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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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羊（四）
在從阿曼達·沃勒那邊離開後，蝙蝠俠立刻聯系了留守在蝙蝠洞的阿爾弗雷德。
“阿爾弗雷德，幫我看看埃德文在哪。”
通訊那頭的阿爾弗雷德沈默了一會兒後，回答說：“我想埃德文少爺可能並不想讓人知道他在哪——他的定位消失了。”
蝙蝠俠的臉色瞬間沈了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剛從東區脫身並接入通訊的傑森突然說：
“我想，我或許知道他在哪。”
……
埃德文剛一走進診所，就看到一個人影立在那裏，像是從黑暗裏走出來的惡鬼。
蝙蝠俠好像是在等他……不，他就是在等他。
還隔著幾步距離，埃德文就感覺到了一種壓抑、沈重的情緒。他是在生氣嗎？
埃德文分辨不太出來。
他下意識想倒退，但猶豫了一下，忍住了。腳步只是頓了頓。
卡洛斯還在裏面，就算跑他也跑不遠。
“你破壞了約定。”
埃德文聽見蝙蝠俠這麽說道。
頓時，他意識到了這將是一場來自騎士的審判。
“我……我很抱歉。”
埃德文的語氣有些不確定。直覺告訴他，蝙蝠俠不是因為這件事生氣的。
如果他猜得沒錯的話，傑森應該已經找到了蝙蝠俠，闡述了事情經過，所以蝙蝠俠指的應該的別的事情。
或許是對方做了什麽……發現了什麽，才會找到他，還對他說這樣的話。
那麽，他做的什麽事情，被發現後會讓蝙蝠俠這麽生氣？
是傑森折返，發現那個超能力者死了？蝙蝠俠找到了那個不露面的混蛋？政府的人和蝙蝠俠說了什麽？
……或者別的什麽？
反正總歸不會是蝙蝠俠真的很在乎他不去學校。
不過還是先岔開話題吧。
“我不是故意的，我發現有人跟蹤傑森和我——”
“你怎麽敢？！”蝙蝠俠逼近了埃德文，將他整個人籠罩在了陰影下，並近乎粗魯地打斷了他。
不僅僅是埃德文言語上的避重就輕、撒謊隱瞞。也不單單是那幾句恐嚇。
甚至不是因為他幾乎親手殺了一個人。
而是因為他意識到，埃德文一定能做得出來那些事情——那些被說出口的、沒被說出口的，所有他能想到的糟糕的事情，他都能做得出來。
這個孩子對自己的評價十分正確，他確實就是個罪犯。
他被小醜影響太深了。
他幾乎毀了這個孩子。
蝙蝠俠痛恨自己那時候為什麽要放任埃德文離開，以至於讓他變得現在這樣……
沒有善惡，沒有底線。為了自己的目的，甚至可以隨意犧牲不相關的普通人。
想到之前聽到的那句“只要死的人足夠多”，蝙蝠俠就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你幾乎殺了他。”
“……”
埃德文沒有說話。他仔細地觀察著面前的黑暗騎士，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
蝙蝠俠知道事情的經過，甚至很可能聽見了他對監聽器說的那些話。
“而你還打算殺更多人！”
“我沒有！”
埃德文立刻否認了這一點，並且表現得無比坦然。
“他偽裝成房東夫人來接近我，我不知道他是為了什麽，我只是在自保！我之後說的那些只是在嚇他們！”
但蝙蝠俠已經不會再相信他了。
這只不過是又一個謊言。
毫不後悔，毫無自責，他完全不在乎他人，甚至是他自己。
這就是現在的埃德文·克雷茨。
這個孩子已經與他曾經的期許背道而馳太遠了——他曾全心全意地期望對方能走向光明和希望，擁抱比他所擁有的要更加美好的未來。
他本應該和其他的孩子一樣，成為這座城市的希望。
或許在將埃德文從小醜手上救下來的時候，他就不該抱有僥幸。
不過，眼下他不能花太多時間來後悔、反省了。
就在不久前，阿爾弗雷德查到了那四億美金的去向——它們被用來購買了一座島嶼。盡管並不是在埃德文的名下，但是聯系到這一切，是誰做的已經很明顯了。
他很難不去想象這個隨時會失去控制的孩子，能用那座島嶼和那六十多個超能力者來做多少事。
會有多少人因此死去，又會有多少城市變成戰場——他已經放棄了和埃德文講述這些，來讓他意識到事情嚴重性的想法，很可能就算說了，他也根本不會有什麽反應。
最適合他的地方……是監獄。
“你打算做什麽？”
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埃德文有些慌了，他警惕地往後退了一步，但這毫無用處。
蝙蝠俠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近乎逼問地說：“錢。那些錢你拿去買了一座島！你在計劃什麽？！”
“……”
埃德文臉上表情一僵，沒有回答。
難道要直白地告訴蝙蝠，他其實只是打算在島上建個城市，把卡洛斯放在裏面保護起來嗎？這種離譜的答案，說了後蝙蝠真的會信嗎，就算信了，真的不會把他和卡洛斯隔離開嗎？
到時候，他是會被送進監獄，還是……阿卡姆？
可他必須這麽做。
半年前，他剛結束定期的心理治療，卡洛斯卻因為他長期沒回家發了很大的脾氣。這是他們第一次吵架。他試圖解釋，可是效果並不好，最終卡洛斯……失去了控制，直到那雙爪子幾乎把他撓了對穿，才勉強平靜下來。
盡管之後卡洛斯再也沒發生過這種狀況，但這次之後沒多久，就引來了第一批政府的人。
這讓埃德文意識到了，僅僅只是離開哥譚是不夠的。卡洛斯需要生活在一個遠離人群、國家的地方。
“我什麽都不打算做。”他面無表情，聲音平靜得幾乎毫無起伏。
蝙蝠俠沒有被動搖，他覺得這是埃德文在又一次在模糊重點，試圖狡辯。
他已經快失去耐心了：“停止說謊！”
“……”埃德文嘴唇動了動，沈默了片刻，“我沒有說謊。”
然後逐漸的，那些虛假的情緒一點點地從他臉上剝落，露出了深藏在皮囊下，近乎空洞的真實。
他擡起頭，重覆道：“我沒有。”
蝙蝠俠沒有說話。因為他看見埃德文的眼裏居然出現了眼淚。
這似乎也在埃德文的意料之外，他茫然地抹了把臉，然後疑惑地看著手上的水痕。明明這是他的身體反饋出的情緒，他卻表現得好像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流淚一樣。
“我只是想……和卡爾一起走出門。”他揉著眼睛，卻有些無措地發現，眼淚怎麽也擦不幹凈。
“我……”
埃德文話語一頓，像是不知道怎麽表達似的，有些語無倫次。
“事實上……我不知道，也許還有旅行？或者就……只是走到街上，隨便去哪。我其實隨便去哪都可以。”
像是打開了壓抑許久的情緒開關一樣，他一邊流著眼淚，一邊說著平時不會說出的話。可就算是這樣，他的聲音、語氣仍然保持著一種違和到讓人生厭的冷靜。
蝙蝠俠仍是冷著臉：“沒有人阻止你出門。”
要知道那個叫卡洛斯的孩子，只有在半年前那次被發現了蹤跡。
“我知道，我試著這麽做過。就在一個晴天，我帶著卡洛斯走到街上了。”
說著，他不再徒勞地擦眼淚，而是擡起頭，迎著黑暗騎士的目光，似乎想在這個傳說身上尋求到一個答案，一個他從未得到過的答案。
“可是……很奇怪。”
每次回想起那天的事情，埃德文就會覺得心裏多了點什麽，驅使著他加快腳步。
“明明哥譚的白天應該是安全的，但是那個時候……”說著說著，他的聲音輕了下來，像是喃喃自語，“為什麽我會覺得……他會被殺死在陽光下？”
即便外面街道上的聲音幾乎蓋過了埃德文的話語，蝙蝠俠還是聽清了。
隨著一個近乎荒誕的猜測浮現在心底，憤怒不再占據他的腦海。
蝙蝠俠怔怔地看著埃德文。
或許他錯了。
這個孩子。
這個幾乎被他和小醜劃上等號的孩子，居然在……恐懼。
那是一種他十分熟悉的恐懼。
這種恐懼由痛苦引發，它像是一個驅不散的噩夢，驅使著他穿上了披風，而埃德文——
卻仍在摸黑前行。
“卡爾沒有做錯任何事情……他什麽都沒做錯。明明我才是那個罪犯不是嗎？為什麽……為什麽我必須得把他關起來才能保護他？明明我才是那個罪犯……”
埃德文用著毫無頓挫的語調，陳述著自己零碎的觀點和一閃而過的想法，像是在自言自語一樣。
“就算出門，他也得全部裹起來……我不覺得他很奇怪，也不覺得難看。”
“可是……他的存在本身，好像就是一個錯誤。”
他的雙眼失去了焦距，空洞地看著虛空中的一點，像是一個與世界格格不入的鬼魂。
“是我瘋了，還是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的？”
分明應該是質問的一句話，卻被淹沒在一片嘈雜喧囂裏。
就好像是，他早就放棄了尋求答案，可……依舊覺得茫然。
蝙蝠俠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他不是不能給出明確的答案，然而幾句蒼白單薄的話只會讓人失去方向。
眼前的這個孩子，正經歷著他曾經所經歷的事情。他正被迷茫與黑暗折磨著。可他們又截然不同。埃德文比曾經的他還要稚嫩太多，又迷茫太多了。
於是在漫長的沈默後，蝙蝠俠做出了一個決定。
“我知道家人被傷害……甚至失去是什麽感受。”
他的語氣沈重：“我可以引導、保護你們，但我不能告訴你答案，這需要你自己尋找。”
“在此之前，我希望你向我發誓不再違背規則，不再行使不正義之事，並且……永遠在乎你的家人和朋友。”
說著，蝙蝠俠向他伸出了一只手，手心朝上攤開。
像是接納，又像是在請求。
“……讓我幫你。”
又來了。
這種……他理解不了的善意。
還有“保護”……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從政府手上？
“我……我不明白，”埃德文看了看黑暗騎士，又看了看那只伸過來的手，“你是希望我像你一樣嗎？”
蝙蝠俠否定了。
“不，我不希望任何人變得像我一樣。”
埃德文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
“好吧……”
他不覺得這種口頭約定能起到什麽效果，但是……猶豫了一下，他還是舉起了右手，左手放到了騎士的手心上，鄭重地作出了回應。
“我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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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弗雷德，幫我看看埃德文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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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俠的臉色瞬間沈了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剛從東區脫身並接入通訊的傑森突然說：
“我想，我或許知道他在哪。”
……
埃德文剛一走進診所，就看到一個人影立在那裏，像是從黑暗裏走出來的惡鬼。
蝙蝠俠好像是在等他……不，他就是在等他。
還隔著幾步距離，埃德文就感覺到了一種壓抑、沈重的情緒。他是在生氣嗎？
埃德文分辨不太出來。
他下意識想倒退，但猶豫了一下，忍住了。腳步只是頓了頓。
卡洛斯還在裏面，就算跑他也跑不遠。
“你破壞了約定。”
埃德文聽見蝙蝠俠這麽說道。
頓時，他意識到了這將是一場來自騎士的審判。
“我……我很抱歉。”
埃德文的語氣有些不確定。直覺告訴他，蝙蝠俠不是因為這件事生氣的。
如果他猜得沒錯的話，傑森應該已經找到了蝙蝠俠，闡述了事情經過，所以蝙蝠俠指的應該的別的事情。
或許是對方做了什麽……發現了什麽，才會找到他，還對他說這樣的話。
那麽，他做的什麽事情，被發現後會讓蝙蝠俠這麽生氣？
是傑森折返，發現那個超能力者死了？蝙蝠俠找到了那個不露面的混蛋？政府的人和蝙蝠俠說了什麽？
……或者別的什麽？
反正總歸不會是蝙蝠俠真的很在乎他不去學校。
不過還是先岔開話題吧。
“我不是故意的，我發現有人跟蹤傑森和我——”
“你怎麽敢？！”蝙蝠俠逼近了埃德文，將他整個人籠罩在了陰影下，並近乎粗魯地打斷了他。
不僅僅是埃德文言語上的避重就輕、撒謊隱瞞。也不單單是那幾句恐嚇。
甚至不是因為他幾乎親手殺了一個人。
而是因為他意識到，埃德文一定能做得出來那些事情——那些被說出口的、沒被說出口的，所有他能想到的糟糕的事情，他都能做得出來。
這個孩子對自己的評價十分正確，他確實就是個罪犯。
他被小醜影響太深了。
他幾乎毀了這個孩子。
蝙蝠俠痛恨自己那時候為什麽要放任埃德文離開，以至於讓他變得現在這樣……
沒有善惡，沒有底線。為了自己的目的，甚至可以隨意犧牲不相關的普通人。
想到之前聽到的那句“只要死的人足夠多”，蝙蝠俠就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你幾乎殺了他。”
“……”
埃德文沒有說話。他仔細地觀察著面前的黑暗騎士，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
蝙蝠俠知道事情的經過，甚至很可能聽見了他對監聽器說的那些話。
“而你還打算殺更多人！”
“我沒有！”
埃德文立刻否認了這一點，並且表現得無比坦然。
“他偽裝成房東夫人來接近我，我不知道他是為了什麽，我只是在自保！我之後說的那些只是在嚇他們！”
但蝙蝠俠已經不會再相信他了。
這只不過是又一個謊言。
毫不後悔，毫無自責，他完全不在乎他人，甚至是他自己。
這就是現在的埃德文·克雷茨。
這個孩子已經與他曾經的期許背道而馳太遠了——他曾全心全意地期望對方能走向光明和希望，擁抱比他所擁有的要更加美好的未來。
他本應該和其他的孩子一樣，成為這座城市的希望。
或許在將埃德文從小醜手上救下來的時候，他就不該抱有僥幸。
不過，眼下他不能花太多時間來後悔、反省了。
就在不久前，阿爾弗雷德查到了那四億美金的去向——它們被用來購買了一座島嶼。盡管並不是在埃德文的名下，但是聯系到這一切，是誰做的已經很明顯了。
他很難不去想象這個隨時會失去控制的孩子，能用那座島嶼和那六十多個超能力者來做多少事。
會有多少人因此死去，又會有多少城市變成戰場——他已經放棄了和埃德文講述這些，來讓他意識到事情嚴重性的想法，很可能就算說了，他也根本不會有什麽反應。
最適合他的地方……是監獄。
“你打算做什麽？”
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埃德文有些慌了，他警惕地往後退了一步，但這毫無用處。
蝙蝠俠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近乎逼問地說：“錢。那些錢你拿去買了一座島！你在計劃什麽？！”
“……”
埃德文臉上表情一僵，沒有回答。
難道要直白地告訴蝙蝠，他其實只是打算在島上建個城市，把卡洛斯放在裏面保護起來嗎？這種離譜的答案，說了後蝙蝠真的會信嗎，就算信了，真的不會把他和卡洛斯隔離開嗎？
到時候，他是會被送進監獄，還是……阿卡姆？
可他必須這麽做。
半年前，他剛結束定期的心理治療，卡洛斯卻因為他長期沒回家發了很大的脾氣。這是他們第一次吵架。他試圖解釋，可是效果並不好，最終卡洛斯……失去了控制，直到那雙爪子幾乎把他撓了對穿，才勉強平靜下來。
盡管之後卡洛斯再也沒發生過這種狀況，但這次之後沒多久，就引來了第一批政府的人。
這讓埃德文意識到了，僅僅只是離開哥譚是不夠的。卡洛斯需要生活在一個遠離人群、國家的地方。
“我什麽都不打算做。”他面無表情，聲音平靜得幾乎毫無起伏。
蝙蝠俠沒有被動搖，他覺得這是埃德文在又一次在模糊重點，試圖狡辯。
他已經快失去耐心了：“停止說謊！”
“……”埃德文嘴唇動了動，沈默了片刻，“我沒有說謊。”
然後逐漸的，那些虛假的情緒一點點地從他臉上剝落，露出了深藏在皮囊下，近乎空洞的真實。
他擡起頭，重覆道：“我沒有。”
蝙蝠俠沒有說話。因為他看見埃德文的眼裏居然出現了眼淚。
這似乎也在埃德文的意料之外，他茫然地抹了把臉，然後疑惑地看著手上的水痕。明明這是他的身體反饋出的情緒，他卻表現得好像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流淚一樣。
“我只是想……和卡爾一起走出門。”他揉著眼睛，卻有些無措地發現，眼淚怎麽也擦不幹凈。
“我……”
埃德文話語一頓，像是不知道怎麽表達似的，有些語無倫次。
“事實上……我不知道，也許還有旅行？或者就……只是走到街上，隨便去哪。我其實隨便去哪都可以。”
像是打開了壓抑許久的情緒開關一樣，他一邊流著眼淚，一邊說著平時不會說出的話。可就算是這樣，他的聲音、語氣仍然保持著一種違和到讓人生厭的冷靜。
蝙蝠俠仍是冷著臉：“沒有人阻止你出門。”
要知道那個叫卡洛斯的孩子，只有在半年前那次被發現了蹤跡。
“我知道，我試著這麽做過。就在一個晴天，我帶著卡洛斯走到街上了。”
說著，他不再徒勞地擦眼淚，而是擡起頭，迎著黑暗騎士的目光，似乎想在這個傳說身上尋求到一個答案，一個他從未得到過的答案。
“可是……很奇怪。”
每次回想起那天的事情，埃德文就會覺得心裏多了點什麽，驅使著他加快腳步。
“明明哥譚的白天應該是安全的，但是那個時候……”說著說著，他的聲音輕了下來，像是喃喃自語，“為什麽我會覺得……他會被殺死在陽光下？”
即便外面街道上的聲音幾乎蓋過了埃德文的話語，蝙蝠俠還是聽清了。
隨著一個近乎荒誕的猜測浮現在心底，憤怒不再占據他的腦海。
蝙蝠俠怔怔地看著埃德文。
或許他錯了。
這個孩子。
這個幾乎被他和小醜劃上等號的孩子，居然在……恐懼。
那是一種他十分熟悉的恐懼。
這種恐懼由痛苦引發，它像是一個驅不散的噩夢，驅使著他穿上了披風，而埃德文——
卻仍在摸黑前行。
“卡爾沒有做錯任何事情……他什麽都沒做錯。明明我才是那個罪犯不是嗎？為什麽……為什麽我必須得把他關起來才能保護他？明明我才是那個罪犯……”
埃德文用著毫無頓挫的語調，陳述著自己零碎的觀點和一閃而過的想法，像是在自言自語一樣。
“就算出門，他也得全部裹起來……我不覺得他很奇怪，也不覺得難看。”
“可是……他的存在本身，好像就是一個錯誤。”
他的雙眼失去了焦距，空洞地看著虛空中的一點，像是一個與世界格格不入的鬼魂。
“是我瘋了，還是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的？”
分明應該是質問的一句話，卻被淹沒在一片嘈雜喧囂裏。
就好像是，他早就放棄了尋求答案，可……依舊覺得茫然。
蝙蝠俠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他不是不能給出明確的答案，然而幾句蒼白單薄的話只會讓人失去方向。
眼前的這個孩子，正經歷著他曾經所經歷的事情。他正被迷茫與黑暗折磨著。可他們又截然不同。埃德文比曾經的他還要稚嫩太多，又迷茫太多了。
於是在漫長的沈默後，蝙蝠俠做出了一個決定。
“我知道家人被傷害……甚至失去是什麽感受。”
他的語氣沈重：“我可以引導、保護你們，但我不能告訴你答案，這需要你自己尋找。”
“在此之前，我希望你向我發誓不再違背規則，不再行使不正義之事，並且……永遠在乎你的家人和朋友。”
說著，蝙蝠俠向他伸出了一只手，手心朝上攤開。
像是接納，又像是在請求。
“……讓我幫你。”
又來了。
這種……他理解不了的善意。
還有“保護”……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從政府手上？
“我……我不明白，”埃德文看了看黑暗騎士，又看了看那只伸過來的手，“你是希望我像你一樣嗎？”
蝙蝠俠否定了。
“不，我不希望任何人變得像我一樣。”
埃德文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
“好吧……”
他不覺得這種口頭約定能起到什麽效果，但是……猶豫了一下，他還是舉起了右手，左手放到了騎士的手心上，鄭重地作出了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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