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思君令人老，軒車來何遲(2)
關燈
小
中
大
第七章 思君令人老，軒車來何遲(2)
大周皇帝禦駕親征，離開京城已經有五個多月了。
這五個多月來，常樂心裏總有一種不塌實的感覺，他所有的焦慮和擔憂都是因為一個人，就是住在倚梅閣裏還在被禁足的沈才人。
皇帝在出征的前一夜曾經給他下了密令，命他暗中護衛沈才人。可誰知，皇帝第二天剛走，那位沈才人就感染了風寒。常樂急忙暗中找了位禦醫為她診脈開方。皇帝臨行前曾囑咐過他，如若沈才人有什麽狀況，要及時報與皇帝知曉。可也總不成皇帝剛一上馬出征，就奏報皇帝沈才人偶感風寒。常樂左思右想，猶豫了好半晌，心道：“聽徐太醫道，只是偶感風寒，服幾帖驅風散寒，發熱解表的湯藥，便即痊愈。只不過是小小一個風寒，想必服藥調養幾日便無大礙，倘若病情加重再向皇帝奏報不遲。
然而，不管常樂心中如何暗暗祝禱，每日命徐太醫細細診治，沈才人的風寒卻遲遲不見好轉，過了十天仍然沒有一點見好。常樂心中開始漸漸著慌，因為他比誰都清楚這位才人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更加拿不準應不應該及時把這一情況奏報給弘光帝知道。
然而第二天，常樂就聽到了好消息，派去倚梅閣探問的小黃門回報說沈才人的病正在好轉，一切安好。常樂雖略寬了寬心，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兒，待得又過了幾日，無論是向徐太醫詢問還是去問蕊珠，得到的始終都只是這麽一句：“沈才人一切安好，不日即可痊愈。”常樂這才覺得此間一定大有問題。這一日晚間，他實在按捺不住，只得親自到倚梅閣找蕊珠探問沈才人的病情。哪知蕊珠一見到他，還不待他問出口，便先說道：“常公公可是來探問才人姐姐的病情的？”
常樂忙道：“正是，沈才人如今玉體如何啊？”
蕊珠卻不答他，只是說道：“才人姐姐不讓我說，還請公公移步到才人姐姐的寢室敘話。”
常樂倒被她這兩句話弄得呆了一呆，細細在腦中咀嚼了幾遍，問道：“沈才人是怎麽知道的，可是自已猜到的嗎？”
蕊珠一臉委屈地道：“前幾日，那位徐太醫正要給才人姐姐診脈時，她突然問徐太醫派他前來診病的人是不是每日都要探問她的病情，徐太醫自然說沒有。才人姐姐又轉過頭來問我，我自然也搖頭說沒有了，可是才人姐姐盯著我的眼睛看了許久，我實在承受不住她那樣的眼神，趕忙把頭低下去。才人姐姐就說既然你們都瞞著我，那麽就不必麻煩徐太醫再為我診脈了，蕊珠你也不用再去煎藥了，即使藥煎好了我也是不喝的。我和徐太醫見她神色堅決，只好都說了出來。然後才人姐姐就命我們以後不許再透露半點實情，若是再有人來探問只許說一切安好，倘或我們陽奉陰違的話，她就再也不讓太醫為她診治，再也不喝湯藥。”蕊珠說到這裏，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常樂又問道：“可是沈才人說要見我？”
蕊珠抹抹淚道：“是的，就在昨天，才人姐姐突然說如果常公公親自來探問的話，就請常公公裏面敘話。”
常樂見再也問不出什麽，只得跟著蕊珠往裏面走去。待進到沈才人的寢室，見沈離手拿一卷佛經，正斜倚在一張暖榻之上，身上蓋著一幅錦被。常樂先行了個禮，然後便細細打量沈才人，覺得她容顏似乎清減了些，精神卻瞧上去不錯。
沈離也不理會常樂直視她的目光，微微笑著道：“常公公請座，珠兒，上茶。”
常樂緩緩坐下，正不知該如何開口，就聽沈離問道：“是皇上命你這麽做的吧？”
常樂微一思忖，弘光帝臨行前並沒有命他不得對沈才人告知這一切，當下答道：“正是，陛下臨出征前之所以沒讓奴婢跟著，就是因為放心不下才人您，這才命奴婢留下代為看顧。還望才人您不要辜負皇上的一番心意，千萬珍重玉體啊。”
沈離將身側的窗子打開，看著外面的景色緩緩說道：“陛下他還說了什麽沒有？”
常樂心知在這位冰雪聰明的沈才人面前什麽也瞞不過，不如合盤托出：“陛下還曾嚴令奴婢，倘若才人有任何狀況都要及時奏報給陛下知曉。”
“那我此次的病你可曾奏報？”
“回才人，因為禦醫說才人的病只是偶感風寒，只要善加調治，並無大礙。而皇上的大軍又剛剛出發，奴婢怕皇上知道了，擔心才人的身體，會於戰事有所不利，因些上還末奏報，請才人見諒。”
沈離微微笑道：“你做得很好。”
“但是。”常樂立即接道：“倘若才人的病一直遷延不愈，或是有所加重的話，那麽奴婢也只能向皇上奏報了。”
沈離回過頭瞧著手上的佛經，過了半晌才道：“常公公，我想求你一件事。”
“奴婢不敢，不知才人有何所托。”
沈離轉過頭來，直視著常樂道：“不管我病重到何等程度，都不許你奏報給陛下知道。”
常樂大驚失色道：“才人，這可萬萬使不得啊，您就是給奴婢十個膽子，奴婢也不敢這樣做啊，倘若皇上回來知道了，那奴婢就是有十條命也沒了。”
沈離依舊看著他，緩緩道：“我不會讓常公公為難的。只要公公答應我無論如何都不告訴皇上任何關於我的不好的消息。那麽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已的身子，按時服藥，一切都聽太醫的囑咐悉心調養。”
常樂聞言大喜道：“只要才人您善加調養，一定會早日痊愈的，只要才人您健健康康，那麽奴婢又怎麽會向皇上奏報呢。”
沈離望著窗外的一抹浮雲，淡淡道：“常言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雖然答應你們會善加調養，但是倘若天意讓我的病藥石罔效，那麽我也無可奈何，但是，無論我發生什麽嚴重的狀況，即使我明天就死去，你們也不可以奏報給皇上知曉。我會寫一封信，萬一最壞的事情發生了，皇上問起來，你只要說是我以死相脅命你們這樣做的，再把那封信拿給陛下過目，陛下是個英明仁慈的君主，他一定不會為難你的。”
常樂無奈道：“奴婢抖膽，敢問才人為何要這麽做。”
沈離看著他雙眼，正色道：“常公公，你我都是大周的子民。如今皇上親率大軍，征戰沙場，戰場上有多危險可怕，你也曾隨皇上出征過，一定不會忘記吧。我不想陛下他在這麽艱苦危險的環境下再因為我的事而分神，更不希望因為陛下的分神而對戰事有任何不利的影響。所以，常公公，請您一定要答應我，不要因為我而打擾到陛下。”
常樂忍不住道：“才人您這又是何苦。”
沈離黯然道：“相比陛下對我的恩情，恐怕這是我唯一能為陛下做的了。還望公公成全。”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大周皇帝禦駕親征，離開京城已經有五個多月了。
這五個多月來，常樂心裏總有一種不塌實的感覺，他所有的焦慮和擔憂都是因為一個人，就是住在倚梅閣裏還在被禁足的沈才人。
皇帝在出征的前一夜曾經給他下了密令，命他暗中護衛沈才人。可誰知，皇帝第二天剛走，那位沈才人就感染了風寒。常樂急忙暗中找了位禦醫為她診脈開方。皇帝臨行前曾囑咐過他，如若沈才人有什麽狀況，要及時報與皇帝知曉。可也總不成皇帝剛一上馬出征，就奏報皇帝沈才人偶感風寒。常樂左思右想，猶豫了好半晌，心道：“聽徐太醫道，只是偶感風寒，服幾帖驅風散寒，發熱解表的湯藥，便即痊愈。只不過是小小一個風寒，想必服藥調養幾日便無大礙，倘若病情加重再向皇帝奏報不遲。
然而，不管常樂心中如何暗暗祝禱，每日命徐太醫細細診治，沈才人的風寒卻遲遲不見好轉，過了十天仍然沒有一點見好。常樂心中開始漸漸著慌，因為他比誰都清楚這位才人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更加拿不準應不應該及時把這一情況奏報給弘光帝知道。
然而第二天，常樂就聽到了好消息，派去倚梅閣探問的小黃門回報說沈才人的病正在好轉，一切安好。常樂雖略寬了寬心，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兒，待得又過了幾日，無論是向徐太醫詢問還是去問蕊珠，得到的始終都只是這麽一句：“沈才人一切安好，不日即可痊愈。”常樂這才覺得此間一定大有問題。這一日晚間，他實在按捺不住，只得親自到倚梅閣找蕊珠探問沈才人的病情。哪知蕊珠一見到他，還不待他問出口，便先說道：“常公公可是來探問才人姐姐的病情的？”
常樂忙道：“正是，沈才人如今玉體如何啊？”
蕊珠卻不答他，只是說道：“才人姐姐不讓我說，還請公公移步到才人姐姐的寢室敘話。”
常樂倒被她這兩句話弄得呆了一呆，細細在腦中咀嚼了幾遍，問道：“沈才人是怎麽知道的，可是自已猜到的嗎？”
蕊珠一臉委屈地道：“前幾日，那位徐太醫正要給才人姐姐診脈時，她突然問徐太醫派他前來診病的人是不是每日都要探問她的病情，徐太醫自然說沒有。才人姐姐又轉過頭來問我，我自然也搖頭說沒有了，可是才人姐姐盯著我的眼睛看了許久，我實在承受不住她那樣的眼神，趕忙把頭低下去。才人姐姐就說既然你們都瞞著我，那麽就不必麻煩徐太醫再為我診脈了，蕊珠你也不用再去煎藥了，即使藥煎好了我也是不喝的。我和徐太醫見她神色堅決，只好都說了出來。然後才人姐姐就命我們以後不許再透露半點實情，若是再有人來探問只許說一切安好，倘或我們陽奉陰違的話，她就再也不讓太醫為她診治，再也不喝湯藥。”蕊珠說到這裏，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常樂又問道：“可是沈才人說要見我？”
蕊珠抹抹淚道：“是的，就在昨天，才人姐姐突然說如果常公公親自來探問的話，就請常公公裏面敘話。”
常樂見再也問不出什麽，只得跟著蕊珠往裏面走去。待進到沈才人的寢室，見沈離手拿一卷佛經，正斜倚在一張暖榻之上，身上蓋著一幅錦被。常樂先行了個禮，然後便細細打量沈才人，覺得她容顏似乎清減了些，精神卻瞧上去不錯。
沈離也不理會常樂直視她的目光，微微笑著道：“常公公請座，珠兒，上茶。”
常樂緩緩坐下，正不知該如何開口，就聽沈離問道：“是皇上命你這麽做的吧？”
常樂微一思忖，弘光帝臨行前並沒有命他不得對沈才人告知這一切，當下答道：“正是，陛下臨出征前之所以沒讓奴婢跟著，就是因為放心不下才人您，這才命奴婢留下代為看顧。還望才人您不要辜負皇上的一番心意，千萬珍重玉體啊。”
沈離將身側的窗子打開，看著外面的景色緩緩說道：“陛下他還說了什麽沒有？”
常樂心知在這位冰雪聰明的沈才人面前什麽也瞞不過，不如合盤托出：“陛下還曾嚴令奴婢，倘若才人有任何狀況都要及時奏報給陛下知曉。”
“那我此次的病你可曾奏報？”
“回才人，因為禦醫說才人的病只是偶感風寒，只要善加調治，並無大礙。而皇上的大軍又剛剛出發，奴婢怕皇上知道了，擔心才人的身體，會於戰事有所不利，因些上還末奏報，請才人見諒。”
沈離微微笑道：“你做得很好。”
“但是。”常樂立即接道：“倘若才人的病一直遷延不愈，或是有所加重的話，那麽奴婢也只能向皇上奏報了。”
沈離回過頭瞧著手上的佛經，過了半晌才道：“常公公，我想求你一件事。”
“奴婢不敢，不知才人有何所托。”
沈離轉過頭來，直視著常樂道：“不管我病重到何等程度，都不許你奏報給陛下知道。”
常樂大驚失色道：“才人，這可萬萬使不得啊，您就是給奴婢十個膽子，奴婢也不敢這樣做啊，倘若皇上回來知道了，那奴婢就是有十條命也沒了。”
沈離依舊看著他，緩緩道：“我不會讓常公公為難的。只要公公答應我無論如何都不告訴皇上任何關於我的不好的消息。那麽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已的身子，按時服藥，一切都聽太醫的囑咐悉心調養。”
常樂聞言大喜道：“只要才人您善加調養，一定會早日痊愈的，只要才人您健健康康，那麽奴婢又怎麽會向皇上奏報呢。”
沈離望著窗外的一抹浮雲，淡淡道：“常言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雖然答應你們會善加調養，但是倘若天意讓我的病藥石罔效，那麽我也無可奈何，但是，無論我發生什麽嚴重的狀況，即使我明天就死去，你們也不可以奏報給皇上知曉。我會寫一封信，萬一最壞的事情發生了，皇上問起來，你只要說是我以死相脅命你們這樣做的，再把那封信拿給陛下過目，陛下是個英明仁慈的君主，他一定不會為難你的。”
常樂無奈道：“奴婢抖膽，敢問才人為何要這麽做。”
沈離看著他雙眼，正色道：“常公公，你我都是大周的子民。如今皇上親率大軍，征戰沙場，戰場上有多危險可怕，你也曾隨皇上出征過，一定不會忘記吧。我不想陛下他在這麽艱苦危險的環境下再因為我的事而分神，更不希望因為陛下的分神而對戰事有任何不利的影響。所以，常公公，請您一定要答應我，不要因為我而打擾到陛下。”
常樂忍不住道：“才人您這又是何苦。”
沈離黯然道：“相比陛下對我的恩情，恐怕這是我唯一能為陛下做的了。還望公公成全。”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