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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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陸宅的後院，秋風無依，偶爾一兩片金黃的銀杏旋轉落下，於寧靜中更添蕭索。
遠處一行女使丫鬟模樣的人，擡了一方涼藤椅，哭哭啼啼地進得院子，打破了秋的靜謐。
藤椅上，一位鵝蛋臉的貌美女子躺在上頭，面色蒼白，氣息微弱。
領頭的女使翠娥，一雙眼早已哭得紅腫，卻還是有條不紊地吩咐道：“你們四個，將娘子仔細擡到屋裏的榻上去，安置好後，翠蘭去櫥子裏找出那床厚些的鴨羽被替娘子蓋著，翠丹去廚房煮一碗姜茶來，我再去前廳求老太太開恩，請個大夫，至於翠英……”
翠蘭抹淚：“翠英姐姐去書房請郎君做主了。”
翠娥點點頭：“好，還是翠英有主意。”
翠丹年紀最小，早已痛哭得涕淚橫流：“老太太總愛責罰娘子，郎君也從來不敢出來做主，這往後的日子，真不知該怎麽辦才好了。”
“你們這些小蹄子只想著日後，何曾為娘子想過如今？”翠娥狠狠橫她一眼，“你們只管伺候著娘子便是，若是擔心日後不好過，過會兒等娘子醒來，我來替你們求情，放你們出去另找人家！”
翠丹嚇得連連搖頭：“姐姐，我們原本就是娘子從唐家帶來的，若是被重新發賣，那更是無路可走了。”
藤椅已被擡進屋內，女使丫鬟們便依方才翠娥所說，四散出去，各自忙活起來。
屋內重新安靜，那窗子外的玉蘭樹枝被風吹動，撞在窗欞上咂咂的響。
榻上的女子緩緩睜眼，醒了過來。
入目是藕荷色紗帳，上頭繡著一對鴛鴦，幾錠元寶，五六簇綴滿果實的花生。
唐莞的神情怔忡，而後默默一嘆，重新閉上了眼。
——顛來倒去，自己竟然重生回了陸家，還重生在這個立馬被休的節骨眼上？？
方才還躺在涼藤椅上，她就早已醒來。
只是聽著丫頭們哭泣，便打算繼續裝暈，順帶聽聽是何情況。
光是一句“郎君不敢做主”，她就確信自己是回到了陸家。
回想前世，她被陸家的老太太欺淩，又被陸家的郎君休棄，還被陸家後來的王大娘子枉害，可謂一輩子都受盡這姓陸的一門連累。
怎的如今重活過來，兜兜轉轉還是回到這裏。
一道電光自腦中閃過，唐莞突然睜開眼。
——莫不是，改命之點，正在於此。
唐莞陡然坐起身，狂喜之餘，開始回憶起上輩子在陸家的情形。
她因一直未有所出，日日都會被唐老太辱罵，只有一次，唐老太罰了她跪在門廊之下。
秋日的風正是傷身，她熬不住，暈了過去。
正是暈了的那日，唐老太讓她兒子寫了一紙休書，直接讓她掃地出門！
唐莞重新仰躺回床上。
需知這個唐老太是個極刁鉆的老婦，不好對付，唐莞上輩子最大的陰影，便是她了。
她記得清楚，那日被休的早上，唐老太用過早膳，又如往常一般叫了唐莞去伺候。
幹巴巴的小老太，坐在一方木桌邊，頤指氣使。桌上一碗清粥，一碟小菜。
即便身子幹瘦面露菜色，唐老太也舍不得讓廚房做點好的。
她就是這麽幾十年如一日，拿生命在做鐵母雞。
不過訓起人來，聲如洪鐘，聽起來身體不要太壯實。
“你既是生不出孩子，就該好好伺候你官人，要麽替他張羅納妾，延綿子嗣，要麽勸他努力研學，考取功名！”
唐老太將筷子重重擲在唐莞面前。
“可你倒好！日日只知狐媚，霸占著他！”
當時唐莞是怎麽回答來著？
“母親教訓的是。”
以往唐老太對她無端謾罵，極近羞辱，唐莞向來只敢低聲下氣回一句：“母親教訓的是。”
她在任何人面前，都是溫順恭良，如同一只羊羔。
更別說對著這個兇悍老婦了。
也不是不敢反駁。
只是每每她想讓陸無幼這個郎君為她說話時，陸無幼總是安慰她：“莞兒，咱們現下沒有孩子，被母親訓斥也是理所應當的。再不濟，也有為夫疼著你。”
甜言蜜語，一來二去。
久而久之，唐莞逐漸麻木，也覺得一切錯在自己，被罵、被打，都是順理成章。
可她記得更清楚的是，當初陸家求娶她時，又是如何的另外一副嘴臉。
早在豆蔻之年，唐莞玉容天姿，才情靈秀的聲名，就早已遠播越州。
而這鐵母雞唐老太生怕“肥水流到外人田”，攀親帶故地找上唐府，說唐莞是她唐老太的遠親姑侄女。
她手段極其高明，早早就讓陸無幼的父親出面，請來鄉紳族老做見證，為唐莞送去一支鳳頭釵，以作嫁娶信物。
想唐家世代高門清流，唐莞祖父官至太常少卿，唐莞父親在早前更是殿前大學士，時任越州節度使。
越州緊鄰京師，與那皇城也不過一條護城河相隔。
如此之地，如此官職，要說是鼎盛權貴之家也並不為過。
以陸家小門小戶，唐父哪裏看得上他們。
但礙著親戚裏頭的面子——雖說這親緣早隔了三方九代，淡如清水，唐父也還是沒有強硬拒絕，只是婉言推拒了回去。
可那唐老太卻是狡猾，示意陸無幼寫了無數情詩給唐莞，又為她隔三差五地買些時興的簪子釵環。
唐莞被養在深閨數十年，此生第一次遇見對她如此上心的男子，如何不春心萌動？
而唐父一向視這個嫡長女為掌上明珠，見女兒相中了，自己也不好棒打鴛鴦，之後也就漸漸松了口，同意了與陸家的婚事。
由此一來，越州無數富賈子弟與才俊青年紛紛扼腕。
而唐莞從娘家帶來妝奩財物數不勝數，又讓那唐老太覺得這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新婚燕爾時，小兩口少不得風花雪月，山盟海誓，日子過的蜜裏調油。
唐老太也便笑呵呵地在一旁看著，只盼唐莞的肚子能如她的才名一樣爭氣，早些為陸家開枝散葉。
日子一天天過去，陸無幼與唐莞的恩愛倒是傳出了百裏外，可楞是沒有半點孩子的動靜。
唐老太終於急了。
起初她還只是對唐莞日夜以婦德教導，恨不得將自己的床榻搬到小夫妻的寢房裏親自布陣。
而後還是沒動靜，她愈發坐不住，且又有妯娌對她添油加醋地傳話，道孫家的妾才進門三個月，已經懷上了，李家的正室兒媳生不出，休了另娶，再納一房，如今孫子已有了四個。
到今日，她所有的怨氣一並沖唐莞撒了，最後又生生罰跪，教唐莞暈在秋風廊下。
待唐莞如風中殘花，搖搖欲墜軟倒在地時，若不是翠娥與眾使女丫鬟哭著護住，這刁潑老婦還要上去踢一腳，只道是狐媚子又在裝病弱，博他兒子的一點憐愛罷了。
待陸無幼終於從書房裏被請到前廳，唐老太厲聲道：“今日為母替你做主，你自休書一封，將這不堪留的婦人趕出門去！身子骨如此弱，也難怪一直無後！”
陸無幼面色一白，當即道：“母親，萬萬不可！”
“此婦無子已有兩年，若是不休，我陸家絕後的罪，是她擔還是你替她擔？！”
陸無幼嘴唇哆嗦半天，唯唯諾諾，竟吐不出半個字來辯白。
請了陸無幼出來的翠英，候在廳外，將那休書二字聽得真切。
事關重大，翠英一咬牙，飛奔回娘子後院。正碰見上氣不接下氣匆匆跑來的翠娥。
翠娥也見了她，急急忙忙道：“快回去守著娘子，我再去求老太太，從外頭尋個大夫進來。”
翠英一跺腳：“姐姐別說請大夫了，現在老太太要讓郎君休了娘子，你拿個主意，是否要先去娘子娘家裏搬救兵。”
忽然鴉雀無聲。翠娥連呼吸都忘了。
良久，翠娥不敢置信追問道：“你說什麽？”
翠英的淚唰地湧出來：“我說什麽，姐姐莫要裝聽不懂。我只求姐姐能做主，派我回去娘子的娘家通報一聲，興許還有些轉機。”
翠娥的嘴唇都沒了血色，而後一咬牙：“偏門備著咱們的馬車，你且快去。”
照這情形，大夫是決計請不了了。
翠娥匆匆往自己院子跑，待跑回去，姜湯還沒端來，見自家娘子睜眼躺在床上，神色覆雜。
她無暇多顧，撲了上去：“娘子醒來了！”她又驚又喜，淚全湧了上來，“方才奴婢幾乎嚇死……老天保佑，娘子沒事就好。”
唐莞先前香消玉殞，正是翠娥陪她走完最後一程。
此時唐莞聽見她的聲音，自己也感喟萬分，又見她面色惶恐，知道是那休書要來了。
她起身坐起來，笑著道：“不必怕，也不必哭，我自有主張。”
翠娥一楞，唐莞下床整理衣衫，緩步出門。
正是秋風醉人過，帶起她鬢角青絲，拂在她白皙秀美的臉頰。
翠娥追了上去，急道：“娘子要去何處，仔細外頭風大。”
唐莞回眸瞧她，擡眉一笑：“自然是上前廳，見婆母。”
翠娥大驚失色，唐莞卻先行一步，窈窕身形繞過院子口的一顆棗樹，一會兒便沒影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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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宅的後院，秋風無依，偶爾一兩片金黃的銀杏旋轉落下，於寧靜中更添蕭索。
遠處一行女使丫鬟模樣的人，擡了一方涼藤椅，哭哭啼啼地進得院子，打破了秋的靜謐。
藤椅上，一位鵝蛋臉的貌美女子躺在上頭，面色蒼白，氣息微弱。
領頭的女使翠娥，一雙眼早已哭得紅腫，卻還是有條不紊地吩咐道：“你們四個，將娘子仔細擡到屋裏的榻上去，安置好後，翠蘭去櫥子裏找出那床厚些的鴨羽被替娘子蓋著，翠丹去廚房煮一碗姜茶來，我再去前廳求老太太開恩，請個大夫，至於翠英……”
翠蘭抹淚：“翠英姐姐去書房請郎君做主了。”
翠娥點點頭：“好，還是翠英有主意。”
翠丹年紀最小，早已痛哭得涕淚橫流：“老太太總愛責罰娘子，郎君也從來不敢出來做主，這往後的日子，真不知該怎麽辦才好了。”
“你們這些小蹄子只想著日後，何曾為娘子想過如今？”翠娥狠狠橫她一眼，“你們只管伺候著娘子便是，若是擔心日後不好過，過會兒等娘子醒來，我來替你們求情，放你們出去另找人家！”
翠丹嚇得連連搖頭：“姐姐，我們原本就是娘子從唐家帶來的，若是被重新發賣，那更是無路可走了。”
藤椅已被擡進屋內，女使丫鬟們便依方才翠娥所說，四散出去，各自忙活起來。
屋內重新安靜，那窗子外的玉蘭樹枝被風吹動，撞在窗欞上咂咂的響。
榻上的女子緩緩睜眼，醒了過來。
入目是藕荷色紗帳，上頭繡著一對鴛鴦，幾錠元寶，五六簇綴滿果實的花生。
唐莞的神情怔忡，而後默默一嘆，重新閉上了眼。
——顛來倒去，自己竟然重生回了陸家，還重生在這個立馬被休的節骨眼上？？
方才還躺在涼藤椅上，她就早已醒來。
只是聽著丫頭們哭泣，便打算繼續裝暈，順帶聽聽是何情況。
光是一句“郎君不敢做主”，她就確信自己是回到了陸家。
回想前世，她被陸家的老太太欺淩，又被陸家的郎君休棄，還被陸家後來的王大娘子枉害，可謂一輩子都受盡這姓陸的一門連累。
怎的如今重活過來，兜兜轉轉還是回到這裏。
一道電光自腦中閃過，唐莞突然睜開眼。
——莫不是，改命之點，正在於此。
唐莞陡然坐起身，狂喜之餘，開始回憶起上輩子在陸家的情形。
她因一直未有所出，日日都會被唐老太辱罵，只有一次，唐老太罰了她跪在門廊之下。
秋日的風正是傷身，她熬不住，暈了過去。
正是暈了的那日，唐老太讓她兒子寫了一紙休書，直接讓她掃地出門！
唐莞重新仰躺回床上。
需知這個唐老太是個極刁鉆的老婦，不好對付，唐莞上輩子最大的陰影，便是她了。
她記得清楚，那日被休的早上，唐老太用過早膳，又如往常一般叫了唐莞去伺候。
幹巴巴的小老太，坐在一方木桌邊，頤指氣使。桌上一碗清粥，一碟小菜。
即便身子幹瘦面露菜色，唐老太也舍不得讓廚房做點好的。
她就是這麽幾十年如一日，拿生命在做鐵母雞。
不過訓起人來，聲如洪鐘，聽起來身體不要太壯實。
“你既是生不出孩子，就該好好伺候你官人，要麽替他張羅納妾，延綿子嗣，要麽勸他努力研學，考取功名！”
唐老太將筷子重重擲在唐莞面前。
“可你倒好！日日只知狐媚，霸占著他！”
當時唐莞是怎麽回答來著？
“母親教訓的是。”
以往唐老太對她無端謾罵，極近羞辱，唐莞向來只敢低聲下氣回一句：“母親教訓的是。”
她在任何人面前，都是溫順恭良，如同一只羊羔。
更別說對著這個兇悍老婦了。
也不是不敢反駁。
只是每每她想讓陸無幼這個郎君為她說話時，陸無幼總是安慰她：“莞兒，咱們現下沒有孩子，被母親訓斥也是理所應當的。再不濟，也有為夫疼著你。”
甜言蜜語，一來二去。
久而久之，唐莞逐漸麻木，也覺得一切錯在自己，被罵、被打，都是順理成章。
可她記得更清楚的是，當初陸家求娶她時，又是如何的另外一副嘴臉。
早在豆蔻之年，唐莞玉容天姿，才情靈秀的聲名，就早已遠播越州。
而這鐵母雞唐老太生怕“肥水流到外人田”，攀親帶故地找上唐府，說唐莞是她唐老太的遠親姑侄女。
她手段極其高明，早早就讓陸無幼的父親出面，請來鄉紳族老做見證，為唐莞送去一支鳳頭釵，以作嫁娶信物。
想唐家世代高門清流，唐莞祖父官至太常少卿，唐莞父親在早前更是殿前大學士，時任越州節度使。
越州緊鄰京師，與那皇城也不過一條護城河相隔。
如此之地，如此官職，要說是鼎盛權貴之家也並不為過。
以陸家小門小戶，唐父哪裏看得上他們。
但礙著親戚裏頭的面子——雖說這親緣早隔了三方九代，淡如清水，唐父也還是沒有強硬拒絕，只是婉言推拒了回去。
可那唐老太卻是狡猾，示意陸無幼寫了無數情詩給唐莞，又為她隔三差五地買些時興的簪子釵環。
唐莞被養在深閨數十年，此生第一次遇見對她如此上心的男子，如何不春心萌動？
而唐父一向視這個嫡長女為掌上明珠，見女兒相中了，自己也不好棒打鴛鴦，之後也就漸漸松了口，同意了與陸家的婚事。
由此一來，越州無數富賈子弟與才俊青年紛紛扼腕。
而唐莞從娘家帶來妝奩財物數不勝數，又讓那唐老太覺得這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新婚燕爾時，小兩口少不得風花雪月，山盟海誓，日子過的蜜裏調油。
唐老太也便笑呵呵地在一旁看著，只盼唐莞的肚子能如她的才名一樣爭氣，早些為陸家開枝散葉。
日子一天天過去，陸無幼與唐莞的恩愛倒是傳出了百裏外，可楞是沒有半點孩子的動靜。
唐老太終於急了。
起初她還只是對唐莞日夜以婦德教導，恨不得將自己的床榻搬到小夫妻的寢房裏親自布陣。
而後還是沒動靜，她愈發坐不住，且又有妯娌對她添油加醋地傳話，道孫家的妾才進門三個月，已經懷上了，李家的正室兒媳生不出，休了另娶，再納一房，如今孫子已有了四個。
到今日，她所有的怨氣一並沖唐莞撒了，最後又生生罰跪，教唐莞暈在秋風廊下。
待唐莞如風中殘花，搖搖欲墜軟倒在地時，若不是翠娥與眾使女丫鬟哭著護住，這刁潑老婦還要上去踢一腳，只道是狐媚子又在裝病弱，博他兒子的一點憐愛罷了。
待陸無幼終於從書房裏被請到前廳，唐老太厲聲道：“今日為母替你做主，你自休書一封，將這不堪留的婦人趕出門去！身子骨如此弱，也難怪一直無後！”
陸無幼面色一白，當即道：“母親，萬萬不可！”
“此婦無子已有兩年，若是不休，我陸家絕後的罪，是她擔還是你替她擔？！”
陸無幼嘴唇哆嗦半天，唯唯諾諾，竟吐不出半個字來辯白。
請了陸無幼出來的翠英，候在廳外，將那休書二字聽得真切。
事關重大，翠英一咬牙，飛奔回娘子後院。正碰見上氣不接下氣匆匆跑來的翠娥。
翠娥也見了她，急急忙忙道：“快回去守著娘子，我再去求老太太，從外頭尋個大夫進來。”
翠英一跺腳：“姐姐別說請大夫了，現在老太太要讓郎君休了娘子，你拿個主意，是否要先去娘子娘家裏搬救兵。”
忽然鴉雀無聲。翠娥連呼吸都忘了。
良久，翠娥不敢置信追問道：“你說什麽？”
翠英的淚唰地湧出來：“我說什麽，姐姐莫要裝聽不懂。我只求姐姐能做主，派我回去娘子的娘家通報一聲，興許還有些轉機。”
翠娥的嘴唇都沒了血色，而後一咬牙：“偏門備著咱們的馬車，你且快去。”
照這情形，大夫是決計請不了了。
翠娥匆匆往自己院子跑，待跑回去，姜湯還沒端來，見自家娘子睜眼躺在床上，神色覆雜。
她無暇多顧，撲了上去：“娘子醒來了！”她又驚又喜，淚全湧了上來，“方才奴婢幾乎嚇死……老天保佑，娘子沒事就好。”
唐莞先前香消玉殞，正是翠娥陪她走完最後一程。
此時唐莞聽見她的聲音，自己也感喟萬分，又見她面色惶恐，知道是那休書要來了。
她起身坐起來，笑著道：“不必怕，也不必哭，我自有主張。”
翠娥一楞，唐莞下床整理衣衫，緩步出門。
正是秋風醉人過，帶起她鬢角青絲，拂在她白皙秀美的臉頰。
翠娥追了上去，急道：“娘子要去何處，仔細外頭風大。”
唐莞回眸瞧她，擡眉一笑：“自然是上前廳，見婆母。”
翠娥大驚失色，唐莞卻先行一步，窈窕身形繞過院子口的一顆棗樹，一會兒便沒影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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