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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衣巷在何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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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衣巷在何人住

齊郡城門處。

齊郡作為大泉四郡最窮的地帶,一路是十分貧瘠。

柳言帶著外室舟車勞頓到了齊郡距離城門十裏的地方,路上的所見所聞令他觸目驚心。不僅僅是路有餓死骨,他甚至聽說有人易子而食。齊郡的災荒如何嚴重到這個地步?奉京還沒有引起註意。

他進了郡守府,安頓好年輕女子。上任郡守突發急病離世,連請求派遣新任地方官都是師爺擬的板書。所以連交接事宜都給省略了。柳言屁股還沒坐熱,便有人持跟帖拜上門來。自稱與上任郡守乃是好友,欲將齊郡的災害情況和盤托出。

柳言讓家人子領著那人入大堂。那人錦扇綸巾,一副暴發戶想要偽裝成讀書人的模樣,腰帶上還掛著湘繡的錢袋子,掩飾不住的銅臭味。一雙老鼠三角眼,猥瑣至極。柳言看著他的模樣,便心生厭惡。

哪裏來的市儈?

前任郡守德高望重,怎麽會跟這樣的人牽連!

柳言一眼就已經看低那人三分,宋映輝觍著臉上前說“草民姓宋,前任郡守大人乃是我世伯。草民這次來,是舉報師爺貪汙賑災款,被世伯發現後,居然殺人滅口!求新郡守老爺作主!”

柳言吃了一驚,下意識摸胡子的時候扯了幾根。來不及心疼自己本就寥寥的胡子,傳喚堂前衙役直接到後院府門捉拿了範坤範師爺。

範坤彼時還在睡覺,被直接闖入的官兵嚇得褲子套到了頭上。衣衫不整的直接被扔到大殿。“放肆,堂前失儀,本官要重打你二十大板,服是不服?”柳言撂下狠話,先震懾住可疑之人,然後又說“有人控告你貪汙賑災款,並謀害上司!你認是不認?”

範坤嚇得魂不附體,扣子都被扯掉了幾個,看著儀態更是不堪。

“下官冤枉啊!賑災款是由郡守老爺親自帶著文書登記庫房,哪個項目花了多少銀兩都是登記在案的!下官總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是不敢貪墨。至於謀害郡守,更是無稽之談,郡守大人是突發惡疾而死,當時的仵作和巡捕頭都可以為草民作證。範坤到底是憑借功名考上的秀才,三言兩語就將職責推得一幹二凈。

不料,宋映輝突然從袖中掏出張紙條,呈上案板。柳言接過一看,居然是仵作的悔過書!上面說自己受師爺脅迫,直得出面說郡守大人是因為素有惡疾,所以才暴斃而亡。自己作了偽證,時時午夜夢回郡守老爺向自己勾魂所迫。並且,最近時常察覺有人跟蹤,知道是師爺要殺人滅口,所以留下絕筆。

如果自己死了,殺人者一定是範坤!

柳言喊來文書,對照仵作往年書籍筆記,確鑿親筆無誤。又派人搜師爺在府外的寨子,從夫人房中擡出滿滿的,一大箱子,印著官印的雪花銀。接著總捕頭又從範坤的書房發現了一瓶鶴頂紅。

人證物證具在,由不得師爺抵賴。範坤不敢置信的看著“臟物”,似乎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直說自己是被人構陷。柳言直接將他拿下大獄,他電光火石間似乎明白了什麽,一直看著宋映輝,像是見了鬼。

宋映輝等到範坤被拿下牢獄後,嘴角有一絲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柳言喊了退堂以後,他就離開了那裏。

———

城門外有隊人馬,具是衣訣飄飄,不似凡人。都騎在高頭大馬上,少男少女嘰嘰喳喳,突然發現了一群流民。他們衣服破破爛爛的,上至七老八十,下至垂髫小兒,面如死灰,人群中唯一的小孩和那位老嬤嬤應該是子孫,兩人相互扶持前走。

突然,“哐當”一聲,老嬤嬤似是體力不支倒下了。災民沒有一個停下腳步,都已經是自顧不暇,沒有人有多餘的同情心去幫助那對老弱病殘。

在這吃人的世道,同情心便是最無用的東西。

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那隊衣著光鮮的少男少女,遲疑著不肯上前。孩子無助的推著奶奶,嗚嗚哭求,少頃,前方一個白衣女子騎著棗紅色大馬疾快轉過身來,下馬上前,探查老人脈搏。

氣息微弱,本就是了年紀,又跟著隊伍躲避災荒遷徙,回天乏術。她嘆了口氣,從懷中掏出一個饅頭給了孩子。孩子見她像是看見了救命稻草,拿起饅頭,遞到老人嘴邊。郁千餵了老人枚回春丹,同門看見郁千的動作欲言又止。這仙家丹藥何等珍貴,居然給了一個時日無多的老乞丐。

郁千不管他們在想什麽,又掏出一個小巧精致的水壺,餵老嬤嬤喝了幾口水。老人悠悠轉醒,孩子把饅頭遞到老人嘴邊,老人卻連張嘴的力氣都沒了。她懇求的看著郁千,眼眶裏蓄滿了淚水,郁千知道她是什麽意思,雖然自己不喜歡麻煩,但還是遲疑地點了頭。老人最後摸一下孩子的頭,就沒了氣兒。

郁千讓弟子把老人埋了以後,把女孩抱上馬。

“師叔,我們此行是為了歷練。恐怕帶上孩子多有不便吧。”一個氣宇軒昂的青年男子咬咬牙,還是提出了意見。

“這孩子由我照顧,麻煩不到你們”郁千上次跟掌門師兄爭吵過後,就主動請纓下山帶著弟子歷練,提出意見的是無愧峰相卿的大弟子馬聞居,覺得這個師侄婆婆媽媽的,做事情很不爽利。

馬聞居碰了一鼻子灰,沒有惱火,反而是眼神熱烈地看著郁千。

文嘉註意到這位仁兄的眼神,只覺得他是吃了雄心豹子膽,敢有如此宵想!文嘉看著小師叔,想到底得多優秀的人才能配得上我小師叔。修為差不多的都已經是年紀一大把的老頭子,要不然就是輩分差太遠。她故作老成的搖了搖頭,憑空挨了郁千的板栗,阿勉在旁邊看得莫名其妙。

走到城裏,裏面霧氣繚繞,伸手不見五指,對面相識認不出。街角都是一茬又一茬的災民,他們看見有兩人在施粥。一人紫衣小童模樣,一人身著青衣,頭戴鬥笠,眾人看不清他的樣子。

馬聞居搶過旁邊乞丐的粥聞了聞,“你在裏面放了什麽?”一股濃烈的草藥味道撲面而來。青衣男子並未回答,依舊在給老翁把脈。清秀小童癟了癟嘴,傲氣的說:“關你什麽事!忒狗拿耗子!”

馬聞居倒看不出是否生氣,阿勉卻為師兄鳴不平。

“你說話客氣點!”

“小爺我說話就這樣,有本事你把耳朵割了呀!”紫衣小童絲毫不讓,氣焰囂張,一看就知道是被慣壞了。

阿勉一氣之下喚出來命劍,那小童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來一根鞭子,兩人過起招來。道門的人都吃了一驚,沒想到爭吵著居然動起手來,更沒想到紫衣小童小小年紀居然是個練家子,修為極高。鞭子在空中如藤蘿反轉,詭異莫測,封鎖了阿勉劍攻擊的方位。

此番本就是阿勉主動動手,回到山裏肯定少不了一番懲戒。他拉下臉先行動手了,卻不敵別人,還不知道要被同門嘲笑成什麽樣子。阿勉心下一狠,飛劍居然調轉方向沖向青衣男子。“公子,小心!”紫衣小童驚呼,沒想到對手攻擊的不是自己,想要救援已經是來不及了,拼著兩敗俱傷沖向了飛劍。

不料,有人比他更快。

一把劍破虹而來,風聲咧咧,作飛仙之狀,縱橫捭闔,劈掉已近身青衣男子的玄鐵劍。劍氣震蕩間,男子的帷幕被風吹開,驚鴻一瞥。眨眼間,男子便已經整理好儀容,波瀾不驚。

紫衣童子看自家公子沒事,怒火中燒,鞭子又向前方攻擊。郁千提劍格擋,施禮道:“門中弟子魯莽,得罪之處在下替他先行道歉。等回門中後,我定會向師兄稟告,按照門規處置!”說完,她試探的看著青衣男子,有種命理般的熟悉。

阿勉臉色慘白。

童子脾氣不太好,“這些人是中了毒,我家公子是為了不引起恐慌,配了解藥放入粥中。誰料碰到你們這群二楞子!反正這些人毒也解了,就此別過!”

“鶴歸,走吧。多說無益!”青衣男子收拾好針灸工具,招呼紫衣童子要走。

郁千聽到男子的聲音,心神一震,攔上前去“且慢!”

鶴歸眉毛倒豎,“你們還沒完沒了了是吧!小爺也不是吃素的。”

郁千不顧童子的阻攔,走上跟前,眼睛緊緊盯著青衣男子,問道“先生,我們可曾見過?”

頭戴帷帽的青衣男子側過頭來,看了看郁千,聲音很溫柔,說的話卻讓郁千感到不可置信。

“我與姑娘,素不相識。”

語畢,就帶著童子走了,童子忙不佚得接過自家公子手上的包裹,屁顛顛地跟了上去。

留下一地淩亂的道門弟子和昏睡的乞丐們。

男子離開的地方遺落一方手帕,郁千蹲下撿起來聞了聞,嗯,確實是他的味道。

無視一眾弟子風中淩亂的表情,郁千把手帕迅速折好收入袖中,然後咳嗽一聲“去郡守府。”上了駿馬,孩子自從祖母死後就很消沈,看了一場激烈的打鬥後,生動了不少,居然偷偷看向郁千。

郁千想著剛才遇見的那個人,不顧身後石化的弟子,帶著女孩徑直往郡守府策馬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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