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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順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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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順手的事

“誰啊?”祝訣心跳得很快,她上前把窗戶完全拉開,努力地探頭朝墻根兒看。

男生眼神裏的錯愕加倍,本來看見隔壁班女同學打算爬進來就已經嚇了一跳,沒想到還有一個人。

“需要我給你們開門嗎?”就這樣傻傻地對視了很久,男生終於開口。

“呃,你開一下吧。”林曉箏還蹲著,她揮手催促著。

男生站起來,把前門打開,林曉箏也跳回到走廊上。

“方修時,你一個人在這兒幹嘛呢?”祝訣確認班裏就他一個,放下心來問道。

“我來寫作業的,每周只要方老師來學校開會,我就會在這兒寫會兒作業。”

原來是因為語文老師……

“慢著,你說語文老師他們在學校?”祝訣停住腳步。

“沒關系的,他們那個會剛開始開,還要很久才會來班裏找我。”方修時回到位置上,重新開始寫作業。

“那咱們抓緊時間。”

分工行動,祝訣去位置上找日記本,林曉箏去岑檐位置上找作業。

方修時這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倒是一直盯著林曉箏看。

“你為什麽翻他的座位?”方修時罕見地問別人問題,祝訣都回了頭。

“我找個東西,你放心,沒走錯,沒偷人東西,他知道的。”林曉箏生怕被誤會,連續給自己套了好幾層盾。

“找到了!”祝訣率先找到,把日記本塞進包裏。林曉箏也很快找完,岑檐把幾門作業都放在一起,碼得整整齊齊。

滿載而歸,走之前,祝訣看了一眼窗簾。

“你為什麽把窗簾都拉上?”

“沒什麽……不想讓別人看見班裏有人。”方修時沒擡頭,話音裏也沒什麽底氣。

半小時就快到了,她們還得留時間出校門,祝訣沒再多問,被林曉箏拉著離開。

“原來他就是方修時啊。”去快餐店的公交車上,林曉箏說。

“嗯,你認識?”

“不認識,但聽說過,上次在書店也跟你一塊兒見過,你們班語文老師的兒子吧。”

“是的,也是現在的英語課代表。”

“他就是搶你飯碗的那個啊。”林曉箏開玩笑。

“沒有沒有,我現在學習時間都夠嗆,哪兒有時間當課代表給老師跑腿,英語老師能把他換來當課代表,我還是很慶幸的。”祝訣又想到什麽,“你不應該不認識吧?他是音樂老師的兒子,音樂老師不是你們小主持人社的老師嗎?”

“這我還真不知道,學校裏也沒流傳過,好像是到了高三大家才知道的。”

“這麽隱蔽。”

“方修時和語文老師在學校裏遇上可能都不會打招呼,而音樂老師對誰都熱情,所以沒人在意過吧。”

“也是。”祝訣想起語文老師傳統又松垮的形象,看起來脾氣就不太好。

“對了,你還不趕緊先看看日記本。”

祝訣連“哦”了幾聲,從包裏掏出本子。

什麽也沒有,日記本消失的幾天,什麽都沒有記錄。

“看來沒什麽進展。”祝訣嘆氣,“不過至少我們知道它的消失是會和徐稔斷聯同時發生的,哪天它又消失了,我也有個心理準備。”

終於抵達快餐店,林曉箏把岑檐的數學作業拿出來,剛翻到這周末的作業,她張開的嘴就沒有合上過。

上面不止寫好了答案,還用鉛筆圈出題幹中的信息,打個箭頭,寫好了解題思路,以及為什麽這樣做,這個已知條件能帶來什麽可用信息。

選擇題更是如此,每一題都用鉛筆寫了解題過程,位置不夠寫的,就貼了便利貼接著寫,過程具體到某個公式在哪本書的哪一頁。

林曉箏瞪大了眼睛,又往前翻了幾頁,發現不止是這周末,從周三開始的作業,都是這樣標記好了的。

“怎麽了?”祝訣還在掏作業,擡頭就看見林曉箏瞠目結舌的表情。

林曉箏把岑檐的作業推過去,又找出別的科目作業。

語文、英語、物理、生物,也通通是這樣的,鉛筆在題幹處圈出重點信息,寫出解題思路,甚至還有易錯點的強調和解決辦法。

“這得花多少時間,太強了。”林曉箏咬了一口漢堡。

祝訣默默地看著面前做滿標註的作業,沒有說話。

“先寫作業吧。”良久,她平靜地說。

多虧了岑檐詳細的筆記,二人很快做完了作業,祝訣也騰出更多的時間去背書。

忙活完回家,祝訣心不在焉地吃晚飯。

“今天還用電腦嗎?”媽媽夾了一塊肉給祝訣。

“今天暫時不用了……我打電話就行。”為了不讓媽媽過度疑慮,只能周五再上線了。

回房間,祝訣找出岑檐給自己的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被秒接。

“祝訣?”男生清透的聲音從聽筒傳來,給人莫名的安心感。

“嗯,是我。”

“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周五我和徐稔聯系上了。”

“那就好。”岑檐緊繃的聲線放松下來,“還有別的事嗎?作業還能理解嗎?”

“能,畢竟你標註了那麽多。”祝訣坐在書桌前,面前還攤著岑檐的作業,“不過,以後不需要寫得這麽詳細,林曉箏跟我一起做作業,她能看懂過程,會講給我聽的,雖然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或許就是順手的事,但是也挺費時間的。”

岑檐躺在競賽主辦方安排的上下床上鋪,盯著天花板,沒來由地笑了。

“這不是順手的事。”

“嗯?”

“我是很用心、特地為你寫的。”岑檐把手背放到額頭上,“所以,不存在‘不需要’。也希望你不要有負擔,現在時間很寶貴,我明白你的處境。”

祝訣在電話這頭不知道該回應些什麽,她無言許久,直到聽到男生輕咳了兩聲。

“你身體不舒服?”

“稍微有點發燒,水土不服,不礙事,我已經吃過藥了。”

“那你……照顧好自己,有要緊事我再打給你。”

“沒什麽事也可以。”岑檐強忍住想要咳嗽的沖動,“隨便聊聊天也可以,聊不會做的題,聊煩心的事。”

“好,那你先休息吧。”

掛了電話,祝訣覺得嗓子緊緊的。

我也發燒了嗎?

“誰啊?”下鋪別的學校的學生兼目前的室友探出腦袋,“說說唄,這房間就咱倆住,沒人會知道的。”

“沒……朋友打的。”

“什麽朋友打的你能緊張成這樣,剛在廁所吐過,蹭一下飛床上去接了。”

“今天的題不夠難的是吧,你還有心思問這個。”岑檐哭笑不得。

“我隨便問問的啦,這不是看你不舒服嘛開開玩笑,說到今天的題,真是變態啊……”

室友起身,倒了一杯水遞給岑檐。

“還好,最後一小問時間不夠了,我沒寫出來。”

“好家夥,你發著燒還能寫到最後一小問,毅力驚人啊。”

岑檐拿著水杯,熱水的蒸氣熨在杯內壁,他微微出神。

祝訣又背書到淩晨,她抱著單詞本站在自己臥室的窗戶前面,看著一顆星星都沒有的夜晚,胸口悶悶的,這無邊的黑夜下一秒要將自己裁剪。

時間的無用消耗,像緩刑。

周三,學科競賽決賽昨天已經結束,同學們還在搭車回來的路上。

“交一下作業。”祝訣的腦袋昏昏沈沈的,隨便從書包裏掏出一張英語試卷遞給方修時。

方修時接過,楞了幾秒,又還回去,指著試卷上的名字。

岑檐的名字像涼水灑在祝訣的臉上,她迅速抽回,在包裏翻找著自己的試卷重新交給方修時。

還好課代表們默認不會收去參加決賽的同學們的作業。

“你跟我一塊兒去辦公室,英語老師說要找你,好像和你的作業有關。”

祝訣戰戰兢兢地跟在方修時身後。

“別害怕,她看著不像要生氣的樣子。”方修時沒回頭,淡淡地說。

“謝謝……你怎麽突然安慰起來我?”祝訣想到那天在書店裏和方修時打招呼,對方還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

“因為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也知道了你的,我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方修時轉身。

“什麽秘密?”一瞬間,祝訣腦海裏閃過無數個場景,難道穿越的事被發現了,方修時這麽聰明嗎?她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我的秘密是周末在學校裏寫作業,你的秘密是……”

祝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是幫林曉箏還岑檐的作業,是不是?”

……

祝訣又把心咽了回去。

“不是,她沒拿岑檐的作業,那天要拿的東西太多,我讓她幫我去岑檐位置上找一下的。”

“這樣啊。”不知是不是祝訣聽錯了,方修時的語氣放松不少。

進辦公室,祝訣仔細觀察了英語老師的表情。

“看什麽?過來。”英語老師招手。

“老師,有什麽事嗎?”

“你把這個帶到六班講臺上,他們班第一節課我的課。”英語老師沒有第一時間回答祝訣的問題,而是用一沓試卷把方修時打發走,才看向祝訣,“你這個作業啊,倒是做得挺好的,怎麽一到考試就不行了呢,如果是因為身體出問題影響你考試,那總不能一考試就出錯,一做作業就沒事了吧?”

“不會的題,我問了同學。”

“哪個同學,是岑檐吧?”英語老師一眼看破,“上次作業有道題,是競賽題,全班只有岑檐,和你,做出來了。如果是在以前,你能做出來我一點也不驚訝,但現在不是以前了。”

只要岑檐教過,不論題目難易,祝訣一般不會在作業上留白,她無所謂老師怎麽想。岑檐可能習慣她之前的做題水平,也沒攔著。她必須把每題都做一遍,留下答案,好有個印象。

“嗯,是岑檐。”

“如果不會,可以空著,但是沒必要去抄,你抄的話,這個題的意思你……”

祝訣猛擡頭:“老師,我沒有抄。”

“那你是?”

“我是問了同學,知道怎麽解了才寫的。”

“但是你這樣和抄沒有兩樣,你先入為主地覺得如果不會,會有同學教你,會有現成的解題思路。一旦產生依賴性,考試的時候遇到不會的題就懶得思考了。”

“我知道,但是我現在沒辦法……”祝訣內心有苦說不出,照這樣說,難道每次都要交幾乎空白的作業上去嗎?

“總之,你得改變你做作業的方式,我會跟你們班主任以及其他老師說的,不會的,你就交空白,但交上來做了的,必須是你從一開始就自己會做的。”

祝訣覺得英語老師說得也有道理,點點頭。

季紅雖然看著冷冰冰的,但思維層次的確在學生之上。

“好的老師,我知道了。”

“對了,你和岑檐很熟嗎?沒見你們說過話,你怎麽偏偏問他題目?”

“他最厲害嘛,我現在狀態這麽差,想著請教學習最厲害的同學,對他來說也不耽誤時間。”祝訣隨便扯了幾句。

“行,你回去吧,岑檐也快回學校了。”英語老師沒糾結祝訣話裏的真實性,繼續批改作業。

校車風風光光地停在校門口,兩個帶隊老師下車後就扯著橫幅。

這次決賽,三中的成績很不錯,雖然總體還是比不上一中,但岑檐的成績和一中最好的成績一樣,算是扳回一局。

回到班裏,岑檐無暇回應太多大家的“恭喜”,先從筆袋裏找出橡皮,打算把前面幾天作業上的標註擦掉。

翻開作業,卻發現上面的標註已經被擦幹凈了。

岑檐看向前排祝訣清瘦微弓的背影。

祝訣太累了,連岑檐回班都不知道,一邊做題一邊“點頭”,直到趴在桌子上睡著。

“岑檐,英語老師叫你!”

終於放學,岑檐走到已經精疲力盡的女生桌前,敲了敲桌子,抱著全班的數學試卷先離開了。

祝訣大概懂了,假裝在位置上磨磨蹭蹭地收拾,直到高三年級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在勞動委員鎖門前,岑檐回班,拎起包就走,祝訣緊跟其後。

“英語老師今天找你了?”祝訣試探著。

“嗯,我就是打算跟你說這件事的。”

“其實她說的也對,先看解題思路再去做題的話,考試時遇到相同類型的題也不能自行找到突破口。”

“是的,我之前沒想到這一點,不過,我還是會給你寫解題思路,但是是在你自己思考過題目以後,把作業交上去了,再給你看,看看究竟是哪裏沒有想到。”

“你……我以為你會不高興。”祝訣說。

“為什麽?”

“因為那些標註是你花了心思寫的,這樣的做法卻被否定了。”

“不會,我無論花多少心思,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幫你學懂學會,如果這樣的方式的確是錯誤的,及時止損也很好。”岑檐雙手撐著後腦勺,“我說過,這是一個艱難的過程,我希望盡我所能,讓你的挫敗感和困難度減少一些,無論什麽方式。”

祝訣擡頭,剛想說話,卻被岑檐打斷:“誒,你可別一直說謝謝什麽的,我還不習慣。”

男生誇張地掀起袖子,一陣冷風吹來,還真起了點雞皮疙瘩。

二人同時笑了,祝訣看向前方:“沒有,我是想問,你為什麽這麽費心幫我?因為我是徐稔的朋友嗎?”

岑檐也看著前方,嘴角漾起一絲笑意。

“因為,我是你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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