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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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傀儡
◎“真不介意我是失去大部分記憶的老怪物？”◎
耀靈洗臉回來的時候, 某人已經三五下解決了消夜，完全沒有等他一起的自覺。
“你待會兒是不是還要忙啊？忙的話我自己去院子裏走走，差不多就回來睡覺了。”
她眼睛有些紅, 鼻子也是一層淺淺粉色，耀靈光看著就能心軟, 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把人摟在懷裏, 直接問：“寶貝兒剛剛為什麽哭？”
總覺得……他問的是為什麽裝哭。風神若有些忐忑，窩在他懷裏不敢動, “你不忙了嗎？”
耀靈輕哂，“我忙是為了更好地陪你, 主次不清就本末倒置了。”
她一噎, 想起他過來那天說讓給他三天時間處理贏王宮的事情, “可……傳聞中你不是這樣的。”
小說裏可寫著呢，為了將男主塑造成全書最厲害的角色，其他深情男配們都在學園裏逍遙快活時，男主全天都在飛, 不是在處理億級生意就是在擺弄商城風雲。也只有女主出事, 男主才會坐著豪華標配版直升飛機空降。
“寶貝兒說說，傳聞中我是怎樣？”他似乎來了興致, 大有長談的趨勢。
“就……就說你很忙啊, 時間都得用秒來計算。”
“再忙也沒有你重要。”
“那你這是不務正業, 你這樣怎麽當的耀家家主？”
耀靈眉眼間都是笑意, 揶揄道：“我現在這個狀態，大概就是春宵苦短日高起, 從此君王不早朝。”
‘君王’兩字把風神若的神經無聲拉扯住, 一想到贏王帝隨時可能從耀靈身體裏出現, 她就忍不住一陣心虛。
更加想試探耀靈。
怎麽試探才合適？
耍心機這種事情，有一就有二。風神若知道自己膽子小，但勝在腦子聰明，想象力又豐富。有些想法一旦開始，就很難輕易止住。
想闖贏王墓，想探究耀家，想試探耀靈……每一樣都是在刀尖上跳舞，危險又刺激。
偏偏……她就是很想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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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神若捂住臉，她飄了。
又被耀靈一把扯下來，摔在地上，“又在想什麽？”
她動作一僵，放下捂臉的手，“你怎麽還不去忙？”
又催他走？耀靈勾住她的肩膀縮短兩人的距離，不放過她臉上的反應，“壞事做太多，一直趕我走？”
“才、才沒有！”底氣不足，連她自己都不信。
耀靈笑了聲，“不是最好，是也無妨。”
許是心虛，風神若就是覺得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看穿一樣，包括今晚。再這樣下次，她怕是要自己先撐不住。
“寶貝兒——”
“耀靈。”
她不禁吸了一口氣，叫住面前的男人，在男人深邃眼睛的註目中，主動袒露心聲：
“從認識到現在，我在你面前哭過很多次，你知道為什麽嗎？”
耀靈眼眸迅速劃過一絲詫異，可不是，像個小哭貓，哭起來又兇又軟，還不好哄。但……為什麽？不是因為膽小，每次哭的原因都離不開被嚇到？
大約猜出他的想法，風神若咬了咬唇，輕輕搖頭，“不僅是被你嚇到，也是因為我發現，你好像對哭了的我沒轍。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體驗到會哭的小孩兒有糖吃。一次次試探下來，發現我一哭你就會哄，就忍不住養成習慣。我剛剛確實被你氣到，但也確實是裝哭，耍了一些小心機。”
這大概是風神若第一次主動吐露心聲，也是她第一次揮開身上的迷霧，引領耀靈走入她的世界。
只是還不等耀靈細想，就聽到懷中的人輕軟卻咬字清晰的聲音，問他：
“以後，我仍然會是這樣得寸進尺的人，你能接受嗎？”
她能在贏殤那樣的千古一帝眼皮子底下，偽裝生存七八十年，怎麽也不能全靠單純六根清凈的小和尚方式，硬生生把一代帝王逼成聖人，到死都止步於君子之交。
即便是她自己也不太願意承認，她是多麽膽小，又是多麽富有心機的人。
裝傻，以膽小懦弱示人，時刻保留餘地。這是她穿越過來後，漸漸找到最適合自己的生存之法。
如今坦白，也不過是為了以後被拆穿身份做鋪墊。
耀靈此時還不知道藏在話背後的真正用意，只覺得眼前的風神若過分迷人，將他勾得神魂顛倒，活像遇到了妖精，卻甘願淪陷一樣。
不管她說什麽做什麽，無一不落在他的心坎上，越陷越深，越深就越貪婪。
都快要控制不住，想將她徹底占有的欲望了。
這樣一個寶貝兒，怎麽現在才出現？
耀靈甚至離譜地想，風神若早該出現，最好能被他嬌養呵護長大，免去她那些不好的經歷。
擁抱的力量，不自禁沒輕沒重起來。
被勒得生疼的風神若，被耀靈漸漸暗下去的眼眸一瞬不瞬盯著，危險的警鐘敲響，立即將到嘴邊的痛吟吞下去。
喉嚨發緊，手心也不自覺冒汗，“你不說話，是沒法接受嗎？沒法接受的話，那我們的婚約——呃疼……”
最後一個音從舌尖上發出，也將臥室的燥熱淩亂的氣息帶動到狂舞的最高點。
硬邦邦的手臂，仿佛要將她的腰肢折斷一樣。
男人呼吸收緊，一聲輕嘆從滾動的喉嚨溢出。
“這個時候還敢招我。”
風神若眼睫輕顫，反駁都不敢大聲，“沒招，你能不能先松手。”
“……抱一會兒。”他眼皮微闔，掩飾漆黑眼眸苦苦壓抑的暗沈隱晦。
她直覺得危險，但又忍不住求知欲，“那你……到底怎麽想？”
耀靈沒立即回答，而是松開一只手，抓住她的，按在自己的小腹上，不再掩飾自己的兇狠，聲音暗啞，“你哭的時候我什麽反應，你不知道？”
風神若喉嚨一堵，下一秒滿臉通紅地收回手，不解氣又罵了一句，“臭流氓！！”
耀靈低沈笑了聲，“是，遇到我家寶貝兒就變成流氓，沒辦法。”
“……我就不該問你這些。”早該想到他會這樣不著調，和不茍言笑君子典範的贏王帝根本不是同一類型。
兩者一對比，風神若越發覺得剛剛是她太沖動了，就不應該問他什麽接不接受，就該把所有手段都用在他身上，像贏王帝一樣，騙他一輩子。
想著，她手腳並用地掙開耀靈，見他還不肯放手，提高聲音，“松手松手！我不跟臭流氓說話了！”
“不鬧了。”耀靈噙著笑，將她提回懷裏重重抱了一下，遂而放開，“看在寶貝兒那麽乖的份上，今天的事情不跟你計較。”
“你本來就答應過我，不生氣的。”她退開後，沒忍住拿出手機看時間，嘴角抽搐地站起身，“都十點了，我要睡覺，你出去。”
“不散步？”耀靈也站起身，還想抱抱她，就見她警惕後退，眼神就是不敢往他身上瞟，瞬時了然，有些哭笑不得，“怕什麽，說了不動你。”
風神若的臉紅得嬌艷欲滴，半天才擠出一句：“變態！”
“寶貝兒，你未婚夫這個年紀，有反應是正常現象——”
“別跟我說這個，我不想知道。”
她急匆匆打斷，把手往門外一指，“你快走，不然我今晚就回神隱寺住了。”
那怎麽行。面容俊美的男人眼中迅速閃過一絲暗芒，舍不得把人氣走，“好，我就在隔壁，睡不著叫我。”
“不叫——叫！”她不得不在男人的威懾力中改口，“你快走吧。”
男人嘴角微勾，張開雙手，“不給我抱抱？”
風神若彎腰將沙發的抱枕砸過去，一點兒也不留情。
等耀靈沒聲兒，傭人又將屋子收拾好，她才撲到床上，揉著鼓鼓的肚子怔怔出神。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她也露出了破綻，不知道等耀靈回過神來，會不會發現什麽蛛絲馬跡。
一旦她女扮男裝的身份暴露，只能寄托於耀靈喜歡男人，會對她是個女人產生抵觸……
好吧，好像不太現實。
次日，山上下了小雨，城裏卻陽光明朗。
風神若一大早就讓陸光時來接她，無視耀靈陰氣沈沈的不滿。
雖然耀靈有心做不上朝的帝王，但她可不想做禍國殃民的妲己。
昨天是意外，事情多，一直打擾耀靈工作，今天沒她什麽事，她才懶得摻和打擾。
只是小半天過去，鎮魂殿就被收拾好了，裏面的用具一應換新齊全。
風神若找回當年自縛鎮魂殿上的感覺，在九層上一待就是一天，直到耀靈要挾親自來接，才不得不下樓回風園。
“在上面待了一整天，說說都做了什麽。”耀靈將她抱在懷裏，也不等她回答，靠著她的肩膀就發出一聲不滿足的嘆息，“真想把你揣兜裏，去哪裏都帶著。”
風神若沒理他，難掩怨氣地戳他手臂，“你急急忙忙把我叫回來，就是為了這個？”
“我想見寶貝兒，難道不重要？”
“你——我在鎮魂殿有事，你別老一天天的……”她皺著眉絞盡腦汁，才想出一個合適的詞，“黏人。”
“換成正常男女戀愛，我們現在正巧處於熱戀期，男朋友黏人，是再正常不過的戀愛現象。”
“什麽戀愛！你又胡說八道！”她被戳到了死穴，差點兒驚坐而起。
男人欣賞她刺猬般豎起的渾身刺的反應，重新把她攏入懷裏，“那就說說另一件事情，吃完飯，要不要去後院禁室看看？”
她驀地眼睛一亮，“你帶我去？”
“當然。”耀靈說著，嘴角勾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正巧，有些機關我還沒找到，有寶貝兒在，說不定能找到也不一定。”
“機關嗎？那簡單，我這個人平日裏最喜歡的就是研究些機關。”
她高興得很，權衡利弊後，也沒有隱瞞自己的擅長，橫豎鎮魂殿那麽大一個機關樓她都住了，耀靈肯定也能猜出些什麽來，瞞不住。
晚餐她吃得不多，耀靈也沒多說什麽，就是盯著她喝完藥，又讓人給她拿了件加厚披風，才一起轉到後院禁室。
有了前車之鑒，兩人都帶上了驅蚊香包。
耀靈熟門熟路，到書架開啟機關，也不知道從哪裏開了燈，密道裏瞬間一片燈火通明。
耀靈牽著她的手，“怕嗎？”
“還、還好。”
耀靈啞然，為沒能抱到自家膽小寶貝兒而惋惜。
她低下頭註意腳下的階梯，心裏則想，原本她是害怕這些東西的。
但她曾經獨自一人在鎮魂殿地下九層一待就是七天七夜，除了跳動的燭火，就是滿墻五萬風神衛亡靈牌位。她也曾於傀儡呆在萬籟俱寂的帝王墓中，連蚊蟲聲都聽不到。再害怕的東西，被折磨了那麽多年，也能平常心面對了。
拐了兩層階梯，又繞過一條長長的甬道，期間遇到好幾個機關，都被耀靈直接暫停阻止。
若是換成擅闖者，只怕這會兒已經血肉模糊。
耀靈一邊註意周圍環境，一邊分了心觀察她的反應，見她偶爾被機關嚇得肩膀微縮，幾次都躲到他懷裏，不得不主動開口打破密道裏的死寂。
“這裏我來過兩次，第一次險些中箭身亡，第二次險些中毒。”
“可你不是耀家家主嗎？怎麽進來還會中招？”
“……我自己偷偷進來的。”
“啊？偷偷？”
“有個規矩，歷任家主不滿二十歲，不能進。”
“這是什麽規矩？？那你提前進來呢？有什麽後果嗎？”
“大概是死吧。”
“大概？那這規矩立來有什麽意義？”
“不知道，不過如果能解開剩下的機關，說不定就能知道了。”
風神若總覺得他話裏有話，並且並沒有說實話。不過許是涉及耀家隱秘，或者是有關他的身世，他不願意說，她就沒追問。
又經過了幾個機關，因一直往下走的緣故，空氣越發潮濕，發黴的氣息聞久了鼻子會發癢。
“帶上，再往下會更潮濕。”耀靈停下來，拿出兩個黑色口罩，先幫她戴上一個。
她四處張望，隔著口罩聲音有嗡嗡的，“你們家這個密道，是把整個山頭都挖空了嗎？”
“以目前我走到的深度，應該是沒有的。”
耀靈重新牽起她的手繼續往下走，墻上的燈偶爾年久失修，時不時會有一處暗道，兩人需摸黑走過去。
“這裏的燈沒換，是說明很久沒有人來過嗎？”
“嗯。守這個禁室的人二十年才出山一次。”
“二十年？為什麽相隔那麽久？二十年，差不多一個小時代都過去了吧？”
“這也是個待破解的秘密。”
“那你就沒從其他長輩那裏打聽到點什麽？”
“打聽了，那群老家夥一個個平日裏怕我怕得要死，但在禁室這事上，嘴捂得比誰都嚴。”
“……怎麽感覺像是故意針對你，防止你進禁室一樣？那你……上一任家主，沒有進過來嗎？”
“寶貝兒。”
耀靈忽然停下來，擡手敲了敲面前的石壁。
風神若連忙止步，“怎麽了？”
“這裏，是我第二次止步的地方。”說著轉身將她身上的披風裹緊，又彎腰檢查她腳上的鞋褲，確定無一異樣，才牽著她的手走到墻邊，“一起找機關。”
“……啊。”風神若神色怪異地偷看了他一眼，腳下往一旁的地板試探著伸過去，“我要是……一下子就解了機關，你會不會受打擊？”
耀靈摸墻的動作一頓，回頭看她，眼神揶揄，“若若那麽聰明，我高興都來不及。”
“那——”她乖巧又聽話地一腳踩下去，軟聲說：“我解開了。”
哢哢哢。
機關轉動的聲音響起，眼前的墻壁兩側移開，落下不少灰塵。
耀靈：“……”
還真是小瞧自家寶貝了。
他難掩寵溺，俯身隔著口罩與她碰了碰唇，“寶貝兒真聰明。”
她連忙退開，瞪過去，“這種時候你還想著這種事。”
耀靈眼角微彎，“只想著你做這種事情。”
“……走了走了。”這麽厚臉皮的男人，她已經看透了，爭不過。
又往下走，機關難度越來越大，風神若也被難倒，找了好久，又險險避開暗器傷人，才來到一間類似中轉的石室。
石室裏擺了好幾個大型置物架，上面擺放的東西很雜，兩人翻了一會兒，得出結論。
“你們耀家的前任家主，有住這裏的習慣？”
“也許。也可能是再往下走，關押了什麽特殊的人。”
置物架上全是人類日常所需物品，上到衣物棉被，下到糧食農具，應有盡有。
耀靈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咨詢她，“還要繼續往下走嗎？”
“當然！”她毫不猶豫。
耀靈雖然猜到，還是不得不擾她興致，“底下更危險，不怕我們變成亡命鴛鴦？”
“呃……”如果她自己一個人，雖然會怕，但還是會選擇繼續。但身邊多了一個耀靈，她可不敢讓耀靈死。
一時間猶豫不決，不想錯過今天這個機會，但又不能讓耀靈冒險。
她死了躺幾天還能覆活，但耀靈不行，耀靈死了，劇情完蛋，贏殤也要完蛋。
這麽一想，不得不偏向回頭的一方。
不想——
“罷了，再帶你往下走兩層。”
耀靈說著，拉著她繼續往下帶。
風神若跟著走了兩步，抓住重點，“兩層？你知道底下是以層計算？”
“並不難猜，不是麽。”耀靈一頓，探身摸她另一只手，摸到一手涼意後，眉頭一緊，停下來，“寶貝兒，地下太涼，抱著你走好不好？”
“不——”
“寶貝乖。”
耀靈已經將她打橫抱起，隔著口罩也能想象他此時的表情。
她氣得伸手去戳他胸口，沒好氣道：“你都已經決定了，還問我什麽。”
“總得先征詢你的意見。”
“但是我的意見不重要，對吧。”
“當然重要，不過這地底下確實冷，你前天才受了寒，可不能再著涼了。”
話是這麽說，但風神若還是不爽。
好在，她也沒能不爽多久。
又連續下了兩層，墻上開始出現一些覆雜難懂的圖騰雕刻，以及偶爾會有風聲傳來。
“耀靈，我們是不是快到底了？”
耀靈正在研究圖騰，聞言低頭看她一眼，“不一定。起碼，不解開這些圖騰，我們只怕到不了下一層。”
“……好吧。”她伸手試了試風的方向，但那些風仿佛是從四面八方而來，根本無從定位，只好將註意力轉回墻上的圖騰上。
圖騰紋路覆雜，又是清一色的黑白灰色，她近距離看了一會兒，就覺得頭暈眼花的，不得不低下頭閉上眼睛休息。
耀靈立即低頭看她，“怎麽了？”
她閉著眼，“看久了眼疼。”
“那就別看，這層交給我。”
“好。”
答應得好好的，休息好了，又睜開眼繼續研究，當然研究前提是，“耀靈，你能不能站遠一點兒，近看都沒法看清全貌。”
耀靈立即後退，直到貼著墻。
大半幅圖騰畫映入眼簾中，風神若仔細盯了一會兒，抽象看完換具象，具象看完換意象，三者來回換，許久，才終於看出一絲熟悉來。
她被這股熟悉沖昏了眼，又控制不住心裏那悄悄冒出來的期待，叫耀靈往下挪一挪，看後面的圖騰。
耀靈應該也研究出點兒什麽，聞言沒有多說，直接往下走。
圖騰很長，混亂又覆雜。
一旦將這些抽象化的線條聯系在一起，就不難破解出這一層的秘密，尤其是……圖騰裏的故事她很熟。
熟到她越發篤定，之前的猜疑十有八九方向是對的。
而耀靈也不知道是從哪裏看出來的，還沒等她開口，就走到圖騰墻壁面前，將她重新放在地上，開始按上圖騰，嘗試推動。
哢嗒。哢嗒。
是拼圖機關。
耀靈動作一頓，拉風神若回來，又用自己的披風將她裹緊。寬大安全感十足的胸膛，與他的手臂形成三角護盾，牢牢將她護住。
他這是怕拼錯圖引發機關……風神若心口一暖，從披風中探出腦袋，拉住他的手，小聲說：“我來拼吧。”
耀靈低頭看她，挑挑眉，“眼睛不疼了？”
“看出點兒門路之後就不疼了。”從他懷中出來，剛想伸手按順序撥動圖騰，就被自己的身高定住。
耀靈低沈沈笑了一聲，忽然將她單手抱起，放在肩膀上。
“耀靈！！”
忽然的失重令她慌亂了一下，直到又被他的兩只手牢牢扶住，才還魂回來。
他依然聲音含笑，“不會掉下來，你放心拼圖。”
“你、你這會兒不擔心有機關了？”她漲紅著臉，忍住摔下去的恐慌，開始撥動圖騰。
“寶貝兒那麽聰明，怎麽會拼錯觸發機關。”耀靈說著，忽然緊握了一下她的腰，“看看我們的想法是不是一樣。”
風神若原本還沒理解他想什麽看，直到每當她試圖尋找下一塊拼圖，耀靈就精準無誤的挪動位置，才明白過來。
圖騰拼圖接二連三，他們的默契也慢慢合在一起。
也隨著圖騰的完整，風神若思緒有些控制不住有些飛遠。
圖騰裏畫著贏王帝當年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經典戰役。
世人稱之為神之一族遠離亂世紛爭的域神國，被貪婪瑰寶的四國聯軍圍攻，域神國舉國上下同心抗敵。雖四國聯軍戰敗，但也使域神國亡國。而贏王帝，就是在第二波四國聯軍趕到域神國準備瓜分戰果時，憑一己之力，將四國聯軍瓦解殲滅。
這個故事風神若曾經在市圖書館的歷史書裏看過，被後人評為贏王帝成神戰役中的最經典一戰。
出現在耀家禁室，被當作拼圖圖騰，也不算太奇怪。
唯獨拼圖的最後，贏王帝帶領千軍萬馬一夫當關，踏平域神國國門。在他腳下，是地平線往下的千屍萬鬼攀爬。
風神若作為當事人，知道那不是地面，是冰層，也知道冰面下面的不是鬼，而是混在三十萬四國聯軍中的五萬風神衛。
以及……
被冰凍在埋沒的城門中的自己。
這是她和贏王帝第一次相見。
“若若？”
耀靈的聲音在耳畔落下，喚醒她飄遠的思緒。
她微微回過神，才發現面前的石墻已經開啟，下一層的階梯已經出現，楞了楞才反應過來。
“解開了？！”
“嗯。”耀靈將她重新打橫抱在懷裏，開始往下走，邊走邊問她，“剛剛在想什麽？那麽入迷。”
“只是被……圖騰上的內容震撼到。打造這個禁室的人，一定對歷史很熟悉。”但是熟悉還不夠徹底。這場戰役裏，沒有她帶領五萬風神衛與四國聯軍同歸於盡的記錄。
好吧。
她憂郁嘆息。
是她自己向贏王帝要求，將這一段從歷史上刪掉的，後人不知道才是正常的。
“耀家真正的家族史往上翻，說不定還能追蹤到贏王帝時期，這也是我非要闖贏王墓的原因之一。一個見證過歷史的大家族，對歷史熟悉再正常不過。反倒是你……”
她？她下意識抱緊耀靈，“我什麽？”
耀靈低頭看了她一眼，“我家寶貝兒對贏王帝似乎很熟悉。”
“我也是想盜墓的人，對他熟悉不是很正常嗎？”再說，怎麽能不熟悉，贏王帝陪了她七八十年。
“也是。不過我也很好奇，那麽多王陵帝墓，你偏卻偏選贏王帝的墓。”
再聽不出他話裏的試探，就是腦袋被圖騰看傻了。
她低下頭，沒敢讓耀靈看出自己的異樣，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剛好在市圖書館看到過，就選了他。但你要這麽問的話，好像我真去盜了帝王墓一樣，實際上我除了神隱城和贏州學園，哪裏都沒去過。”
“那你以前——”
“咦？”
風神若眼睛一亮，打斷耀靈的話，指著面前的墻，“那裏是雙機關。”
“雙機關？”耀靈停下來，不得不將剛剛的問題暫且壓下，走到雙機關位置，“這裏？”
“嗯，放我下來，看我的。”
她有些興奮，下來那麽多層，第一次遇到雙機關，還是她熟悉擅用的方式隱藏。
機關並不難，但覆雜，步驟多，而風神若也沒什麽優點，就是記東西比正常人快，比正常人久。
不一會兒，雙機關開啟，但只能二選一。
風神若探了探身，看向右手邊的門，“這裏面好像就是一間石室，我們先進這個看看。”
耀靈沒意見，抱著她小心謹慎地走進石室裏。
看清裏面的東西後，耀靈低笑一聲，與她蹭了蹭額頭，“寶貝兒，我們好像尋到了寶藏。”
“……看出來了。”但不是寶藏，而是她看到自己的東西。
原來被耀家收集到的紫雲玉，都被放在這裏來了？
石室裏放在石架上的各種金銀珠寶琳瑯滿目，其中最惹眼的就是大小不一的紫雲玉。都是沒有經過切割雕刻，哪怕保持著原生態的形容也掩蓋不住其中的炫彩奪目。
不過很快，兩人在石室角落的書桌上發現重點秘密。
一本畫冊封皮泛黃放在書桌正中央，一看就是歷史悠久。
耀靈和風神若一起連續翻了幾頁，皆控制不住面色怪異。
“這……這是你們耀家每一任家主的畫像？你們耀家的遺傳基因，可真強大。”
畫像上的歷任耀家家主雖然衣著風格不同，但臉部和體型幾乎是等比例擴展，一旁還有時間名字身份備註。
最早一任家主畫像，是五百年前的時間節點。
“不過，你們每一任家主的名字，都叫耀靈？”
問完，風神若先自己楞住。
不一樣的服飾裝扮，不一樣的時間，但人臉一樣，名字也一樣。
這些信息放在一起，怎麽看怎麽奇怪。
再看耀靈，風神若才發現他眼神有些恐怖，就算是口罩也掩飾不住他的陰森冷厲。
這麽大的反應——
——‘要是發現你未婚夫是個異類……’
等等！
難道這就是耀靈尋找了很久的答案？？
想到什麽，風神若拿起畫冊，和耀靈的臉做了做對比，一個大膽又可怕的念頭冒了出來。
然還沒等她證實，就見耀靈忽然轉身，來到書桌旁的一個方形大寶箱前。
寶箱並沒有上鎖，誰都能打開。
耀靈幾乎沒有絲毫遲疑，彎腰開啟寶箱，又被寶箱裏的東西嚇到，猛地後退一大步。
風神若被他的舉動嚇一大跳，以為裏面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又按捺不住好奇心，便一邊躲在耀靈身後，一邊伸頭往寶箱看。
這一看，她自己也楞住。
全是清一色的漆黑條紋圖騰面具。
剛剛閃過的念頭，立即被證實了一半。
面具，傀儡，耀靈，命定之人……
一旦將這些聯系在一起，風神若的心態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下意識從耀靈身後走出來，徑自來到寶箱前蹲下。
寶箱裏的面具不算多，十個手指都能數得過來。
她拿起其中一張面具，上下前後翻開，最終在面具背後摸到不一樣的地方。
面具都有編號，用古老的文字數字雕刻記錄。
算了算時間，她手上這張面具編號是兩百多年前。
換了一張，也是兩百多年前。
又換了一張，三百多年前。
她幹脆將寶箱裏所有疊放整齊的面具都翻了個遍，將順序排了出去。
面具五十年一換，一共十一張。
正好對得上第一任耀家家主畫冊上記錄的時間。
而那個時間……
“我的面具，是二十年前。”
風神若一楞，下意識回頭看向耀靈，一頓，視線下移，落在他緊緊握拳到微微顫抖的手上。
似乎正在克制某種強烈的情緒……是無法接受嗎？
“在我的記憶裏，沒有童年的部分，只有十五歲以後，在耀家試煉境中，每日戴著面具接受耀家家族教育與魔鬼訓練全部過程。眾長老統一口徑，說我十五歲訓練意外，丟失了以前的記憶。但一次意外，我在耀家本宅發現一個與我長相相似的少年，耳聾眼瞎，舌根被拔。那時我才知道，是他在外面頂替我的名字掩人耳目……”
說到這裏，耀靈忽然閉上嘴，在她面前緩緩蹲下，幽深到可怕的眼眸緊緊鎖住她，一字一句地說：
“若若，我可能是個老怪物。”
他的狀態不對，渾身上下，甚至是每一根頭發絲，都寫滿了危險二字。
風神若費了渾身的力氣，才壓下那句‘我也是’。
深吸好幾口氣，她找回自己的聲音理智，硬著頭皮說：“你不老。”
都沒有她老。
不管是傀儡，還是贏王帝。
沒一個比她活得久。
“是嗎？但你在害怕。”耀靈說著伸出手，強勢霸道地按住她的肩膀，拉到懷中，擡起她的下巴，不容她逃避，“你在怕我？發現我的秘密後。”
她緊張得喉嚨都在發顫，努力把自己的想法表達清楚，“我現在怕你是因為你狀態不對，不是因為你可能活了幾百年。”
“……狀態。”耀靈閉了閉眼，眼睛裏翻湧的情緒消停了一些，但仍然深不可測，“抱歉，我有些失控。”
“沒關系，換成我……我也會沒法接受。”在耀靈變臉開口前，她又急急忙忙喊疼：“耀靈，你捏疼我了，膝蓋也疼……”
她本來就是蹲著轉身的姿勢，這會兒被按著肩膀，下面基本是雙膝跪地才能迎合被他鉤住下巴的姿勢，以免撲地上。
幸好耀靈失控歸失控，但沒舍得傷害她，漆黑的眼眸微晃，落在她披風下跪在地上的雙腿上。
片刻，下巴的桎梏移開，肩膀上的大手也下滑落在她腰間，稍作用力，便輕松將她整個人提抱起來。
耀靈單手將她抱在胸口前，仰頭看著她問：“真不介意我是失去大部分記憶的老怪物？”
“……說得好像，我介意你就會和我取消婚約一樣。”她小聲嘀咕，身體則很誠實，緊緊摟著耀靈的脖子不放，生怕他忽然松手。
耀靈身上那股可怕的氣息消退了，甚至還多了一層薄薄的愉悅，“寶貝兒真聰明。”
意思就是她說對了唄。
風神若撇撇嘴，想到耀靈的身份，忍不住看向地上的寶箱。
原來剛醒來時，那張詭異的條紋圖騰面具就已經明擺擺告訴她答案，是她傻，竟然一走了之，全然沒當一回事兒。
不過……
她沒忍住，隔著口罩雙手捏住耀靈的臉頰，“我怎麽今天才發現，你嘴巴那麽厲害啊？”
當傀儡的時候，不一直裝啞巴嗎？
耀靈任由她捏著，眉目間的淩氣漸漸溫和了幾分。抱著她來到書桌前坐下，摘下彼此臉上的口罩。
“你想幹嘛？！”她條件反射地捂住嘴。
她不捂還好，一捂耀靈的眼神又變了，十分灼熱，死死盯著她捂嘴的手，一邊啞聲問：
“寶貝兒，真不介意？”
她睜大眼睛搖頭，聲音從手心中傳出，“介意介意介意！臭流氓！”
耀靈勾唇一笑，湊過去親她的手背，“我就知道寶貝兒不會介意。”
風神若：“……”
你都有參照答案了，還問我做什麽？！
她有些生氣，又有些想笑，但顧及耀靈的內心剛經歷一波海嘯，沒敢這時候惹他。
耀靈忽然抵住她的額頭，低沈沈笑了幾聲，“早知禁室裏有我想要的答案，就該早點兒帶寶貝兒一起來的，白白浪費時間和贏王宮那幾個周旋。”
活該！誰讓他什麽都不說，要是早告訴她，她說不定都能通過耀家秘史推算出真相來了。
耀靈見她瞪著自己不說話，也不惱，又親親她的手背——
“我手背好親嗎？剛剛又是摸墻又是摸地板的。”
他頓時動作停止。
反將一軍的風神若，立即眉目彎彎，用額頭去頂他的，“你調整好了沒，調整好了咱們繼續往下走。”
耀靈失笑片刻，與她玩起了頂額頭游戲，“還繼續往下？”
“當然，你不想知道所有秘密嗎？”單單破解耀靈是個記憶缺失的老東西有什麽，有本事繼續把她為什麽在天池醒來的秘密也破解了。
耀靈思索一番，點頭，將她重新打橫抱起。
大概是解決了堆積已久的疑難雜癥，耀靈整個人的氣場都愉快了不少，往下走時話也多了許多。
“寶貝兒，你對剛剛石室裏的寶藏都不感興趣？”
“我現在不差錢，要那些東西做什麽？”
“那些東西都是你的。”
“本來就是……”
“嗯？寶貝兒剛剛說什麽？”
“我說，那些東西就算帶出去也用不了，還是讓它們繼續待這裏吧，起碼安全。對了耀靈，既然你已經確定了你想要的答案，那其他問題你有答案了嗎？”
“比如？”
“為什麽要二十歲才能進這裏。”
這個問題還真為難到了耀靈，他蹙起眉，加快下階梯的速度，“也許和我遺忘的記憶有關。”
風神若淺笑，“我也覺得，我已經開始期待，下一層是什麽機關了。”
傀儡竟然用帝王與她的初遇做成圖騰拼圖，這點兒她怎麽也沒想到。
不過……
“耀靈，你——不，沒什麽。”
她又迅速壓下心裏那沒邊際的想法。
傀儡是贏王帝與神安皇後的守墓人，也不知道傀儡是受了贏王帝的指令將她帶出贏王墓，還是傀儡自己有了意識，擅作主張將她偷出贏王墓。
但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都與贏王帝脫不了幹系。
就說嘛，贏王帝那種變態，怎麽會甘心被年歲打敗，永久止步於歲月輪回。
就是如果傀儡與贏王帝是兩個人，嘁嘁嘁……
風神若又開始期待贏王帝再次出現的場面了。
到了下一層機關口，風神若已經心裏有了數，解開機關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就是裏面太冷了，還有水聲。
耀靈不得不暫停探索行動，站在入口沒動，“若若，裏面陰濕氣太重，不適合你進去。”
“那你的意思？”她又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耀靈抿緊唇，眉頭緊鎖，似乎進入了某種天人交戰，好半晌才說：“我送你回剛在的石室，你在裏面等我，我去去就回。”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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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介意我是失去大部分記憶的老怪物？”◎
耀靈洗臉回來的時候, 某人已經三五下解決了消夜，完全沒有等他一起的自覺。
“你待會兒是不是還要忙啊？忙的話我自己去院子裏走走，差不多就回來睡覺了。”
她眼睛有些紅, 鼻子也是一層淺淺粉色，耀靈光看著就能心軟, 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把人摟在懷裏, 直接問：“寶貝兒剛剛為什麽哭？”
總覺得……他問的是為什麽裝哭。風神若有些忐忑，窩在他懷裏不敢動, “你不忙了嗎？”
耀靈輕哂，“我忙是為了更好地陪你, 主次不清就本末倒置了。”
她一噎, 想起他過來那天說讓給他三天時間處理贏王宮的事情, “可……傳聞中你不是這樣的。”
小說裏可寫著呢，為了將男主塑造成全書最厲害的角色，其他深情男配們都在學園裏逍遙快活時，男主全天都在飛, 不是在處理億級生意就是在擺弄商城風雲。也只有女主出事, 男主才會坐著豪華標配版直升飛機空降。
“寶貝兒說說，傳聞中我是怎樣？”他似乎來了興致, 大有長談的趨勢。
“就……就說你很忙啊, 時間都得用秒來計算。”
“再忙也沒有你重要。”
“那你這是不務正業, 你這樣怎麽當的耀家家主？”
耀靈眉眼間都是笑意, 揶揄道：“我現在這個狀態，大概就是春宵苦短日高起, 從此君王不早朝。”
‘君王’兩字把風神若的神經無聲拉扯住, 一想到贏王帝隨時可能從耀靈身體裏出現, 她就忍不住一陣心虛。
更加想試探耀靈。
怎麽試探才合適？
耍心機這種事情，有一就有二。風神若知道自己膽子小，但勝在腦子聰明，想象力又豐富。有些想法一旦開始，就很難輕易止住。
想闖贏王墓，想探究耀家，想試探耀靈……每一樣都是在刀尖上跳舞，危險又刺激。
偏偏……她就是很想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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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神若捂住臉，她飄了。
又被耀靈一把扯下來，摔在地上，“又在想什麽？”
她動作一僵，放下捂臉的手，“你怎麽還不去忙？”
又催他走？耀靈勾住她的肩膀縮短兩人的距離，不放過她臉上的反應，“壞事做太多，一直趕我走？”
“才、才沒有！”底氣不足，連她自己都不信。
耀靈笑了聲，“不是最好，是也無妨。”
許是心虛，風神若就是覺得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看穿一樣，包括今晚。再這樣下次，她怕是要自己先撐不住。
“寶貝兒——”
“耀靈。”
她不禁吸了一口氣，叫住面前的男人，在男人深邃眼睛的註目中，主動袒露心聲：
“從認識到現在，我在你面前哭過很多次，你知道為什麽嗎？”
耀靈眼眸迅速劃過一絲詫異，可不是，像個小哭貓，哭起來又兇又軟，還不好哄。但……為什麽？不是因為膽小，每次哭的原因都離不開被嚇到？
大約猜出他的想法，風神若咬了咬唇，輕輕搖頭，“不僅是被你嚇到，也是因為我發現，你好像對哭了的我沒轍。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體驗到會哭的小孩兒有糖吃。一次次試探下來，發現我一哭你就會哄，就忍不住養成習慣。我剛剛確實被你氣到，但也確實是裝哭，耍了一些小心機。”
這大概是風神若第一次主動吐露心聲，也是她第一次揮開身上的迷霧，引領耀靈走入她的世界。
只是還不等耀靈細想，就聽到懷中的人輕軟卻咬字清晰的聲音，問他：
“以後，我仍然會是這樣得寸進尺的人，你能接受嗎？”
她能在贏殤那樣的千古一帝眼皮子底下，偽裝生存七八十年，怎麽也不能全靠單純六根清凈的小和尚方式，硬生生把一代帝王逼成聖人，到死都止步於君子之交。
即便是她自己也不太願意承認，她是多麽膽小，又是多麽富有心機的人。
裝傻，以膽小懦弱示人，時刻保留餘地。這是她穿越過來後，漸漸找到最適合自己的生存之法。
如今坦白，也不過是為了以後被拆穿身份做鋪墊。
耀靈此時還不知道藏在話背後的真正用意，只覺得眼前的風神若過分迷人，將他勾得神魂顛倒，活像遇到了妖精，卻甘願淪陷一樣。
不管她說什麽做什麽，無一不落在他的心坎上，越陷越深，越深就越貪婪。
都快要控制不住，想將她徹底占有的欲望了。
這樣一個寶貝兒，怎麽現在才出現？
耀靈甚至離譜地想，風神若早該出現，最好能被他嬌養呵護長大，免去她那些不好的經歷。
擁抱的力量，不自禁沒輕沒重起來。
被勒得生疼的風神若，被耀靈漸漸暗下去的眼眸一瞬不瞬盯著，危險的警鐘敲響，立即將到嘴邊的痛吟吞下去。
喉嚨發緊，手心也不自覺冒汗，“你不說話，是沒法接受嗎？沒法接受的話，那我們的婚約——呃疼……”
最後一個音從舌尖上發出，也將臥室的燥熱淩亂的氣息帶動到狂舞的最高點。
硬邦邦的手臂，仿佛要將她的腰肢折斷一樣。
男人呼吸收緊，一聲輕嘆從滾動的喉嚨溢出。
“這個時候還敢招我。”
風神若眼睫輕顫，反駁都不敢大聲，“沒招，你能不能先松手。”
“……抱一會兒。”他眼皮微闔，掩飾漆黑眼眸苦苦壓抑的暗沈隱晦。
她直覺得危險，但又忍不住求知欲，“那你……到底怎麽想？”
耀靈沒立即回答，而是松開一只手，抓住她的，按在自己的小腹上，不再掩飾自己的兇狠，聲音暗啞，“你哭的時候我什麽反應，你不知道？”
風神若喉嚨一堵，下一秒滿臉通紅地收回手，不解氣又罵了一句，“臭流氓！！”
耀靈低沈笑了聲，“是，遇到我家寶貝兒就變成流氓，沒辦法。”
“……我就不該問你這些。”早該想到他會這樣不著調，和不茍言笑君子典範的贏王帝根本不是同一類型。
兩者一對比，風神若越發覺得剛剛是她太沖動了，就不應該問他什麽接不接受，就該把所有手段都用在他身上，像贏王帝一樣，騙他一輩子。
想著，她手腳並用地掙開耀靈，見他還不肯放手，提高聲音，“松手松手！我不跟臭流氓說話了！”
“不鬧了。”耀靈噙著笑，將她提回懷裏重重抱了一下，遂而放開，“看在寶貝兒那麽乖的份上，今天的事情不跟你計較。”
“你本來就答應過我，不生氣的。”她退開後，沒忍住拿出手機看時間，嘴角抽搐地站起身，“都十點了，我要睡覺，你出去。”
“不散步？”耀靈也站起身，還想抱抱她，就見她警惕後退，眼神就是不敢往他身上瞟，瞬時了然，有些哭笑不得，“怕什麽，說了不動你。”
風神若的臉紅得嬌艷欲滴，半天才擠出一句：“變態！”
“寶貝兒，你未婚夫這個年紀，有反應是正常現象——”
“別跟我說這個，我不想知道。”
她急匆匆打斷，把手往門外一指，“你快走，不然我今晚就回神隱寺住了。”
那怎麽行。面容俊美的男人眼中迅速閃過一絲暗芒，舍不得把人氣走，“好，我就在隔壁，睡不著叫我。”
“不叫——叫！”她不得不在男人的威懾力中改口，“你快走吧。”
男人嘴角微勾，張開雙手，“不給我抱抱？”
風神若彎腰將沙發的抱枕砸過去，一點兒也不留情。
等耀靈沒聲兒，傭人又將屋子收拾好，她才撲到床上，揉著鼓鼓的肚子怔怔出神。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她也露出了破綻，不知道等耀靈回過神來，會不會發現什麽蛛絲馬跡。
一旦她女扮男裝的身份暴露，只能寄托於耀靈喜歡男人，會對她是個女人產生抵觸……
好吧，好像不太現實。
次日，山上下了小雨，城裏卻陽光明朗。
風神若一大早就讓陸光時來接她，無視耀靈陰氣沈沈的不滿。
雖然耀靈有心做不上朝的帝王，但她可不想做禍國殃民的妲己。
昨天是意外，事情多，一直打擾耀靈工作，今天沒她什麽事，她才懶得摻和打擾。
只是小半天過去，鎮魂殿就被收拾好了，裏面的用具一應換新齊全。
風神若找回當年自縛鎮魂殿上的感覺，在九層上一待就是一天，直到耀靈要挾親自來接，才不得不下樓回風園。
“在上面待了一整天，說說都做了什麽。”耀靈將她抱在懷裏，也不等她回答，靠著她的肩膀就發出一聲不滿足的嘆息，“真想把你揣兜裏，去哪裏都帶著。”
風神若沒理他，難掩怨氣地戳他手臂，“你急急忙忙把我叫回來，就是為了這個？”
“我想見寶貝兒，難道不重要？”
“你——我在鎮魂殿有事，你別老一天天的……”她皺著眉絞盡腦汁，才想出一個合適的詞，“黏人。”
“換成正常男女戀愛，我們現在正巧處於熱戀期，男朋友黏人，是再正常不過的戀愛現象。”
“什麽戀愛！你又胡說八道！”她被戳到了死穴，差點兒驚坐而起。
男人欣賞她刺猬般豎起的渾身刺的反應，重新把她攏入懷裏，“那就說說另一件事情，吃完飯，要不要去後院禁室看看？”
她驀地眼睛一亮，“你帶我去？”
“當然。”耀靈說著，嘴角勾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正巧，有些機關我還沒找到，有寶貝兒在，說不定能找到也不一定。”
“機關嗎？那簡單，我這個人平日裏最喜歡的就是研究些機關。”
她高興得很，權衡利弊後，也沒有隱瞞自己的擅長，橫豎鎮魂殿那麽大一個機關樓她都住了，耀靈肯定也能猜出些什麽來，瞞不住。
晚餐她吃得不多，耀靈也沒多說什麽，就是盯著她喝完藥，又讓人給她拿了件加厚披風，才一起轉到後院禁室。
有了前車之鑒，兩人都帶上了驅蚊香包。
耀靈熟門熟路，到書架開啟機關，也不知道從哪裏開了燈，密道裏瞬間一片燈火通明。
耀靈牽著她的手，“怕嗎？”
“還、還好。”
耀靈啞然，為沒能抱到自家膽小寶貝兒而惋惜。
她低下頭註意腳下的階梯，心裏則想，原本她是害怕這些東西的。
但她曾經獨自一人在鎮魂殿地下九層一待就是七天七夜，除了跳動的燭火，就是滿墻五萬風神衛亡靈牌位。她也曾於傀儡呆在萬籟俱寂的帝王墓中，連蚊蟲聲都聽不到。再害怕的東西，被折磨了那麽多年，也能平常心面對了。
拐了兩層階梯，又繞過一條長長的甬道，期間遇到好幾個機關，都被耀靈直接暫停阻止。
若是換成擅闖者，只怕這會兒已經血肉模糊。
耀靈一邊註意周圍環境，一邊分了心觀察她的反應，見她偶爾被機關嚇得肩膀微縮，幾次都躲到他懷裏，不得不主動開口打破密道裏的死寂。
“這裏我來過兩次，第一次險些中箭身亡，第二次險些中毒。”
“可你不是耀家家主嗎？怎麽進來還會中招？”
“……我自己偷偷進來的。”
“啊？偷偷？”
“有個規矩，歷任家主不滿二十歲，不能進。”
“這是什麽規矩？？那你提前進來呢？有什麽後果嗎？”
“大概是死吧。”
“大概？那這規矩立來有什麽意義？”
“不知道，不過如果能解開剩下的機關，說不定就能知道了。”
風神若總覺得他話裏有話，並且並沒有說實話。不過許是涉及耀家隱秘，或者是有關他的身世，他不願意說，她就沒追問。
又經過了幾個機關，因一直往下走的緣故，空氣越發潮濕，發黴的氣息聞久了鼻子會發癢。
“帶上，再往下會更潮濕。”耀靈停下來，拿出兩個黑色口罩，先幫她戴上一個。
她四處張望，隔著口罩聲音有嗡嗡的，“你們家這個密道，是把整個山頭都挖空了嗎？”
“以目前我走到的深度，應該是沒有的。”
耀靈重新牽起她的手繼續往下走，墻上的燈偶爾年久失修，時不時會有一處暗道，兩人需摸黑走過去。
“這裏的燈沒換，是說明很久沒有人來過嗎？”
“嗯。守這個禁室的人二十年才出山一次。”
“二十年？為什麽相隔那麽久？二十年，差不多一個小時代都過去了吧？”
“這也是個待破解的秘密。”
“那你就沒從其他長輩那裏打聽到點什麽？”
“打聽了，那群老家夥一個個平日裏怕我怕得要死，但在禁室這事上，嘴捂得比誰都嚴。”
“……怎麽感覺像是故意針對你，防止你進禁室一樣？那你……上一任家主，沒有進過來嗎？”
“寶貝兒。”
耀靈忽然停下來，擡手敲了敲面前的石壁。
風神若連忙止步，“怎麽了？”
“這裏，是我第二次止步的地方。”說著轉身將她身上的披風裹緊，又彎腰檢查她腳上的鞋褲，確定無一異樣，才牽著她的手走到墻邊，“一起找機關。”
“……啊。”風神若神色怪異地偷看了他一眼，腳下往一旁的地板試探著伸過去，“我要是……一下子就解了機關，你會不會受打擊？”
耀靈摸墻的動作一頓，回頭看她，眼神揶揄，“若若那麽聰明，我高興都來不及。”
“那——”她乖巧又聽話地一腳踩下去，軟聲說：“我解開了。”
哢哢哢。
機關轉動的聲音響起，眼前的墻壁兩側移開，落下不少灰塵。
耀靈：“……”
還真是小瞧自家寶貝了。
他難掩寵溺，俯身隔著口罩與她碰了碰唇，“寶貝兒真聰明。”
她連忙退開，瞪過去，“這種時候你還想著這種事。”
耀靈眼角微彎，“只想著你做這種事情。”
“……走了走了。”這麽厚臉皮的男人，她已經看透了，爭不過。
又往下走，機關難度越來越大，風神若也被難倒，找了好久，又險險避開暗器傷人，才來到一間類似中轉的石室。
石室裏擺了好幾個大型置物架，上面擺放的東西很雜，兩人翻了一會兒，得出結論。
“你們耀家的前任家主，有住這裏的習慣？”
“也許。也可能是再往下走，關押了什麽特殊的人。”
置物架上全是人類日常所需物品，上到衣物棉被，下到糧食農具，應有盡有。
耀靈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咨詢她，“還要繼續往下走嗎？”
“當然！”她毫不猶豫。
耀靈雖然猜到，還是不得不擾她興致，“底下更危險，不怕我們變成亡命鴛鴦？”
“呃……”如果她自己一個人，雖然會怕，但還是會選擇繼續。但身邊多了一個耀靈，她可不敢讓耀靈死。
一時間猶豫不決，不想錯過今天這個機會，但又不能讓耀靈冒險。
她死了躺幾天還能覆活，但耀靈不行，耀靈死了，劇情完蛋，贏殤也要完蛋。
這麽一想，不得不偏向回頭的一方。
不想——
“罷了，再帶你往下走兩層。”
耀靈說著，拉著她繼續往下帶。
風神若跟著走了兩步，抓住重點，“兩層？你知道底下是以層計算？”
“並不難猜，不是麽。”耀靈一頓，探身摸她另一只手，摸到一手涼意後，眉頭一緊，停下來，“寶貝兒，地下太涼，抱著你走好不好？”
“不——”
“寶貝乖。”
耀靈已經將她打橫抱起，隔著口罩也能想象他此時的表情。
她氣得伸手去戳他胸口，沒好氣道：“你都已經決定了，還問我什麽。”
“總得先征詢你的意見。”
“但是我的意見不重要，對吧。”
“當然重要，不過這地底下確實冷，你前天才受了寒，可不能再著涼了。”
話是這麽說，但風神若還是不爽。
好在，她也沒能不爽多久。
又連續下了兩層，墻上開始出現一些覆雜難懂的圖騰雕刻，以及偶爾會有風聲傳來。
“耀靈，我們是不是快到底了？”
耀靈正在研究圖騰，聞言低頭看她一眼，“不一定。起碼，不解開這些圖騰，我們只怕到不了下一層。”
“……好吧。”她伸手試了試風的方向，但那些風仿佛是從四面八方而來，根本無從定位，只好將註意力轉回墻上的圖騰上。
圖騰紋路覆雜，又是清一色的黑白灰色，她近距離看了一會兒，就覺得頭暈眼花的，不得不低下頭閉上眼睛休息。
耀靈立即低頭看她，“怎麽了？”
她閉著眼，“看久了眼疼。”
“那就別看，這層交給我。”
“好。”
答應得好好的，休息好了，又睜開眼繼續研究，當然研究前提是，“耀靈，你能不能站遠一點兒，近看都沒法看清全貌。”
耀靈立即後退，直到貼著墻。
大半幅圖騰畫映入眼簾中，風神若仔細盯了一會兒，抽象看完換具象，具象看完換意象，三者來回換，許久，才終於看出一絲熟悉來。
她被這股熟悉沖昏了眼，又控制不住心裏那悄悄冒出來的期待，叫耀靈往下挪一挪，看後面的圖騰。
耀靈應該也研究出點兒什麽，聞言沒有多說，直接往下走。
圖騰很長，混亂又覆雜。
一旦將這些抽象化的線條聯系在一起，就不難破解出這一層的秘密，尤其是……圖騰裏的故事她很熟。
熟到她越發篤定，之前的猜疑十有八九方向是對的。
而耀靈也不知道是從哪裏看出來的，還沒等她開口，就走到圖騰墻壁面前，將她重新放在地上，開始按上圖騰，嘗試推動。
哢嗒。哢嗒。
是拼圖機關。
耀靈動作一頓，拉風神若回來，又用自己的披風將她裹緊。寬大安全感十足的胸膛，與他的手臂形成三角護盾，牢牢將她護住。
他這是怕拼錯圖引發機關……風神若心口一暖，從披風中探出腦袋，拉住他的手，小聲說：“我來拼吧。”
耀靈低頭看她，挑挑眉，“眼睛不疼了？”
“看出點兒門路之後就不疼了。”從他懷中出來，剛想伸手按順序撥動圖騰，就被自己的身高定住。
耀靈低沈沈笑了一聲，忽然將她單手抱起，放在肩膀上。
“耀靈！！”
忽然的失重令她慌亂了一下，直到又被他的兩只手牢牢扶住，才還魂回來。
他依然聲音含笑，“不會掉下來，你放心拼圖。”
“你、你這會兒不擔心有機關了？”她漲紅著臉，忍住摔下去的恐慌，開始撥動圖騰。
“寶貝兒那麽聰明，怎麽會拼錯觸發機關。”耀靈說著，忽然緊握了一下她的腰，“看看我們的想法是不是一樣。”
風神若原本還沒理解他想什麽看，直到每當她試圖尋找下一塊拼圖，耀靈就精準無誤的挪動位置，才明白過來。
圖騰拼圖接二連三，他們的默契也慢慢合在一起。
也隨著圖騰的完整，風神若思緒有些控制不住有些飛遠。
圖騰裏畫著贏王帝當年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經典戰役。
世人稱之為神之一族遠離亂世紛爭的域神國，被貪婪瑰寶的四國聯軍圍攻，域神國舉國上下同心抗敵。雖四國聯軍戰敗，但也使域神國亡國。而贏王帝，就是在第二波四國聯軍趕到域神國準備瓜分戰果時，憑一己之力，將四國聯軍瓦解殲滅。
這個故事風神若曾經在市圖書館的歷史書裏看過，被後人評為贏王帝成神戰役中的最經典一戰。
出現在耀家禁室，被當作拼圖圖騰，也不算太奇怪。
唯獨拼圖的最後，贏王帝帶領千軍萬馬一夫當關，踏平域神國國門。在他腳下，是地平線往下的千屍萬鬼攀爬。
風神若作為當事人，知道那不是地面，是冰層，也知道冰面下面的不是鬼，而是混在三十萬四國聯軍中的五萬風神衛。
以及……
被冰凍在埋沒的城門中的自己。
這是她和贏王帝第一次相見。
“若若？”
耀靈的聲音在耳畔落下，喚醒她飄遠的思緒。
她微微回過神，才發現面前的石墻已經開啟，下一層的階梯已經出現，楞了楞才反應過來。
“解開了？！”
“嗯。”耀靈將她重新打橫抱在懷裏，開始往下走，邊走邊問她，“剛剛在想什麽？那麽入迷。”
“只是被……圖騰上的內容震撼到。打造這個禁室的人，一定對歷史很熟悉。”但是熟悉還不夠徹底。這場戰役裏，沒有她帶領五萬風神衛與四國聯軍同歸於盡的記錄。
好吧。
她憂郁嘆息。
是她自己向贏王帝要求，將這一段從歷史上刪掉的，後人不知道才是正常的。
“耀家真正的家族史往上翻，說不定還能追蹤到贏王帝時期，這也是我非要闖贏王墓的原因之一。一個見證過歷史的大家族，對歷史熟悉再正常不過。反倒是你……”
她？她下意識抱緊耀靈，“我什麽？”
耀靈低頭看了她一眼，“我家寶貝兒對贏王帝似乎很熟悉。”
“我也是想盜墓的人，對他熟悉不是很正常嗎？”再說，怎麽能不熟悉，贏王帝陪了她七八十年。
“也是。不過我也很好奇，那麽多王陵帝墓，你偏卻偏選贏王帝的墓。”
再聽不出他話裏的試探，就是腦袋被圖騰看傻了。
她低下頭，沒敢讓耀靈看出自己的異樣，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剛好在市圖書館看到過，就選了他。但你要這麽問的話，好像我真去盜了帝王墓一樣，實際上我除了神隱城和贏州學園，哪裏都沒去過。”
“那你以前——”
“咦？”
風神若眼睛一亮，打斷耀靈的話，指著面前的墻，“那裏是雙機關。”
“雙機關？”耀靈停下來，不得不將剛剛的問題暫且壓下，走到雙機關位置，“這裏？”
“嗯，放我下來，看我的。”
她有些興奮，下來那麽多層，第一次遇到雙機關，還是她熟悉擅用的方式隱藏。
機關並不難，但覆雜，步驟多，而風神若也沒什麽優點，就是記東西比正常人快，比正常人久。
不一會兒，雙機關開啟，但只能二選一。
風神若探了探身，看向右手邊的門，“這裏面好像就是一間石室，我們先進這個看看。”
耀靈沒意見，抱著她小心謹慎地走進石室裏。
看清裏面的東西後，耀靈低笑一聲，與她蹭了蹭額頭，“寶貝兒，我們好像尋到了寶藏。”
“……看出來了。”但不是寶藏，而是她看到自己的東西。
原來被耀家收集到的紫雲玉，都被放在這裏來了？
石室裏放在石架上的各種金銀珠寶琳瑯滿目，其中最惹眼的就是大小不一的紫雲玉。都是沒有經過切割雕刻，哪怕保持著原生態的形容也掩蓋不住其中的炫彩奪目。
不過很快，兩人在石室角落的書桌上發現重點秘密。
一本畫冊封皮泛黃放在書桌正中央，一看就是歷史悠久。
耀靈和風神若一起連續翻了幾頁，皆控制不住面色怪異。
“這……這是你們耀家每一任家主的畫像？你們耀家的遺傳基因，可真強大。”
畫像上的歷任耀家家主雖然衣著風格不同，但臉部和體型幾乎是等比例擴展，一旁還有時間名字身份備註。
最早一任家主畫像，是五百年前的時間節點。
“不過，你們每一任家主的名字，都叫耀靈？”
問完，風神若先自己楞住。
不一樣的服飾裝扮，不一樣的時間，但人臉一樣，名字也一樣。
這些信息放在一起，怎麽看怎麽奇怪。
再看耀靈，風神若才發現他眼神有些恐怖，就算是口罩也掩飾不住他的陰森冷厲。
這麽大的反應——
——‘要是發現你未婚夫是個異類……’
等等！
難道這就是耀靈尋找了很久的答案？？
想到什麽，風神若拿起畫冊，和耀靈的臉做了做對比，一個大膽又可怕的念頭冒了出來。
然還沒等她證實，就見耀靈忽然轉身，來到書桌旁的一個方形大寶箱前。
寶箱並沒有上鎖，誰都能打開。
耀靈幾乎沒有絲毫遲疑，彎腰開啟寶箱，又被寶箱裏的東西嚇到，猛地後退一大步。
風神若被他的舉動嚇一大跳，以為裏面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又按捺不住好奇心，便一邊躲在耀靈身後，一邊伸頭往寶箱看。
這一看，她自己也楞住。
全是清一色的漆黑條紋圖騰面具。
剛剛閃過的念頭，立即被證實了一半。
面具，傀儡，耀靈，命定之人……
一旦將這些聯系在一起，風神若的心態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下意識從耀靈身後走出來，徑自來到寶箱前蹲下。
寶箱裏的面具不算多，十個手指都能數得過來。
她拿起其中一張面具，上下前後翻開，最終在面具背後摸到不一樣的地方。
面具都有編號，用古老的文字數字雕刻記錄。
算了算時間，她手上這張面具編號是兩百多年前。
換了一張，也是兩百多年前。
又換了一張，三百多年前。
她幹脆將寶箱裏所有疊放整齊的面具都翻了個遍，將順序排了出去。
面具五十年一換，一共十一張。
正好對得上第一任耀家家主畫冊上記錄的時間。
而那個時間……
“我的面具，是二十年前。”
風神若一楞，下意識回頭看向耀靈，一頓，視線下移，落在他緊緊握拳到微微顫抖的手上。
似乎正在克制某種強烈的情緒……是無法接受嗎？
“在我的記憶裏，沒有童年的部分，只有十五歲以後，在耀家試煉境中，每日戴著面具接受耀家家族教育與魔鬼訓練全部過程。眾長老統一口徑，說我十五歲訓練意外，丟失了以前的記憶。但一次意外，我在耀家本宅發現一個與我長相相似的少年，耳聾眼瞎，舌根被拔。那時我才知道，是他在外面頂替我的名字掩人耳目……”
說到這裏，耀靈忽然閉上嘴，在她面前緩緩蹲下，幽深到可怕的眼眸緊緊鎖住她，一字一句地說：
“若若，我可能是個老怪物。”
他的狀態不對，渾身上下，甚至是每一根頭發絲，都寫滿了危險二字。
風神若費了渾身的力氣，才壓下那句‘我也是’。
深吸好幾口氣，她找回自己的聲音理智，硬著頭皮說：“你不老。”
都沒有她老。
不管是傀儡，還是贏王帝。
沒一個比她活得久。
“是嗎？但你在害怕。”耀靈說著伸出手，強勢霸道地按住她的肩膀，拉到懷中，擡起她的下巴，不容她逃避，“你在怕我？發現我的秘密後。”
她緊張得喉嚨都在發顫，努力把自己的想法表達清楚，“我現在怕你是因為你狀態不對，不是因為你可能活了幾百年。”
“……狀態。”耀靈閉了閉眼，眼睛裏翻湧的情緒消停了一些，但仍然深不可測，“抱歉，我有些失控。”
“沒關系，換成我……我也會沒法接受。”在耀靈變臉開口前，她又急急忙忙喊疼：“耀靈，你捏疼我了，膝蓋也疼……”
她本來就是蹲著轉身的姿勢，這會兒被按著肩膀，下面基本是雙膝跪地才能迎合被他鉤住下巴的姿勢，以免撲地上。
幸好耀靈失控歸失控，但沒舍得傷害她，漆黑的眼眸微晃，落在她披風下跪在地上的雙腿上。
片刻，下巴的桎梏移開，肩膀上的大手也下滑落在她腰間，稍作用力，便輕松將她整個人提抱起來。
耀靈單手將她抱在胸口前，仰頭看著她問：“真不介意我是失去大部分記憶的老怪物？”
“……說得好像，我介意你就會和我取消婚約一樣。”她小聲嘀咕，身體則很誠實，緊緊摟著耀靈的脖子不放，生怕他忽然松手。
耀靈身上那股可怕的氣息消退了，甚至還多了一層薄薄的愉悅，“寶貝兒真聰明。”
意思就是她說對了唄。
風神若撇撇嘴，想到耀靈的身份，忍不住看向地上的寶箱。
原來剛醒來時，那張詭異的條紋圖騰面具就已經明擺擺告訴她答案，是她傻，竟然一走了之，全然沒當一回事兒。
不過……
她沒忍住，隔著口罩雙手捏住耀靈的臉頰，“我怎麽今天才發現，你嘴巴那麽厲害啊？”
當傀儡的時候，不一直裝啞巴嗎？
耀靈任由她捏著，眉目間的淩氣漸漸溫和了幾分。抱著她來到書桌前坐下，摘下彼此臉上的口罩。
“你想幹嘛？！”她條件反射地捂住嘴。
她不捂還好，一捂耀靈的眼神又變了，十分灼熱，死死盯著她捂嘴的手，一邊啞聲問：
“寶貝兒，真不介意？”
她睜大眼睛搖頭，聲音從手心中傳出，“介意介意介意！臭流氓！”
耀靈勾唇一笑，湊過去親她的手背，“我就知道寶貝兒不會介意。”
風神若：“……”
你都有參照答案了，還問我做什麽？！
她有些生氣，又有些想笑，但顧及耀靈的內心剛經歷一波海嘯，沒敢這時候惹他。
耀靈忽然抵住她的額頭，低沈沈笑了幾聲，“早知禁室裏有我想要的答案，就該早點兒帶寶貝兒一起來的，白白浪費時間和贏王宮那幾個周旋。”
活該！誰讓他什麽都不說，要是早告訴她，她說不定都能通過耀家秘史推算出真相來了。
耀靈見她瞪著自己不說話，也不惱，又親親她的手背——
“我手背好親嗎？剛剛又是摸墻又是摸地板的。”
他頓時動作停止。
反將一軍的風神若，立即眉目彎彎，用額頭去頂他的，“你調整好了沒，調整好了咱們繼續往下走。”
耀靈失笑片刻，與她玩起了頂額頭游戲，“還繼續往下？”
“當然，你不想知道所有秘密嗎？”單單破解耀靈是個記憶缺失的老東西有什麽，有本事繼續把她為什麽在天池醒來的秘密也破解了。
耀靈思索一番，點頭，將她重新打橫抱起。
大概是解決了堆積已久的疑難雜癥，耀靈整個人的氣場都愉快了不少，往下走時話也多了許多。
“寶貝兒，你對剛剛石室裏的寶藏都不感興趣？”
“我現在不差錢，要那些東西做什麽？”
“那些東西都是你的。”
“本來就是……”
“嗯？寶貝兒剛剛說什麽？”
“我說，那些東西就算帶出去也用不了，還是讓它們繼續待這裏吧，起碼安全。對了耀靈，既然你已經確定了你想要的答案，那其他問題你有答案了嗎？”
“比如？”
“為什麽要二十歲才能進這裏。”
這個問題還真為難到了耀靈，他蹙起眉，加快下階梯的速度，“也許和我遺忘的記憶有關。”
風神若淺笑，“我也覺得，我已經開始期待，下一層是什麽機關了。”
傀儡竟然用帝王與她的初遇做成圖騰拼圖，這點兒她怎麽也沒想到。
不過……
“耀靈，你——不，沒什麽。”
她又迅速壓下心裏那沒邊際的想法。
傀儡是贏王帝與神安皇後的守墓人，也不知道傀儡是受了贏王帝的指令將她帶出贏王墓，還是傀儡自己有了意識，擅作主張將她偷出贏王墓。
但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都與贏王帝脫不了幹系。
就說嘛，贏王帝那種變態，怎麽會甘心被年歲打敗，永久止步於歲月輪回。
就是如果傀儡與贏王帝是兩個人，嘁嘁嘁……
風神若又開始期待贏王帝再次出現的場面了。
到了下一層機關口，風神若已經心裏有了數，解開機關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就是裏面太冷了，還有水聲。
耀靈不得不暫停探索行動，站在入口沒動，“若若，裏面陰濕氣太重，不適合你進去。”
“那你的意思？”她又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耀靈抿緊唇，眉頭緊鎖，似乎進入了某種天人交戰，好半晌才說：“我送你回剛在的石室，你在裏面等我，我去去就回。”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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