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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魔宮,女魔頭與大師兄(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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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魔宮,女魔頭與大師兄(八)

炎風穿過片片竹林,再趕至千竹臺,已然輕盈涼快了許多,攜著幽淡翠竹香迎面吹來,舒適又清爽。

小狐貍沐著風兒,慵懶趴臥在石墩上,打起哈欠。

厚密綿白的毛發就像是被吹散的雲團,蓬松柔軟,隨風纏綿舞動。許是被吹得過於舒爽,它閉起了眼,懶懶伸直四肢,朝一旁打幾圈滾,逢得興致上頭,樂悠悠又以同樣的姿勢再滾回來。

豈料,回途卻不甚撞到一根溫熱的軟棍子,小狐貍猝不及防停下,松弛四肢,好奇睜開眼。

恰好,它與一雙蘊了淺淺笑意的赤眸對視上。

不知何時,本該閉目打坐修行的少女竟得了空閑,饒有興致在旁暗暗觀察它,見視線對上,少女抵在它側腹的手指又輕戳了兩下。

“還說你不是靈寵,嗯?”

小狐貍呆然片晌。

遂地猛回過神,它一個撲騰翻轉,蹲坐起。

八條毛絨狐尾整齊鋪散在屁股後,小狐貍挺直身軀,屹立在風中,眸子深沈望著遠處,端得一副雅致不失風度的模樣,仿佛剛才那滿地打滾的不是它。

白秋被逗笑,彈了下高高豎起的狐貍耳,旋即又顧自打起坐。

可不多會兒,心神還未定下,便見兩條短小的前肢扒上她的左膝。小狐貍弓著身子親昵搭在她腿上,仰著腦袋望來。

“炎炎,近幾日不見柳緒。”

白秋挑起黛眉,“怎地?你更願待在他身邊?”

“當然不是!”葉離沐不作思量便脫口反駁,他翹首以盼的便是陪伴白秋左右,而今得償所願,早已欣喜若狂,怎會是旁事可媲及的,只不過……

話畢,嗓音又沈了沈,“我憂他會做傻事。”

當日在殿外偷望見妖眾揭開那兩箱子皮毛,縱然是他,也怒火中燒,難以自控,恨不能當場將鄔崖給撕碎,更何況家人尚受著虎族壓迫的柳緒。小少年慘白著臉、咬牙攥拳、渾身戰栗的樣子,他至今都難以忘卻。

這幾日除了伴在白秋身側,葉離沐也嘗試在魔宮內四處尋過,可始終不見柳緒的蹤影。只怕小少年是一時沒沈住氣,偷溜回棲妖府尋仇去了。

看明白小狐貍的憂慮,白秋別過視線,閉上眼,一臉風輕雲淡。

“他思念爹娘,本尊便準許他回去探望了。”

“什麽……”葉離沐驚得身子直起,疑惑盯著少女看,卻不見她面上有丁點擔憂,楞了楞,又轉而垂下眼簾暗暗思忖了一番,“你是有其他打算?”

白秋不應。

葉離沐便當她是默認,反倒松了口氣。白秋雖嘴上對柳緒頗嚴厲,可實則待其極寬厚,更何況她本就有護短的性子,絕不會不顧柳緒的死活,此舉想來是有別的意圖。

再仰起頭,仔細端詳少女良久,小狐貍狹長的藍眸子裏化開一片黯傷。

自解封七情,恢覆記憶,白秋的心思便像是一只無底深洞,裏頭掩了許多秘密和籌謀,從不肯對旁人透露半點。他也並不奢求白秋能對自己像從前那般坦誠無所戒備,只盼有朝一日,能為其分擔些許,哪怕是僅僅一點憂慮也好。

想及此,小狐貍探出自己的爪子,小心翼翼放進了少女搭在腿上的手中,不安分地揉了揉那片白嫩掌心。

“炎炎,我變回人形,可好?”

哪知剛說完,便被白秋拎著爪子提起,毫無半點憐憫撇到了一旁。

“離開萬魔宮便可。”

滿心期待化作一口嘆息,葉離沐無奈翻過身子來。他自是不會應下,若無其事挨著少女蹲回了旁側,這次卻只是安安靜靜望著人,再不多提那事。

一人一狐無言,竟安謐了好些時候。

直至千竹臺再起新的動靜,宿念撐著歸霞傘自半空落地,急步到了白秋跟前。

“小主人,果不出你所料,柳緒兄妹回棲妖府不到半日,便被鄔崖的人給抓住,如今被困鎖妖淵裏了。”

聞言小狐貍蹭地站起,又轉臉望向身側人。

只見少女睜開眼,面上不見絲毫訝異和惱怒,悠悠然起身,將它抱進懷裏,撫了撫柔軟的狐貍毛,一對細眉宛若新生柳葉,眉梢暈染開淺淡笑意。

“叫上許時文,我們也該出發了。”

“是。”

葉離沐驚訝探出頭,“去何處?”

“自然是棲妖府。”

棲妖府居南,恰落於陽景豐沛之地,聽聞靈息充盈,最宜育養萬妖。

白秋曾也跟在父尊身旁遠遠瞥見過一眼,只記得那地方景色極好,碧空如洗,白雲游戈,青山綿延,一鋪萬裏,像她這樣五感敏銳的,還能嗅到花草淡淡幽香,聽見萬妖嬉鬧歡笑聲。

白秋原也好奇棲妖府裏頭到底是何光景,是否可媲美在小道君神識裏望見的塗山狐族棲居地,但此行想來也無閑空仔細瞧瞧了……

棲妖府,鎖妖淵。

日頭正盛,三只小妖掌著芭蕉葉正扇風,橫七豎八坐在洞前說笑時,迎頭另又走來幾只,領先的是一只豺貓,將手裏的食盒敲得梆梆響,拔高了嗓音,“換防了換防了。”

那三只立馬停了話,興奮竄起。

“今兒又吃什麽?”

“白切肉,醬豬蹄,生炒雞,還有……還有個什麽來著?”豺貓妖撓著頭別過去問。

跟在後頭那幾個齊聲,“脆皮烤鴨!”

“對對,就是這個!”

說起這,豺貓妖就不自覺摸著圓鼓鼓的肚子舔了舔嘴角,一臉意猶未盡,“自從那人類小丫頭到咱們這,棲妖府的夥食是越發見好,我都不知人類的吃食竟然這麽美……誒?我話還沒說完呢!”

與其聽一席碎碎念,倒不如趁這工夫早些趕過去,免得再遲些,連肉渣都不剩了。待豺貓妖回過神,那三只早已抹著淌到下巴的涎水,屁股冒煙地跑了。

豺貓妖不痛快地啐了一聲,遂地囑咐另幾人守好洞口,獨自大搖大擺入了石洞。

洞口也不算窄小,奈何豺貓妖走路晃悠沒個正形,時不時蹭一下潮濕的內壁,轉眼間,光著的那兩只臂膀便覆了厚重青苔,抹一下,黏糊糊能擠出水來。

終於走到了石洞深處,他一把將食盒扔在地,滿臉嫌棄。

“吃飯了!”

陰暗洞內忽而變得嘈雜,很快,一個滿臉倔強的小少年獨自走出,狠狠瞪了眼豺貓妖後,蹲下身撿起歪倒的食盒。

食盒裏吃的不多,一把生菜葉,幾個白饅頭,再搭些蔫兒吧唧的蘿蔔,磕磣至極。

“兩天不來送吃的,來了就送這些?你叫我們怎麽吃!”柳緒氣得紅了眼。

“怎麽吃?沒長嘴啊?”豺貓妖掏出一根木棍剔了剔牙縫裏的肉渣,譏諷道,“還當自己是小妖主呢?如今狼族已徹底沒落,指不定妖皇哪日心情不好,命都沒了,給你們吃的算不錯了。”

“你!”

小少年瞪紅了眼,咬牙切齒,抱緊食盒,陡然發出一聲兇悍咆哮,冷不丁將沒準備的豺貓妖嚇得後退一步。

柳緒見此斂去怒色,仰頭大笑。

“原來這麽膽小,狗仗人勢的東西。”

頓時周旁也爆發出陣陣嘲笑。

“小崽子……”豺貓妖看看四周,惱羞成怒,吐掉木棍,十指冒出鋒利尖指甲,跳起就朝柳緒襲去。

“冥骨!”

音落,劍吟起,一道白光刺破陰暗,飛速刺向了豺貓妖。

利劍實在快,又出其不意,劍氣如風,即便豺貓妖躲得及時,仍被削去了一撮毛發,還沒回擊兩下,便被逼得摔坐在地。

臨近腦門一寸之距,冥骨驟停,又在柳緒的命令下“嗖”地隱入了幽暗中。

豺貓妖這才垂下手,大松口氣。

“下次再敢嘚瑟,我就紮進你的腦袋。”柳緒皺巴著小臉威嚇。

雖心有怨氣,但豺貓妖哪敢再招惹,趕緊爬起踉踉蹌蹌跑了。

柳緒滿意地折回,將吃食悉數分給大夥。

雖吃得不好,但也總比活活餓死要強。

到底還小,沒能辟谷,兩日沒用食,柳稚餓得肚子都癟了,迫不及待要將饅頭塞進嘴裏時,卻見哥哥手裏空空,於是立馬撇了一半強硬塞過去,又一頭埋進娘親懷裏。

“哥哥一起吃。”

看了眼手裏半個饅頭,柳緒笑得燦爛,點頭應聲“好”。

“緒兒,剛才那就是你向魔尊習得的劍術?”五花大綁被懸在半空的妖主柳諱驚訝問。

“是啊爹,師父還教了我好多本事,劍也是師父送的。”柳緒高興應,但很快,小臉上又覆上了郁沈,“可惜我笨,要是能再向師父多學點,說不定就能砍斷這些食靈藤了。”

食靈藤是棲妖府獨有的妖物,顧名思義,是靠食人靈力為生的藤條,任何人被其縛住,一身靈力都會被當作養料,慢慢被藤條吸食,且若是強行催動靈力,被吸食得也越快,故而用作鎖妖淵裏禁錮罪人的拷具。

即便他們大部分狼族都被關在一起,但手腳被食靈藤縛住,一身本事也全然使不出。

“不怪你。”柳諱溫和安撫,“食靈藤已是千年妖物了,連我都沒辦法掙脫,何況是你。”

“對啊小妖主,我們也砍不斷。”其他族人亦跟著應和。

“你還能教訓那只豺貓,現在可比我們厲害多了。”

“是啊。”

聽著聲聲讚嘆,柳緒小臉一紅,難為情地摸了摸後腦勺。

“他是本尊的徒兒,豈能和你們比?”倏爾一聲冷語將氣氛驟然凝固。

柳緒聽得熟悉,一驚,擡頭望去。

黑暗中,抱著小狐貍,一席紅衣的少女款步走出,妖冶的赤眸睥睨看向他。

“幾句吹捧就讓你找不著東南西北了?”

“師父!”柳緒哪裏在意什麽白秋說什麽,當即骨碌爬起,沖過去抱住了白秋,仰起灰不溜秋的小臉,滿滿都是歡喜,“師父你來救我了?”

“嘖,誰讓你這麽無用?”白秋沒好氣地睨他一眼,騰出手拽了拽綁在柳緒腕上的藤條。

還挺結識,妖力也強,難怪連棲妖府妖主都被捆成這副模樣。

白秋波瀾不驚地伸出一根手指點了下,藤條登時起了火,尖叫一聲,抖顫著從柳緒身上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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