覆了些血色，不再像之前那樣慘白，放心了些，就是剛想算賬，就聽到懷裏的人軟著聲音感嘆說：
“我第一次胃疼，竟然就胃痙攣，我再也不要經歷了。”
耀靈挑眉，“第一次？”
“對呀。”她來了興致，微微扭身與他對視，“我跟你說過的，我以前從來不生病，但是……”
她小臉一變再變，最後嫌棄地望著耀靈。
“自從跟你一塊兒後，我發現我不僅會生病，還越來越容易生病了。”
被倒打一耙的耀靈，懲罰似地咬了她臉頰一口，但也沒舍得把她咬疼，“是誰總是不管不顧到處鬧騰？寶貝兒，說說你今天究竟都吃了多少零食？你師兄給你吃你就全吃了？還是說……”
他故意拖長尾音，看著她緊張而不自知的緊巴巴小眼神兒。
“你為了不和我一起吃午餐，故意吃多？”
“我才沒有！”她又快又急地反駁，“我就是……就是一吃就停不下來。”
“一吃就停不下來？平日裏怎麽不見你喜歡吃零食。”耀靈哪裏看不出她袒護陸光時的意圖，沒好氣地冷哼，“你那三師兄是該罰一罰。”
“你別胡說，我師兄對我可好了。”
“袒護他，我對你不好？怎麽不見你袒護我。”
袒護耀靈？他這個沒皮沒臉的還需要袒護嗎？風神若一時無言以對。
見她不說話，耀靈原本只是隨口一說，這會兒倒真生氣了，“若若，你敢說我對你不好？”
她眼睛睜大，“我沒說，你自己說的，別想賴在我頭上！”
“那你師叔祖趕我的時候，你怎麽不袒護袒護我？”
“？？”
她目瞪口呆，不能理解，“我師叔祖為什麽趕你，你不知道嗎？”
“你師叔祖似乎對我不是很滿意。”嫌棄他的眼神兒都快溢出來了。
那還不是梓文把他當成欺負未成年的變態。風神若心裏痛快地想著，面上可一點兒也不敢表現出來。
“那我有什麽辦法，你自己不討喜。”活該。
耀靈氣笑了，沒忍住捏住她下巴晃晃，“你敢把你嘴角壓下去嗎？”
“咦……”她笑了嗎？哦，沒忍住。她連忙抿緊唇。
耀靈：“……”
這個慣會得寸進尺的小騙子！
親眼見到耀靈吃癟，風神若心情很好，撲在耀靈懷中蹭了蹭，便閉上眼睛靠著，享受此時的溫馨。
耀靈薄唇輕啟，片刻，又合上，將她收攏入懷順勢往後躺下，剛好靠在疊起來的枕頭上。
隔著被子輕輕拍她的背脊，低聲軟著語氣問：“剛剛聽你師兄說，你是被自己吐了嚇到？”
懷中的一團明顯僵了僵。
耀靈了然，越發後悔自己為什麽沒在她發信息時，過來找她。他若是過來，就根本沒有零食吃撐這檔子事。
“沒事兒，以後記住教訓，我也會盯著你，不會再發現今天這種情況。”
“……嗯。”風神若小聲應了一下，眼睛都沒睜開。
兩人就這麽安安靜靜抱了一會兒，直到外面傳來陸光時的聲音。
“小師弟，耀少爺，我可以進來嗎？秋池也在。”
秋池？
風神若睜開眼，擡頭看他，“你沒忙完就趕過來了嗎？”
“不然呢。”耀靈低頭親親她臉頰，抱著她坐起身，往外喊道：“都進來吧。”
她在被子裏掙了掙，沒掙開，只好看著耀靈不讚同道：“你別總把我當成擾亂朝政的蘇妲己。”
“蘇妲己？”耀靈隔著被子，用眼神將她上下掃描了一遍，俊眉輕挑，“寶貝兒，蘇妲己是女人，你……”
她倏地紅了臉，惱怒地用額頭撞他，“我這是比喻！！”
“好，比喻。”
陸光時和秋池已經走了進來 。
耀靈不得不停止這個話題，扭頭看向兩人，“何事？”
說完又蹙了下眉。
秋池早已習慣自家少爺的寡言寡語，並未發現自家少爺的異樣，迅速效率地匯報工作，完了說上重點。
“太子殿下邀請您到登天樓共用午餐，並且……”秋池看了眼被子包裹只露出個光滑小腦袋的風神若，聲音虛了幾分，“還挑明希望您能帶上小少爺。”
風神若立即哼哼，“我就說要挑了他吧。”
耀靈捏捏她的耳垂，成功將她封印住，吩咐秋池，“拒了，我今天都在這裏。”
都在棲梧院？風神若擡頭看他，試圖用眼神拒絕，你別啊，趕緊該幹嘛幹嘛去。
耀靈不用看也能猜出她的反應，繼續捏她已經隱隱發燙的小巧耳垂，“還有其他事？”
秋池迫不及待地說：“晉遊和騰清到了。”
誒？他們的傷好了？風神若詫異了一下，轉念一算距離上次似乎已經過了大半個月，傷好很正常。
“嗯，剩下的事情你們三個商量著處理，”耀靈停頓一下，眼神犀利，“不重要的事情，別來找我。”
秋池：“？？”
我是想讓自己減輕負擔，不是想讓自己承擔重任啊？
可惜，他家少爺現在一心沈浸在溫柔鄉中，接收不到任何信號。
秋池的事情處理完，就到陸光時這邊。
“小師弟，你現在怎麽樣了？還難受嗎？”他可還記著自家小師弟被嚇到躲在榻上的樣子，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風神若搖頭，想到自己之前縮頭烏龜的表現，窘迫道：“我沒事，剛剛是我……膽子小，把師兄嚇壞了吧？”
“沒有沒有，小師弟你可千萬別這麽說，我要知道你……”一個人躺著都能把自己躺吐，說什麽都不離開半步。
但怕她又想到不好的畫面，連忙把話咽回去，回歸正題，“你的朋友沐小姐那邊傳來話說，她今天要回去了，等回學校再請你吃飯。”
阿雪回去了？她下意識看耀靈，後者眼睛一瞇，危險十足。
嚇得她急忙扭頭，“咳，好，我知道了，還有什麽事情嗎？”
“沒什麽事情了，”一頓，他又搖頭，“對了，師叔祖說，你現在可以洗澡，但是以後穿衣服方面，得寧願熱著也不能冷著。日後每天都要曬曬太陽，尤其是曬後背，我給你訂了一張床，以後放在院子裏，可以讓你放心地趴著曬太陽。”
洗澡？她眼睛一亮，正合她意，“好，就按師叔祖說的安排。”
“得嘞。”
陸光時和秋池很快退了出去，屋子裏又只剩下耀靈和她兩個人。
她推了推毫無自覺的男人，“你去忙，我要洗澡。”
耀靈扭頭看了看裏室擺設，最後停在遠處一扇屏風處。
不出意外，屏風後面是浴池。
“在這裏洗？”
“不然呢，你快出去。”
“屋頂上還有暗衛。”
“？你別懷疑暗衛的職責好不好，不該看的他們不會看！”
“是麽。”
耀靈雙手環胸，垂眸凝視她，“你對其他人都毫無防備，對我就防得跟殺人兇手似的。”
什麽殺人兇手，她氣呼呼著小臉糾正，“是防狼，不是殺人兇手。”
“狼？”
耀靈眼睛一瞇，將她連人帶被提起，本就極幽深的眸色，裏面隱約有莫名的情緒迅速暈染而開。
“寶貝兒是不是沒見過，真正的狼是什麽模樣？”
？？
危險的氣息說來就來 ，想起剛剛被他按在床上往死裏吻的恐懼，立即捂住嘴，警惕道：
“你休想再亂來！”
“覺得我是狼，不好好身體力行，躬行實踐一番，似乎對不起寶貝兒——”
風神若幹脆分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嘴，惱怒道：“你不是狼，行了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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