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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朧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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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朧酒意

包間裏的音樂換成了舒緩的民謠,姜苔在身邊輕輕哼唱,辜意卻有點聽不清歌詞,直到江自言把牌扣在他手背上。翻過來一看,是張“5”。

有點危險。

一輪發完,江自言充當裁判,所有人依次翻牌清出輸家——阮蓄之抽到了“2”,按照規矩要選擇真心話。

江自言作為上輪輸家,有資格最先提問,他單膝跪在高腳椅上,一只胳膊肘撐著仇衡,快速瞥了眼垂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麽的辜意,說:“請問,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辜意握著牌的指尖一緊,把牌捏皺了。

當事人和暗戀對象都在,由好兄弟提出這個問題,不是小小助攻是什麽?阮蓄之要是再猛一點,這會兒說不定就要順勢當場告白了!

阮蓄之瞥一眼江自言,“我沒抽卡。”

“卡盒子是用來備選的,防止贏家不知道該懲罰輸家什麽,不是一定要抽卡懲罰,OK?”江自言橫眉,“我就想知道這個。”

餘瑗看好戲地說:“支持!”

姜苔和眾人小心翼翼又期待萬分的附議,雖然他們覺得阮蓄之的答案有99%的可能都是“沒有”,畢竟這人看著像不知愛情為何物的樣子。

“先說好啊,要遵守游戲規則。”江自言嚷嚷,“不許撒謊,有就是有,沒有就——”

“有。”阮蓄之說。

辜意喉結滾動,瘋鬧之後餘下的躁動和心慌像摔進冬河,猛地熄了。面前擺著冰鎮過的啤酒瓶,他開蓋倒了一杯,仰頭喝一口,難喝,但一杯很快就見了底。

柯卓在起哄聲中臥槽三連,說:“誰啊誰啊?是咱學校的嗎?班長威武!”

“暗戀有什麽威武的?”江自言瞧著阮蓄之,“要我說,喜歡就上唄。”

“臥槽!”柯卓瞪大眼,看著比當事人還著急上火,“班長,你這樣的也搞暗戀?!”

“為什麽不能?”阮蓄之餘光輕掠,辜意偏著腦袋,正和姜苔碰杯對飲。目光撥正,他語氣淡了些,“人家又不喜歡我。”

“你怎麽知道?”姜苔看向阮蓄之,很好奇,“你告白被拒了?”

阮蓄之搖頭,“還沒告白。”

“那你怎麽知道人家不喜歡你?”餘瑗搭腔,“說不定對方也喜歡你。”

柯卓附議,“對啊班長,我覺得喜歡就要說出來,說不定就一句成功了呢?就算不成功,也少了一層遺憾,否則萬一在你暗戀的過程中她轉頭就和別人戀愛了咋辦?”

“和別人戀愛了不算什麽,萬一人家在大學裏找到真愛,直接結婚了呢?”江自言笑著說,“到時候參加婚禮的時候真心實意地祝一句百年好合,過兩年說不定還得給人孩子封個大紅包。”

“痛!好痛!”柯卓捶桌,“班長,趕緊行動吧,我們都能給你出主意。”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真給受著暗戀之苦的阮蓄之出主意,辜意被襯托,安靜得有些奇怪。他摸索著酒杯,試圖從玻璃瓶上看清自己的表情,但身側的視線不容忽視,他忍無可忍,偏頭說:“看我幹嘛!”

阮蓄之不關心眾人的熱鬧,仿佛他們討論的話題與自己無關,問他怎麽不說話。

“我說什麽呀?”辜意垂下眼皮,不看他。

“你不是說要給我當軍師?”阮蓄之質問。

“……我說著玩的,我不會!”辜意倒了杯酒,遮掩般地撞一下阮蓄之的杯子,“該你發牌了。”

阮蓄之拿起酒杯一飲而盡,起身發牌,輪到辜意時,他把牌扣在辜意手邊,擅自翻開一看,是個“A”。辜意正要譴責他的行為,見狀“啊”道:“你把黴運傳給我了。”

阮蓄之落座,哄著說:“我跟你換,不生氣了行嗎?”

辜意一楞,隨即撇開眼睛,“我哪裏生氣了?”

阮蓄之聞言一尋思,垂頭耷拉著耳,嘴巴抿得像被502粘死了,這還沒生氣?

又不是真為了一張牌,辜意說:“不用,輸得起。”

最後是辜意輸了,沒個夥伴,要獨自受懲罰,按照輪次,他只能選擇大冒險或者喝酒。

“行啊,你自己抽還是我幫你抽?”江自言拿起一邊的抽簽盒子,搖了搖,“還是我幫你想個懲罰啊?”

語氣這麽賤,肯定沒安好心,辜意才不讓他自由發揮,說:“你幫我抽吧。”

“行。”江自言挑了下眉,按捺住嘴角,快速往那卡盒中一抽,翻出來一看,好不驚訝,“我滴老天啊!”他語氣浮誇,“了不得朋友們!”

“啥啊?”餘瑗湊過去,看一眼卡片內容,大聲念出來,“‘親一下你身邊的人’。”

“啥啊!”辜意在吆喝起哄聲中站起來,茫然地瞪著江自言,對方聳聳肩,很無辜的樣子。

身邊的人,姜苔和阮蓄之,前者是女孩子,不用考慮,至於後者,雖然不是女生,但……辜意又瞥一眼,阮蓄之那模樣都看不出是否抗拒,可那張嘴——

“哎!”江自言說,“辜意看蓄之了!”

“喲!”餘瑗撐著半張臉,晃著酒杯挑眉一笑,“這是選好了呀。”

辜意心虛地目光亂晃,站在原地使勁兒地揪著桌臺邊沿,心如亂麻,偏偏另一位被連累著調侃的當事人很坐得住,既不替他說話,也不看他。

要不喝酒吧,辜意正要說,這時柯卓卻吆喝一聲,大大咧咧地說:“肯定親班長啊,都是男的,哼哧一口有啥啊?”

對哦,都是男生,打鬧一下應該沒什麽吧。辜意自我安慰,坐下側身,恰好阮蓄之終於偏頭看來,他像是找到了靠山,蹙眉抿唇,很不好意思,殊不知這模樣落到阮蓄之眼裏就是為難不願。

糾結這麽久,只糾結出個不願,不想,有什麽意思?

阮蓄之倏地移開目光,擡手倒滿酒杯,說:“別鬧他了,這杯我喝,再賠三杯。”

江自言嘖聲,“行吧,隨你們。”

四杯,阮蓄之毫無停頓地喝完了,擱杯後嘴邊抵住一張紙,替他擦掉酒液,偏頭一看,辜意苦著張臉,很抱歉的樣子。

到頭來還是得喝酒,還虧了三杯,辜意嘆了口氣,把紙扔進垃圾桶,轉頭就給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地咕嚕完了。那邊柯卓代替發牌,這邊他開始覆盤,覺得這杯酒是必喝無疑的。

因為姜苔也在桌上。

誰願意當著心上人的面被人親呢,所以哪怕他開口詢問,阮蓄之也會拒絕吧。

游戲還在繼續,辜意卻沒了興趣,他時不時翻一張牌,和今晚的壽星你一杯我一杯,喝得興起。過了幾輪,兩人紛紛擱杯,對視一眼,互相攙扶著起身。

包間內的衛生間關著門,他們只好去外面的公共衛生間。

進了隔間,辜意轉身撐著墻,打了個嗝。肚子漲得難受,他彎腰俯身卻吐不出來,索性幹嘔兩下,總算吐了個精光。一直起身,腦袋卻更暈了。

“辜——意!”

姜苔在外面叫魂,辜意擡手抹掉生理眼淚,沖了廁所,走出隔間。姜苔正趴在洗漱臺邊發呆,辜意暈乎乎地走過去,洗手時用水拍拍臉,勉強保持目光清醒。

兩人在原地穩了一會兒,又攙扶著往包間回,途中路過一片小露臺,辜意打眼一瞧,那裏有三兩火星。是在抽煙啊……等會兒,他腳步一頓,猛地拐彎,朝小露臺走去。

姜苔被迫轉彎,“誒誒!”

阮蓄之聽見動靜,偏頭看了過來,還沒說話,就被辜意一拳頭砸在肩上。不疼,他笑起來,“開始發酒瘋了?”

辜意看著阮蓄之指間抽了一半的煙,還有他身後陽臺上的煙灰缸,裏頭摁了兩只煙蒂,“都是你抽的?”

阮蓄之不回答,只是下巴一擡,示意辜意看旁邊墻上的標志牌,“這裏可以抽煙。”

“我管它可不可以,你不許抽這麽多,對身體不好的。”辜意說。

阮蓄之聞言沒說話,只看著他,那目光大概是個“多管閑事”。辜意抿唇,突然想起什麽,把姜苔往身邊拉了拉,暗示道:“姜苔不喜歡煙味,是吧?”

姜苔:“嗯嗯!”

看吧,你心上人都表態了,有眼力見兒地倒是趕緊表現一下啊。辜意心思活躍,卻見阮蓄之把煙灰一彈,無所謂地說:“哦,你們走遠點就聞不到了。”

辜意:“……”

活該暗戀,一點都沒眼色!

“你在這兒等著。”辜意伸出手指,隔著空氣戳一下阮蓄之,表示警告,然後扶著姜苔先回包間,等人安全進屋了,他立馬順著墻根返回原位,阮蓄之已經點燃第四根了。

這段時間,他們早晚同行,在學校裏也稱得上形影不離,辜意從沒看見阮蓄之抽煙,江自言抽的時候也從不給阮蓄之分享,這說明阮蓄之沒有這個習慣,今晚怎麽就突然抽起來了,還一根接著一根?

辜意仿佛那些無意中發現自家孩子有了壞習慣的家長,惆悵,無措。他走過去,站在阮蓄之面前,想斟酌著詢問寬慰,但怎奈腦子已經暈成漿糊,使不上力了。

阮蓄之讓他站遠點,“二手煙好抽嗎?”

辜意沒回答,腳尖一滑,湊得更近了。

“……”阮蓄之沒辦法,反手摁滅煙蒂,無奈道,“行了吧?”

不行,辜意伸手去摸阮蓄之的褲口袋,剛伸進一截指頭,就被逮住了。阮蓄之盯著他,“亂摸什麽,爪子不想要了?”

辜意蹙眉,“我看你還有沒有煙盒。”

“……沒有。”阮蓄之深吸一口氣,“我問同學借的。”

“沒有還怕我摸嗎?你就是心虛!”辜意說著就要繼續往兜裏摸,但阮蓄之的手更大,更有力氣,他的手被輕而易舉地拽出、並緊,被阮蓄之用一只手就攥住了。

下一秒,整個人都被轉了一圈,面對來時的方向。

阮蓄之牽著那兩只手腕,拿出手機給江自言發了個消息,直接下樓了。

辜意嘟囔著說教了一路,出了KTV,站在夜燈搖曳的街邊,他眼前像蒙了層濕潤的染布,亂糟糟的。

“好暈啊。”他往前栽在阮蓄之的背上,用額頭撞著,抱怨著,“我想吐。”

阮蓄之聞言把他拽到身前,變戲法地從兜裏摸出一根塑料袋,掛在他兩只耳朵上,說:“吐吧。”

辜意吹氣,把袋子吹得往阮蓄之臉上飄。

阮蓄之接住了,揉捏在掌心裏。他側身站著,目光在馬路上逡巡,擡手招來一輛計程車。

師傅在面前停下,阮蓄之拉開車門,先把辜意送進去,上了車,他關門,降下一點車窗,囑咐師傅開穩點。

司機瞥一眼後車座,看那小醉鬼東倒西歪,臉紅紅的,於是先把醜話說在前頭,“吐車上得出錢啊。”

阮蓄之應了聲,及時伸手撈住辜意往他腿上栽的腦袋,那麽薄那麽軟的一張臉貼到掌心,貼出來散不開的熱意。他讓辜意枕著自己的肩,說:“乖點。”

辜意不鬧騰了,只是就著臉下的肩蹭了兩下,睜開眼睛看向窗外,好一會兒,他嘿嘿一笑,說:“風把你的頭發都吹亂了耶。”

“嗯。”阮蓄之偏頭看著他,“冷嗎?”

近在咫尺,呼吸可聞,辜意喉結滾咽,小聲說:“不冷,但是難受。”

“難受就記著,下次別喝這麽多了。”阮蓄之屈指,在那臉蛋上刮一下,“別撅著個嘴巴。”

“這也要管啊,煩人!”辜意惱了,張嘴就要咬。

阮蓄之眼疾手快,縮手往身邊一躲,不料辜意不依不饒,追著咬過來,兩排牙哼哧哼哧,還怪嚇人的。他用另一只手把辜意攬穩了,說:“哪家的小狗這麽兇啊?”

辜意咬不到了,又用腦袋去撞阮蓄之,結果阮蓄之安然無恙,他自己倒是更暈了。

“……哼。”他暫時停戰,抵著阮蓄之的腦袋說,“等我恢覆了再收拾你。”

話音落,兜裏的手機響起來,辜意哼哼唧唧又磨磨蹭蹭,等手機掏出來,鈴聲都停了。他還發脾氣,把手機扔腳下了。

沒過兩秒,鈴聲又響起來,屏幕上顯示的是燕城的陌生號碼。

阮蓄之俯身撿起手機,本來不打算接,不想對方又打了過來,連續三次,應該不是撥錯號碼。他按了接通,還沒來得及開口,對方先迫不及待地出了聲。

“小意,你把我的聯系方式全都刪了,為了躲我不惜轉學,你就這麽討厭我?”

親呢的稱呼,一句接著一句的懺悔抱怨,阮蓄之聽著,眉宇蹙起。

這男聲聽著還年輕,是辜意以前的同學,又或者是朋友?辜意轉學竟然還有別的原因。

辜意又開始鬧騰,毛毛蟲似的在懷裏瞎扭,阮蓄之扶在辜意側腰上的手指一動,辜意吃疼悶哼,暫且乖了。

男生還在唧唧歪歪,但阮蓄之不耐煩再聽,因為沒有朋友會說出“我不該擅自抱你”這種話。

除非不懷好意。

阮蓄之垂下眼皮,安撫般的拍著辜意的後腰,說:“他沒空。”

耳邊聲音驟停,餘下一道愈發沈重急促的呼吸,阮蓄之等了幾秒,說:“有事留言,沒事不要電話騷擾。”

對方終於開口,咬牙切齒的,“你是誰?”

阮蓄之也不知道啊,他把手機靠近辜意,輕聲喊一句,辜意便下意識地擡起頭來,把眼睛睜出一條縫,好乖……明明這麽乖,卻喜歡別人。

阮蓄之抵腮,親昵又難過地問:“我是誰啊,你朋友在問呢。”

辜意不知道那個“朋友”是誰,但阮蓄之的語氣好溫柔啊,比和姜苔說話時還溫柔好多。他傻傻地笑起來,湊近夾在兩人耳朵中間的手機,宣示主權般的,“哥哥……蓄之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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