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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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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奔

月亮掛在天幕半腰上,清輝月光照著他們行色匆匆的影子。

他們不敢停下步子,一直沿著河道走到城外,才總算暫時松下了一口氣。他們選在一顆蒼勁翠松下歇下腳,為殷莫辭仔細處理下傷口,順便也商量一下下一步的去路。

城郊的夜多了幾分生氣,偶爾有陣陣躁人的蟬鳴,他們幾個人終於可以放松腳步踩在草叢裏,發出令人心安的咯吱輕響。

須縱酒蹲在溪水邊給手中的布條沾了沾水,準備幫殷莫辭簡單擦拭一下傷口。萬鈺彤扶著殷莫辭靠著樹幹坐了下來,殷莫辭一路沈默無話,此刻一直擡著頭,看著站在一邊的殷梳。

“莫辭哥哥,你怎麽這麽看著我呀?”殷梳雙手抱著被冷風包裹的胳膊,又搓了搓沾了城外寒氣的裸露的手腕。

常樂宗的傷藥效果顯著,殷莫辭面色已經恢覆了幾分,他氣息平穩地開口問:“小梳,是你嗎?”

聽到他這沒頭沒腦的發問,殷梳稀裏糊塗地順著他答道:“當然是我呀,你怎麽了,是有哪裏不舒服嗎?”

她關切地走了過去,準備伸手探一探殷莫辭的額頭,被他的下一句話止住了動作。

他一動不動地深深地看著殷梳,一字一句地問道:“暗中給湮春樓傳遞消息的人,是你嗎?”

聞言,殷梳猛地縮回手,她霎時站直了身子和殷莫辭拉開一段距離,表情也有一瞬間的空白。

須縱酒手裏鞠著一捧水走了回來,剛好聽到這一句話。他先是下意識地皺起眉,腦海中再次飛速的掠過一張張畫面,心跳一陣急促。

但他仍堅定地開口,不讚同殷莫辭道:“殷大哥,是這兩天有人和你說的什麽嗎,你怎麽會懷疑殷姑娘?”

萬鈺彤為他擦拭臉上血痕的動作也一頓,她飛快地擡眼看了眼殷梳,然後又斂下眼睫拿手帕沾了些藥粉輕柔地敷在他傷口上,口中說:“若我父親他們真的是想要他們以為在你們殷家手上的丹譜,定然會離間你們兄妹,殷盟主可莫當真了。”

殷梳則咬著嘴唇,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殷莫辭定定地看了她幾秒,心中嘆了口氣,放軟了語氣道:“是我糊塗了,小梳莫把我剛剛的胡話放在心上。”

殷梳臉上重新綻開燦爛的笑容,也蹲下身和萬鈺彤一起為殷莫辭上藥。她一邊小心翼翼地動作,一邊擡起臉問須縱酒:“我們接下來去哪裏呀?”

須縱酒早已想好,他舉目望了望四周回答道:“我們就沿著青山河一路西行,先到小杏村看看有沒有殷前輩留下的舊物,沿途察看,再前往平陵山舊址。”

聽到“小杏村”三字的時候,殷梳立刻低下了頭,手抖了一下,深褐色的藥粉灑在殷莫辭的前襟上。

她連忙伸手去拍,結果藥粉瞬間融化,在殷莫辭前襟上留下褐色的印子。她楞楞地看著殷莫辭雪白的衣袍染上越來越多擦不幹凈的顏色,然後眼神往上,又對上了他那雙溫和包容的眼睛。

“小梳,你怎麽了?”殷莫辭一直看著她,意外地發現她臉頰上滑過一道水光。他先是一怔,然後輕松地笑著說:“我沒事,傷口早就不疼了。”

“我……”殷梳雙肩振栗,忽然伸手捂住了臉。

殷莫辭打斷了她,他壓低聲音,溫柔又誠懇地同她說:“小梳,對不起。”

他忽如其來沒頭沒尾的道歉,殷梳瞪大眼睛看著他。

他一字一句,隨著夜風清晰地傳入她耳中:“你辛辛苦苦來找我,我卻沒有能讓你過上幾天安生的好日子。這次我一意孤行,還害你也陷入了危險。接下來的路可能也會有很多兇險,到時候你要多顧念自己,其餘的我會自己解決。”

殷梳奇異地平靜了下來,她緩緩地搖頭,突然拔高了聲調,急切地開口:“不是的!其實我……”

就在此時一個淩冽的聲音破空而來,打斷了她後面的話。

眾人大驚,須縱酒身形一動,寒芒一閃,伴隨著一陣金鐵相接的破裂聲。

眾人順著他出鞘的寬刀往下一看,躺在地上被攔腰斬斷的赫然是一支刃尖淬黑的箭羽!

“什麽人!”須縱酒抽刀朝射箭的怒喝。

萬家堡的人不可能這麽快就發現他們的行蹤,而且也不可能下手這麽陰毒,來人是誰?

回答他們的,是第二波漫天箭雨。

萬鈺彤足尖一點平地而起,她揮劍迎上,和須縱酒一人守住了兩個方位。只見他二人身形如電,刀光劍影變幻莫測,射過來的撲天箭羽悉數盡被攔下,將他們身後的人護得密不透風。

刀兵碰撞的錚錚聲暫歇,從不遠處傳來一陣頗耳熟的怪笑聲,轉瞬欺到近前。

他們面前的山坡上冒出一排人影,熊熊燃燒的火把正中,那黑袍摧心肝正俯瞰著他們四人。

他抱著手臂,悠哉的看著他們:“幾位小友,又見面了!”

“是你!”須縱酒橫刀直指向他,質問,“你又想如何?”

摧心肝笑嘻嘻地:“不如何,就是我們教主對幾位仰慕已久,想請幾位小友移步鄙教一敘。”

須縱酒嗤笑一聲,斷然拒絕:“癡人說夢!”

站在摧心肝身邊的一個青衫中年男子不悅地豎起眉毛;“你同他們廢話什麽,直接押回去便是。”

摧心肝笑容散去:“敬酒不吃吃罰酒,就別怪我們了!”

說罷他一揚手,黑壓壓的人影紛紛抽刀朝底下四人撲了過去。

須縱酒和萬鈺彤橫刀揚劍迎上,他們各自纏住了幾個湮春樓弟子,在他們殺意蓬勃的招式間游刃有餘,就是不讓他們能有機會靠近殷氏兄妹。

那青衫男子站在山坡上看了一會,突然不知道沖誰大喝一聲:“還不動手?”

然後他一躍而起俯沖而下,親自拔劍朝人群沖了過來。

須縱酒餘光瞥到他的動作,因不清楚這人身份底細,更不敢大意。見長劍呼嘯而至,須縱酒立即揮刀橫劈逼退身邊的幾個湮春樓弟子,縱身接住了青山男子蓄滿氣力的一擊。

刀劍相撞,須縱酒感到虎口一震,迎面一股極強大的威壓如狂風般卷擊而來。

此人內力精純,招式強橫,武功顯然在摧心肝之上。

他凝神又連接數招,身如逐風,刀影無痕。見兩人一時間竟旗鼓相當,那青山男子心中暗驚,招數急速變幻,藏在袖中的左手聚氣,旋身摸到須縱酒面前,揚掌擊出。

須縱酒見狀刀鋒一轉,一面也伸手接住他這蟠龍勁虎般的一掌,兩人勁力碰撞,迸發出摧山坼地的強大威力。

他雖穩穩接住了青山男子狠厲的攻勢,但禁不住山坡上越來越多的湮春樓弟子加入戰局。他分身乏術,眼看趁著青山男子向他發難之機,四五個湮春樓弟子越過他,朝他身後的松樹那邊撲了過去。

須縱酒大急,焦心如焚下他又揮出一掌,這一掌蘊含了十成十的威力,將青山男子逼退了兩步,他忙旋身疾退,朝松樹下奔了過去。

但此時那幾個湮春樓弟子已經跑到殷梳近前,而另一邊萬鈺彤也被潮水般湧出的黑衣人纏住,艱難地朝這邊挪著,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幕。

殷莫辭在地牢受了刑,除了渾身上下觸目驚心的外傷外,丹田受損經脈紊亂,須縱酒幫他點了穴運功療傷。見狀,他強行沖破穴位起身,一把推開殷梳將她拉直身後,提劍迎了上去。

他雖身負內傷功力大打折扣,但收拾幾個普通弟子仍不在話下。他劍法利落,不過幾招就將來人逼退。

須縱酒趕到,與他並肩一同禦敵。而一直站在山坡作壁上觀的摧心肝看準時機,帶著剩下的全部弟子一躍而下,操著槍刀劍戟圍了過來。那青衫男子也施展劍法逼到他們面前,一時間刀劍齊發。

殷莫辭身上傷口在方才亂戰中已經崩裂開,強行運功更令他氣血上湧。他勉力擋住了摧心肝狠毒的攻勢,但雙眼前越發昏黑,喉頭不住湧上陣陣腥甜,狼狽地往後踉蹌了兩步,將劍插在地上,支撐著身體不倒下。

須縱酒見勢不妙,舉起寬刀橫掃一圈擋在他身前,他化攻勢變為守勢,每一招巋然如堅石,有千鈞難破之勢。

青衫男子和摧心肝合力威力十分巨大,但要強行攻破穿柳刀的防守也非易事。但高手過招,千機萬變,他們瞬時又分一為二,一前一後包抄了過去。

面對他二人步步緊逼,須縱酒揚刀一挑格住了摧心肝鋒利的鷹爪,但青衫男子勢如破竹的一劍也劈了過來。須縱酒面色大變,他想到身後的人,步法一動,準備空手強行接下這一招。

他閃到殷莫辭身前,掌心運力向前拍去。但他未能接到冰冷的劍刃,而是聽到銀瓶乍破般玉石相撞的一聲脆響。

他心生異樣,擡眼看去只見一柄光華流轉的劍從他身後伸了出來,為他擋住了這迎面而來的狠厲的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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