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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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裏的新聞訪談節目還在繼續，但是餐廳裏的人已經都沒有心思用餐了。
他們不約而同地盯著電視機屏幕，並且低聲議論了起來。就連埃德文這桌也不例外。
埃德文環顧四周，又看了看自己這桌的幾個少年英雄，發現他們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怎麽了？”他疑惑地問。
迪克神情凝重地搖了搖頭，壓低了聲音說道：“神奇隊長，我認識他，他不可能……這或許是個意外，我不相信他會這麽做。”
埃德文挑了挑眉，看了眼突然亮起的手機屏幕，不動聲色地把手機倒扣過來：“說不定是真的呢。”
加菲爾德：“嘿！這怎麽可能！那可是正義聯盟！”
迪克也擡頭看了過來。
埃德文被他們看得有點不自在。
他撇了撇嘴，說：“我的意思是，那個巨化人身上穿著的盔甲可能有問題，可能有什麽人想針對正義聯盟的超級英雄，所以設下了這樣的陷阱，又或者那個巨化人本來就是個假的，機器人或者外星人，畢竟是要對付正義聯盟，用這種手段也不足為奇。而神奇隊長只是被迫配合了這個……陰謀。”
“對付官……聯盟，只要制造一個可信的證據，再配上一段合適的解說就足夠了，會有大把的人幫忙達成最終目的。”
“群眾追求和相信的從來不是什麽真相，而是盲從、殘忍、偏執和狂熱……簡單而極端。（1）”
埃德文隨手彈了下杯子，看著漾起的水紋，輕描淡寫地說出了冰冷的事實：“而且超級英雄又無法反抗，越是被這麽對待，他們越是處處掣肘。即便他們知道，不顧一切、不惜流血地使用暴力的一方，才會取得優勢。（2）”
“……”
聽完他的話後，幾個少年英雄面面相覷。
“好吧，看來你看得書真的很多。”迪克表情變得有點古怪，“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埃德文目光往旁邊飄了飄，抿了口飲料沒有回答：“正義聯盟裏聰明人肯定不少，既然我都想到了，那麽他們肯定也有人也想到了這種情況。只是牽扯的普通人太多，不好有太大的行動，估計會暗中調查吧……這件事情不會發酵太過頭的，所以。”
他看了一圈，不解地問：“你們在擔心什麽？”
這時，幾人間的氣氛才稍微一松。
“謝謝，埃德文，這很安慰。”
“……”行吧。
埃德文回了個假笑，沒有說話。
就在這時，迪克和加菲爾德先後收到通訊。
“市民圍攻泰坦塔？！”
“嘿！沃利在裏面！”
“別擔心，他的速度完全可以跑出來。”
聽見他們的話，埃德文有點意外。
這種騷亂像是病毒，蔓延得迅速而猛烈。
沒多想，迪克和加菲爾德就決定讓埃德文三人先回去，他們則是去處理那邊的混亂局面。
然而，在上了出租車後，傑森突然面露猶豫。
埃德文看了看前面的司機，咽下蝙蝠兩個字，只是問：“有任務了？”
傑森點了點頭。
見他情緒不算緊繃，想來應該不是阿卡姆的瘋子在惹事，於是說：“我跟你一起去。”
傑森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認真的？”
埃德文笑了笑，湊近了輕聲說：“你制服帶著的對吧，放心我會離得遠遠地，這樣你還省得再跑一趟了。”
傑森懷疑地看著他，可最終還是點了頭：“好吧，但如果你再騙我——”
埃德文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就是個白癡。”
等到到了蝙蝠說的那個商場時，警察已經就位了，他們包圍著商場大廳，正在與幾個拿著槍的搶劫犯對峙。
但是劫犯手裏壓著個人質，還是個頭發全白了的老太太，這讓場面頓時僵持住了。
搶劫犯相當囂張地向周圍的群眾開槍，並要求警方提供贖金和逃跑的車輛。
這在哥譚倒是不算罕見。沒有瘋子的參與，僅僅只是幾個拿著槍的暴徒。
所以換上制服後，羅賓就與蝙蝠俠迅速匯合，然後從高處的窗戶摸了進去，打了個出其不意，直接把暴徒的槍給踢飛了。
活力雙雄的行動迅捷且熟練。
尤其是羅賓，雖然單獨行動確實增加了很多不確定性，但不能否認，比起聽話地跟在蝙蝠俠身邊，這讓他成長得更快。
所有的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除了警方慢了一步。
他們偷偷摸進去也打算來個出其不意的時候，裏面的人已經被活力雙雄制服了。來警員有兩隊，其中一隊帶頭的警員很不滿地表示，蝙蝠俠搶功勞的行為打亂了他們的計劃，他們完全可以制服劫犯。
不過好在另一邊是戈登，蝙蝠的盟友。
聽著裏面警方自己吵起來的動靜，埃德文心底突然有些不安。他帶著卡洛斯繞過警方的人，從後面溜進了商場。
不對勁。
埃德文心臟跳快了一拍。
群眾的眼神變了。
他們一開始只是在竊竊私語。
埃德文本來沒有註意的，可是隨著戈登和那個警官的爭執，他們說話的聲音也跟著變大了。
“為什麽戈登要這麽說！那個警官說的明明是對的！”
“明明可以交給警察！他們兩個的行動可能會讓我們被殺死！”
“這兩個奇裝異服的怪胎！”
他們低吼著，咆哮著，短短幾句話的工夫，他們就變成了面目猙獰的暴徒！
“我們不需要你們！”
“去死吧！”
“是你們帶來了災難！”
“……！”
埃德文有點驚訝。
雖然一直知道哥譚有一個反蝙蝠俠委員會，甚至蝙蝠的前任女友也是其中之一，但是……這麽“義憤填膺”的情況，他從來沒見過，更沒聽說過。
如果僅僅是這樣，埃德文還不至於有什麽想法。
他始終覺得言語是最無力的東西。就算餐館聽到的那些話，是沖著他來的，他可能也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反應。
然而眼下情況……好像有些不一樣？
埃德文無意間看到旁邊的一個女人從包裏拿出了一瓶什麽東西。
是一瓶……
他還沒看清，她就把瓶子砸向了蝙蝠俠。
蝙蝠俠猝不及防被砸了個正著，捂著眼睛痛呼了一聲。
埃德文心驀地一緊。
好在那只是一瓶香水。但又很糟糕，因為蝙蝠完全睜不開眼睛了。
不對勁！這不對勁！
他下意識往前跑了兩步，想拉上羅賓快點走，可是來不及了——
一只手伸了出來。
緊接著是更多的手。
他們拽住了羅賓的披風、頭發、手臂、身軀——
撕扯、捶打、抓撓。
他們打算把羅賓活生生撕成碎片！
事態失控了。
埃德文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幾乎是在瞬間就被人潮吃了個一幹二凈！
“——羅賓！！！”
喊完他才反應過來聲音是從自己嗓子裏發出來的。
可是人太多了，聲音也太嘈雜了。他的聲音完全被淹沒在聲討中，沒有激起一點波瀾。
一點用都沒有。
他扭頭去找蝙蝠，發現蝙蝠捂著眼睛，被戈登強硬地拉到了一邊。
緊接著戈登指揮手下的警員去拉開人群，可是不行。
完全沒有效果。
埃德文臉色一白，整個人如墜冰窖。
“不……！”
他抓住卡洛斯，拉住他的耳朵對他說了幾句話就想鉆進人群，但是還沒走幾步被戈登拉住了。
“孩子你別靠近，你會受傷的，我已經派警員去救人了。”
埃德文知道掙紮反而會被強硬拉走，所以他克制住情緒停下了腳步。
“你……認識羅賓？他是你的朋友嗎？”戈登心情覆雜地問。
埃德文怔了怔：“不……只是熟人。”
他們之間充斥著隱瞞、欺騙和敷衍，怎麽可能是朋友。
只是因為在遇到小醜前就不小心認識了，然後不小心被幫了幾次，不小心產生了交集。
僅此而已。
埃德文看著跑到另一邊遠遠地朝他招手的卡洛斯，微微點了點頭。他轉頭朝著卡洛斯的方向走去，這次戈登沒有再攔他。
剛剛喊的那一聲只不過是意外。他不會因為一時的情緒破壞計劃。
他走到卡洛斯面前，拿過卡洛斯手中趁著場面一團亂偷偷撿的槍，又低聲囑咐了一遍。
眼下的情況不在計劃中，但……
腦海中，陶德的身影一閃而過。
它可以是。
現在那群人腦子明顯不清醒，不管是誰上去制止都只會被撕成碎片，完全起不到作用。
要想把羅賓救出來，他們需要……更大的刺激。
比如恐懼。
埃德文把從櫃臺順來的粉底往臉上粗暴地抹了抹。
正好，他和哥譚市那位著名的瘋子學習過——他厭惡甚至恐懼和小醜有關的一切，只是那些東西現在用得上，而且會很有效，所以沒關系。
厭惡而已，他早就已經習慣克服了。
而且，很快就會有更多人比他更加厭惡的。
埃德文深吸了一口氣。
想著即將要做的事情，他的心跳聲逐漸變得平穩。
很難說這是不是在報覆，不過無所謂了，他會讓這成為計劃一部分的。
卡洛斯有些擔心，卻還是很聽話地把他整個人都舉了起來。
埃德文拿著槍，踩著人頭磕磕絆絆地走到了羅賓的位置。在人肉的縫隙裏，他對上了羅賓恐懼、惶然的眼睛。
“……”
埃德文攥緊了手上的槍，毫不猶豫朝著身下的人按下了扳機。
砰的一聲巨響，他腳下那個男人的肩膀被打得血肉模糊。
但這還不夠，趁著他們還沒反應過來，他不顧被後坐力震得發麻的手臂，朝著旁邊又開了兩槍。
第二槍打掉了離羅賓最近的那個人的耳朵。
第三槍打爛了那只最先伸出來的手。
人群凝固了。
緊接著他們尖叫著退開，留下已經徹底失去意識的羅賓鳥，悲慘地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埃德文撐著身下那個人糜爛的肩膀跳到地上。他看了眼染上血的手掌，隨手往嘴上一抹——他現在需要一個笑。
“所有人不許動！”
他不輕不重地警告了一句。然後不顧周圍人的反應，把額前的頭發往後一捋，將慘白的臉和血紅的嘴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人前。
“淑女們和紳士們——！”一個短句諷刺完所有人後，埃德文動作誇張地鞠躬行了個禮，“我是A，小醜的繼任者，以及——”
他擡起身，咧開猩紅的嘴，宣告道：
“你們新的噩夢。”
在所有人驚疑不定的目光裏，他像是才發現腳邊的羅賓鳥一樣：“噢，看看這是誰？”
“你們怎麽可以這麽對待這只小鳥男孩——”他不輕不重地踢了踢羅賓，又彎下腰拍了兩下，發現羅賓沒反應，就像個玩具被搶走的孩子似的大聲抱怨起來，“今天可是我的開場典禮，這是我的游戲！你們居然把所有的熱情都留給了他！”
剛說完，他就聽到身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可能是有人想趁機制服他吧。
埃德文無所謂地想著。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發現自己反而愈發平靜了。帶著點微妙自嘲的心情，他朝著背後發出腳步聲的方向，頭也不回地開了一槍。
“我說了不準動！”
“啊啊啊啊——！！！”
他驚訝地回過頭，看了看傷者，又看了看他旁邊的那個驚慌失措的男人，不好意思地捂住嘴。
“Oopsie，打錯人了~真抱歉~”他苦惱地撅起嘴，滿臉歉意，“需要我幫你嗎，我可以再補上一槍，然後你就不會覺得痛了，永遠地。”
“不，不不不……！”
那人滿臉驚恐地搖著頭，連連後退。
“好吧，”埃德文聳了聳肩，看都不看，十分隨意地朝著旁邊那個真正發出腳步聲的人開了一槍，“那這下你們扯平了。”
“啊啊啊啊——！！”
又一陣慘叫聲裏，埃德文愉悅地瞇起眼睛，豎起食指抵在嘴前：
“噓，當個好孩子，保持安靜，不準打架，和平相處，然後——”
他輕快地笑了笑。
“睡個好覺。”
說完，他踩著無聲的節奏，跳舞似的轉了一圈。
“好了，我剛剛說到哪裏了？”
現在周圍的人看著他的眼神完全不一樣了。
厭惡，憎恨，但更多的是畏懼，恐慌，和不安。
埃德文覺得舒暢極了，於是動作誇張地伸了個懶腰。
緊接著不遠處天花板砰的一聲爆炸了。
嚇得他那些仍然打算做點什麽的人又退後了幾步。
“哦，抱歉，我按到炸彈開關了。”埃德文打了個呵欠，毫無誠意地擺了擺手，“誰讓你們都沒給我留時間換好衣服。”
他嫌棄地拈起外套一角。
“我本來準備了一套西裝的！”
看到周圍的人越發惶恐，戰戰兢兢的樣子，他安撫道：“別擔心，我還有別的開關。”
“以及，別指望警員來救人，我這可是還有人質——啊，可憐的小鳥，多謝你們幫我拔掉了他的翅膀。”說著，埃德文不輕不重地踢了踢腳邊的羅賓。
“我的……教導者，告訴我，”埃德文目光飄忽不定，聲音也忽輕忽重。
可諷刺的是，這一次，所有人都聽見了他的話語。
“他告訴我，多點準備，多點驚喜。”
“所以我想說的是……這裏有二十顆炸彈，有誰要猜猜下一個會在誰的頭上炸開嗎？猜對的人我可以給他加三分~”
“沒有嗎？”他左右看了看，聳了聳肩，“好吧，你們真無聊。”
偌大的商場一時間只剩下了埃德文的自言自語，和人群中壓抑的抽泣。
“事實上，我很讚同你們的做法。”一邊說，埃德文一邊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我一直覺得所有人都應該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像是那些穿著戲服的瘋子，他們維持秩序，對著罪犯毫不留情，對著市民打不還手，哈，無聊。”
在還沒消散的尾音中，似乎有人低聲反駁了一句什麽。
他卻聽了個真切，甚至笑嘻嘻地看了那個人一眼。那個人被嚇了一跳，立刻低下了頭。
“比如你們，明明什麽都做不到，卻喜歡發表你們的看法，自由！民主！哈，精彩！我就喜歡這個！”
“最後，再比如我——”埃德文笑著把槍瞄了一圈，像是在想下一個死的人是誰，“一個罪犯，我們都知道二加二等於五（3）！呵呵呵哈哈哈……”
他先是低聲地笑，笑得渾身發顫，然後笑聲逐漸變大，笑得前仰後合。
“HAHAHAHAHAHA——！”
最後，笑聲在變得尖銳的一瞬間戛然而止。
他臉上的表情完全消失，看了一圈周圍的人後，失望地哭喪起臉。
“這是個精彩的笑話，怎麽沒人笑呢？”
恐懼代替原先的病毒徹底擴散到了所有人身上，寂靜商場大廳裏，他們看著那個新出現的反派瘋子，看著他那猩紅的笑臉……他身量不高，年紀不大，更是只有一個人，可他們卻沒有一個人敢於反抗。
因為他是反派，是瘋子。
因為他，會殺人。
埃德文目光冷酷地掃過人群，放任自己說出了屬於小醜的臺詞。
“——WHY SO SERIOUS？”（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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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文環顧四周，又看了看自己這桌的幾個少年英雄，發現他們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怎麽了？”他疑惑地問。
迪克神情凝重地搖了搖頭，壓低了聲音說道：“神奇隊長，我認識他，他不可能……這或許是個意外，我不相信他會這麽做。”
埃德文挑了挑眉，看了眼突然亮起的手機屏幕，不動聲色地把手機倒扣過來：“說不定是真的呢。”
加菲爾德：“嘿！這怎麽可能！那可是正義聯盟！”
迪克也擡頭看了過來。
埃德文被他們看得有點不自在。
他撇了撇嘴，說：“我的意思是，那個巨化人身上穿著的盔甲可能有問題，可能有什麽人想針對正義聯盟的超級英雄，所以設下了這樣的陷阱，又或者那個巨化人本來就是個假的，機器人或者外星人，畢竟是要對付正義聯盟，用這種手段也不足為奇。而神奇隊長只是被迫配合了這個……陰謀。”
“對付官……聯盟，只要制造一個可信的證據，再配上一段合適的解說就足夠了，會有大把的人幫忙達成最終目的。”
“群眾追求和相信的從來不是什麽真相，而是盲從、殘忍、偏執和狂熱……簡單而極端。（1）”
埃德文隨手彈了下杯子，看著漾起的水紋，輕描淡寫地說出了冰冷的事實：“而且超級英雄又無法反抗，越是被這麽對待，他們越是處處掣肘。即便他們知道，不顧一切、不惜流血地使用暴力的一方，才會取得優勢。（2）”
“……”
聽完他的話後，幾個少年英雄面面相覷。
“好吧，看來你看得書真的很多。”迪克表情變得有點古怪，“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埃德文目光往旁邊飄了飄，抿了口飲料沒有回答：“正義聯盟裏聰明人肯定不少，既然我都想到了，那麽他們肯定也有人也想到了這種情況。只是牽扯的普通人太多，不好有太大的行動，估計會暗中調查吧……這件事情不會發酵太過頭的，所以。”
他看了一圈，不解地問：“你們在擔心什麽？”
這時，幾人間的氣氛才稍微一松。
“謝謝，埃德文，這很安慰。”
“……”行吧。
埃德文回了個假笑，沒有說話。
就在這時，迪克和加菲爾德先後收到通訊。
“市民圍攻泰坦塔？！”
“嘿！沃利在裏面！”
“別擔心，他的速度完全可以跑出來。”
聽見他們的話，埃德文有點意外。
這種騷亂像是病毒，蔓延得迅速而猛烈。
沒多想，迪克和加菲爾德就決定讓埃德文三人先回去，他們則是去處理那邊的混亂局面。
然而，在上了出租車後，傑森突然面露猶豫。
埃德文看了看前面的司機，咽下蝙蝠兩個字，只是問：“有任務了？”
傑森點了點頭。
見他情緒不算緊繃，想來應該不是阿卡姆的瘋子在惹事，於是說：“我跟你一起去。”
傑森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認真的？”
埃德文笑了笑，湊近了輕聲說：“你制服帶著的對吧，放心我會離得遠遠地，這樣你還省得再跑一趟了。”
傑森懷疑地看著他，可最終還是點了頭：“好吧，但如果你再騙我——”
埃德文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就是個白癡。”
等到到了蝙蝠說的那個商場時，警察已經就位了，他們包圍著商場大廳，正在與幾個拿著槍的搶劫犯對峙。
但是劫犯手裏壓著個人質，還是個頭發全白了的老太太，這讓場面頓時僵持住了。
搶劫犯相當囂張地向周圍的群眾開槍，並要求警方提供贖金和逃跑的車輛。
這在哥譚倒是不算罕見。沒有瘋子的參與，僅僅只是幾個拿著槍的暴徒。
所以換上制服後，羅賓就與蝙蝠俠迅速匯合，然後從高處的窗戶摸了進去，打了個出其不意，直接把暴徒的槍給踢飛了。
活力雙雄的行動迅捷且熟練。
尤其是羅賓，雖然單獨行動確實增加了很多不確定性，但不能否認，比起聽話地跟在蝙蝠俠身邊，這讓他成長得更快。
所有的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除了警方慢了一步。
他們偷偷摸進去也打算來個出其不意的時候，裏面的人已經被活力雙雄制服了。來警員有兩隊，其中一隊帶頭的警員很不滿地表示，蝙蝠俠搶功勞的行為打亂了他們的計劃，他們完全可以制服劫犯。
不過好在另一邊是戈登，蝙蝠的盟友。
聽著裏面警方自己吵起來的動靜，埃德文心底突然有些不安。他帶著卡洛斯繞過警方的人，從後面溜進了商場。
不對勁。
埃德文心臟跳快了一拍。
群眾的眼神變了。
他們一開始只是在竊竊私語。
埃德文本來沒有註意的，可是隨著戈登和那個警官的爭執，他們說話的聲音也跟著變大了。
“為什麽戈登要這麽說！那個警官說的明明是對的！”
“明明可以交給警察！他們兩個的行動可能會讓我們被殺死！”
“這兩個奇裝異服的怪胎！”
他們低吼著，咆哮著，短短幾句話的工夫，他們就變成了面目猙獰的暴徒！
“我們不需要你們！”
“去死吧！”
“是你們帶來了災難！”
“……！”
埃德文有點驚訝。
雖然一直知道哥譚有一個反蝙蝠俠委員會，甚至蝙蝠的前任女友也是其中之一，但是……這麽“義憤填膺”的情況，他從來沒見過，更沒聽說過。
如果僅僅是這樣，埃德文還不至於有什麽想法。
他始終覺得言語是最無力的東西。就算餐館聽到的那些話，是沖著他來的，他可能也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反應。
然而眼下情況……好像有些不一樣？
埃德文無意間看到旁邊的一個女人從包裏拿出了一瓶什麽東西。
是一瓶……
他還沒看清，她就把瓶子砸向了蝙蝠俠。
蝙蝠俠猝不及防被砸了個正著，捂著眼睛痛呼了一聲。
埃德文心驀地一緊。
好在那只是一瓶香水。但又很糟糕，因為蝙蝠完全睜不開眼睛了。
不對勁！這不對勁！
他下意識往前跑了兩步，想拉上羅賓快點走，可是來不及了——
一只手伸了出來。
緊接著是更多的手。
他們拽住了羅賓的披風、頭發、手臂、身軀——
撕扯、捶打、抓撓。
他們打算把羅賓活生生撕成碎片！
事態失控了。
埃德文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幾乎是在瞬間就被人潮吃了個一幹二凈！
“——羅賓！！！”
喊完他才反應過來聲音是從自己嗓子裏發出來的。
可是人太多了，聲音也太嘈雜了。他的聲音完全被淹沒在聲討中，沒有激起一點波瀾。
一點用都沒有。
他扭頭去找蝙蝠，發現蝙蝠捂著眼睛，被戈登強硬地拉到了一邊。
緊接著戈登指揮手下的警員去拉開人群，可是不行。
完全沒有效果。
埃德文臉色一白，整個人如墜冰窖。
“不……！”
他抓住卡洛斯，拉住他的耳朵對他說了幾句話就想鉆進人群，但是還沒走幾步被戈登拉住了。
“孩子你別靠近，你會受傷的，我已經派警員去救人了。”
埃德文知道掙紮反而會被強硬拉走，所以他克制住情緒停下了腳步。
“你……認識羅賓？他是你的朋友嗎？”戈登心情覆雜地問。
埃德文怔了怔：“不……只是熟人。”
他們之間充斥著隱瞞、欺騙和敷衍，怎麽可能是朋友。
只是因為在遇到小醜前就不小心認識了，然後不小心被幫了幾次，不小心產生了交集。
僅此而已。
埃德文看著跑到另一邊遠遠地朝他招手的卡洛斯，微微點了點頭。他轉頭朝著卡洛斯的方向走去，這次戈登沒有再攔他。
剛剛喊的那一聲只不過是意外。他不會因為一時的情緒破壞計劃。
他走到卡洛斯面前，拿過卡洛斯手中趁著場面一團亂偷偷撿的槍，又低聲囑咐了一遍。
眼下的情況不在計劃中，但……
腦海中，陶德的身影一閃而過。
它可以是。
現在那群人腦子明顯不清醒，不管是誰上去制止都只會被撕成碎片，完全起不到作用。
要想把羅賓救出來，他們需要……更大的刺激。
比如恐懼。
埃德文把從櫃臺順來的粉底往臉上粗暴地抹了抹。
正好，他和哥譚市那位著名的瘋子學習過——他厭惡甚至恐懼和小醜有關的一切，只是那些東西現在用得上，而且會很有效，所以沒關系。
厭惡而已，他早就已經習慣克服了。
而且，很快就會有更多人比他更加厭惡的。
埃德文深吸了一口氣。
想著即將要做的事情，他的心跳聲逐漸變得平穩。
很難說這是不是在報覆，不過無所謂了，他會讓這成為計劃一部分的。
卡洛斯有些擔心，卻還是很聽話地把他整個人都舉了起來。
埃德文拿著槍，踩著人頭磕磕絆絆地走到了羅賓的位置。在人肉的縫隙裏，他對上了羅賓恐懼、惶然的眼睛。
“……”
埃德文攥緊了手上的槍，毫不猶豫朝著身下的人按下了扳機。
砰的一聲巨響，他腳下那個男人的肩膀被打得血肉模糊。
但這還不夠，趁著他們還沒反應過來，他不顧被後坐力震得發麻的手臂，朝著旁邊又開了兩槍。
第二槍打掉了離羅賓最近的那個人的耳朵。
第三槍打爛了那只最先伸出來的手。
人群凝固了。
緊接著他們尖叫著退開，留下已經徹底失去意識的羅賓鳥，悲慘地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埃德文撐著身下那個人糜爛的肩膀跳到地上。他看了眼染上血的手掌，隨手往嘴上一抹——他現在需要一個笑。
“所有人不許動！”
他不輕不重地警告了一句。然後不顧周圍人的反應，把額前的頭發往後一捋，將慘白的臉和血紅的嘴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人前。
“淑女們和紳士們——！”一個短句諷刺完所有人後，埃德文動作誇張地鞠躬行了個禮，“我是A，小醜的繼任者，以及——”
他擡起身，咧開猩紅的嘴，宣告道：
“你們新的噩夢。”
在所有人驚疑不定的目光裏，他像是才發現腳邊的羅賓鳥一樣：“噢，看看這是誰？”
“你們怎麽可以這麽對待這只小鳥男孩——”他不輕不重地踢了踢羅賓，又彎下腰拍了兩下，發現羅賓沒反應，就像個玩具被搶走的孩子似的大聲抱怨起來，“今天可是我的開場典禮，這是我的游戲！你們居然把所有的熱情都留給了他！”
剛說完，他就聽到身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可能是有人想趁機制服他吧。
埃德文無所謂地想著。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發現自己反而愈發平靜了。帶著點微妙自嘲的心情，他朝著背後發出腳步聲的方向，頭也不回地開了一槍。
“我說了不準動！”
“啊啊啊啊——！！！”
他驚訝地回過頭，看了看傷者，又看了看他旁邊的那個驚慌失措的男人，不好意思地捂住嘴。
“Oopsie，打錯人了~真抱歉~”他苦惱地撅起嘴，滿臉歉意，“需要我幫你嗎，我可以再補上一槍，然後你就不會覺得痛了，永遠地。”
“不，不不不……！”
那人滿臉驚恐地搖著頭，連連後退。
“好吧，”埃德文聳了聳肩，看都不看，十分隨意地朝著旁邊那個真正發出腳步聲的人開了一槍，“那這下你們扯平了。”
“啊啊啊啊——！！”
又一陣慘叫聲裏，埃德文愉悅地瞇起眼睛，豎起食指抵在嘴前：
“噓，當個好孩子，保持安靜，不準打架，和平相處，然後——”
他輕快地笑了笑。
“睡個好覺。”
說完，他踩著無聲的節奏，跳舞似的轉了一圈。
“好了，我剛剛說到哪裏了？”
現在周圍的人看著他的眼神完全不一樣了。
厭惡，憎恨，但更多的是畏懼，恐慌，和不安。
埃德文覺得舒暢極了，於是動作誇張地伸了個懶腰。
緊接著不遠處天花板砰的一聲爆炸了。
嚇得他那些仍然打算做點什麽的人又退後了幾步。
“哦，抱歉，我按到炸彈開關了。”埃德文打了個呵欠，毫無誠意地擺了擺手，“誰讓你們都沒給我留時間換好衣服。”
他嫌棄地拈起外套一角。
“我本來準備了一套西裝的！”
看到周圍的人越發惶恐，戰戰兢兢的樣子，他安撫道：“別擔心，我還有別的開關。”
“以及，別指望警員來救人，我這可是還有人質——啊，可憐的小鳥，多謝你們幫我拔掉了他的翅膀。”說著，埃德文不輕不重地踢了踢腳邊的羅賓。
“我的……教導者，告訴我，”埃德文目光飄忽不定，聲音也忽輕忽重。
可諷刺的是，這一次，所有人都聽見了他的話語。
“他告訴我，多點準備，多點驚喜。”
“所以我想說的是……這裏有二十顆炸彈，有誰要猜猜下一個會在誰的頭上炸開嗎？猜對的人我可以給他加三分~”
“沒有嗎？”他左右看了看，聳了聳肩，“好吧，你們真無聊。”
偌大的商場一時間只剩下了埃德文的自言自語，和人群中壓抑的抽泣。
“事實上，我很讚同你們的做法。”一邊說，埃德文一邊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我一直覺得所有人都應該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像是那些穿著戲服的瘋子，他們維持秩序，對著罪犯毫不留情，對著市民打不還手，哈，無聊。”
在還沒消散的尾音中，似乎有人低聲反駁了一句什麽。
他卻聽了個真切，甚至笑嘻嘻地看了那個人一眼。那個人被嚇了一跳，立刻低下了頭。
“比如你們，明明什麽都做不到，卻喜歡發表你們的看法，自由！民主！哈，精彩！我就喜歡這個！”
“最後，再比如我——”埃德文笑著把槍瞄了一圈，像是在想下一個死的人是誰，“一個罪犯，我們都知道二加二等於五（3）！呵呵呵哈哈哈……”
他先是低聲地笑，笑得渾身發顫，然後笑聲逐漸變大，笑得前仰後合。
“HAHAHAHAHAHA——！”
最後，笑聲在變得尖銳的一瞬間戛然而止。
他臉上的表情完全消失，看了一圈周圍的人後，失望地哭喪起臉。
“這是個精彩的笑話，怎麽沒人笑呢？”
恐懼代替原先的病毒徹底擴散到了所有人身上，寂靜商場大廳裏，他們看著那個新出現的反派瘋子，看著他那猩紅的笑臉……他身量不高，年紀不大，更是只有一個人，可他們卻沒有一個人敢於反抗。
因為他是反派，是瘋子。
因為他，會殺人。
埃德文目光冷酷地掃過人群，放任自己說出了屬於小醜的臺詞。
“——WHY SO SERIOUS？”（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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