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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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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

時間退回一個月前。

歲偃前腳剛火燒承乾觀藏經閣,帶著佑寧出逃,後腳消息就傳至德妃莊從南耳中。

傳信的是一只妄魔。

妄魔這種妖物能蠱惑人心,修為高深的妄魔,不僅可以蠱惑人類於無形之中,還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地操縱人。它最初的目標是承乾觀中的一名小弟子,存在感弱小到至今沒有被碧霄道長發現,消息由他之手,一路遞至莊從南手中。

“看來可以進行下一步了。”黑色的蠱蟲盤在莊從南的指尖,立起半個身子,發出人言。

莊從南沒有應聲,反而用另一只手將它拎起來,丟進衣袖中,隨後揚聲呼喚侍女。

“來人。”

“娘娘有何吩咐?”

“去打探一下陛下今晚宿在何處?”

“是。”

宮規有規定,任何人不得打探皇帝的行蹤。但在德妃這樣的高位嬪妃面前,此規定形同虛設。不一會,一名小太監埋著頭疾步踏進德妃的寢宮,行過禮後悄聲道:“啟稟德妃娘娘,陛下今夜宿在淑妃娘娘的昭明宮裏。”

莊從南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姜文君的聖寵有目共睹,一月三十日,陛下有一半的日子都在她的昭明宮裏,剩下的日子裏有一半是皇後的,除此以外的才是其他嬪妃能夠爭取的。

不是沒有人試圖從姜文君手中爭奪龍寵,只不過從來都沒有人能成功。時間久了後宮的女人們也就明白了,不再做無用功,轉而專心去爭奪那剩下的日子。

而今日她莊從南要做這第一個爭寵成功之人。

“你挑一個機靈點的去一趟昭明宮,就說本宮身子不利落,請陛下來一趟,”莊從南從貴妃榻上起身,信步行至窗邊,目光投上無邊的天幕,“若陛下不來,便替本宮轉達一句話,就說:邁邁時運,穆穆良朝;勢趨易道,俯拾即是。”

小太監應聲而退,莊從南憑欄而望,她慣來溫婉和氣的臉上頭一次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容,野心悄然在她眼中綻放。

姜文君本因佑寧被碧霄帶走之事與文宗鬧脾氣,但架不住文宗多日來柔聲相哄,又聽聞坊間漸起,有利於佑寧的傳言,這才松了口,與文宗和好如初。

這夜她將雙生子早早哄入睡,與文宗在院中小酌。兩人望夜吟詩,好不愜意。

突然,張公公步履如飛,跨至院中,先是心虛地瞥了姜文君一眼,隨後道:“陛下,奴婢有事稟報。”

雅興被人打斷,文宗有幾分不悅,“有何事直說便是。”

張公公的那一瞥沒有逃過姜文君的眼,她善解人意地起身,告退道:“陛下,臣妾再去為您溫一壺酒來。”

文宗一把將人拉住,沈聲道:“朕與文君之間沒有秘密,與朕一起聽吧。”

姜文君拗不過,覆而坐下,垂眸盯著自己的腳尖,不作聲響。

張公公見她這副模樣,便明白她是想避嫌,可他的內心依然苦不堪言,畢竟他這一趟是來替莊德妃傳話的。

換做尋常妃嬪,哪怕是同為四妃之一分貴妃來遞話,張公公都會將人打發走,不讓這些插曲打擾到面前的兩位貴人。可偏偏今夜鬧這一出的是德妃。

他不敢擅自瞞下莊德妃的消息。

當今大慶的四妃,賢妃乃太後授意而封,貴妃是借其父黨派之勢,淑妃有祥瑞雙子傍身,只有德妃無子無靠山,是自己一個人爬到這個位置的。旁的人看不明白,以為她不過是沾了“東宮舊人”這個身份的光才有的今日,但自東宮就日日伴著文宗的張公公卻看得很清楚,雖然德妃是最後一位晉升妃位的,且不論晉升前後,龍寵不盛,但她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很是特殊。

說起來,德妃娘娘當年可是陛下親自帶回東宮的,在有姜文君的前提之下。雖說她自入東宮起存在感就很低,但張公公從來都不敢輕視這位,甚至偶爾會在她身上感受到一股令人兩股戰戰的氣勢。

“楞著幹什麽,說話啊。”文宗的聲音打斷張公公的回憶。

“啟稟陛下,德妃娘娘差人傳說,說是身子有些不利落,想請您過去一趟。”一咬牙,張公公還是將話說出了口。

這回輪到文宗被口水噎住了,他覷了姜文君一眼,急忙擺手道:“身子不利落宣太醫啊,找朕做什麽,朕又不會看病……嘖,你替朕去太醫院走一趟,多帶幾個太醫瞧瞧她吧。”

張公公沒有動。

文宗不悅地瞪他,眼神示意他趕緊走,別在這煞風景。

張公公深吸一口氣,以頭磕地道:“德妃娘娘還有一句話,讓奴婢轉達給陛下。”

“什麽話?”

“德妃娘娘說,邁邁時運,穆穆良朝;勢趨易道,俯拾即是。”

話音剛落,文宗倏地站起身來。他的動作又急又猛,將姜文君都嚇了一條,不解地望向他。

文宗面上帶著幾分凝重,又隱約透出一股壓抑不住的喜色,整張臉竟然微微泛出一層紅,“德妃素來識大體,若不是病重,只怕不會來找朕,朕還是去瞧瞧她吧。文君不用等朕回來,若是困了就早些休息罷。”

丟下這麽一句話,文宗便迫不及待地離開昭明宮。

“淑妃娘娘,那奴婢也告退了。”張公公也沒料到文宗突然變臉,而且如此急不可耐,尬笑一聲後,訕訕地同姜文君告辭。

姜文君除了一開始有一瞬的失神,始終保持著得體的微笑。聽見張公公的話,便立刻差人取來一盞宮燈,遞予他,柔聲道:“夜路昏暗,公公當註意腳下。”

“多謝娘娘。”張公公接過宮燈,因羞愧,離去的步子邁得又大又快,幾步便消失在了昭明宮門口。

而姜文君望著驟然變得空落落的院子,垮下了嘴角,面色沈如水。

文宗趕至德妃寢宮的速度比流言還快。

德妃宮中的下人已提早被她遣走,偌大的宮中,只有他二人。

“你令人遞來的話是什麽意思?”一進門,文宗便迫不及待地問道,這一刻溫文儒雅不見蹤影,他的臉上只有藏不住的野心與興奮。

莊德妃福了福身,這才輕輕柔柔地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我們籌謀這麽多年的計劃,終於可以收網了。”

文宗長腿一邁,上前一步,掐住她的肩膀,瞪著眼問道:“當真?!”

“碧霄道長欲除掉安平公主身旁的妖狐,奈何手段實力皆不如那妖狐,最終妖沒除掉反而招來了報覆,被人一把狐火燒掉了承乾觀的藏經閣,還搭上了四大宗門的幾位高手,損失慘重啊。”

聽聞此消息,文宗下意識吐出一個“好”字!

大慶朝玄門與朝廷共存,雙方之間也是有矛盾的,文宗內心的野心導致他將包括承乾觀在內的諸多大玄門都視為眼中釘,現今聽聞玄門精銳受挫,自然覺得大快人心。

“難怪當初寶月樓之時,你讓朕不要過問那妖狐的事,原來是打著這個主意,我的阿南果然聰明!”

莊從南笑得頗為得意,道:“那妖狐實力不凡,普天之下恐怕難逢敵手,也就碧霄這等自視甚高者才會被一葉障目,去觸他的黴頭。”

文宗大笑道:“他碧霄也有今日!”

莊從南:“不過也要感謝他,若不是他,我們恐怕不會這麽快就等到這個機會。如今承乾觀藏經閣被燒,以碧霄的心性,必會進宮請命捉拿狐妖與安平公主,陛下屆時只管順水推舟,答應下來。待藏經閣被徹底燒毀,阿南會放出手下所有妖族,為陛下尋來全天下天竅期的孩童,有了這些孩童,陛下練成永生之術,指日可待。”

文宗再次大笑起來,笑聲剛出,又想起心中的顧忌,收起笑聲,問道:“阿南確定朕這般做,不會被世人發現?”

“陛下放心,安平公主那十五年的‘災星’之名就是您最大的盾牌,如今咱們的國師又親眼所見她與那妖狐糾纏不清,所有罪責只管往她身上一推便可,沒有人會懷疑到您的身上。”

文宗挑眉道:“可是最近坊間都在傳言,她是福星而非災星。”

“世人愚昧,人雲亦雲,不管他們現在說什麽,當他們自身利益受到傷害,尤其是生命受到威脅時,所有的動搖都會化作尖銳的矛刺向同一個洩憤的目標,而且為了掩蓋他們自己的愚昧與識人不清,這矛只會更加尖銳,將刺得安平公主永不翻身。只要您不心軟,臨到頭去心疼這個與淑妃孕育的孩子,我們這出戲就沒有破綻。”

心疼?若是換做那一對雙生子,文宗或許還會猶豫一下,可若是這個從出生起就被放棄的孩子……

文宗勾唇露出一個淺笑,直接跳過這個根本不需要探討的話題,問:“那妖狐如何處理?他不是天下無敵手嗎?萬一他發現了端倪,來報覆我們怎麽辦?”

莊從南從容一笑,道:“所以我們得幫碧霄一把啊,陛下!我們得幫碧霄,然後將那妖狐的仇恨都引到他身上去。碧霄好歹銜玉而生,就算鬥不過妖狐,也不會讓妖狐輕松得逞。待他們兩敗俱傷日,便是我們坐收漁翁之利時。”

她擡手,黑色的蠱蟲順著光滑如凝雪的皓腕蜿蜒而出,“蠱王控不住全盛時期的妖狐,但若他身受重傷,那就不足為懼,到時候,他的妖丹將成為陛下修煉永生之術的最強保障。”

話音剛落,黑色的蠱蟲在她的指尖支楞起身子,口吐人言,高聲道:“叩見陛下,祝陛下得償所願,萬壽無疆!”

文宗仿佛已經看見自己征服時間長河,永世不滅的場景,忍不住再次大笑起來。他長臂一展,將莊從南擁入懷中,朗聲道:“阿南啊阿南,朕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事就是將你從苗疆帶了回來!”

莊從南笑著靠在他的肩膀上,眼中燃起熊熊火焰。

德妃,非“德”而是“得”。

於文宗而言,是得天下的得。

於她莊從南而言,也是得天下的得。

這一章沒有男女主,但是不得不寫。

明天就把閨女和狐狐放出來,他們要開始和狗皇帝正面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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