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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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療傷

伽摩心塔十九層地底,深海與雷電被扶清隨手撐開的紙傘隔絕,熾霜劍以紙傘形態散發著微弱暖意。

將殷九弱釘在心塔天柱上的神魂釘,因為扶清的靈力而越釘越緊,少女手腕不斷流出暗紅的血。

清朗的月光從塔尖灑下,她等了許久,也沒聽見扶清的回答。

就在她以為沒有答案的時候,扶清清澈雙眸流淌著不一樣的月色,似是嘆息道:

“是,我們以前便相識。”

或許是女人回答得太輕巧,殷九弱心裏沒有驚訝,只有種塵埃落定的原來如此。

“小九,你是從何得知的?”

“我……”不知為何,殷九弱隱去那幅畫上,她為階下囚,扶清為天上月的事,撒了個小謊,“偶爾聽見師兄閑聊,說您為修仙時有過一個白月光戀人。”

“這樣啊,”扶清眉目低垂,鴉黑眼睫輕眨。

“師尊,弟子鬥膽,您的白月光是誰?”

殷九弱知道自己不該把宗門弟子那些蜚短流長,說給扶清聽。

女人是高高在上的道尊,目下無塵,無紅塵相,無眾生相。

但她就是希望自己能是那麽一個小小的例外,不需要太多。

一點就好。

然而,扶清不顧衣襟盡褪,僅有墨發掩身,便輕輕抱住殷九弱,相觸生溫。

“本尊尋你許久。”

這一聲若喟嘆,似遺憾。仿佛已經回答了殷九弱的問題,又其實什麽也未說。

“師尊,他們還說你殺妻證道,成就無情道,”殷九弱沖動地牽住扶清細白皓腕,索性一次問完。

但她忘記精鋼鎖鏈已經將她手腳禁錮,無法動彈分毫,這樣一掙紮,瘦弱手腕即刻血流不止。

扶清吻去殷九弱手腕的血痕,順勢輕輕靠在殷九弱懷中,似有若無地說了句笨。

“師尊,”殷九弱輕喚。

女人眼眸幽光流轉,雪白半弧貼近,朱唇嫣紅似血,微微開合。溫柔問道:

“小九相信嗎?”

“我只相信師尊。”

被殷九弱眼裏的赤誠所懾,扶清下意識回避:

“前塵往事,若是真的,小九,你待如何?”

女人身上幽幽甜香侵襲,殷九弱聲線止不住艱澀,“我不問過去,只求以後。”

“以後,以後定然,”扶清眼眸空洞,聲音堅毅,“予你所求。”

往後的話語,殷九弱漸漸聽不太清,神魂溫.存jiao合之際,耳邊女人吐息如蘭,極盡糾纏不休。

被神魂釘穿透的手心傷口並不愈合,扶清吻過時,特意加重幾分力道,引得殷九弱痛呼出聲,又感到絲絲酥麻。

直到心塔上層傳來窸窸窣窣的灑掃聲,一位頭上長角的小精怪,身形漸近。

殷九弱這才從荒唐情.事中清醒,恍然瞥見扶清始終清明聖潔模樣。

“師尊,我們……這樣被發現了不好。”

扶清微微笑了笑,替殷九弱拭去衣角的灰塵,又重新拿出一件新衣,給殷九弱換上。

看著七顆純黑色的神魂釘,隱沒在對方白嫩的肌膚下,扶清眼底流過一抹暗色,低聲道:

“本尊先離開,你且靜待,過幾日就會帶你回鶴雪峰。”

話音落下,白衣倩影漸漸淡去,小精怪舉著燭臺的影子走近了。

“小主人,我來給你送些仙果靈茶。”

出乎殷九弱的意料,這名小精怪竟然也跟仙鶴童子他們一樣喚她“小主人”。

“你是?”

“我是尊上以前雲游時救下的小精怪,滄瀾宗山下設有一處屬於精怪小妖的聚集地,因著我無聊,便來滄瀾宗尋得一個職位。”

“你是說我師尊給你們特意建了一處落腳地?”殷九弱心底漾起漣漪,她一向清楚扶清的博愛悲憫之心,“可是精怪不是都有自己的部族,生活無憂且富足。”

“小主人有所不知,我是人類和精怪所生的混血,為族人排斥,無家可歸只得四處流浪,直到遇到尊上。”

殷九弱張了張唇,已經能想象到小精怪以前流離的生活,她點點頭,嘆息般地笑:

“幸虧遇到她。”

就好似她自己也是無家可歸後,被扶清撿回家的小動物。

長角小精怪笑著回應:

“以後小主人如果無聊的話,我隨時都在。”

“我很快就能出去,不會無聊的。”

聞言小精怪似有不忍,卻沒說什麽,只是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給殷九弱餵水。

一日三次,從未有一次落下。

知道殷九弱手腳無法行動,他便設法買來雙陸棋、象棋、紙牌等等玩樂事物,陪著她一日又一日地捱過去。

神魂釘在殷九弱身體裏生銹,被雷電日日劈擊的骨骼,如同老舊書頁般脆弱,發出吱呀的脆響。

每次心塔傳來腳步聲,殷九弱純黑無光的眼眸都會亮起,再慢慢熄滅。

身邊的慰藉就是那塊雙魚玉玨,但玉玨貼身放在懷裏,雙手被縛,連看一下也做不到。

小精怪就這麽陪在她身邊,她總是詢問小精怪有關扶清雲游時,怎麽救下他們的事情。

一遍一遍,不厭其煩。

光陰如梭,終日待在黑暗的深海裏,她也逐漸習慣起來,起居按時,修煉刻苦,只是再也沒見到扶清。

有一日,伽摩心塔裏的潮水褪去,一道血紅的勁風朝殷九弱襲來,小精怪拼命喊醒殷九弱,卻依舊無濟於事。

“喀嚓”一聲,熾霜劍橫亙在殷九弱面前,替她擋下這致命一擊。

“師……師尊,”經年累月的關押,令殷九弱虛弱不已,唇角剛剛揚起,就看見另一道高挑的身影飛了出去。

“扶清……長梵道尊,小心,待我與你形成合圍,抓住這奸細。”

殷九弱看見沈滄離擋在扶清身前,兩人配合得很好,一看便知默契十足。

“滄離小心,莫要受傷,”扶清單手執劍,眉目如霜,滿是肅殺之意。

宗門的長老也及時趕來助陣,“尊上與少主在心塔守候多日,終於引得這叛徒動手。不枉費這多年的心思。”

幾位長老升起渾天靈陣,無差別攻擊

原來扶清和那少主經常在心塔底層觀察嗎?而叛徒的目標是自己。

殷九弱神思混亂,那自己被關押在這裏的意義是什麽?

誘餌嗎?

那叛徒的修為並不高,但手中的法寶十分厲害,逼得如意宗少主四處閃躲。而扶清馭光立於高處,神佛般俯瞰眾生。

叛徒沖到了殷九弱面前,露出的是……勾玉的臉。

“扶清,你為了讓我找不到她,真是用心良苦,”勾玉眼眸變為深紫色,身側魔氣縈繞,“你當真無情至極,關在伽摩心塔十年,也不怕她被傷成廢物。”

扶清淡然地瞥了一眼孱弱不堪的殷九弱,冷然出聲:

“本尊自會護她周全。”

“周全,就是這般周全?”勾玉看見七顆神魂釘幾乎與殷九弱嵌為一體,冷笑一聲,拔劍朝殷九弱而去,“今日我拼得性命不要,也要將她……”

勾玉的聲音戛然而止,長老的陣法壓下,令其魂飛魄散。

陣法同樣波及到殷九弱,本就搖搖欲墜的神魂,變得更加脆弱,幾盡消散。

扶清本在袖手旁觀,但睨見殷九弱看向自己時猶帶愛慕的眼神,心道“還不是時候”,便翩然落下,抱住了殷九弱。

被扶清抱住時,殷九弱已然接近昏迷,她不知道勾玉最後是想殺了自己,或是別的什麽。

臨崖居。

雕花窗外白雪茫茫,殷九弱重傷醒來後,癡癡看了許久,很多年沒見過這樣的景色了。

這樣自由快活的景色。

她的手腳鎖鏈已解,但釘在手心、手腕、腳踝和眉心的神魂釘,並未取出。

因此,她依舊行動不便,只能聽見門外的人來來往往,似乎在給她煎藥。

房間裏沒有點蠟燭,很黑,讓她心生膽怯,不自覺地生出冷汗。

伽摩心塔十年,竟讓她開始害怕黑暗。

迷茫、黑暗、恐懼交織在她心間。

她聽見他們說勾玉是方外之地魔氣的傀儡,來宗門潛伏,就是為了離間門派上下,才會故意假扮成殷九弱,偷取寶物殺害同門。

“九弱師妹在心塔下關了那麽久,一身修為怕不是都廢了。”

“多虧了如意宗少主的幫助,才能這麽快抓到奸細。”

“是啊,尊上也非常感謝她,贈送了她許多禮物。二人還約好同游北溟,郎情妾意啊。”

“大家都盼望著快些到尊上和少主的婚期,好喝喜酒。”

師兄弟閑話的聲音散去,房門被人推開,清潤甜軟的香氣將殷九弱妥帖包圍。

黑暗中,扶清的目光凝在殷九弱鎖骨的紅痕,擡手輕輕撫過那傷口。

兩人同時戰栗起來,扶清溫柔地流連在少女的眉眼、鼻梁、嘴唇。

對方的靈氣一點點游走在傷痕累累的心脈之間,唇瓣被碾磨出血,殷九弱不由得悶哼一聲。

“別動,本尊為你療傷,”扶清軟軟地俯身,紅唇間滿是受不住的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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