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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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時涵的臉上罕見地出現慌亂，“我爸出車禍了，我得回家一趟。”
南玻拿著包跟她一起走，“先給輔導員打電話請假，我陪你回去。”
時涵：“沒事，我自己可以。”
南玻：“席霆驍車在我這兒，我們開車，比坐火車快。”
時涵和南玻的家在縣城，離A市不遠，坐火車需要三個多小時，但是開車兩個小時就能到。
她們分別給各自的輔導員打電話請假，請完假以後回家收拾東西，一人背了一個旅行包。
時涵這次長了記性，上車以後立刻給席霆琰發消息：【我父親住院了，我和南玻現在回家，借用一下你的包】
席霆琰在忙，沒立刻回，但是時涵發完消息以後心裏很踏實。
南玻把手機給時涵，讓她編輯一條同樣的消息給席霆驍發過去，時涵照做，席霆驍也沒立刻回。
反正消息發出去了，什麽時候看就是他們的事兒了，紅燈過後，南玻一腳油門，“出發！”
席霆驍和席霆琰今天都有飯局，巧的是在飯店碰上了。
倆人都知道自己的女朋友在食堂吃麻辣燙，合計過後，決定親自去學校接她們回家。
席霆琰提前叫了司機在街邊等，席霆驍沒開車，只能蹭席霆琰的車坐。
席霆琰諷刺席霆驍連個車都沒有，席霆驍回嘴車給老婆開。
席霆琰：“南玻開車你放心？”
席霆驍：“南玻可比時涵穩多了。”
無形的恩愛秀的席霆琰胃疼，“別捧一踩一，時涵車技也不差。”
兩個幼稚鬼誇了自己女朋友一路，卻不知道他們吹捧的溫柔懂事聽話可愛的女朋友們早就跑了。
她們不僅不展不奏，還拐走了他們的背包和車。
到了學校，席家兩位少爺暫停鬥嘴，拿出手機聯系女朋友。
看見置頂聊天發過來的消息內容，二人皆是一怔。
席霆琰諷刺道，“也不知道你怎麽就這麽放心南玻開車。”
席霆驍呵呵，“要不是時涵太弱南玻能陪她回去？”
席霆琰聲音裏帶著警告，“你有完沒完？”
席霆驍：“沒完。”
“我女朋友開著我的車跟別人跑了，你還問我有完沒完？”
在席霆驍的世界裏，除了南玻都是別人。占有欲這方面，沒人能和席霆驍比。
席霆琰吵累了，不想再跟他廢話，讓司機定導航，開車去A縣。
席霆驍沒有下車的想法，手指劈裏啪啦地狂摁鍵盤，對南玻“拋妻棄子”“背信棄義”“過河拆橋”等行徑進行全方位的控訴，像只炸了毛的貓。
席霆琰垂眸，思忖良久，才給時涵發了一句：【別著急，我很快過去】
在時涵的印象裏，父親就是一個醉醺醺的酒鬼。
他無酒不歡，沒酒不行，喝了酒就出去晃悠，成宿成宿的不回家。
她上小學的時候父親還不這樣，那時候他有正經的工作。雖然收入不高，但是足夠養家糊口。
那時候酒對父親來說也只是愛好，不是習慣，他不會像後來那樣每天拿著酒瓶子，身上的酒氣幾天都不散。
父親離家的具體日期，時涵不記得了，只是某一天他走了以後，再也沒有回來。
聽叔叔說，父親在臨城重新找了份工作，但是因為酗酒被辭退了。他狠心借酒，又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即將升職的時候，公司卻倒閉了。
於是他重新撿起酒瓶子，開始學人家碰瓷，幾個月來有驚無險，但是這次翻了車，被撞斷了肋骨。
時涵把手術錢轉給叔叔，叔叔擺手說不要，但是嬸嬸收了。
父親離家這麽多年，都是叔叔嬸嬸在照顧他。時涵剛開始並不知道這件事，只以為是父親不要她了。
這次和叔叔碰面，時涵才知道父親當年離開，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
一個喪妻無能的父親，不知道該怎麽坦然地呆在女兒身邊。
手術結束，時耀華被轉移到了普通病房，時涵這才有時間正視肇事者。
說肇事者也不準確，更應該說是受害者。只是這個受害者和父親沒有配合好，二人不得已的角色對調。
時耀華是這個受害者送到醫院的，時涵剛到醫院的時候和他打過照面。但是因為事情緊急，沒顧得上跟他說話，而是先被叔叔時耀光拉過去敘了舊。
時涵沒來之前，受害人把時耀華送到醫院後，第一時間聯系了時耀光，和他承認錯誤，說會承擔一切責任。
時耀光知道這次事件的內幕緣由，說等親生女兒來了以後再處理。這會兒時涵來了，時耀光留在病房照顧哥哥，讓時涵去和受害人交涉。
受害人叫高齊，是A大旁邊學校的學生，和時涵一樣念大二。
因為家裏老人過生日，他放學以後開車回來給老人慶生，轉彎的時候疏忽了。
對時父造成的傷害，他深表歉意，說住院期間的一切費用都由他來承擔。
時涵知道叔叔沒讓高齊付錢，她和叔叔的想法一樣。這件事的起始本來就是父親動機不純，如果最後還用人家的錢來治病，那就真的成碰瓷了。
她和高齊解釋，父親是因為喝醉了酒沒看路，錯不在他。但是時涵越這麽說，高齊就越愧疚，就越想要負責任。
僵持之時，南玻告訴時涵，席霆琰和席霆驍到了。時涵一聽，立刻轉身和高齊說天很晚了，讓他先回家。
高齊自告奮勇，“我可以在這兒等叔叔醒，你和你同學先回去休息。”
南玻掛斷電話，瘋狂地給時涵使眼色，示意席家兄弟已經上樓了。
熱心市民小高看時涵臉色不對，更是推著她的肩膀讓她走，“叔叔這裏有我，你放心。”
推時涵的同時，看見站在旁邊的南玻，連帶著把她也推走，“我辦事，你們放心，聽話，先回去休息。”
時涵：“高齊，你誤會了......”
南玻：“你先松手，我們自己走......”
他力氣太大，兩個女生剎不住腳，踉蹌前行。
好巧不巧，這一幕被剛從電梯裏出來的席家兄弟撞了個正著。
五目相對，時涵和南玻當時只有一個想法：完了。
高齊最後還是被時涵和南玻給攆走了。走之前說明天再來，讓她們不要擔心。
時涵和南玻知道他說的不要擔心是指不要擔心他“畏罪潛逃”，但是這話聽在席家兄弟耳朵裏，就變了味。
席霆琰：“明天再來？”
席霆驍：“不要擔心？”
時涵：“我可以解釋。”
她言簡意賅，把事情簡單說了一遍。可是說完，少爺們的臉色還是很難看。
席霆琰沒像席霆驍那樣當場解決，而是站起來拉著時涵的手離開。
安全通道裏人少，晚上更是沒人，上了幾個樓層後，他開始興師問罪。
“為什麽不早點給我打電話？”
時涵實話實說，“我給你打電話你肯定讓我等你一起，那麽你一定會推掉飯局。”
席霆琰：“你覺得那狗屁飯局有你重要？”
時涵：“南玻會開車，我也會，我們都是成年人了，能照顧好自己。”
席霆琰：“......上次籃球賽你放我鴿子，後來怎麽保證的？”
時涵：“這次和上次不一樣，我一直想著你，而且很快就把消息告訴你了。”
她低頭，聲音也變弱，“我很久沒見我父親了，這是五年來我們第一次見面。”
“我其實不想在這種時候讓你參與進來，我還沒有準備好......”
她想過先別告訴席霆琰父親住院的事，但是她不會撒謊，也不知道這麽大的事該如何撒謊。
和父親五年沒見，他醒了以後她都不知道要說什麽，怎麽能在這個時候介紹男朋友。
席霆琰上前一步，把時涵抱在懷裏，輕撫她的頭，換了個話題，“接下來的醫藥費我負責，等咱爸醒來以後問問情況，到底是他碰瓷還是那小子超速。”
“如果是意外，醫藥費讓他拿，發票開完寄給他，別讓他在醫院晃。”
席霆琰的理由找的冠冕堂皇，“上學期間，學生怎麽能光明正大的請假不上課？”
這理由很爛，爛到時涵都能聽出來這是借口，她脫離他的懷抱，解釋，“高齊只是覺得自己犯了錯想要彌補，沒有什麽惡意。”
席霆琰：“......那我有惡意？”
時涵沒理會，繼續說，“他就像個弟弟一樣，很幹凈一小孩，眼睛騙不了人。”
席霆琰：“......那我不幹凈？”
時涵：“你能不能別什麽都往自己身上攬。”
席霆琰：“你看我。”
時涵：“？”
席霆琰：“看不出來我臉上寫著吃醋嗎？”
確認席霆琰是真的吃醋而不是開玩笑，時涵沒辦法，踮起腳主動吻他，“去看看咱爸？”
時耀華第二天早上才醒，醫生觀察完說沒什麽大問題後，席霆琰親自開車送叔叔和嬸嬸上班。
南玻和席霆驍暫離病房，攔住了來探病的高齊，把空間留給時涵父女。
清晨暖陽初升，日光透過玻璃，給素白的病房染上一抹橙。
時耀華定定地看著時涵，好半天才說，“快畢業了吧？”
時涵一直規矩地坐著看輸液管，聽到他的話，擡頭，“嗯，還有三年。”
時耀華很詫異，“你蹲級了？”
時涵：“......我大一了。”
氣氛蜜汁尷尬，但是時涵父女都意識不到。
時耀華點點頭，淡淡地“哦”了一聲。
時涵覺得自己可能有天生情感缺失癥，父親走的時候她沒哭，幾年後再見，父親躺在病床上，她也沒什麽感覺。
就好像，最熟悉的陌生人。
把她丟下這件事，她從來沒有怨過時耀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即使很多年沒見，即使他記錯了她的年齡，她也不排斥他。
因為他們是父女。
親情在，這種血緣紐帶一輩子無法割舍。
時耀華沒再問什麽，倒是時涵問了一下他這次的車禍經過。他沈默了一會兒，讓她去問時耀光，說困了想睡覺。
時涵幫他掖好被子，等他徹底熟睡了以後才離開。
門外，南玻、席霆驍、席霆琰、高齊四個人並排坐。由於位置有限，席霆琰和高齊中間並沒有留出縫隙，兩個人看起來就像好兄弟。
看見時涵出來，高齊立刻迎上去，“叔叔怎麽樣？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他起身的動作非常快，就好像鞭炮在即，起晚了就會被炸到一樣。
時涵不習慣和陌生男性這麽近的距離，稍微往後退了退，“他挺好的，謝謝你的關心。”
高齊沒察覺她的抵觸，聽到時耀華沒事，如釋重負，“那就好。”
等他們對話結束，席霆琰才站起來。他溫柔地幫她把調皮的發絲別在耳後，問：“餓不餓？”
時涵點頭，小聲說，“有點。”
她聲音小，但是高齊耳尖，“我知道附近有一家特別好吃的早餐店，我帶你們去。”
不是詢問也不是商量，是肯定，是溫柔的命令。
席霆驍看熱鬧不嫌事大，拍拍席霆琰的肩膀，“你們慢慢吃，我和南玻先回學校。”
時涵轉頭看南玻，南玻囑咐她按時吃飯，熬夜的活交給席霆琰。
五個人在醫院門口分別，席霆琰讓時涵回病房等，自己去買早飯。
高齊再一次湊上前，“我去吧，你們吃什麽？”
時涵回答了他的話，眼睛看的卻是席霆琰，“三個菜包，一杯豆漿，一個雞蛋，一碗粥。”
高齊嘀咕了一遍，說記下了，又問席霆琰吃什麽。
二人目光在空中交錯，席霆琰看了他幾秒就收回了視線，“和她一樣。”
“好嘞。”高齊往樓下走，走了兩步回頭，“我馬上就回來。”
時涵不解，等高齊出了大門後，問席霆琰，“讓他去買早飯，行嗎？”
非親非故的，總感覺不太好。
席霆琰呵一聲，“有人搶著跑腿，出錢出力，有什麽不行的？”
進病房之前，他問時涵，“這次的事，叔叔怎麽說？”
時涵：“他讓我問我叔。”
席霆琰牽過她的手，拇指指腹在她柔嫩的手背上摩挲，“你怎麽想？”
時涵：“想告訴他不要再做這種事了。”
手背上的摩挲停了一下，緊接著是拇指輕點手背，“高齊想做什麽，就讓他做。”
“他超速了。”
“雙方都有責任。”
沒想到是這種情況，時涵很驚訝，席霆琰揉她的頭，“但是我偏心不偏理，所以我要幫你壓榨高齊。”
如果當時高齊沒有超速，時耀華不會受這麽重的傷。他決定把這件事告訴時涵，就是不想讓她對高齊愧疚。
高齊在聽到時耀華手術成功以後完全可以離開，他回來，說明他是個重情重義的人。
只是，如果這份情意還的是時耀華，他姑且認同高齊的人品。如果這份情意對著的人是時涵——
不好意思，沒戲。
接下來的幾天，高齊坐實了傻白甜狗腿子的稱號，鞍前馬後，寸步不離。
時耀華感受到了這人過分的熱情，讓時涵把他攆走。時涵沒告訴時耀華真相，只說，“勸過了，沒用。”
席霆琰沒怎麽在時耀華面前刷存在感，但是每天晚上都會來病房值夜班。
最開始的幾天晚上，時耀華完全把他當幫工，使喚的心安理得。後來讓時涵把他也攆走，說看著煩。
時耀華說這話，倒不是真的煩席霆琰。和時涵比起來，他其實更願意和這個準女婿相處。
人風趣，學識高，禮儀得體，說話做事各方面都讓人舒心，他覺得自家閨女撿到寶了。
為了不讓白天工作晚上值班的女婿過勞倒下，他提出要出院回家休養。當時時耀光和他的妻子都在，聽到這話，女人的臉色一下就變了。
時耀華離家出走這幾年，一直住在時耀光搬進樓房前住的平房裏，雖然每個月也固定付房租，但是對於早就想把平房賣了的女人來說，這點錢根本不夠看。
現在他說要回家休養，依時耀光的性子，肯定會先把他接到自己家，等他的傷徹底好了以後才會讓他離開。
那麽這期間，吃她家的用她家的，還要預定著她家的房子，他時耀華一個人占用了多少資源。
時涵之前並不知道父親的下落，也不知道叔叔的新家住址和聯系方式。
如果這次叔叔沒有通過老房子的租戶找到她，她們不會這麽快重逢，也不會知道父親心裏所想，和他這五年的寄人籬下。
現在了解了情況，她不想再讓父親去叔叔家。
這五年有家不能回的人，不止是她。
時涵心裏有了打算，席霆琰也有。
他找來醫生給時耀華做檢查，然後和叔叔嬸嬸親自道謝，表示已經給時耀華找好了住所。
時耀光並不知道席霆琰的身份，聽他這話，只覺得他是家裏有錢的富二代，“不用麻煩了小席，你們早點回去上課，我哥這邊我來照顧。”
嬸嬸沒說什麽，卻是在背後偷偷地掐了時耀光一下。
席霆琰瞥見了，不動聲色地轉移視線，讓司機先送叔叔和嬸嬸去上班。
時涵並不知道席霆琰做的準備，等他送完叔叔嬸嬸回來以後，還和他商量說要重新租個房子給父親住。
席霆琰勾過她的手，把一串鑰匙放進她的掌心，“有席霆驍在，還用租房子？”
時涵知道席霆驍是買房狂魔，但是，“我們縣城沒什麽發展價值。”
席霆琰五指收攏，連同她手心的鑰匙一起握住，“現在不就有價值了？”
席霆驍：用我房子討媳婦歡心，你要不要臉？
席霆琰：臉是什麽，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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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涵的臉上罕見地出現慌亂，“我爸出車禍了，我得回家一趟。”
南玻拿著包跟她一起走，“先給輔導員打電話請假，我陪你回去。”
時涵：“沒事，我自己可以。”
南玻：“席霆驍車在我這兒，我們開車，比坐火車快。”
時涵和南玻的家在縣城，離A市不遠，坐火車需要三個多小時，但是開車兩個小時就能到。
她們分別給各自的輔導員打電話請假，請完假以後回家收拾東西，一人背了一個旅行包。
時涵這次長了記性，上車以後立刻給席霆琰發消息：【我父親住院了，我和南玻現在回家，借用一下你的包】
席霆琰在忙，沒立刻回，但是時涵發完消息以後心裏很踏實。
南玻把手機給時涵，讓她編輯一條同樣的消息給席霆驍發過去，時涵照做，席霆驍也沒立刻回。
反正消息發出去了，什麽時候看就是他們的事兒了，紅燈過後，南玻一腳油門，“出發！”
席霆驍和席霆琰今天都有飯局，巧的是在飯店碰上了。
倆人都知道自己的女朋友在食堂吃麻辣燙，合計過後，決定親自去學校接她們回家。
席霆琰提前叫了司機在街邊等，席霆驍沒開車，只能蹭席霆琰的車坐。
席霆琰諷刺席霆驍連個車都沒有，席霆驍回嘴車給老婆開。
席霆琰：“南玻開車你放心？”
席霆驍：“南玻可比時涵穩多了。”
無形的恩愛秀的席霆琰胃疼，“別捧一踩一，時涵車技也不差。”
兩個幼稚鬼誇了自己女朋友一路，卻不知道他們吹捧的溫柔懂事聽話可愛的女朋友們早就跑了。
她們不僅不展不奏，還拐走了他們的背包和車。
到了學校，席家兩位少爺暫停鬥嘴，拿出手機聯系女朋友。
看見置頂聊天發過來的消息內容，二人皆是一怔。
席霆琰諷刺道，“也不知道你怎麽就這麽放心南玻開車。”
席霆驍呵呵，“要不是時涵太弱南玻能陪她回去？”
席霆琰聲音裏帶著警告，“你有完沒完？”
席霆驍：“沒完。”
“我女朋友開著我的車跟別人跑了，你還問我有完沒完？”
在席霆驍的世界裏，除了南玻都是別人。占有欲這方面，沒人能和席霆驍比。
席霆琰吵累了，不想再跟他廢話，讓司機定導航，開車去A縣。
席霆驍沒有下車的想法，手指劈裏啪啦地狂摁鍵盤，對南玻“拋妻棄子”“背信棄義”“過河拆橋”等行徑進行全方位的控訴，像只炸了毛的貓。
席霆琰垂眸，思忖良久，才給時涵發了一句：【別著急，我很快過去】
在時涵的印象裏，父親就是一個醉醺醺的酒鬼。
他無酒不歡，沒酒不行，喝了酒就出去晃悠，成宿成宿的不回家。
她上小學的時候父親還不這樣，那時候他有正經的工作。雖然收入不高，但是足夠養家糊口。
那時候酒對父親來說也只是愛好，不是習慣，他不會像後來那樣每天拿著酒瓶子，身上的酒氣幾天都不散。
父親離家的具體日期，時涵不記得了，只是某一天他走了以後，再也沒有回來。
聽叔叔說，父親在臨城重新找了份工作，但是因為酗酒被辭退了。他狠心借酒，又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即將升職的時候，公司卻倒閉了。
於是他重新撿起酒瓶子，開始學人家碰瓷，幾個月來有驚無險，但是這次翻了車，被撞斷了肋骨。
時涵把手術錢轉給叔叔，叔叔擺手說不要，但是嬸嬸收了。
父親離家這麽多年，都是叔叔嬸嬸在照顧他。時涵剛開始並不知道這件事，只以為是父親不要她了。
這次和叔叔碰面，時涵才知道父親當年離開，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
一個喪妻無能的父親，不知道該怎麽坦然地呆在女兒身邊。
手術結束，時耀華被轉移到了普通病房，時涵這才有時間正視肇事者。
說肇事者也不準確，更應該說是受害者。只是這個受害者和父親沒有配合好，二人不得已的角色對調。
時耀華是這個受害者送到醫院的，時涵剛到醫院的時候和他打過照面。但是因為事情緊急，沒顧得上跟他說話，而是先被叔叔時耀光拉過去敘了舊。
時涵沒來之前，受害人把時耀華送到醫院後，第一時間聯系了時耀光，和他承認錯誤，說會承擔一切責任。
時耀光知道這次事件的內幕緣由，說等親生女兒來了以後再處理。這會兒時涵來了，時耀光留在病房照顧哥哥，讓時涵去和受害人交涉。
受害人叫高齊，是A大旁邊學校的學生，和時涵一樣念大二。
因為家裏老人過生日，他放學以後開車回來給老人慶生，轉彎的時候疏忽了。
對時父造成的傷害，他深表歉意，說住院期間的一切費用都由他來承擔。
時涵知道叔叔沒讓高齊付錢，她和叔叔的想法一樣。這件事的起始本來就是父親動機不純，如果最後還用人家的錢來治病，那就真的成碰瓷了。
她和高齊解釋，父親是因為喝醉了酒沒看路，錯不在他。但是時涵越這麽說，高齊就越愧疚，就越想要負責任。
僵持之時，南玻告訴時涵，席霆琰和席霆驍到了。時涵一聽，立刻轉身和高齊說天很晚了，讓他先回家。
高齊自告奮勇，“我可以在這兒等叔叔醒，你和你同學先回去休息。”
南玻掛斷電話，瘋狂地給時涵使眼色，示意席家兄弟已經上樓了。
熱心市民小高看時涵臉色不對，更是推著她的肩膀讓她走，“叔叔這裏有我，你放心。”
推時涵的同時，看見站在旁邊的南玻，連帶著把她也推走，“我辦事，你們放心，聽話，先回去休息。”
時涵：“高齊，你誤會了......”
南玻：“你先松手，我們自己走......”
他力氣太大，兩個女生剎不住腳，踉蹌前行。
好巧不巧，這一幕被剛從電梯裏出來的席家兄弟撞了個正著。
五目相對，時涵和南玻當時只有一個想法：完了。
高齊最後還是被時涵和南玻給攆走了。走之前說明天再來，讓她們不要擔心。
時涵和南玻知道他說的不要擔心是指不要擔心他“畏罪潛逃”，但是這話聽在席家兄弟耳朵裏，就變了味。
席霆琰：“明天再來？”
席霆驍：“不要擔心？”
時涵：“我可以解釋。”
她言簡意賅，把事情簡單說了一遍。可是說完，少爺們的臉色還是很難看。
席霆琰沒像席霆驍那樣當場解決，而是站起來拉著時涵的手離開。
安全通道裏人少，晚上更是沒人，上了幾個樓層後，他開始興師問罪。
“為什麽不早點給我打電話？”
時涵實話實說，“我給你打電話你肯定讓我等你一起，那麽你一定會推掉飯局。”
席霆琰：“你覺得那狗屁飯局有你重要？”
時涵：“南玻會開車，我也會，我們都是成年人了，能照顧好自己。”
席霆琰：“......上次籃球賽你放我鴿子，後來怎麽保證的？”
時涵：“這次和上次不一樣，我一直想著你，而且很快就把消息告訴你了。”
她低頭，聲音也變弱，“我很久沒見我父親了，這是五年來我們第一次見面。”
“我其實不想在這種時候讓你參與進來，我還沒有準備好......”
她想過先別告訴席霆琰父親住院的事，但是她不會撒謊，也不知道這麽大的事該如何撒謊。
和父親五年沒見，他醒了以後她都不知道要說什麽，怎麽能在這個時候介紹男朋友。
席霆琰上前一步，把時涵抱在懷裏，輕撫她的頭，換了個話題，“接下來的醫藥費我負責，等咱爸醒來以後問問情況，到底是他碰瓷還是那小子超速。”
“如果是意外，醫藥費讓他拿，發票開完寄給他，別讓他在醫院晃。”
席霆琰的理由找的冠冕堂皇，“上學期間，學生怎麽能光明正大的請假不上課？”
這理由很爛，爛到時涵都能聽出來這是借口，她脫離他的懷抱，解釋，“高齊只是覺得自己犯了錯想要彌補，沒有什麽惡意。”
席霆琰：“......那我有惡意？”
時涵沒理會，繼續說，“他就像個弟弟一樣，很幹凈一小孩，眼睛騙不了人。”
席霆琰：“......那我不幹凈？”
時涵：“你能不能別什麽都往自己身上攬。”
席霆琰：“你看我。”
時涵：“？”
席霆琰：“看不出來我臉上寫著吃醋嗎？”
確認席霆琰是真的吃醋而不是開玩笑，時涵沒辦法，踮起腳主動吻他，“去看看咱爸？”
時耀華第二天早上才醒，醫生觀察完說沒什麽大問題後，席霆琰親自開車送叔叔和嬸嬸上班。
南玻和席霆驍暫離病房，攔住了來探病的高齊，把空間留給時涵父女。
清晨暖陽初升，日光透過玻璃，給素白的病房染上一抹橙。
時耀華定定地看著時涵，好半天才說，“快畢業了吧？”
時涵一直規矩地坐著看輸液管，聽到他的話，擡頭，“嗯，還有三年。”
時耀華很詫異，“你蹲級了？”
時涵：“......我大一了。”
氣氛蜜汁尷尬，但是時涵父女都意識不到。
時耀華點點頭，淡淡地“哦”了一聲。
時涵覺得自己可能有天生情感缺失癥，父親走的時候她沒哭，幾年後再見，父親躺在病床上，她也沒什麽感覺。
就好像，最熟悉的陌生人。
把她丟下這件事，她從來沒有怨過時耀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即使很多年沒見，即使他記錯了她的年齡，她也不排斥他。
因為他們是父女。
親情在，這種血緣紐帶一輩子無法割舍。
時耀華沒再問什麽，倒是時涵問了一下他這次的車禍經過。他沈默了一會兒，讓她去問時耀光，說困了想睡覺。
時涵幫他掖好被子，等他徹底熟睡了以後才離開。
門外，南玻、席霆驍、席霆琰、高齊四個人並排坐。由於位置有限，席霆琰和高齊中間並沒有留出縫隙，兩個人看起來就像好兄弟。
看見時涵出來，高齊立刻迎上去，“叔叔怎麽樣？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他起身的動作非常快，就好像鞭炮在即，起晚了就會被炸到一樣。
時涵不習慣和陌生男性這麽近的距離，稍微往後退了退，“他挺好的，謝謝你的關心。”
高齊沒察覺她的抵觸，聽到時耀華沒事，如釋重負，“那就好。”
等他們對話結束，席霆琰才站起來。他溫柔地幫她把調皮的發絲別在耳後，問：“餓不餓？”
時涵點頭，小聲說，“有點。”
她聲音小，但是高齊耳尖，“我知道附近有一家特別好吃的早餐店，我帶你們去。”
不是詢問也不是商量，是肯定，是溫柔的命令。
席霆驍看熱鬧不嫌事大，拍拍席霆琰的肩膀，“你們慢慢吃，我和南玻先回學校。”
時涵轉頭看南玻，南玻囑咐她按時吃飯，熬夜的活交給席霆琰。
五個人在醫院門口分別，席霆琰讓時涵回病房等，自己去買早飯。
高齊再一次湊上前，“我去吧，你們吃什麽？”
時涵回答了他的話，眼睛看的卻是席霆琰，“三個菜包，一杯豆漿，一個雞蛋，一碗粥。”
高齊嘀咕了一遍，說記下了，又問席霆琰吃什麽。
二人目光在空中交錯，席霆琰看了他幾秒就收回了視線，“和她一樣。”
“好嘞。”高齊往樓下走，走了兩步回頭，“我馬上就回來。”
時涵不解，等高齊出了大門後，問席霆琰，“讓他去買早飯，行嗎？”
非親非故的，總感覺不太好。
席霆琰呵一聲，“有人搶著跑腿，出錢出力，有什麽不行的？”
進病房之前，他問時涵，“這次的事，叔叔怎麽說？”
時涵：“他讓我問我叔。”
席霆琰牽過她的手，拇指指腹在她柔嫩的手背上摩挲，“你怎麽想？”
時涵：“想告訴他不要再做這種事了。”
手背上的摩挲停了一下，緊接著是拇指輕點手背，“高齊想做什麽，就讓他做。”
“他超速了。”
“雙方都有責任。”
沒想到是這種情況，時涵很驚訝，席霆琰揉她的頭，“但是我偏心不偏理，所以我要幫你壓榨高齊。”
如果當時高齊沒有超速，時耀華不會受這麽重的傷。他決定把這件事告訴時涵，就是不想讓她對高齊愧疚。
高齊在聽到時耀華手術成功以後完全可以離開，他回來，說明他是個重情重義的人。
只是，如果這份情意還的是時耀華，他姑且認同高齊的人品。如果這份情意對著的人是時涵——
不好意思，沒戲。
接下來的幾天，高齊坐實了傻白甜狗腿子的稱號，鞍前馬後，寸步不離。
時耀華感受到了這人過分的熱情，讓時涵把他攆走。時涵沒告訴時耀華真相，只說，“勸過了，沒用。”
席霆琰沒怎麽在時耀華面前刷存在感，但是每天晚上都會來病房值夜班。
最開始的幾天晚上，時耀華完全把他當幫工，使喚的心安理得。後來讓時涵把他也攆走，說看著煩。
時耀華說這話，倒不是真的煩席霆琰。和時涵比起來，他其實更願意和這個準女婿相處。
人風趣，學識高，禮儀得體，說話做事各方面都讓人舒心，他覺得自家閨女撿到寶了。
為了不讓白天工作晚上值班的女婿過勞倒下，他提出要出院回家休養。當時時耀光和他的妻子都在，聽到這話，女人的臉色一下就變了。
時耀華離家出走這幾年，一直住在時耀光搬進樓房前住的平房裏，雖然每個月也固定付房租，但是對於早就想把平房賣了的女人來說，這點錢根本不夠看。
現在他說要回家休養，依時耀光的性子，肯定會先把他接到自己家，等他的傷徹底好了以後才會讓他離開。
那麽這期間，吃她家的用她家的，還要預定著她家的房子，他時耀華一個人占用了多少資源。
時涵之前並不知道父親的下落，也不知道叔叔的新家住址和聯系方式。
如果這次叔叔沒有通過老房子的租戶找到她，她們不會這麽快重逢，也不會知道父親心裏所想，和他這五年的寄人籬下。
現在了解了情況，她不想再讓父親去叔叔家。
這五年有家不能回的人，不止是她。
時涵心裏有了打算，席霆琰也有。
他找來醫生給時耀華做檢查，然後和叔叔嬸嬸親自道謝，表示已經給時耀華找好了住所。
時耀光並不知道席霆琰的身份，聽他這話，只覺得他是家裏有錢的富二代，“不用麻煩了小席，你們早點回去上課，我哥這邊我來照顧。”
嬸嬸沒說什麽，卻是在背後偷偷地掐了時耀光一下。
席霆琰瞥見了，不動聲色地轉移視線，讓司機先送叔叔和嬸嬸去上班。
時涵並不知道席霆琰做的準備，等他送完叔叔嬸嬸回來以後，還和他商量說要重新租個房子給父親住。
席霆琰勾過她的手，把一串鑰匙放進她的掌心，“有席霆驍在，還用租房子？”
時涵知道席霆驍是買房狂魔，但是，“我們縣城沒什麽發展價值。”
席霆琰五指收攏，連同她手心的鑰匙一起握住，“現在不就有價值了？”
席霆驍：用我房子討媳婦歡心，你要不要臉？
席霆琰：臉是什麽，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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