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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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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唐莞聽見是他的聲音,心裏只是如蜜絲絲浸進去。

如同兒時被乳娘抱到街上去瞧元宵燈會,她見那糖葫蘆紅的發亮,嚷嚷著要吃,乳娘便依著她買了來,餵她吃下那一口紅晶晶的糖。

——甜得連人都要化了。

趙思騁將她輕輕扶進來,而後十分知禮地收回了手。

一派和樂融融之下,唐明賢與李茹媛坐在堂上,相視一笑。

唐莞不覺有些臉熱,剛去父母身前見完禮,趙思騁便指了廳內東邊的角落,沖她一笑:“去瞧瞧那是什麽。”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唐莞見到一個蒙了布的大箱子,因想到前些日子險些把他那一箱箱的東西都要處置掉,一時便道:“這些東西你不必總送來,用也用不完了。”

趙思騁笑意愈發明顯:“你去瞧過沒有,這可不是尋常東西。”

“莫非還是天上的月亮不成,”唐莞信步而至,直到走近了,才看出那不是個箱子,而是一副大鐵籠,她一時奇道,“這倒是稀罕,到底是何物?”

趙思騁跟在她身後,笑道:“你只管將這布掀開。”

“我不,”唐莞擔心被他捉弄,後退了一步,“你來掀。”

被他二人這樣一說,唐父唐母也從座上起身,想要過來一探究竟。

“那好罷,便由我來掀,”趙思騁盡力將臉上的笑藏起來,做出十分正經的神色,“仔細些,可不要被嚇著了。”

待那灰布由他掀開,唐莞見那四四方方的大鐵籠子裏,正是一只睡得十分香甜的大白貓兒。

那兩只胖絨絨的貓爪交疊,頭趴在爪上,眼睛也閉著,實在是憨態可掬。

唐莞心中喜歡,忍不住“呀”了一聲,瞧著那貓兒輕聲笑道:“好有趣的模樣。”

只是看久了些,這大貓竟不像是尋常家貓,與野貓也有些區別,不僅全身灰白,還布滿一團團的黑斑。唐母李茹媛不明就裏,還在嘖嘖稱奇:“十一郎,這貓兒是你從哪兒弄來的,竟這樣大。”

沒等趙思騁作答,唐明賢倒噗嗤一聲:“誰告訴你這是貓兒,這世上若有貓兒能長這樣大,那準是成了精。”

“世伯好眼力,”趙思騁含笑道,“這本是西域的幼年雪豹,前些日子被北方的朝廷所獲,便往南邊送了來,原是一大二小的母子,由官家做主,母豹留在宮中陪了太後,這兩只小的,一只賜給了京師那邊的淳王,一只送來了越州,賜給了我們永王府。”

唐莞點點頭:“原來是喚作雪豹。怪道從未見過。”

說話間,那小雪豹的雙眼已經懶懶睜開,微黃透綠。許是餓了,它伸了伸脖子,嗚咽亂叫了幾聲,又起身來用細碎的牙齒來咬鐵籠子。

咬了一會兒,力氣也沒了,便又改為舌頭卷著舔了幾下,重新趴了回去,嘴裏還在嗚咽著。

唐莞見它渾身毛茸茸,那頭耳都是胖乎乎的,終究忍不住心中的喜愛,壯著膽子緩緩伸手要去撫摸它圓滾滾的頭頂。

趙思騁卻故意使壞,突然嘿得一聲,直嚇得唐莞將手一縮,待回過神來,她才知他在存心嚇唬自己,忍不住往他手臂上輕拍一下:“你這人……”

他忍俊不禁:“這幼年雪豹形同貓兒,就知道你會喜歡,故此我今早特意從父親那兒要來送你,你將它養些時日,待親近了些,就不用怕,怎樣摸它都行。”

方才聽趙思騁所說,統共從北方朝廷才送來三只,永王府就獨獨這麽一份,唐莞若收下,自然不妥。

一旁的唐明賢也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如此珍惜之物,十一郎萬萬不可折煞了小女,還是重新帶回王府去便是。”

趙思騁早料到唐家會推辭,當即一掀衣袍,要朝唐明賢拜倒。

唐明賢卻是眼疾手快,一把扶起他,驚得一身汗意:“十一郎!萬萬不可!”

趙思騁只是執意要行禮:“世伯,我對莞莞的心意,想必您與世伯母也早已知曉。唐家與我本無需如此見外,如今若不是因我母親,弄得諸事未定,我早已著人來提親下聘。”

“好,好,世伯明白你心意,”唐明賢堅持扶起他,“便如你所說,如今諸事未定,一切都要按照規矩來,才不會招人話柄。這雪豹是你們宗室裏頭的賞賜,我們莞莞若收下,那便是大逆不道,要吃罪官家的。”

趙思騁何嘗沒有想過這樣一層,他只是恨自己遲遲不能娶了她,恨母親遲遲不為自己的下聘做決斷。

分明在那周二姑娘來越州之前,他母親就與他約法三章,“那周姑娘來王府住些時日,你只需偶爾帶她在越州逛得幾次,若相處下來,你還是堅持要娶唐家姑娘,那麽母親也不會再逼你。”

眼見那周姑娘回京師的日子就要近了,母親卻絕口不提他與唐家的婚事,前日竟又拿了另一套話來堵他:“過去只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為母倒覺得,男兒先建功立業,齊不齊家倒可以往後放一放。你正是年少有為,不好早早娶妻,將時間白白浪費在自己的小家之上,不若待你來年先考得功名,顧好咱們永王府的大家,那婚事,母親再為你操持。”

那永王妃與周二姑娘,約莫是算計好了。趙思騁處在這前有狼後有虎的關口,急得幾乎走投無路,今日原是心中掛念著莞莞,想要來瞧瞧她,順便將那雪豹帶來,送她做玩意,卻是她父親不肯收。

說來說去,都是因自己與她的婚事未定。在旁人看來,她不算他的什麽人,更連他的物品都不能共同享有。

縱使思緒於心中沸反盈天,趙思騁的神色卻漸漸平靜,過了許久都未說話。

唐明賢忽然嘆了口氣,在前廳顯得異常突兀。唐莞沒來由地心中一突,喚了聲:“爹爹……”唐明賢卻朝趙思騁拱手行禮道:“十一郎,你是永王府唯一的嫡子,也是永王與永王妃最看重的兒子。唐某深知門楣低微,並不敢高攀……”

他還待說下去,卻是有個女使驚慌失措奔來,跪在廳外:“老爺,大娘子,不好了!錢娘子不好了!”

錢娘子是唐莞大嫂,如今懷胎已快六個月。

上月有大夫說她胎位不正影響,唐莞大哥日日在貼身照料著,都已有許久未見了。

這消息無疑是晴天霹靂,這是唐家嫡子正房的第一胎,要是有什麽閃失,後果連想都不敢想!

李茹媛面色煞白,當即出得前廳,趕往錢娘子的院子。

後頭的女使神色蒼白滿頭是汗,追了上去:“今日起來,娘子就說有些不舒服,大郎便去喚了日常替娘子診脈的大夫來瞧,大夫開了一貼藥,服下後不過半個時辰不到,娘子下面就見了紅……”

唐莞也跟在身後疾步趕過來,就怕那話自己母親聽了受不住,當即喝道:“住口!不會有事的,你這丫頭切莫再多言。”

趙思騁不好進得女眷後院,只朝著唐莞的背影高聲道:“我回王府去請大夫,很快!你們莫慌!”

待趕過去,院子裏的女使丫頭早已亂作一團,那一盆盆的清水端進房裏,再從房中端出來時,便變作大紅的血水。空氣四周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唐莞一眼見到唐瑜癱坐在門口地上,面上已無一絲血色,她急忙快步走過去,說道:“哥哥,這是個男孩,他會平安出生的……我知道他一定會平安出生,你肯不肯信我?”

唐瑜早已似魂魄不在,目光渙散瞧了她,過了良久才微微蠕動嘴皮子,嗓音艱澀道:“我信你,可我更信大夫。”

起先還能聽見錢娘子在裏頭痛苦呻/吟,而後那聲音逐漸低下去,終於化作死一般的沈寂。

有人驚叫起來:“娘子暈過去了!”唐瑜渾身重重一顫,連滾帶爬就要往裏沖,門口的老婆子卻死死攔住:“大郎不可!裏頭血光駭人,會沖撞了大郎的運勢!”

唐瑜使出餘下所有力氣,怒罵道:“你給我滾開!”那婆子死活不讓,唐莞咬牙一跺腳,又往前院奔去。

方才趙思騁說回王府請大夫,這會兒半柱香的時辰過去,他如能請到,也該來了。

卻是她剛走到前院大廳,趙思騁風風火火闖進來,再看他身後,跟著一位赤灰袍子身背藥箱的鶴發老人,並且,還有位清秀年輕的女子。

——是周二姑娘。

唐莞眼皮重重一跳,臉色微變,心中一股怒氣油然而生。

那周二姑娘卻微笑道:“莞姑娘,初次見面,喚我鳳玉便好。”

趙思騁知道她心思,忙道:“莞莞,這是高大夫與周姑娘,高大夫是我們王府一直以來的婦科聖手,周姑娘則是……”

高大夫是誰,唐莞自然認得,以前懷不上胎的時候,也受過他精心調理。

而這周姑娘?

那周鳳玉卻笑著將趙思騁的話打斷:“十一郎,我早說過莞姑娘見到我會不喜。”她轉面正視唐莞,“我自小師從京師名醫宋娘子,曾為諸多貴婦人瞧過病癥,若莞姑娘不疑心,且盡快帶路。”

唐莞不願耽誤時間,轉身便往後院走去:“高大夫與周姑娘且隨我來。”

她在前頭行的極快,周鳳玉卻突然道:“莞姑娘不疑心我?”

唐莞默默翻了個白眼,面上卻還是正色道:“姑娘父親是當朝大相公,自是門風嚴謹,我怎會疑心。”

周鳳玉卻在她身後輕聲一笑:“一碼歸一碼。我今日來救你大嫂,是醫者仁心。可日後對於十一郎,我可不會與你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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