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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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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戀綜第八天。

導演安排九位嘉賓進行新的一輪“虛擬世界”項目。

他在廣播設備中這樣道:“這次的世界主題是‘深海’, 采用的文娛作品是十個星際年前爆火的《深海奇談》……”

徐橋橋專註地聽,她的光腦已經接收到相關資料。

肯蘭:“《深海奇談》是一個以恐怖驚悚為主題的游戲,”說著, 她蹙眉, “總的來說,發行至今, 一直是星網游戲分類裏的排行榜前五。”

這意味著,所謂“恐怖驚悚”元素一定是做到頂尖,才能好評如潮。

她憂心忡忡地看向人類, 徐橋橋和她對視一眼,肯蘭動了動尖耳朵, 柔聲下來:“游戲比較特殊, 你可能會先分配到一個角色……”

導演咳嗽示意他們是時候進行接駁設備了。

肯蘭不理睬他, 繼續說:“這種虛擬世界,氣氛很到位,你如果怕的話, 就強制彈出。”

人類仰著那張精致臉蛋,她依賴地點了點頭,柔聲答好。

其他嘉賓以及鏡頭前的觀眾們都不知道人類對恐懼的閾值有多高。

一時間,直播公屏下, 飄過幾串憂慮不安的發言:

【不是我說, 導演是不是沒有太考慮到橋橋的心理素質,萬一把她嚇出個好歹呢?】

【別為了博人眼球故意亂搞,為難嘉賓沒意思, 真的。】

【貼貼橋橋, 小乖不要怕, 要是怕的話我們直接彈出設備!*星際艦彈x100】

直播間裏的觀眾發表了怎樣的言論, 徐橋橋一無所知。

接駁設備,眼前恍然一新。

年輕、美麗的人類一腳踩進幽邃奇妙的深海世界。

=

【你的角色是《深海奇談》中的女三號,一個幸運值極低的人物,在這個世界裏,你似乎總沒有什麽好運氣……】

徐橋橋三心二意地聽耳邊的提示音。

她在一個甲板上。

仰面是詭譎變化的雲,浮動如影的光線透過雲層,遙遠天邊有著兩顆淺黃色的中心天體——這是與現實島嶼中最大的不同。西邊高照的稀薄冷光涼涼地灑在海面上,空曠而劇烈的孤獨感席卷而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慢吞吞地從甲板上爬起。

耳邊呼呼海風,茫茫的海域如同一顆黑曜石,一眼看去,望不到底。

設備顯示她所在的方位,是一個“幽靈船”。

幽靈船裏沒有其他嘉賓的存在。

桅桿破舊,風吹過,仿佛會立刻折斷般。偌大海面上,這一葉扁舟般的幽靈船,如同塵土般微小。

徐橋橋扶住桅桿,凝視遠方,那兩顆中心天體已經緩緩浸入海平面。

夜晚將要來臨。

桅桿發出一聲異響。

直播間視角下,人類被這一聲響嚇到,她忽的抖了一下。

雪白的脖頸間浮起薄汗,鼻尖的粉、抿緊的唇,彰顯了她的驚慌。

【橋橋的運氣好差,這不是《深海奇談》裏最慘的一個角色屬性嗎,從開局就是手握最衰劇本,幸運負數的debuff全程加載……除非隊友給力,不然就是第一個寄了】

【等下,現在啥情況,只有橋橋一個人在幽靈船上嗎?】

《深海奇談》,一個恐怖驚悚主題的游戲,玩家隨機擲出人物角色,以活過數日為最終達成目標。

人物角色擁有各種屬性,為“活著”提供正面或負面影響。

徐橋橋的運氣不夠好。

她擲出的角色,恰好是《深海奇談》中人物屬性最差的一個。

一陣詭異而腥冷的風,順著頸口的縫隙,鉆了進去。

徐橋橋哆嗦著,用手指攏緊領口,她望了眼甲板後方的船艙內部,一扇連接甲板與艙內的破舊木門,在海風中搖搖欲墜。

和桅桿一樣,風吹過,便有奇怪、令人不安的異響。

她跺了兩下腳,試圖驅散寒冷。

設備顯示,虛擬世界將進入夜晚時分。

兩顆淺黃色的中心天體垂落於海面,逐漸消失。另外兩顆陰冷泛銀的星體緩緩爬上夜幕,冰涼的光亮極吝嗇地灑落,海面浮起厚厚的乳白泡沫。

“不能進船裏……”

人類小小聲地咕噥。

她在獨自一人時,很少自言自語。可當下的環境實在太過微妙,海風、異響實在毛骨悚然,如果再不說幾句話,恐怕就要被嚇到心臟狂跳,自動下線。

“只能待在甲、甲板上。”

越說越有點嗚咽,直播間觀眾們屏息靜氣,看著徐橋橋。

漂亮人類強忍著懼意,自言自語,就像這樣可以讓自己勇敢些。

聲帶裏發出的甜美聲音,在海風中顫抖。

夜晚來得太快,沒有時間給她考慮。陰冷的兩輪“月亮”,爬上天空的速度也很快,如同活物,碩大微涼的形狀,一前一後地懸掛在空中。

星際時代的游戲,可玩性的多樣化在於玩家可以利用自我原始形態,攻破險境,進行體驗。

以深海為背景的游戲,極適合深海、高空種族等善於潛水、飛行的玩家們。

這些玩家類型中,從不包括“藍星人類”。

沒有原始形態的人類,無法借助原始形態翺翔海面、進入海水,她只能無助而安靜地待在甲板上,隨著時間流逝,艱難地等待著可能的救援。

……

肯蘭對絲芽擔憂道:“我們運氣好,刷新到小島上,但是橋橋呢?”

絲芽不安地看向海面,“夜深了,不知道她在哪裏。”

兩輪銀圓在夜幕之中,如果是巨物恐懼癥患者,一定要被這觸手可及的碩大嚇到戰栗不止。

《深海奇談》是個將恐怖、驚悚做到極致的高分游戲。

她們兩人擲出的人物角色,屬性普普,運氣倒是不錯,第一個刷新點就是在島嶼上。

這個島嶼,恰好是星網《深海奇談》論壇中的重要據點。

初始落腳點能在這,意味著存活幾率高達百分之六十。

存活率最低,就是海面上游蕩的各個船體。

就在她們交談時,岸邊傳來了利奧·夏的啁啾聲,他以原始形態看向她們,琥珀色的眼逡巡打量著,很快,鳥喙輕輕一點,羽翼微展,往高空飛去。

肯蘭:“利奧去找橋橋了。”

絲芽:“鳥類在尋人上確實有天賦。”

她們期望利奧帶回可能正面臨孤立無援的人類。

……

幽靈船在某一刻,傳來將要解體的響動。

那一扇連接甲板、艙內的木門,不知道被什麽擰動。

把鎖發銹,一陣咯吱。

漂亮人類眼裏浮著一層無法忽視的水光,她忍著情緒,將自己縮得更小些,蜷在角落。

人魚以清晰目力望見這一幕時,楞了楞,他的胸膛裏泛起酸軟而奇怪的情緒,像是吃了一顆很青的果子。

指蹼在海浪間沈浮,他虛空握著拳頭,輕輕地在海面拍打幾下。

那是他和族群人魚在幼時互相擊打海面,發出聲響的游戲。

“橋橋。”

隨著擊打聲,是他喚她名字,穿透力清而徹底,落進人類的耳中。

她向他的方向看去。

圓亮的眼珠,浮著的水光不肯落下。在看到他時,驚喜地彎起來。

單晰赤著上身,銀色天光與暗色夜幕的強烈對比下,他的那雙瑰麗耳鰭被註視得微蜷,掌間的蹼亮麗而清透。漆黑海面上,人魚溫聲喚她,“你在這裏多久了?”

說話間,單晰游到船邊,雙臂撐在船板旁。

他伸出手來,要邀她下水。

那一扇可怕的門,就在單晰伸出手時,莫名其妙地打開。

人類的臉煞白,她匆匆地握住他的手,結結巴巴道:“那、那個門!”

門後的艙體是黑洞洞的。

人魚冷淡地瞟了一眼那方位,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那沒有什麽可怕的東西。”

她背對著黑洞,看不見那之後的世界。

幽幽綠光在黑洞洞的一角亮起。

異響再度而起。

人類的背脊繃緊。她低下臉,鴉羽遮住的瞳含著淚意——可是,居然一點落下的意思也沒有,就像是在強忍。偏偏,正是這樣的倔強才更讓人覺得憐惜。

她與他無措對視。

耳鰭柔亮而敏銳,人魚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自己被看得耳朵燒起,他心生怪異:冷血種族居然也有這種被燙傷的錯覺。

人類的手腕被人魚輕輕地扣住,那船體的異響越來越明顯,綠光幽幽地要從門洞中爬行,撲向船上的生物。

海浪發出沈悶的擊打聲,拍在人魚身上的浪留下很難消泡的乳白。

兩只手腕被他輕輕地合並鉗住,人魚說“冒犯了”。然後,把她拽下了船板。

單晰的預想中,這個動作傷害不了徐橋橋——他把握力度,精準確保下一道海浪撲打的時機。

他唯一忽略的,是進入這個虛擬世界後,每個嘉賓擲出的角色屬性。

【運氣不好】,讓徐橋橋被他拉下水,硬生生地嗆了一口海水。那一道海浪來得太過不巧,直直擊在漂亮人類雪白、柔嫩的臉頰上,她的眼睛立刻紅了一圈,鹹澀的海水嗆進喉中,她連話都說不出口,只剩下懵懵、可憐無比的咳嗽。

他倉皇無措地伸出掌,為她拍背。

最終,徐橋橋緩過來,也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海洋的浮力不足以她這個旱鴨子飄起。

她能明顯感覺到有一條寬大的魚尾在她腳底下,提供讓她踩著、在海面上露出肩膀及以上的作用。

深不見底的海,徐橋橋低頭張望,在這漆黑之中,覷見了惑人的魚尾。

極長、極其美麗。

又是一陣海浪擊打。

徐橋橋感覺不妙,“我的——”

單晰還沒來得及動作,就看到牽著手腕的人類掙開一只手,往水裏掏掏。宛若星網動物世界頻道中,洗棉花糖的浣熊,在水中撈來撈去。

他的魚尾忽地感受到一股熱度。

在海域之中,冰冷的海水無法掠奪人類的體溫。

漂亮人類:“我的鞋子,被海水沖掉了……”

她已經驚到聲調上揚,滿臉不可置信!

那一只被迫裸露的足,就這樣踩在單晰的魚尾上。

一刻的沈默。

海浪聲悶悶,耳鰭在鹹濕風中拂動,人魚的尾部鰭紗柔和地隨著海流翻滾,他的鱗片被人類輕輕踩住。

單晰克制情緒,他不易察覺地斂了斂眼睫,在徐橋橋茫然於自己的運氣這樣差勁——“我的鞋子明明已經系好了……”之際,輕輕甩動兩下魚尾。

浪湧的動作掩飾下,他的活動不那麽明顯。

他溫聲問她:“我要帶你去和其他嘉賓匯聚,你會游泳嗎?”

他得到一個意料中的回答。

徐橋橋窘迫地說,自己不會。

旋即,人魚:“不介意的話,我抱你。”

人類應了下來。

她被人魚以捧著小魚崽子的姿勢——星網《人魚歷史》中,人魚父母攜帶體力不支的魚崽子浮沈海面時慣有的樣子,魚尾甩動,迅速地泳向目的地。

那一艘可怕、陰冷的幽靈船被甩在身後。

=

人魚在繁衍季有個專有名詞,獨屬於他們這個種族。他們稱之為“jiao尾”。

皮肉貼著皮肉,尾巴貼著尾巴,那是極其神聖、親密的。

戀綜第八天,人魚單晰的直播間,觀察到人類的赤足落在人魚魚尾上的人魚觀眾們,無一例外,沒了聲音。

直到將人類送到島嶼,與其他嘉賓匯合。

單晰直播間的觀眾們才從那一陣感官權限的悸動中驚醒。

【……】

【是踩尾巴了……對、對吧?】

【……她的足是溫熱的。】

很多緘默,很多“踩尾巴”發言。

深海人魚觀眾們在長久的寂靜中,迎來了一陣狂熱且澀澀的彈幕。

【可以請她再踩踩嗎?】

【用力一點也沒關系!】

……

【深海奇談】虛擬世界,徐橋橋和所有嘉賓匯合在了一起。

和其他嘉賓相比,人類難得狼狽,過了海水的身上潮濕而沁涼,頭發濕漉漉地搭在肩頭,鎖骨伶仃。

光潔膝蓋以下,鞋子還丟了一只。

踩在島嶼岸邊的沙灘上,被加載了“運氣不好”debuff的漂亮人類不妙地踩住一個尖銳的貝。

她吃痛地嗚咽一聲,彎下腰。

嬌嫩腳底,尖貝劃過一道痕跡,血液大顆大顆地湧出。

藤裏央嗅到空氣中的血腥,他警惕而不安地疾步走向她。

距離她最近的肯蘭迅速地讓她原地坐下。

她皺著眉,拆了身上的衣服布料,給她包紮起來。

動作間,不忘問橋橋接駁設備到至今發生了什麽。

徐橋橋事無巨細地告知。

人類的痛感明顯,她甚至有點站不起來,單腳扶著肯蘭,在沙地上蹦蹦跳跳,“很痛,單晰帶我來的時候,我的鞋子還不見了一只。”

看到熟悉的朋友,徐橋橋終於掉眼淚了。她鼻子紅紅,伸手要肯蘭抱抱,嗚咽聲流出喉嚨,委屈得不得了:“太不走運了。”

肯蘭憐愛地摸摸她的腦袋。

人魚單晰遲了一步。

他仍在海中,錯過陪她一塊上岸的最佳時機。浪花卷過,鰭紗於漆黑海水中明明滅滅。

肯蘭牽著人類的手,示意一旁阿諾將火堆生得旺一點,同時溫柔地哄她。

島嶼其實也不寧靜,他們所在地的後方深處,總有幽幽明明的圓點閃爍。

如同猛獸的眼珠子,成群結隊。

一旦聚齊,有他人陪伴,這恐怖驚悚氛圍便自動降低威脅程度。

徐橋橋總算能放下心來。她不知道是,她被單晰帶著送到島嶼後,所有嘉賓的心都松了。

利奧·夏還是原始形態,在她被尖利貝殼刺穿皮膚時,鳥喙梳理羽毛的動作僵硬,羽毛蓬松得像是大圓球。

他挪到她身邊,很輕、很擔憂地鳴叫兩聲。

漂亮人類雪白的腳搭在一旁的闊葉上,她濕紅的眼稍擡起,鳥喙就蹭了下她的臉頰,安撫般咕咕叫了起來。

阿諾吞掉整片沙灘。

他的觸手漫過,光明正大,比恐怖游戲還要驚悚嚇人的發展。迅猛、囫圇吞棗地咽下所有可能對人類產生傷害的東西。

直到確認一切都磨成了細小、圓潤的沙粒,這才收回觸手。

那兩輪銀色圓盤,在漆黑夜空中投射下陰冷而詭異的光。

人魚在海中甩動著魚尾,他凝視著岸上的同伴。

犬尾青年在不安地巡視領地,如同最忠實的騎士,他的註意力時不時地落在中央的人類身上。

阿爾法兵蟲以保守、平穩的姿態,註目著海洋,他距離徐橋橋有十幾米,看似較遠,可只要有危險,就能在短時間內激起應對。

孤生種族早已經將沙地上的可疑危險物吞噬幹凈。

負責安撫人類的鳥在啾啾吟唱歌曲。

單晰想,他也想為她做點什麽。

他在海浪中挑出了幾只活蹦亂跳的魚,幾個巨大的珍珠貝,幾片柔軟、可縛腳底的海帶。

他褪去魚尾,赤足上岸。

淒冷銀色的光下,人魚將禮物陳列在她面前。

他一言不發。

那一雙瑰麗的耳鰭,柔軟而順從地垂下,在她看來的瞬間,微微蜷動,猶如滿懷期待的孔雀魚,擴大尾與背鰭的夾角,柔和舞蹈,翕合撲閃。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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