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百納的自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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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百納的自訴
作者有話要說：</br>此番外可能引起不適，介意勿入。<hr size=1 />
我叫百納，二十年前，曾是潭州城外菩提觀中的守香師傅。
我出生在苦難頗多的災荒年代，剛剛記事時，就被傻子爹媽用半兩銀子賣給了花拐子。
新家的爹娘是一戶地主，花拐子說我過去後能享清福，其實——並沒有。
地主夫妻之所以買下我，是因為生不出兒子，可天意弄人，我去那個家裏的第二年，地主連生了三胎丫頭的夫人竟又有了身孕，並且還生了個帶把兒的。
我從此成為地主一家人的眼中釘，挨打受罵、吃不飽飯是常有的事情。
後來，我偷偷逃了出來。
深冬裏，冰天雪地，我差點凍死在荒郊野外。
最後，是菩提觀裏的懷仁大師把我撿回去，救了我一命。
我承認，我是一個壞了根兒的人，我這輩子幹了許多喪盡天良的壞事。
十歲時，我把師父豢養了多年的狗打死了，偷偷拖到竹林深處烤著吃。
被發現後，觀中的弟子都勸師父，說我良心是黑的，這樣的人不配跪在菩薩座下修行，要把我趕出觀。
師父仁慈，不忍丟我，只罰我五十戒尺，讓我關了三個月禁閉。
他以為，能感化我。
可並沒有。
十五歲時，我因忍受不了日日粗茶淡飯，偷了香客們的細軟錢銀，然後悄悄溜下山喝酒吃肉。
師父發現後，依舊沒有趕走我，罰我做了一年苦力，並用自己攢下的錢銀替我還債。
他時常說人以慈悲為懷，沒有誰生來就是惡人。
他想教化我，可我是塊兒頑石，沒有心。甚至很久以後，我都還在想，如果他當初不裝聖人，每次錯後都能狠狠地教訓我，那我是不是就能變成一個好人？
十八歲時，我又一次偷溜下山，醉酒後，欺負了一位姑娘。
這一回，師父再也沒有維護我。
我被趕出菩提觀，回到了原點。天寒地凍，恰巧再次遇上饑荒。
潭州城外餓死了很多人，屍橫遍地，被我欺負的那位姑娘沒有報官，她的家人找到我，叫我拿出十兩銀子息事寧人。
可我孑然一身，自己都吃不飽飯，哪裏會有銀子。
但那個時候，我覺得我還是幸運的。潭州城新來了一位知府，他比我那只會裝聖人的師父強，建房屋、設粥棚，救了我們這些餓殍堆裏快死去的人一命。
可世上的人都一個樣，餓肚子的時候想著能吃飽飯，等到吃飽飯後，藏在心裏頭的貪欲就自然而然的爬出來了。
我想要錢，所以我最後也變成了我曾經極度厭惡的惡人。
我混在花拐子堆裏，幹了許多會遭雷劈的喪良心勾當。
再後來，新知府極力打壓潭州城外的黑惡勢力，搶家劫舍的強盜幫和我們這些靠販賣人口斂財的花拐子，一起被連根鏟除。
我運氣好，又躲過一劫。
然後，靠著之前賺來的黑心錢，過了一段富裕瀟灑的日子。
可人的運氣總有用盡的時候，我那年躲過了牢獄之災，卻沒能躲過溫病。
最落魄時，我喝過別人的尿，只為換來半個冷饅頭。
但即便是這樣，死裏逃生後，我仍舊沒想做一個好人。
師父把我從死人堆裏撿回去，給了我一個容身之所，我在菩薩跟前消停了兩年。
師父總說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我想，我就是這樣一個人。
十三年前，潭州城日漸富裕起來，我所待的菩提觀香火旺盛，吸引了無數富人前來跪拜。
看著那些大腹便便、油光滿面的有錢人，我的心裏蠢蠢欲動。
觀中的香火熏陶不了我的人性，高殿上的菩薩也感化不了我的心。
我重蹈覆轍，壞事幹盡。
某一日，菩薩跟前來了一對夫妻，我聽見他們說想要一個兒子。
又是一對重男輕女，十分惡心的父母。
但莫名其妙，我就是想賺他們的錢，我以比平常高出幾倍的價錢給他們物色到了一個十分金貴的孩子——新任知府家的公子。
他的小施以粥無法將我變成好人，我恨他後來斷了我的財路。
就這樣，我靠著菩提觀的便捷，賺完了我人生中的最後一筆黑心錢。
後來東窗事發，我編了一個借口，成功躲過了官衙的抓捕。
但是沒能瞞過我那滿腹聖心的師父，我第一次跪在他跟前磕頭求他，他迫於沒有實質證據，只好作罷，不過卻在菩薩跟前斷了我一雙腿。
看吧，心懷仁慈的聖人，也不過如此。
那個孩子後來如何了，我並不知曉，我想他應該和小時候的我一樣，就算被買回去也過不上什麽好日子，然後淪為這世間最低墻角處一坨骯臟的爛泥。
直到十多年後，他再次出現在我跟前時，我才發現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人生來就是幸運的，只是眷顧他的不是神佛，而是我曾經嗤之以鼻，隨意丟掉的東西。
師父曾四次救我於苦難，這便是我的幸運，他說人不是生來就是惡人，但前提是你的心必須是善良的。
那個孩子找到我，讓我答應了他一件事情……
雖然最後，我的後半生只能在牢獄中度過，但是我有了懺悔的機會。
只是，臨到死，我都沒能再見師父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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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br>此番外可能引起不適，介意勿入。<hr size=1 />
我叫百納，二十年前，曾是潭州城外菩提觀中的守香師傅。
我出生在苦難頗多的災荒年代，剛剛記事時，就被傻子爹媽用半兩銀子賣給了花拐子。
新家的爹娘是一戶地主，花拐子說我過去後能享清福，其實——並沒有。
地主夫妻之所以買下我，是因為生不出兒子，可天意弄人，我去那個家裏的第二年，地主連生了三胎丫頭的夫人竟又有了身孕，並且還生了個帶把兒的。
我從此成為地主一家人的眼中釘，挨打受罵、吃不飽飯是常有的事情。
後來，我偷偷逃了出來。
深冬裏，冰天雪地，我差點凍死在荒郊野外。
最後，是菩提觀裏的懷仁大師把我撿回去，救了我一命。
我承認，我是一個壞了根兒的人，我這輩子幹了許多喪盡天良的壞事。
十歲時，我把師父豢養了多年的狗打死了，偷偷拖到竹林深處烤著吃。
被發現後，觀中的弟子都勸師父，說我良心是黑的，這樣的人不配跪在菩薩座下修行，要把我趕出觀。
師父仁慈，不忍丟我，只罰我五十戒尺，讓我關了三個月禁閉。
他以為，能感化我。
可並沒有。
十五歲時，我因忍受不了日日粗茶淡飯，偷了香客們的細軟錢銀，然後悄悄溜下山喝酒吃肉。
師父發現後，依舊沒有趕走我，罰我做了一年苦力，並用自己攢下的錢銀替我還債。
他時常說人以慈悲為懷，沒有誰生來就是惡人。
他想教化我，可我是塊兒頑石，沒有心。甚至很久以後，我都還在想，如果他當初不裝聖人，每次錯後都能狠狠地教訓我，那我是不是就能變成一個好人？
十八歲時，我又一次偷溜下山，醉酒後，欺負了一位姑娘。
這一回，師父再也沒有維護我。
我被趕出菩提觀，回到了原點。天寒地凍，恰巧再次遇上饑荒。
潭州城外餓死了很多人，屍橫遍地，被我欺負的那位姑娘沒有報官，她的家人找到我，叫我拿出十兩銀子息事寧人。
可我孑然一身，自己都吃不飽飯，哪裏會有銀子。
但那個時候，我覺得我還是幸運的。潭州城新來了一位知府，他比我那只會裝聖人的師父強，建房屋、設粥棚，救了我們這些餓殍堆裏快死去的人一命。
可世上的人都一個樣，餓肚子的時候想著能吃飽飯，等到吃飽飯後，藏在心裏頭的貪欲就自然而然的爬出來了。
我想要錢，所以我最後也變成了我曾經極度厭惡的惡人。
我混在花拐子堆裏，幹了許多會遭雷劈的喪良心勾當。
再後來，新知府極力打壓潭州城外的黑惡勢力，搶家劫舍的強盜幫和我們這些靠販賣人口斂財的花拐子，一起被連根鏟除。
我運氣好，又躲過一劫。
然後，靠著之前賺來的黑心錢，過了一段富裕瀟灑的日子。
可人的運氣總有用盡的時候，我那年躲過了牢獄之災，卻沒能躲過溫病。
最落魄時，我喝過別人的尿，只為換來半個冷饅頭。
但即便是這樣，死裏逃生後，我仍舊沒想做一個好人。
師父把我從死人堆裏撿回去，給了我一個容身之所，我在菩薩跟前消停了兩年。
師父總說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我想，我就是這樣一個人。
十三年前，潭州城日漸富裕起來，我所待的菩提觀香火旺盛，吸引了無數富人前來跪拜。
看著那些大腹便便、油光滿面的有錢人，我的心裏蠢蠢欲動。
觀中的香火熏陶不了我的人性，高殿上的菩薩也感化不了我的心。
我重蹈覆轍，壞事幹盡。
某一日，菩薩跟前來了一對夫妻，我聽見他們說想要一個兒子。
又是一對重男輕女，十分惡心的父母。
但莫名其妙，我就是想賺他們的錢，我以比平常高出幾倍的價錢給他們物色到了一個十分金貴的孩子——新任知府家的公子。
他的小施以粥無法將我變成好人，我恨他後來斷了我的財路。
就這樣，我靠著菩提觀的便捷，賺完了我人生中的最後一筆黑心錢。
後來東窗事發，我編了一個借口，成功躲過了官衙的抓捕。
但是沒能瞞過我那滿腹聖心的師父，我第一次跪在他跟前磕頭求他，他迫於沒有實質證據，只好作罷，不過卻在菩薩跟前斷了我一雙腿。
看吧，心懷仁慈的聖人，也不過如此。
那個孩子後來如何了，我並不知曉，我想他應該和小時候的我一樣，就算被買回去也過不上什麽好日子，然後淪為這世間最低墻角處一坨骯臟的爛泥。
直到十多年後，他再次出現在我跟前時，我才發現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人生來就是幸運的，只是眷顧他的不是神佛，而是我曾經嗤之以鼻，隨意丟掉的東西。
師父曾四次救我於苦難，這便是我的幸運，他說人不是生來就是惡人，但前提是你的心必須是善良的。
那個孩子找到我，讓我答應了他一件事情……
雖然最後，我的後半生只能在牢獄中度過，但是我有了懺悔的機會。
只是，臨到死，我都沒能再見師父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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