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負卿千行淚，系我一生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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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負卿千行淚，系我一生心(1)
醇酒美人，燭影搖紅。
此時此刻，早已回到皇宮的弘光帝正在他的紫辰殿中飲酒賞樂。六名陳國新進獻的美女，兩名一左一右在為他侍酒，餘下四名正在為他翩翩起舞。
弘光帝似乎對這幾位異國佳麗大感興味，自從回宮見到這六美之後，居然除了處理朝政，就是和她們膩在一起，飲酒做樂。
後宮眾妃嬪正在慶幸那個狐媚惑主的沈昭容總算沒再跟著皇帝一同返回宮中，哪知陳國卻又送來了這六只狐貍精。
弘光帝身邊的一幹內侍，見皇帝兩日前還對沈昭容寵愛無比，關懷備至，如今眼見又迷上了新人，不由在心裏嘆息果然自古帝王皆風流，再與眾不同的美人兒，就算得帝王專寵一時，也是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帝王的情愛是絕不會專註於一人之上的。
他們卻哪裏知道，此時坐在殿中的弘光帝看似在盡情享用這一切，這醉人的美酒，絕色的麗人，纏綿的樂曲，撩人的舞姿，然而腦海中不斷湧現的卻始終是這數月中沈離的音容笑貌。
那一日，他特意給她看了莫問居士的兩幅美人圖，又故意和她說了許多，最後見她倦了，終於不再說什麽，微微一笑，輕輕將畫從她手中取過，放在一旁，將她抱起，放到榻上，說道：“別再去想這些了，你該小憩一會了。”待見她躺好，為她蓋好被子，正要起身，沈離忽然又睜開眼睛道：“承瑄，”
他重又坐回床邊，笑道：“怎麽？”
沈離輕聲問他：“你方才說你若是範蠡大夫，你絕不會將西施進獻給吳王，但若你是吳王，那你，又會不會為了西施這個越女而斷送了吳國的江山？”
當時他聽她這樣一問，不由得一怔，卻也只是瞬息之間，容色便又恢覆如常，笑問道：“愛妃是想問我美人與江山孰輕孰重這個問題嗎？”
沈離面上微微一紅，垂下眼瞼，不去看他，輕聲道：“是又怎樣？”
他眼裏的神色漸漸變得幽深難測，他輕撫沈離的唇道：“那離兒是想聽真話還是——”。
“自然是真話。”沈離毫不遲疑地答道。
他凝望著她，過了片刻苦笑道：“朕不得不說，如今在朕心裏只怕還是江山的分量更重一些。”
沈離眼中有一瞬的失落，但她隨即便道：“雖然這不是離兒想要的答案，但是和離兒之前預想的倒是一模一樣。”
他握住她的手道：“離兒——”
沈離用手輕輕掩住他的唇道：“陛下不用解釋什麽，離兒明白的，離兒謝謝陛下的據實以告，離兒只有一個請求。”
“什麽請求？”
“十年後，如果那時候陛下還記得離兒的話，請陛下再想一想離兒今晚問您的這個問題。”
“十年後，莫說是十年後，便是此刻，在我心中，比起你來，難道當真便是江山的分量更重一些嗎？”弘光帝在心中暗暗嘆道，仰首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身側的美人立時又為他添滿。
室中紅袖翩躚，笙歌燕舞，二位美人不斷向弘光帝獻酒，見弘光帝一一飲盡，心中不由竊喜，正在此時，忽見一個小內侍匆匆走了進來，將一張短箋呈給弘光帝，弘光帝接過一看，面色一變，但瞬即便恢覆如常，沈吟片刻，將短箋收入袖中，揮了揮手讓那個內侍下去，重又拿起酒杯，卻不再說話，只是一杯接著一杯喝酒，眉頭微蹙，似是有什麽難以決斷之事。
那二位美人不知發生了何事，但見這位大周的皇帝如此面色凝重，心中也不由得惴惴不安起來，也不敢再多話，只是小心斟酒侍候。
弘光帝默默地飲著酒，覺得腦中一片混沌，竟似一堆亂麻，不知如何是好。
他自幼堅毅果決，殺伐決斷，從來當機立斷，沒有片刻的猶豫，然而，此刻，卻是當真不知該何去何從。
心中越來越是煩亂，絲竹之樂綿綿不絕傳入耳中，本是緩歌慢舞，此時聽在他耳中卻是說不出的聒噪煩亂。
只聽“當”的一聲，弘光帝猛地將杯中之酒擲到地下，沈聲喝道：“你們都出去，讓朕靜一靜！”
美人侍從盡皆驚惶退下，弘光帝一人獨坐在空蕩蕩的內室之中。他緩緩從袖中又抽出那一張短箋，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話：“沈昭容遇刺，無礙，蕊珠死，昭容欲返宮。”
弘光帝凝視著那用朱筆寫就的短短兩行紅字，一動不動，宛如一塊石刻。
也不知過了多久，弘光帝霍然站起，大步朝外走去，一邊傳令道：“傳朕旨意，早朝推遲一個時辰。快去備馬，朕要去湯泉山。”
弘光帝在暗夜中縱馬疾馳，冬日的寒風從他的耳邊呼嘯而過，他充耳不聞，只是一鞭又一鞭恨恨地打在愛馬的身上，他的坐騎本就是萬中選一的寶馬，如今見主人如此催逼，更是奮起精神，四蹄翻飛，奔馳如電。
緊跟在他身後護衛的禦林軍從未見過皇帝如此一路飛馳，與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只得不停地鞭打坐騎，拼命趕上，生怕落在皇帝後面，護衛不周。
弘光帝一路疾行，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只覺此時天已微明，清晨的寒風卻依舊凜冽。然而在這呼嘯嗚咽的寒風聲裏，卻漸漸傳來另外一些聲音。
弘光帝聽到風中隱約傳來的馬蹄聲和車輪聲，心頭大震，狠狠一鞭抽在馬上，急急朝前奔去。
在清晨的薄霧之中，漸漸顯出一輛馬車的輪廓和一行人馬，弘光帝不自覺地勒緊了韁繩，放慢了速度。
緊跟在那馬車旁的一人似是瞧見了他，急忙拍馬上前，待認清了正是大周當今天子，皇帝陛下。立即滾下馬來，跪倒在地道：“奴婢常樂，恭迎聖駕，奴婢惶恐，有違陛下聖意，沒能照顧好沈昭容，讓昭容娘娘受此驚嚇，實在是罪該萬死。”
弘光帝看也不看他，只是凝目望著那輛馬車。
常樂又道：“奴婢向陛下請罪，陛下此前並無旨意命昭容娘娘回宮，但是昭容娘娘受此驚嚇，又失了貼身的侍女，心中悲痛，當下便要返回宮中，奴婢苦苦相勸，無奈昭容娘娘以死相脅，因此，奴婢不得已只得送昭容娘娘返宮，奴婢違抗聖旨，還請陛下降罪責罰。”
弘光帝還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輕聲問道：“沈昭容在車裏嗎？”
常樂忙道：“正是。”頓了一頓，又小心翼翼地道：“陛下，昭容娘娘受此驚嚇，舊病又犯了。”
“哦。”弘光帝應了一聲，問道：“孫神醫呢？”
“孫神醫和兩名宮女正在車中照料昭容娘娘。”
弘光帝沒有再說什麽，從馬上下來，緩緩走到車前，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上了馬車，輕輕走入車內。
過了一刻鐘光景，弘光帝從車中出來，慢慢走下馬車，緩緩走到馬前，見常樂還跪在地上，說道：“你起來吧，這件事本也怪不得你，朕恕你無罪。”
“謝陛下隆恩。”常樂急忙再次跪倒謝恩。他正想問皇帝是就此將沈昭容帶回宮中，還是再送回甘泉宮去，卻聽得一陣馬蹄聲響，似是又有一隊人馬往這邊行來。
皇帝急步走到一名侍衛前低聲說了幾句，但見那人立即翻身上馬，向來路奔去。
弘光帝重又轉回身，看著馬車，對常樂說道：“朕要先行回宮早朝了，朕來之前，已經命一千禦林軍隨後趕到，朕已命五百禦林軍留下來護送你們回宮。你們不用急著回宮，讓馬車慢慢走，不要，不要擾到沈昭容休息。”
常樂聽到末一句，覺得自已心中一酸，哽咽道：“是，奴婢尊旨，請陛下放心，奴婢這回一定將沈昭容平安護送回宮。”
“嗯。”弘光帝點了點頭，又道：“回宮後，先將沈昭容送到瑤光殿安歇吧。”
弘光帝早在揩沈離一起去甘泉宮休養時便已命人重行修整瑤光殿，預備返宮之後將沈離從倚梅閣移居到那裏。他雖然並不甚喜瑤光殿，但沈離自是不能長住在他的紫辰殿中，因此，他便只能退而求其次，選擇了這座後宮之中離他的紫辰殿最近的宮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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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早已回到皇宮的弘光帝正在他的紫辰殿中飲酒賞樂。六名陳國新進獻的美女，兩名一左一右在為他侍酒，餘下四名正在為他翩翩起舞。
弘光帝似乎對這幾位異國佳麗大感興味，自從回宮見到這六美之後，居然除了處理朝政，就是和她們膩在一起，飲酒做樂。
後宮眾妃嬪正在慶幸那個狐媚惑主的沈昭容總算沒再跟著皇帝一同返回宮中，哪知陳國卻又送來了這六只狐貍精。
弘光帝身邊的一幹內侍，見皇帝兩日前還對沈昭容寵愛無比，關懷備至，如今眼見又迷上了新人，不由在心裏嘆息果然自古帝王皆風流，再與眾不同的美人兒，就算得帝王專寵一時，也是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帝王的情愛是絕不會專註於一人之上的。
他們卻哪裏知道，此時坐在殿中的弘光帝看似在盡情享用這一切，這醉人的美酒，絕色的麗人，纏綿的樂曲，撩人的舞姿，然而腦海中不斷湧現的卻始終是這數月中沈離的音容笑貌。
那一日，他特意給她看了莫問居士的兩幅美人圖，又故意和她說了許多，最後見她倦了，終於不再說什麽，微微一笑，輕輕將畫從她手中取過，放在一旁，將她抱起，放到榻上，說道：“別再去想這些了，你該小憩一會了。”待見她躺好，為她蓋好被子，正要起身，沈離忽然又睜開眼睛道：“承瑄，”
他重又坐回床邊，笑道：“怎麽？”
沈離輕聲問他：“你方才說你若是範蠡大夫，你絕不會將西施進獻給吳王，但若你是吳王，那你，又會不會為了西施這個越女而斷送了吳國的江山？”
當時他聽她這樣一問，不由得一怔，卻也只是瞬息之間，容色便又恢覆如常，笑問道：“愛妃是想問我美人與江山孰輕孰重這個問題嗎？”
沈離面上微微一紅，垂下眼瞼，不去看他，輕聲道：“是又怎樣？”
他眼裏的神色漸漸變得幽深難測，他輕撫沈離的唇道：“那離兒是想聽真話還是——”。
“自然是真話。”沈離毫不遲疑地答道。
他凝望著她，過了片刻苦笑道：“朕不得不說，如今在朕心裏只怕還是江山的分量更重一些。”
沈離眼中有一瞬的失落，但她隨即便道：“雖然這不是離兒想要的答案，但是和離兒之前預想的倒是一模一樣。”
他握住她的手道：“離兒——”
沈離用手輕輕掩住他的唇道：“陛下不用解釋什麽，離兒明白的，離兒謝謝陛下的據實以告，離兒只有一個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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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後，如果那時候陛下還記得離兒的話，請陛下再想一想離兒今晚問您的這個問題。”
“十年後，莫說是十年後，便是此刻，在我心中，比起你來，難道當真便是江山的分量更重一些嗎？”弘光帝在心中暗暗嘆道，仰首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身側的美人立時又為他添滿。
室中紅袖翩躚，笙歌燕舞，二位美人不斷向弘光帝獻酒，見弘光帝一一飲盡，心中不由竊喜，正在此時，忽見一個小內侍匆匆走了進來，將一張短箋呈給弘光帝，弘光帝接過一看，面色一變，但瞬即便恢覆如常，沈吟片刻，將短箋收入袖中，揮了揮手讓那個內侍下去，重又拿起酒杯，卻不再說話，只是一杯接著一杯喝酒，眉頭微蹙，似是有什麽難以決斷之事。
那二位美人不知發生了何事，但見這位大周的皇帝如此面色凝重，心中也不由得惴惴不安起來，也不敢再多話，只是小心斟酒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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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越來越是煩亂，絲竹之樂綿綿不絕傳入耳中，本是緩歌慢舞，此時聽在他耳中卻是說不出的聒噪煩亂。
只聽“當”的一聲，弘光帝猛地將杯中之酒擲到地下，沈聲喝道：“你們都出去，讓朕靜一靜！”
美人侍從盡皆驚惶退下，弘光帝一人獨坐在空蕩蕩的內室之中。他緩緩從袖中又抽出那一張短箋，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話：“沈昭容遇刺，無礙，蕊珠死，昭容欲返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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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光帝在暗夜中縱馬疾馳，冬日的寒風從他的耳邊呼嘯而過，他充耳不聞，只是一鞭又一鞭恨恨地打在愛馬的身上，他的坐騎本就是萬中選一的寶馬，如今見主人如此催逼，更是奮起精神，四蹄翻飛，奔馳如電。
緊跟在他身後護衛的禦林軍從未見過皇帝如此一路飛馳，與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只得不停地鞭打坐騎，拼命趕上，生怕落在皇帝後面，護衛不周。
弘光帝一路疾行，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只覺此時天已微明，清晨的寒風卻依舊凜冽。然而在這呼嘯嗚咽的寒風聲裏，卻漸漸傳來另外一些聲音。
弘光帝聽到風中隱約傳來的馬蹄聲和車輪聲，心頭大震，狠狠一鞭抽在馬上，急急朝前奔去。
在清晨的薄霧之中，漸漸顯出一輛馬車的輪廓和一行人馬，弘光帝不自覺地勒緊了韁繩，放慢了速度。
緊跟在那馬車旁的一人似是瞧見了他，急忙拍馬上前，待認清了正是大周當今天子，皇帝陛下。立即滾下馬來，跪倒在地道：“奴婢常樂，恭迎聖駕，奴婢惶恐，有違陛下聖意，沒能照顧好沈昭容，讓昭容娘娘受此驚嚇，實在是罪該萬死。”
弘光帝看也不看他，只是凝目望著那輛馬車。
常樂又道：“奴婢向陛下請罪，陛下此前並無旨意命昭容娘娘回宮，但是昭容娘娘受此驚嚇，又失了貼身的侍女，心中悲痛，當下便要返回宮中，奴婢苦苦相勸，無奈昭容娘娘以死相脅，因此，奴婢不得已只得送昭容娘娘返宮，奴婢違抗聖旨，還請陛下降罪責罰。”
弘光帝還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輕聲問道：“沈昭容在車裏嗎？”
常樂忙道：“正是。”頓了一頓，又小心翼翼地道：“陛下，昭容娘娘受此驚嚇，舊病又犯了。”
“哦。”弘光帝應了一聲，問道：“孫神醫呢？”
“孫神醫和兩名宮女正在車中照料昭容娘娘。”
弘光帝沒有再說什麽，從馬上下來，緩緩走到車前，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上了馬車，輕輕走入車內。
過了一刻鐘光景，弘光帝從車中出來，慢慢走下馬車，緩緩走到馬前，見常樂還跪在地上，說道：“你起來吧，這件事本也怪不得你，朕恕你無罪。”
“謝陛下隆恩。”常樂急忙再次跪倒謝恩。他正想問皇帝是就此將沈昭容帶回宮中，還是再送回甘泉宮去，卻聽得一陣馬蹄聲響，似是又有一隊人馬往這邊行來。
皇帝急步走到一名侍衛前低聲說了幾句，但見那人立即翻身上馬，向來路奔去。
弘光帝重又轉回身，看著馬車，對常樂說道：“朕要先行回宮早朝了，朕來之前，已經命一千禦林軍隨後趕到，朕已命五百禦林軍留下來護送你們回宮。你們不用急著回宮，讓馬車慢慢走，不要，不要擾到沈昭容休息。”
常樂聽到末一句，覺得自已心中一酸，哽咽道：“是，奴婢尊旨，請陛下放心，奴婢這回一定將沈昭容平安護送回宮。”
“嗯。”弘光帝點了點頭，又道：“回宮後，先將沈昭容送到瑤光殿安歇吧。”
弘光帝早在揩沈離一起去甘泉宮休養時便已命人重行修整瑤光殿，預備返宮之後將沈離從倚梅閣移居到那裏。他雖然並不甚喜瑤光殿，但沈離自是不能長住在他的紫辰殿中，因此，他便只能退而求其次，選擇了這座後宮之中離他的紫辰殿最近的宮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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