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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胡蘿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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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胡蘿蔔

夏昭可站在宴泫身邊,微微低頭,竭盡所能得畢恭畢敬。

宴泫的金眸中盛滿一個夏昭可,裏面燦金色的光芒都開始微微顫抖。

只是他不敢表露得太過於明顯。

柔軟的旋風盤旋而起,盛大白光將他們徹底包圍。

夏昭可覺得自己除了眼前白光之外,只能看見那一片燦爛又刺目的金色。

宴泫的左眼沒有像上一次一般覆著層層白紗,而是藏在黑色眼罩之下,這讓他偶爾看向遠方的時候看顯得有些森冷又孤桀。

耳畔只有旋風刮起的聲音。

終於有人開口打破了漫長的沈默。

那個戴面具的男人打量夏昭可一眼,朝著宴泫說道“宴尊主,此行可甚是危險。”

言下之意,這個金丹期都不到的低階弟子還是不要和他們一起進去比較好吧。

現在他們還沒被傳送進秘境,把他趕走還是十分來得及的。

宴泫這一次只分給那個面具男人一寸目光,目光仍舊沈沒在夏昭可身上,似萬分舍不得離開,“無妨,有我在。”

或許是對夏昭可的寬慰——有我在,所以都沒關系的。

也或許是對面具男的解釋——有我在,無論如何都翻不了船的。

不過有化神巔峰大能,天下無雙的宴尊主坐陣,戴著面具的男人倒也並不擔心,也就沒再多說什麽。

白光大盛,終於徹底淹沒他們。溫柔旋風從他們耳畔拂過。

再一睜眼,四周圍的景色都變了,他們已經進入到這無名秘境之中。

這是一座空無一人的城。

無數深灰色、棉絮一般的霧氣在空中飄散,嗚咽聲音裹挾著冷風從身側刮過,

如同鬼哭。

天地之間一片昏暗,遠處的山如同伏在地表的巨龍骸骨。

縱然環境如此惡劣,黎環環也一直在宴泫懷中安睡。

雖然十六歲對於妖怪來說也只是幼年期。

可是黎環環未免心大得有些過了頭,不會對宴泫這種看上去就十分具備危險分子氣質的人設防,不會擔憂自己的處境,除非刀真的架到脖子上。

如果當年沒有發生那些事情,黎環環又會是什麽樣子呢?

夏昭可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宴泫偏過腦袋看了夏昭可一眼,金眸裏面閃爍著意味不明的光澤。

似乎透過她的偽裝看到了她眼底的深深悲切,他沖著她伸出手來。

“小心腳下。”他對著她如此說道。

她沒有接過他伸來的手,而是專心致志看著腳下的路,避開腳下流動的滾燙巖漿,跟在他身後,繼續朝前快步走去。

有身上負枷之人從街道盡頭走來。

那人四目雙瞳,雙手雙腳接被銀鏈束縛,銀鏈深深嵌進他的皮膚之中,使他皮膚幾乎開裂,露出雪白的骨頭來。

他雙目含悲,目光空虛,沖著他們筆直走來,又如同透明幽魂一般穿透他們,離去。

“嘩啦、嘩啦。”

他身上的銀鏈卻猶如實質一般不停撞擊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

在錯身而過的那一瞬間,夏昭可覺得自己好像被這負枷之人輕輕碰了一下。

他尾指冰冷如霜,不似人間物。

可是等她朝著他的方向望去的時候,他已經拖著銀鏈走向這座城的盡頭了。

在他們前方驟然現出千百級的浮空臺階,上似可登天。

“別害怕,跟在我身後。”宴泫柔聲對著她說道。

她還沒來得及尋思宴尊主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識海裏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冷不丁響起來“我好像知道這裏是哪裏了。”

藏在夏昭可須彌戒指中的顧三昧睡了一覺,終於清醒過來。

“哪裏?”夏昭可於是在識海裏面問道。

“四藏書有四部,一曰《連山》、二曰《歸藏》、三曰《周易》,還有一部尚未現世。這是四藏書第一部《連山》,第一章描述的場景:倉頡造字成,百鬼以其有罪,將其困於連山城,以銀枷束之。”

四藏者,既經律論咒也,以其各含一切文理,故名藏也。

他們三人沿著臺階朝著遠處天際走去。

宴泫走在夏昭可前面,一步之遙,不時會小心翼翼回頭確認一下她的存在。

我是被當成重點監護的人質了麽?

他究竟有沒有看破我的偽裝?

她每每捉到他的目光,便忍不住在心裏面打鼓。

臺階盡頭是一個巨大的青石祭臺,上面雕刻這一只翩躚欲飛的鳳凰。

鳳凰上面刻著無數咒文,像是有人以咒文為鎖鎖住了鳳凰一般。

“倉頡造字,鳳凰為其銜書,所以他的造字臺又被稱為鳳凰銜書臺。”顧三昧道。

“這書中之景為何會現世?宴尊主來這種地方,究竟又是為了什麽。你能猜到麽?”

“我並不知。”顧三昧搖搖頭。

關於四藏書他其實知道的並不多。

四藏書是何等的寶物,他們長澤門也只收錄了其中的一部分,並且小心翼翼藏在藏書閣頂端,設下無數隔離禁制。

只是,他年少時誤闖藏書閣,曾經斷斷續續看過些片段罷了。

夏昭可一直伸手在咒文上面摸索,很快便找出了破解咒文鎖鏈的辦法。

纖長瑩白的五指附在其上,心底裏默念咒法,那縛住鳳凰的鎖鏈便隱隱約約有松動的痕跡。

“你這麽快就解開了咒文鎖麽好厲害!……不過,你不擔心宴尊主發現點什麽麽?”

“……我太好奇了,一時間沒有克制住自己……”

畢竟這也許會和雲閣十六年前的事情有關。

不過,有宴尊主在,應該不會翻車的。至於其他的,就之後再說吧。

祭臺之外突然黑霧翻湧,刮起萬千狂風。

宴泫站在祭臺外側,替夏昭可擋住來襲的黑霧與狂風。

他低低掃了她一眼,任由她繼續研究鳳凰圖騰,仍舊一言不發。

我們家的小仙君果然是很聰明的。

他滿心歡喜,仍舊有些難以自控。

他手中長劍散發織金碎光,無數震顫人心的光芒在其上肆意游動,這光芒光是顯露就足夠讓敵人覺得刺骨疼痛。

瀚海闌幹劍,宴尊主的劍被稱為天下第一劍,尚未嘗敗績。

他持劍,朝南,嚴陣以待,為三人撐起透明色的結界。

刮過耳畔的風疾了一些,嗚咽的聲音漸漸加大,如同百鬼齊哭,天與地一時之間昏暗下來。

戴著面具的男人氣定神閑等待著危機繼續降臨。

沒必要害怕,畢竟宴尊主在此。

又或者是,這個男人出於什麽原因而不願意出手。

比如說暴露自身的招術,從而暴露身份。

天空中下起栗米來,一顆顆潔白晶瑩的栗米砸落在透明色的結界上,化為一灘乳白色的霧氣。

“倉頡造字成,天雨栗,百鬼哭。”夏昭可看著眼前的奇景,在識海內喃喃說道。

更有成千上萬妖鬼瞪著雪白的眼珠子朝著他們猙獰望來,然後伸出鋒利的爪子,想要抓住他們一行三人。

顧三昧似乎有一點著急,在須彌戒指中操控起自己的長劍,有點躍躍欲試。

夏昭可連忙阻止他“別,有宴泫在,我們都不用出手。”

看樣子,這些鬼怪並不足夠可怕,宴尊主可以輕易解決。

出手後被宴泫發現這裏有臥底,而且還是兩個,才是真正可怕的。

宴泫果然並未把排山倒海而來的鬼怪放在眼裏,他揮舞手中長劍朝著遠處鬼海斬去。

瀚海闌幹劍拖著金色光芒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金色光芒劈向漆黑鬼海。

一時間鬼海被斬落成兩半,如同退潮般互相分開來,漸漸消散。

鬼哭狼嚎,撕心裂肺,聲入九臯,傳送天穹之上。

鬼霧終於消散,鳳凰圖騰上被夏昭可解開的咒文鎖鏈終於也徹底衰退,刻著鳳凰圖騰的石板上現出無數皸裂痕跡,萬千碎石片片下落。

鳳凰輕輕轉動脖頸,從祭臺上一躍而起,翺翔於空中之中。

天空之中終於現出拂曉般的光明來。

鳳凰在城中街道之上低低飛過,飛過那個四目雙瞳又負枷的倉頡。

倉頡身上的銀鎖悉數下落,裸露的白骨之上瞬間生滿無數肌膚。

夏昭可覺得倉頡他似乎朝著自己的方向微微看了一眼,那目光猶如實質,幾乎撞進心底。

然後她發現自己的衣兜中,在那一瞬間好像多了點什麽東西。

倉頡接著垂眸,遞給鳳凰一本書,鳳凰銜住那本書,轉頭朝著宴泫飛來,把那本書放於他的掌心。

然後鳳凰帶著倉頡消失於那抹天光之中。

聖人埋骨之地本來便都是聖人幻象,他們再完成想要完成的願望之後消失,也實屬十分正常。

宴泫收劍入識海,把地上的碎石塊與鳳凰之書悉數收入乾坤袋中,然後看了夏昭可一眼,確認她無恙後,帶著她朝著秘境新裂開的出口走去。

夏昭可和戴面具的男人跟在他身後,一齊朝前走去。

她摸著衣兜裏面倉頡交給她的東西,似乎是一塊掌心大小、四四方方的石頭,上面刻了字,是上古時期最早的字。

似乎是個“鳥”字。

然後她在心裏默默地把秘境、面具男、姑獲鳥都添加進自己探究雲閣十六年前過往的線索圖紙之中。

出口處與入口出不同,是一處幽深的森林。

宴泫與面具男肩相對而立,借用神識交談。

斑駁樹影投影在宴泫如玉石般白璧無瑕的面龐上,落下一層朦朧的陰翳。

他察覺到她的目光,仍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只是金眸微微側過,朝著她望過來。

夏昭可立刻轉過眼睛,假裝慌張、不知所措,然後朝著另外的方向看過去。

宴泫也終於不看她了,漫不經心朝著另一個方向看過去,似乎剛才只是無心之舉。

那一日面具男與宴泫只做了簡短的交談便離開了,隱入雲霧,沒讓人找到一點行蹤痕跡。

同時離開的還有顧三昧。

她想,或許那個戴面具的男人才是顧三昧真正的目標。

他們從秘境中出來,其實已經身在秘境入口千裏之遙的青州。

宴泫給紫桑鎮的虞淵弟子發了信息讓他們自行回去,然後便打算帶著無牙一同回到虞淵。

當然,夏昭可並不想去虞淵。

她只想早日安全帶走黎環環。

晚上,青州,落霞鎮。

宴泫在自己房中,灰撲撲的兔子黎環環正趴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他拿著一根胡蘿蔔耐心十足得餵她,金眸中的溫柔笑意充滿陰謀味道。

“我對你這麽好,就稍微幫我一個忙吧。”

黎環環對於自己接下來的命運仍舊一無所知,她小口小口吃著胡蘿蔔,一臉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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