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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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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6.5

霍焱何其敏銳,幾乎就在池渺跟來的瞬間便察覺到了身後的動靜。

半蹲著前進的他瞇起眼睛,在淅淅瀝瀝的雨夜下停下腳步,一把拉住了埋著頭橫沖直撞的池渺,氣得再度低吼,“不是跟你說了,不要跟過來嗎?!”

池渺猛得撞在了阿火的懷裏,在寒涼中難得的暖意給予了她力量,她如同雛鳥一般緊緊地抱著阿火的腰腹,仰起頭看向他,“我不管,我就要跟著你!”

恰在此時,身後的幾位乘警立刻上前控制住之前襲擊阿火的四人,模糊的聲音隔著麥田和雨水傳來,“下這麽大雨,那女孩會不會出事?”

“她是主動跟上去的,和那男的應該是一起的,別忘了火車上還有乘客呢!”

“先盡快將情況報告上去吧,我們的人手不足!”

“對,先把他們帶上去,等下一個站移交當地公安局!”

池渺聽到他們現在根本無暇找她,立刻松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擡起眼睛觀察他的表情繼續道,“阿火,你受傷了,我們趕緊找個能夠避雨的地方吧,現在太冷了,你會生病的……”

霍焱隔著麥穗看向不遠處的那些乘警的輪廓,胸口因為氣憤而不斷地上下起伏,可是他確實拿池渺一點辦法都沒有,只好將抱著自己的她拉開,考慮到此時細細密密的雨水早已在不知不覺間濡濕他們身上的布料,最後還是選擇拉著池渺一起走。

男人拽得很用力,似乎對於池渺的追隨而感到很不高興。

但他終究還是沒有將池渺一個人丟下。

此時此刻,雨水早已淋濕了池渺,她整個人冷得要命,雖然這一小段路始終有阿火拉著她,但池渺卻還是咬著牙,盡可能地不讓他認為自己是個累贅。

她突然很後悔當時嫌棄了那件厚外套,也沒有將它撿回來,要不然的話,現在她也不至於如此狼狽。

不僅如此,半人高的麥子給他們在雨中的穿行造成了很大的阻礙,視野裏只有一片煙雨朦朧,月光被遮擋在烏雲後,根本提供不了半點光芒。

無處躲避雨水也辨別不了方向,好像這一切永遠都沒有盡頭。

好消息是,他們在這一刻擁有的還有彼此。

但壞消息是,他們除此以外,一無所有。

霍焱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喘息著停下了腳步,雨水順著鼻尖和下頜迅速滑落,轉過頭像是在對她進行最後的警告,“池三水,你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他們的身後幾百米就是在鐵路上停靠的火車,即便車上的燈光無比昏暗,在這樣糟糕的夜晚,也是足以庇護她的存在。

可池渺一手緊緊反握著阿火的掌心,另一只手則瑟縮著抱著自己的身體,她艱難地瞇起眼睛,任由雨水沖刷,纖細的聲音卻顯得十分堅定,“……我不回去。”

“阿火,我不會成為你的拖累的……這點雨根本就算不了什麽,我還能走,我不會回去的!”

“回去的話……我肯定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女孩的聲音真摯而純粹,她反而走到了霍焱的前面,一邊用力拉著他,一邊認認真真地擡頭看向他,“別放棄,我們走吧。”

“這裏這麽多麥田,就算是鐵人也要休息,肯定會有遮雨的地方……”

雨水愈發冰涼刺骨,劈裏啪啦地擊打在身上,他此時不由得沈默了。

霍焱靜靜地看著池渺柔弱且顫抖著的背影,先是感到沈沈的無力,而後緩緩地閉上眼睛,那種感覺好似被螞蟻啃噬一般細細密密地向上升騰蔓延,在這冰冷的雨夜古怪地帶來暖意。

從來只知道仇恨的內心第一次被如此濃烈的情感和無條件的信任所包裹,被一個無知的女孩小心翼翼、視若珍寶地對待。

……可是,他怎麽配?

早在父母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天起,他就應該明白,這個世界上所有與美好有關的事物都與他無關。

為什麽還要握著這個女孩的手,為什麽不冷下心腸將她推回去?

霍焱知道,自己可以做到的,他絕對不可能拉著任何無辜者跟他一起深入黑暗。

大雨傾盆,整個世界一片漆黑,連身體的五感也逐漸變得麻木,女孩執拗而堅定地看著他,那些無能的脆弱和幽暗逐漸失去了理性的克制,開始占據上風。

他好像突然做不到了。

亦或者說,在藏匿於黑暗的此刻,霍焱將理智刻意剝離,在事情變得糟糕之前,選擇繼續放縱自己,短暫沈淪下去。

無知的池渺沒有察覺到這一切,她緊緊地握著眼前男人寬大粗糙卻開始冰涼的手,努力地睜開灌入雨水的雙眼,盡可能地查看雨點勾勒出的輪廓。

“阿火……阿火!”

女孩用力地拉著他的手,她好像隱隱註意到了什麽,只是還沒有來得及繼續,便突然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量襲來,整個人好像重重地撞上了一度堅硬冰冷的墻。

她先是茫然,然後便感覺到力量的來源逐漸收緊,將她緊緊地桎梏。

……是阿火。

高大的男人弓起有力的脊背,寬大的手掌緊貼著她的後腰,他遷就著為池渺彎下了腰,她的身軀也為此而微微後仰,身體因濕透而變得冰冷的偽裝因為皮膚的緊密觸碰而逐漸散去,他的掌心終於傳遞後知後覺地傳遞著炙熱的溫度,高大的身體遮擋了傾撒在她身上的絕大部分雨。

他還是那麽燙。

池渺伸出手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脖頸,又哭又笑地閉上濕漉漉的溫熱雙眼,明明處於如此困頓之境,可是她卻仿佛再也不會感到任何失落和痛苦,精神上的快樂和滿足已經高於了一切。

原來,阿火對自己也並非無動於衷。

只要確認這一點,池渺覺得哪怕她跟著阿火前往天涯海角都心甘情願。

她從未對現實有過過高的奢望,這對於一個沒有家的孩子來說,已經是最美好的幸福與快樂。

因為,只要有阿火在的地方,就可以是她的家。

池渺已經不記得他們究竟是如何來到這個半廢棄的農房,冷風狠狠地從屋頂和窗戶灌入,讓她覺得比之前淋雨時還要冷。

房子裏有竈臺,還有一些沒有燒完的柴火和引燃物,但下雨天連空氣中都氤氳著濃濃的濕意,折騰了好久才終於點燃了竈頭。

“嗤——”

火點燃的瞬間,赤紅的火光瞬間照亮了房間裏的唯二兩個人,也給他們帶來了些許暖意。

他垂下眼眸,脫掉了黏在自己身上的濕外套,男人的身上只有一件運動服和工字背心,即便脫了外套,裏面也已經徹底濕透,或許是在是太過難受,他無聲地雙手交叉,利落得將裏面的背心也脫了下來。

池渺緊張地靠近,湊向他結實肩膀上的傷口,根本顧不上看平時他身上那些令人臉紅心跳的皮膚與肌肉。

被水浸得泛白的血肉在紅光下更顯猙獰,甚至還汩汩地滲著血,她不知所措地伸出手,卻又立刻瑟縮著受了回去,急得差點就要掉眼淚。

呼吸撲在敏感的皮膚上,他移開目光,看著被水洇濕的地面。

“沒事,只是皮外傷。”

池渺下意識地擡起頭看他,然後這才意識到,他們之間的距離好像太近了些。

更重要的是,阿火的身上沒有遮擋——

一旦意識到這一點,池渺的臉立刻紅了起來,她冰涼的手因為查看他的傷口而放在他鼓起的手臂肌肉上,察覺到女孩緊張地在他的皮膚上留下指痕,霍焱沈默了好久,這才終於心情覆雜地出聲提醒。

“反倒是你,池三水,濕衣服穿在身上會生病的。”

破舊的房屋下,令人不安的雨聲被隔絕在外。

他的聲音沙啞,輕柔卻又低沈,明明只是出於善意,但連霍焱自己聽著,都隱隱帶著幾分不清白。

池渺卻沒有想那麽多,她先是一怔,下意識地順著他的目光低下頭,她所站的地方留下了一大團水漬,被吸收在衣服裏的雨水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緩緩地流。

她身上的衣服原本比霍焱的要多不少,只是之前在山裏損失了兩件。

但即便如此,身上也不像霍焱那麽少,她隨手便脫掉了身上濕噠噠的外套,可這依舊沒有任何作用,裏面的長袖仍然是濕的,令人渾身難受。

只是他身上的衣服剛剛撩起一半,這才突然想起裏面的只剩下一件紅色的吊帶衫了。

難怪之前池渺總覺得冷。

此時此刻,脫也不是、不脫也不是,池渺小心翼翼地看向靠在墻邊取暖的阿火,發現他的目光始終沒有向自己看過來,只是看向遠處的火光。

她又想到他們之間都已經經歷了這麽多,抱也抱過了、吻也吻過了,吊帶衫而已,又不是沒有遮擋,這算得上什麽?

很快,霍焱的身後便繼續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衣服遇水後便很難脫,池渺的呼吸急促而煩躁,顯然是與這件衣服糾纏了好一會兒,這才終於將身上的長袖脫掉。

原本就濕透的馬尾因為衣服的拉扯而變得亂七八糟,她將幹脆將綁著頭發的皮繩取了下來隨便套在手腕上,然後便立刻湊到阿火身旁,一起取火。

女孩微涼的肌膚在灼熱的空氣中與他的相觸及,他像是陷入自己的世界裏,目光無神,陡然間因觸碰而回過神來,下意識地轉過頭朝看了池渺一眼。

但很快,他便皺起眉頭,意識到自己不應該忘記,而是理應時刻恪守的禮貌,立刻懊惱地將目光迅速收斂。

“抱歉,我不是……故意看你的。”

池渺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再度紅了臉。

紅色的老款吊帶襯得女孩的皮膚雪白,領口處有些大了,布料微微下墜。好在她裏面穿著少女款的小背心,沒有使情況變得更加糟糕。

只是,繼母自然不會關心她這方面的事情,這件背心還是母親去世前在她初中前買的,現在還穿著多少是有些勉強,也讓她時常苦惱好像再也無法安分下來的一對鼓脹,她實在是不知該如何是好,時至今日也只能窘迫地爛在肚子裏,不敢和任何外人分享。

即便是阿火,她也不太想讓他知道。

青春期的女孩,總是滿腹心事,連比其他同齡人大都變成了一種自卑和負擔。

或許是因為尷尬,原本就暗流湧動的氣氛變得更加古怪和暖昧,但即便如此,她還是忍不住多睨了幾眼阿火蜷起的腹部肌肉,抿起嘴角,小聲說了一句,“沒關系。”

露出姨母笑

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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