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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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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她終是擡手抱住他,讓他安靜下來。

跟前的幾道人影一頓,迅速退去。

屋內再沒有了煩躁的聲響。

懷裏的小人又冰冰涼乖巧的一動不動,她唇角一勾,意識便徹底沈了下去。

洛維泱昏昏沈沈的醒來,屋外日頭高懸,鳥鳴狗吠聲不絕於耳。

他慢騰騰支起身子,目光在這土房內緩緩移動。

屋內陳設極為簡單,除了他身下的土炕,只有一張缺了腿用石塊墊著的四方桌。

桌上放著一個老舊的水壺,兩只茶杯。

別無他物。

雖然破舊,但看得出屋主極為愛潔。

屋內地上鋪大大小小的石板,桌上一塵不染。

他身上的被褥也能聞到清新的皂香。

他垂著頭呆楞楞看著被面。

這不是葉韞的外袍。

身上幹燥的衣服和暖融的房間,和高燒前的記憶完全不同。

記憶裏碎片似的場景也仿佛做夢一般。

他沈默著一動不動,將模糊的記憶,一點點梳理。

不該是做夢的,可處境卻如此天差地別。

所以只是自己受傷被旁人救了?

她沒來?

也,根本沒有和好?

所以日後還是會和以前一樣,君臣猜忌,互相疏離。

只是,他空歡喜了一場?

他雙眼霎時空洞無光,仿佛散了所有氣力。

蒼白幹燥的嘴唇輕抖,面上卻凍結一般,什麽情緒都沒有流露出。

半響。

他終於呵呵冷笑出聲。

是啊,他總是做著不切實際的夢。

他怎麽能忘了,前兩年葉韞剛疏遠他的時候,他也整宿整宿做夢,夢到她又願意看他,哄他,疼他。

可隨著她越加冷漠的對待,他早就不再做這種奢求。

也很久沒有再做這種可憐蟲的夢了。

他怎麽敢,怎麽敢還做這種夢?

他那麽弱,什麽都做不好,整天就知道哭,被她嫌棄冷待是應得的。

早就知道了不是嗎,只有自己強大起來,她才能看見。

只有強很強才行。

不許再做夢了!

你以為你林子裏哭了她心軟了,又保護你,就是和好嗎?

你就敢再做這種異想天開都夢了!

他在心裏痛罵自己,想讓自己再次裹緊盔甲,心硬起來。

臉上的冷笑卻越來越扭曲。

眼睛赤紅,卻幹燥的緊。

可突然。

他聽到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他眼睫忽的一顫,擡頭直勾勾的看著門口。

大門被人從外推開。

她背負朝陽,踏門而入。

葉韞手上提著和陳叔一起采的甜果野菜。

本是直接打算去廚房放下,卻還是腳步一轉先來看洛維泱。

少年高燒斷斷續續已有兩日。

好在傷口還在漸好,不然她真打算冒險闖一闖這鹿山,出去給他抓個大夫來。

對視的瞬間兩人皆是一頓。

仿佛時間被停滯,少頃,葉韞勾唇一笑。

眉眼溫和:“醒了啊?”

好不容易築起的高墻盔甲霎時四分五裂,無數熾熱的光線穿越而入。

滿園秋殺春又生。

他楞楞的看著她。

她沒走近,站在門口問他:“感覺怎麽樣,頭還暈嗎?”

洛維泱沒說話,一雙桃花眼被日光照的剔透如琉璃。

他定定看著葉韞,像是失了魂一般。

葉韞臉上的笑也淡了,她轉身出去。

少年一顫,恐慌一瞬間向他傾瀉,身子剛要動,就被身後劇痛扯了半邊身子。

還沒等他緩過勁再追。

又見聽見那熟悉的腳步聲快速傳來。

葉韞進來直接走到炕邊坐下。

摸了摸他的額頭,發現都是汗。

又湊過去用自己的額頭和他相觸。

她擰眉:“燒應該是退了,怎麽這麽多汗,你還哪難受?”

洛維泱看了眼她半濕的手,慢吞吞張嘴:“你剛洗手去了?”

葉韞看他:“不然呢?”

少年癟了癟嘴,低頭委屈巴巴。

葉韞托起他下巴:“你怎麽醒來傻呆呆的,剛我還以為你燒傻了,”

她笑了笑:“就差問你還記不記得人了。”

她聲音溫雅和煦,笑如春山,仿佛極歡喜他。

和記憶裏一摸一樣,不是夢!

洛維泱看著她,突然道:“抱。”

葉韞挑眉。

少年依舊睜著一雙帶著血絲的大眼睛巴巴看著她。

他臉色蒼白,唇色淺淡。

本是十五歲的少年郎,如今大病一場,臉白如紙,就更顯小了。

葉韞到底沒拒絕。

她輕輕攬他入懷,怕碰到他背上傷口,也只是虛虛抱著。

少年下巴在她脖子上蹭了蹭,片刻,就濕了小地兒。

葉韞一楞,退了少許,便看到他扁著嘴掉眼淚。

長長的睫毛被淚水打濕,鼻尖微紅,當真可憐又委屈。

葉韞無奈的給他擦眼淚:“你啊,怎麽這般嬌氣。”

他微紅著眼濕漉漉的看著她,小聲小氣的抽噎:“你,你每次都不在,我醒來就我一個,我都動不了,你還走了。”

他低聲抱怨著控訴著,哪怕有氣無力,也依舊無限誇張的描述著他的可憐,她的不體貼。

像是在生氣,葉韞卻聽出真切的親近。

也心下了然幾分,為何每次留他一個人,回來後他總神色有異。

小貓似的可人憐。

哪怕心硬如葉韞,也對他心狠不起來。

她真的哄了半天,像是把這幾年攢起來的那點耐心都用上了,難得沒有放任他不管。

沒有爭執,沒有算計,更沒有漠然。

只是簡單的兩個人而已。

少年哭了很久很久。

這才像是散盡了所有委屈害怕,抱著葉韞淺淺蹭蹭她頸窩。

乖的像小奶貓。

過了半響,哭夠了的少年終於發現了怪異。

“你,怎麽穿的這個?”

葉韞一身粗布麻衣。

本該是黑色的衣裳也早就洗的發灰,仔細看袖口和臂彎處也有幾處縫補的印記。

“你,你……”洛維泱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

葉韞卻很坦然,她站起來,泰然自若的擡手轉了一圈。

“如何?”

迎著陽光,她真的在笑。

那雙眼眸似有星光璀璨,讓人心跳無端熱烈。

漂亮的少年郎坐在土坡上,拖著下巴看池塘裏忙碌的兩人。

“你這後生,看著瘦,力氣倒是不小。”黑臉長須的中年男子驚嘆。

他不過四十餘歲,卻背脊微彎,臉上溝壑蜿蜒,須發半白,一副操勞半載的勞苦之態。

“之前你說你能行,俺還不信,沒想到你小子還真有點本事啊。”

他家裏就他一個勞力,老伴體弱別說幹重活,稍微累點的活都受不住,故此往年清理這池塘,幾乎都是他一人。

他們村子很小,不過五十戶,且在這鹿山生存不易,能長成壯勞力的著實不多。

這幾年更是稀缺,很多活只得自己想辦法。

每年這個時候,他都得做一日歇一日,才能勉強弄完。

也是年歲大了,越來越不中用了,他心裏嘆氣。

本以為葉韞說幫忙頂不上多少用處,但她畢竟是好心也就應承下來。

沒想到這人看著一副養尊處優的模樣,卻是個能幹活的好手!

明明穿著粗布都不像刨食人,卻還挺能幹,他嘖嘖驚嘆。

“看您說的,我還能騙您不成,”葉韞倒完淤泥回來。

笑道:“不是您好心救我們回來,我們兄弟二人都活不了幾日,這等救命之恩,如若連活都幹不好,我都不好意思再賴在您家了。”

陳叔趕忙擺手,本就黝黑的臉顏色更深:“可別這麽說啊,人命關天的大事,碰到誰都得幫啊。”

葉韞笑笑,沒再多說,繼續往筐子裏挖泥。

日頭高升,兩人便收拾往回走。

隨著這兩日相處,陳叔對葉韞本就極有好感。

今日又一同勞作除淤,就更是親近不少,說話也更隨意。

兩人邊走邊聊。

這個村落信息閉塞,多年沒與外界溝通,很多話題都算得上“古董”。

但無論他說什麽,葉韞都能接的上,兩人竟然越聊越投機。

“啊!”

一聲尖叫,突然一下子傳來。

陳叔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身旁一陣風吹過。

定眼一看,葉韞早已奔向山坡上臥倒的少年。

少年身上落著一只氣勢洶洶的大白鵝。

張牙舞爪,鬥志昂揚。

它嘴死死咬著洛維泱的腿,邊咬邊撲閃著翅膀叫囂。

對比著無力反抗的少年,宛如一個已攻占敵方要塞的大將軍。

葉韞飛奔而至,手一捏,剛還氣勢洶洶的大白鵝便被她掐著脖子拿下。

她手腕一轉,迅速拿過旁邊枯藤將它捆做一團扔到旁邊。

趕忙查看少年被咬的那處,只是有點紅。

好在給他穿的厚實,不然真就不是紅腫這麽簡單了。

看著還捂著臉不起來的小少年,葉韞笑出聲:“你最近是不是不宜出門吶。”

剛還裝死的少年一下子爬了起來,伸手就捂她的嘴:“不許笑。”

葉韞扶住他,撇頭:“別動,小心你傷口!”

陳叔過來就看到二人打鬧,關心道:“小兄弟沒事吧?這村子畜牲都野性,特別是這鴨鵝可不敢惹,能給你擰掉肉來!”

葉韞點了點洛維泱頭:“聽到沒,以後別鬧騰人家。”

別以為她沒看到,就是它給人大鵝扔石頭逗樂。

可見是多無聊。

葉韞小心的背起少年。

陳叔感嘆:“你們這兄弟倆感情是真的好啊。”

“親的吧?”他問。

葉韞笑:“您眼力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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