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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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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永王妃向來與二房不合。

若能使其鷸蚌相爭,唐莞在最後漁翁得利,那便再好不過。

如今,柳兒便是那蚌肉。唐莞為她贖了身,再想法子推她上主位,是一定能得到永王妃支持的。

能讓二房側妃顏面無光的事,永王妃勢必要精神抖擻地打前鋒。

這夜,唐莞將柳兒送走後,躺在床上撫摸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心中稍許安定。

為母則剛,她從前不想趟這後宅渾水,但瞧永王妃這婆母的架勢,她不得不先下手為強。為了自己的孩兒,她必須做個聰明人。

二房那邊的幾個孩子,也只有趙思驥稍微拔尖點兒,雖說不如趙思騁的萬分之一,可永王側妃卻一直將這老五當成一棵好苗子在培養。

永王側妃一直想為他聘個大家閨秀,可每讓媒婆上門去提親一家,永王妃就會從中作梗,壞了她的好事。

是以,趙思驥的正室之位一直空懸無人。

這柳兒拿了賣身契到手,對唐莞自然千恩萬謝。

這些時日,柳兒暗中托人送來許多側妃那邊的動向口信,活脫脫成了唐莞安插的“細作”。

唐莞則是扭頭便讓翠英送信給了鄒媽媽,她對為柳兒贖身一事閉口不提,只說柳兒對於自身境遇不滿,對二房生了外心,無意間更拉近了永王妃與柳兒的距離。

敵人的敵人,便是好友知己。

唐莞相信永王妃在這王府翻雲覆雨數年,想必一切都懂。

再過幾日,便是京師會考的放榜日。算起來,趙思騁離家也有快一月了。

永王妃人近中年,見不到兒子,更是閑的發慌,加之前些日子,永王妃的長女趙思驪已經改嫁出府,如今在她膝下說話的子女愈發沒有,而今有了個二房的柳兒,她也便來了精神。

唐莞不欲主動去這個婆母的院子裏找不自在,一直只讓翠英來回傳話。卻是有一日,翠英急吼吼跑進來,笑個不停:“夫人,世子殿試高中,如今已是官家親封的狀元郎!”

狀元是本朝恩科制度的首例,竟能被趙思騁一舉拔得頭籌,唐莞聽了這樣大的喜訊,當即從榻上起身,眉眼盈盈笑道:“真好,想必世子不日便要回來了。”

翠英掩嘴一笑:“夫人是想世子了。不過世子也傳了口信回來,說是官家想留他在宮裏多住幾日,並不知何時能回呢。”

“官家留人?”唐莞臉色驟變,唇角不自覺哆嗦了一下,“快,扶我去母親的院子。”

翠英心中湧起一絲不詳預感,駭然道:“難不成……是有不妙?”

本朝的京師位於臨安,因前些年北邊朝廷南下,前官家匆匆忙忙遷都,這些年國庫虛空,也並無能力將京師修繕出從前在北邊的浮華氣度。

因著江南山水的點襯,京師的民風總有些悠閑散漫,而在城內最中心的皇城之內,卻又是另一番的劍拔弩張意向。

三日前,永和宮。

周太後言笑晏晏,盯著座下的趙思騁,一雙染了風霜的眼,依舊有著後宮浸淫多年的銳利。

她開口,嗓音優雅華貴:“好孩子,茶都涼了,怎不見你喝?”

趙思騁端坐殿內,白皙俊美的面容,緩緩浮起一絲微不可聞的笑。

他薄唇輕抿,一雙鳳眼漆黑,漫不經心地垂下,而後含了一口茶,並無言語。

周太後見他神色矜持冷淡,便愈發面帶笑意道:“你是今年的新科狀元,哀家這個老婆子也不過是借了官家的臉面,才能請你進宮來喝一盞茶……你可還要吃些桃花糕?這是鳳丫頭自開春來最愛吃的。”

趙思騁不經意挑眉,擡眸望向座上之人:“承蒙太後厚愛,晚輩並不愛吃這些糕點果子。況且那是周姑娘的喜好,太後不必特意來讓晚輩知曉。”他話音一轉,“晚輩已在宮裏逗留多日,還望太後今日開恩,能允許晚輩回去越州。此次來京會考,晚輩已近一月未見家中愛妻……”

本是殷切之言,不料周太後竟聽得撲哧一笑:“你這孩子,哀家向來只聽人喚自己妻子為拙荊,你卻直呼愛妻二字,連一點斯文也不顧了。”

趙思騁面不改色:“莞莞乃我愛妻,拙荊二字,會委屈她。”

周太後笑了笑:“君子愛人,雨露均施。我瞧鳳丫頭也很好。”

趙思騁正色:“我已與莞莞結為秦晉之好,互許終生,我斷不會因為旁人來委屈了她。”

“鳳丫頭又如何算是旁人?”周太後不依不饒,“她是哀家的母家兄弟的嫡二女,原先你還未有婚配時,哀家便打算做主,為你二人賜婚。誰知你卻一門心思栽到節度使唐家的嫡長女身上……日後我倒要瞧瞧,她是個多厲害的女子。”

趙思騁不語。

周太後卻又一嘆:“無妨,如今官家早已傾許你們永王一脈,若是你果真能有這個福氣,能入主東宮,屆時還有側妃之位空懸……”

趙思騁不緊不慢一笑:“太後深謀遠慮,晚輩佩服。但依晚輩愚見,人年輕時從一而終,老來時情意便愈發歷久彌新,使人珍惜。太子妃有一便可,多則無益。況,周姑娘世家大族出身,做側妃,實在是折辱她。”

周太後依舊不死心,端起茶盞的托,掀蓋吹開一層熱氣,抿了口茶,潤了嗓子:“你還年輕,不懂這世上許多事,再磨一磨,便能成。”

趙思騁這幾日與她打太極,心裏早已是厭煩疲倦,此刻見她還是老頑固,當下也不欲再浪費時間,便起身一拜,道:“太後,您深明大義,便不用再為難則個,如您所言,晚輩尚還年輕,且成婚還不過半年,哪裏又有再納側室的道理?若您仍舊因為這些事不肯放晚輩出宮,晚輩便只能去面見官家……”

“官家龍體抱恙,你何必去打擾他,”周太後笑了笑,拂袖道,“那好,你便先回去歇著,等到明日,哀家命人親自護送你回越州。”

趙思騁已聽慣這老婦人一日覆一日的許諾,但遲遲未見兌現。他形如軟禁待在這深宮數日,只因周太後執意要將周鳳玉許配給他。

若要傳出去,簡直是荒唐。

趙思騁只恨自己當下無權無勢,手無寸鐵,否則拼的頭破血流,冒天下之大不韙將這周太後挾持了,也要闖出宮去。

可當下,趙思騁只能忍。待他面色鐵青,起身告退之後,周太後閑閑招手,喚來近身宮侍,附耳低語了幾聲。

是夜,一匹快馬從宮內狂奔而出,幽深寂靜的宮墻內,清晰的馬蹄聲愈發響亮。

月色溶溶,攬霞宮中庭,一位眉目俊美的錦衣公子負手而立,聽見噠噠急促的馬蹄,原本就並不輕松的面色愈顯凝重。

他身後站著一個小廝,此刻低聲一嘆:“宮闈之內,如此異動,定是不妙。”

那錦衣公子薄唇緊抿,仰首去瞧蒼穹那一輪明亮的滿月,問道:“青羽,今日的家書可有送出去?”

小廝搖了搖頭,垂首喪氣:“送不出,說是如今官家不大好,一律不準宮內外傳信。”

趙思騁默然半晌,忽然神色大變,咬牙道:“這老婦,真是瘋了!”

從宮裏出來的信使駕著禦馬一路向南,奔至越州永王府,向永王妃透露了世子正軟禁宮中之事。

永王妃便將消息半遮半掩地傳了出去,正巧讓中間傳話的翠英聽見。

唐莞在自己院子裏,聽見心腹丫頭的話,得知趙思騁“被官家留在宮裏”,一時覺得大事不好。

當今官家與太後並非親生母子,一向不甚親厚,自官家身體每況愈下以來,太後便一直找借口把持朝政,若是說趙思騁被困宮中,那勢必是太後的主意。

但太後早已讓鳳玉傳過話,說永王一脈便是日後君臨天下之主,想必也沒有理由去為難趙思騁。

唐莞千算萬算,只是算不出——自己竟已成為周太後與永王妃互相交換利益的籌碼。

在這兩個老女人的計劃內,永王妃在王府,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唐莞,周太後便再次做主,安排趙思騁與周鳳玉婚配。如此一來,永王妃能得到周太後允諾給永王一脈的天下,周太後則又多了新的依仗——太子妃還是周家人,自己則再升一等,成為當朝有史以來、獨一無二的太皇太後。

唐莞還未想到這其中利害,只是心系自己夫君,一路急急行去永王妃的正房大院,走進去,終於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這永王妃的院裏,平靜如常,並未傳出一絲緊張氣息。若是兒子真有危險,護子如老母雞的永王妃如何能坐懷不亂?!

唐莞心裏咯噔一聲,急忙轉身要回去自己院子,卻是鄒媽媽掀開簾子,笑嘻嘻地從那偏廳的小佛堂走出來:“夫人果真來了?既是來了,便來坐坐罷。”

——好一招請君入甕。

唐莞額上冷汗涔涔直下,雙腿如同灌了鉛,一動不動立在原地。

又有永王妃略帶威嚴的嗓音,從那佛堂內傳出:“你進來,我有事與你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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