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一日女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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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一日女工
江家的女傭人楊嫂子覺得，自己是真掉進福氣窩兒裏了。
原本家裏遭難，家破人散，自己和小姑子黑九被賣上船的時候，她還覺得，這一輩子，差不多就算是進了墳墓，到了頭兒了。
自己幾袋子糧食被賣上的船，也就值個幾塊錢吧。
船到了松江，聽媒人說，叫價已經到了八十塊。
誰會花八十塊買自己這種老女人？
沒想到真地有人買了，還是個仙女一樣的小姐。
小姐心善，還同意了自己帶著小姑子一起賣。
一進門就洗了澡，每人三四身的好料子衣裳，每天換洗著穿。
吃飯頓頓有肉，這是什麽樣的人家呀，頓頓有肉，就算以前，她們那邊茶山的老板，也不敢頓頓有肉的吃呀。
小姑子黑九特別得寵，竟然被派去學了認字，每天什麽活兒都不幹，就是背書描紅，跟著小姐出門。
自己也是真享福，只單管廚房一樣，別的一概不管。偏偏當家主母還是個好廚子，自己每天只要打打下手，燒燒火。
到了晚上，姑嫂兩個，就睡在廚房邊的小隔房裏。
一道虛關著的小門，廚房裏全是好東西。
辣雞臘魚臘肉幾十道掛在梁上，下面墻角大麻袋堆著幹筍子，花生、紅棗。
還有姑嫂兩個從來沒有見過的核桃和松子、小蝦米。
這就是以前聽人家說過的山珍海貨了吧。
精米白面放在米缸裏，上面壓著一個大黑罐子，滿滿一罐子的紅糖。
還有許多油鹽醬醋，統統擺在臺面上。
剛開始的那幾天，小姑子黑九每天晚上躺著，兩只眼睛都是黑亮發光的。
“咱們睡這個地方，可真是好聞呀，都是好吃的。”
楊嫂子：“這麽些個好吃的，要是讓人偷了，可咋交代呀。”
小姑子忽地一下就坐起來了。“再去數數！”
姑嫂兩個，起夜好幾次，去查點東西。
雖然住的客棧門戶嚴謹，沒有人來偷，可是老鼠是防不住的，依舊是有一點動靜，姑嫂都會驚醒。
姑嫂兩個一開始還不敢多吃，怕被主家嫌棄。
後來才知道主家小姐不吃隔夜的飯菜，剩下的每天都要倒掉。
她們這才放開了肚皮，每天吃個肚子圓。
這次又到松江府，又每人發了一套新被褥，新衣服。
楊嫂子姑嫂和三個小廝，一起去給小姐磕頭。
楊嫂子說：“這一套一套的，在我們那裏，都夠新娘子的嫁妝了。”
大小姐還笑：“那是以前，等以後，你們一天的工資，就夠買一套被褥的。”
楊嫂子有些不信。
過幾天，一清早，小黑九笑嘻嘻地走進來：“嫂子，嫂子，你快看我！”
楊嫂子看一眼，差點背過氣兒去。
小黑九頭上戴了兩個金發髻，兩只耳朵插著金丁香兒。
脖子裏還掛了個小小金鎖片。
小黑九得意：“好看吧？小姐帶我去赴宴。”
楊嫂子雙目呆呆：“那你也不能帶金子呀，這可是金子呀。”
小黑九嚷嚷：“我怎麽就不能戴金子啦，金子是小姐的金子，黑九是小姐的黑九。小姐說了，戴在黑九身上，和放在盒子裏，也是差不多的。”
楊嫂子：“這話聽著是有些道理，可是又有那裏怪怪的。你可是把這些東西看好了呀。”
小黑酒：“放心吧，我肯定看好。”
在廚房裏轉悠了一圈兒，就差不多到了時候，陪著小姐出門了。
楊嫂子早把自己負責的廚房，都打掃的閃光了。就想著把前幾天替換下來的被褥涼席都再刷洗一遍。
江師母制止她說：“你只管廚房就行，這些洗刷粗活兒，今天讓店裏的夥計找人來幹，你看家就行。”
楊嫂子連忙答應。
到太陽升起來，江家全家主子都出去了。
楊嫂子獨自在家，裏裏外外巡查，想著一定要看好家，一個草根子都不能丟。
很快門外敲門。
有人叫楊嫂子。
等開了門，一看是照相館的夥計，他身後，是從馬車上跳下的兩個女人來。
一老一小。
那夥計笑著說：“東家說了，今天找兩個人來家裏洗刷，我可交給你了。”
楊嫂子早有準備，笑著叫夥計進來喝茶。
夥計揮手不用，跳上馬車走了。
楊嫂子把人帶進來，這才仔細打量。
老的婆子得有四十了，小的是個十多歲的小姑娘。
楊嫂子就帶人到水井邊，指著一堆的東西。
“今天就是這些活計，洗刷幹凈了。”
那個婆子連忙點頭，帶著小姑娘幹了起來。
今天運氣很好，挨著水井，打水應該不費力氣，皂粉就放在一邊，並不限定用多少。
過一會兒，楊嫂子送了開水過來，給她們喝。
坐在一邊監工，忽然覺得，越看越眼熟。
就聊起來天。
這一問不要緊。
這對母女 ，居然也是仙女鎮人士，還認識這裏的主家江家。
楊嫂子其實和她們見過，當初楊嫂子剛到鎮上的老家，第一天這對母女恰好來葉家求助。
只不過，楊嫂子當時見的生人太多，腦子有些忙碌。
再一個，這一對母女，和當時的打扮神態，又有許多不同了。
楊嫂子心下有些吃驚，沒敢馬上相認，只是慢慢聊了起來。
那婆子講話還算體面，她說她就是在家閑不住，先出來隨便幹些雜活兒。
原來這一對母女，正是葉太太和葉小妹。
葉家母女原本也到漢堡店幫忙，現在又和聶寶珍鬧了一場，現在不敢去了。
家裏養的兩只豬仔，每天都要吃食。
葉太太本來打算看那裏能打些豬草之類。
就有鄰居笑著給她們指路：“松江城裏，一根草都是值錢的。我看你們手腳齊全，不如去出去攬活。往南走不遠，江邊就是人力賣場。一天就給錢的雜活女工，好多人在找。”
葉太太又找幾個人打聽，都是說的一樣的話，這幾天秋收，城裏缺人，工錢好還管一頓飯。
於是葉太太很是動心，就帶著葉小妹出門了。
她們運氣還真是好，剛到了這邊大市場，就見人找漿洗的女工。
葉太太連忙擠了上前，很幸運地被選中。
那個夥計也是不愛多話的，用馬車把她們拉過來，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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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的女傭人楊嫂子覺得，自己是真掉進福氣窩兒裏了。
原本家裏遭難，家破人散，自己和小姑子黑九被賣上船的時候，她還覺得，這一輩子，差不多就算是進了墳墓，到了頭兒了。
自己幾袋子糧食被賣上的船，也就值個幾塊錢吧。
船到了松江，聽媒人說，叫價已經到了八十塊。
誰會花八十塊買自己這種老女人？
沒想到真地有人買了，還是個仙女一樣的小姐。
小姐心善，還同意了自己帶著小姑子一起賣。
一進門就洗了澡，每人三四身的好料子衣裳，每天換洗著穿。
吃飯頓頓有肉，這是什麽樣的人家呀，頓頓有肉，就算以前，她們那邊茶山的老板，也不敢頓頓有肉的吃呀。
小姑子黑九特別得寵，竟然被派去學了認字，每天什麽活兒都不幹，就是背書描紅，跟著小姐出門。
自己也是真享福，只單管廚房一樣，別的一概不管。偏偏當家主母還是個好廚子，自己每天只要打打下手，燒燒火。
到了晚上，姑嫂兩個，就睡在廚房邊的小隔房裏。
一道虛關著的小門，廚房裏全是好東西。
辣雞臘魚臘肉幾十道掛在梁上，下面墻角大麻袋堆著幹筍子，花生、紅棗。
還有姑嫂兩個從來沒有見過的核桃和松子、小蝦米。
這就是以前聽人家說過的山珍海貨了吧。
精米白面放在米缸裏，上面壓著一個大黑罐子，滿滿一罐子的紅糖。
還有許多油鹽醬醋，統統擺在臺面上。
剛開始的那幾天，小姑子黑九每天晚上躺著，兩只眼睛都是黑亮發光的。
“咱們睡這個地方，可真是好聞呀，都是好吃的。”
楊嫂子：“這麽些個好吃的，要是讓人偷了，可咋交代呀。”
小姑子忽地一下就坐起來了。“再去數數！”
姑嫂兩個，起夜好幾次，去查點東西。
雖然住的客棧門戶嚴謹，沒有人來偷，可是老鼠是防不住的，依舊是有一點動靜，姑嫂都會驚醒。
姑嫂兩個一開始還不敢多吃，怕被主家嫌棄。
後來才知道主家小姐不吃隔夜的飯菜，剩下的每天都要倒掉。
她們這才放開了肚皮，每天吃個肚子圓。
這次又到松江府，又每人發了一套新被褥，新衣服。
楊嫂子姑嫂和三個小廝，一起去給小姐磕頭。
楊嫂子說：“這一套一套的，在我們那裏，都夠新娘子的嫁妝了。”
大小姐還笑：“那是以前，等以後，你們一天的工資，就夠買一套被褥的。”
楊嫂子有些不信。
過幾天，一清早，小黑九笑嘻嘻地走進來：“嫂子，嫂子，你快看我！”
楊嫂子看一眼，差點背過氣兒去。
小黑九頭上戴了兩個金發髻，兩只耳朵插著金丁香兒。
脖子裏還掛了個小小金鎖片。
小黑九得意：“好看吧？小姐帶我去赴宴。”
楊嫂子雙目呆呆：“那你也不能帶金子呀，這可是金子呀。”
小黑九嚷嚷：“我怎麽就不能戴金子啦，金子是小姐的金子，黑九是小姐的黑九。小姐說了，戴在黑九身上，和放在盒子裏，也是差不多的。”
楊嫂子：“這話聽著是有些道理，可是又有那裏怪怪的。你可是把這些東西看好了呀。”
小黑酒：“放心吧，我肯定看好。”
在廚房裏轉悠了一圈兒，就差不多到了時候，陪著小姐出門了。
楊嫂子早把自己負責的廚房，都打掃的閃光了。就想著把前幾天替換下來的被褥涼席都再刷洗一遍。
江師母制止她說：“你只管廚房就行，這些洗刷粗活兒，今天讓店裏的夥計找人來幹，你看家就行。”
楊嫂子連忙答應。
到太陽升起來，江家全家主子都出去了。
楊嫂子獨自在家，裏裏外外巡查，想著一定要看好家，一個草根子都不能丟。
很快門外敲門。
有人叫楊嫂子。
等開了門，一看是照相館的夥計，他身後，是從馬車上跳下的兩個女人來。
一老一小。
那夥計笑著說：“東家說了，今天找兩個人來家裏洗刷，我可交給你了。”
楊嫂子早有準備，笑著叫夥計進來喝茶。
夥計揮手不用，跳上馬車走了。
楊嫂子把人帶進來，這才仔細打量。
老的婆子得有四十了，小的是個十多歲的小姑娘。
楊嫂子就帶人到水井邊，指著一堆的東西。
“今天就是這些活計，洗刷幹凈了。”
那個婆子連忙點頭，帶著小姑娘幹了起來。
今天運氣很好，挨著水井，打水應該不費力氣，皂粉就放在一邊，並不限定用多少。
過一會兒，楊嫂子送了開水過來，給她們喝。
坐在一邊監工，忽然覺得，越看越眼熟。
就聊起來天。
這一問不要緊。
這對母女 ，居然也是仙女鎮人士，還認識這裏的主家江家。
楊嫂子其實和她們見過，當初楊嫂子剛到鎮上的老家，第一天這對母女恰好來葉家求助。
只不過，楊嫂子當時見的生人太多，腦子有些忙碌。
再一個，這一對母女，和當時的打扮神態，又有許多不同了。
楊嫂子心下有些吃驚，沒敢馬上相認，只是慢慢聊了起來。
那婆子講話還算體面，她說她就是在家閑不住，先出來隨便幹些雜活兒。
原來這一對母女，正是葉太太和葉小妹。
葉家母女原本也到漢堡店幫忙，現在又和聶寶珍鬧了一場，現在不敢去了。
家裏養的兩只豬仔，每天都要吃食。
葉太太本來打算看那裏能打些豬草之類。
就有鄰居笑著給她們指路：“松江城裏，一根草都是值錢的。我看你們手腳齊全，不如去出去攬活。往南走不遠，江邊就是人力賣場。一天就給錢的雜活女工，好多人在找。”
葉太太又找幾個人打聽，都是說的一樣的話，這幾天秋收，城裏缺人，工錢好還管一頓飯。
於是葉太太很是動心，就帶著葉小妹出門了。
她們運氣還真是好，剛到了這邊大市場，就見人找漿洗的女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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