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堪回首，不想也罷。

反正呂意是不打算自取其辱了。那……到天橋擺攤賣畫？可她的畫又不是大師級別的，還是別去丟人現眼了。還不如去表演胸口碎大石呢。

呂意嘆了一口氣。

鄭悅道:“哎，別這樣麽？秦淮走了後，你就整天愁眉不展，一副精氣神兒都被勾走了的樣子。”

呂意:……你真誤會了。

秦淮拿到錄取通知後不久，就去了B大報道，呂意剛開始是不自在了一些時間，但調整了一天不到，就又活蹦亂跳了。對鄭悅對自己發奮圖強用功學習的態度錯認為萎靡不振，呂意表示不服。

秦淮又不是狐貍精，她又不是傻乎乎的書生，還能被他給勾走了？

鄭悅面無表情看著她，擺擺手走了。

呂意托著腮幫子，筆在手指間旋轉，好像除了學習之外，幹什麽別的事情都百無聊賴。呂意想，為了給自己找點樂子，還是學習吧。學習使我快樂。

晚自習結束回宿舍後，呂意躺在床上，耳朵裏帶著耳機，聽著傳進耳裏秦淮的聲音。無論是廣播劇還是節目，或只是簡簡單單的預告，呂意都下載下來，翻來覆去的聽。

秦淮打電話來的時候，問她還習不習慣，呂意嘴硬，簡直自由到不行，沒有他在一旁嘟嘟囔囔，生活不知道多愜意，陽光明媚，心情舒暢，就連學習都進步到不能再進步了。

秦淮:“那就好。”

好個蛋。

看不到那張朝思暮想的臉蛋了，呂意暗說，那就勉為其難聽聽你那糟粕的聲音。

口嫌體正直講的就是她了。

沒有了住在外面的狐貍精了，呂意也不用絞盡腦汁，時不時想個辦法出去了。老老實實按照貫徹學生三點一線方針，做一個規規矩矩的住宿生。

下課也不滿校園跑了，偶爾的體育課上雖然還是不自覺搜索那個熟悉的身影，但剛準備找，就突然想起，那人已經離開了。

在校園走的時候也努力克制自己不要亂看，內心空虛啊。

秦淮那個喪心病狂的家夥，蓄謀已久，呂意咬牙切齒暗恨，如果最後讓她發現失魂落魄的只有她，而他若瀟瀟灑灑仿佛被放出籠的小鳥一樣亂撲騰，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辣手摧花了。

呂意兇神惡煞地想著。

時間不緊不慢按著它的步伐走著，對學生來說，白駒過隙，一晃眼的功夫，劍未配妥，卻即將要征戰沙場了。

白日誓師大會過了。

體檢過了。

高考快來了。

大家更加緊鑼密鼓夾縫中擠出時間，恨不得當成兩份用。

然而卻發生了一件事，在平靜的呂意心裏蕩起了軒然大波。

鄭悅突然風風火火闖進教室，把呂意拉上天臺，是呂意沒有見過的嚴肅正經。

呂意見她繃著臉不似要開玩笑的樣子，也不像平日打趣她那樣，撩撥她一番，問道:“怎麽了？”

鄭悅吞吞吐吐，皺著眉頭。

鄭悅打聽消息可謂一把好手，呂意別看人模人樣，可活的隨意。當然，這是好聽的說話。不好聽的說法便是大大咧咧，糙，對事情掌握度的遲鈍。

鄭悅恨鐵不成鋼，免不得有什麽消息都要為她科普一番，所以很自然地以為是呂意從哪裏聽來不得了的消息。

這麽和鄭悅說的時候，鄭悅一字一頓道:“你說的還真不錯。”

鄭悅道:“還記得鄭綺雯麽？”

呂意肯定記得，不能忘啊，高一學期的三人組麽，雖然現在大家不是同一科，不在同一個班級，不常常見面，但是感情沒有變啊。

鄭悅面無表情道:“她退學了？”

呂意一怔，不可置信，驚叫出聲。鄭悅說，體檢的時候查出來的，體檢報告出來的時候發現她懷孕了。老師知道後怒不可遏，她的成績在班級裏可是拔尖的，放在年級中，那也是前一百五十名內，是他看好的學生，得意底子來的，結果出了這麽一攤事。

可再怎麽憤怒，也明白這件事關乎這個學生的名聲和一輩子的未來，單獨把她叫了出去，又通知她的家長，隱秘地處理這件事。問男生是誰，鄭綺雯死咬著不開口，無論怎麽問就是不說。後來家長給她辦了退學手續，從此她便不知所蹤。

事情發生有些時間了，在她所在班級也蕩起了漣漪，中學生不知道為何鄭綺雯要退學，風言風語猜測了不少，有說該不會得病了吧，有說轉學了。後來被老師強力鎮壓，只說她家中有事。具體卻不肯多言。

鄭悅還是和以前玩的好的朋友聊天才知道她早就退學，便跑到她老師那裏問了情況，那老師和她是親戚，被她纏了許久，也不透露，最後鄭悅說，反正我知道她家在哪裏，你不告訴我我自己去問。鄭悅和她關系好，不想這麽不清不楚就失去一個朋友。

老師被她磨的沒辦法，說了聲胡鬧，只好隱晦地說了下，囑咐她千萬不能外傳，如果被他聽到了風言風語，饒不了她!

呂意震驚之餘，也很無奈，“那你還說出去。”

鄭悅皺眉苦著臉，“我知道你的嘴巴特別嚴，尤其這種大事，打死你都不會往外說的。我……早知道我就不問了，難受死了。”

鄭綺雯前途未蔔，本該有個大好前程，卻功虧一簣。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別人無法置喙，也無從知道，以後的鄭綺雯，是過的好，還是不好。

可就目前而來，卻沖擊著兩個人。

呂意和鄭悅。

呂意到現在還反應不過來，但也差不多感同身受，報告出來的那一刻，親自被老師喊出去告知的那一霎那，說是天崩地裂如墜冰窟也不為過。

就像報告出來的時候，老師一臉嚴肅把她喊出去告知她可能得了乙肝一樣。那一瞬間，心直往下墜，全身冰冷，連腦袋都轉不過來，呼吸都萬分艱難，手腳發軟要扶著墻才能站好。

老師說，報告裏有幾項數值超高，有這個可能，建議她重新檢查，失魂落魄到了樓下班主任組辦公室，看到墻上貼的數值異常報告名單時有自己在列，天旋地轉。旁邊的老師安慰，可能是誤查，問她最近有沒有吃藥。她感冒一個星期了還沒好，已經吃了不知道多少藥，老師說，恐怕是這個原因，再去查下吧。

單獨去了醫院，又抽了一管血的呂意最後被告知，啥事沒有，虛驚一場。

可那種感覺，呂意終生難忘，像被人悶頭打了一拳的無所適從，和哭不出來的無力。

她尚且如此，那鄭綺雯呢，當時是不是很害怕，很無助，仿佛被全世界拋棄一樣。

呂意突然想到了秦淮，如果秦淮也與那個讓鄭綺雯退學的男人一樣，呂意也與鄭綺雯一樣呢。

她以前還作死的撩撥他，是真的吃定了秦淮做不出來讓她受任何傷害可能的事，是因為知道，所以她才這麽有恃無恐麽？

突然很想他。

所以突然給秦淮打電話的時候，秦淮還楞了一下，隨即接起。

兩人隔著手機，呂意顛三倒四詞不達意，說的秦淮一頭霧水，哭笑不得道:“你慢點說，怎麽了？”

呂意沈默了一會兒，低聲道:“秦淮，我想你了。”

呂意迫切想要秦淮知道此時她的想念。

這大概是世界上最美的情話。

秦淮忍不住微笑:“嗯。我知道。”

呂意問:“然後呢？”

秦淮問:“你想聽什麽？我也很想你，寶寶。”

呂意笑:“我也知道，寶貝。”

“行了。到此為止吧。再說下去我雞皮疙瘩估計下不去了。”秦淮不解風情，大煞風景。

呂意哼了一聲，靠著圍欄仰頭看著夜空，耳邊是秦淮壓低的聲音慢慢講他最近事情，歲月靜好，再沒有比現在更加讓人安心了。

呂意理好自己的情緒，重新投入緊張的學習中，那憋著的一股氣在秦淮的軟語中逐漸散開，內心漸漸安定，不在感覺無所適從了。

倒是鄭悅有些萎靡，悶悶不樂，做什麽都心不在焉的感覺，下課後也不再亂溜達，安安靜靜的坐在位置上，有了些沈默寡言的氣質。

好像一瞬間長大了些許。她與鄭綺雯相識已久，感情羈絆也更深，受了些打擊，暫時還緩不過來。

可能也想了許多，整個人浮躁不起來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學習上。

高考如期而至，從考場出來的時候，呂意如釋重負，她已全力以赴不留遺憾了，剩下的聽天由命吧。

看著這承載了三年青春的高中，呂意心裏湧起濃濃不舍，終於是到了散場的時候。呂意收拾了東西，呂林的車停在樓下。陪伴了三年的書，呂意舍不得賣掉，全部打包帶回家。

鄭悅沈默看著她，最後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呂意被她的動作險些惹出了眼淚，呂意拍拍她:“幹嘛呀，我們只是暫時分別，又不是永生不見了，如果想我了，可以給我打電話。”

鄭悅悶悶道:“我就是想抱抱我的青春。”

呂意:“放心，你的青春還久著呢。”

鄭悅退後一步:“呂意，再見。”

呂意看著她，笑著道:“恩，鄭悅，再見。”

呂意趴在車窗看著漸行漸遠地學校大門，如釋重負之下，又悵然若失，不過更多的是對未來的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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