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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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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白天是休息時間。

挎著菜籃去菜市的溫琰在路上高興的跟伍明緯煲電話粥。

手機聽筒裏,一向連說話都懶的男人用溫和耐心的口吻,一再的問及溫琰最近的生活作息,出過的救護任務,認識的新的人等等,像查犯人一樣查她的日常生活軌跡。

最近他讓孟渡安排了幾個保鏢去她身邊,但是沒告訴溫琰,怕嚇著她,只讓他們在暗中看著她,以防萬一。

溫琰用概括的方式一一說了,表達的意思是當伍明緯這個男朋友不在她身邊的時候,她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班好好的上了,覺好好的睡了,前兩天下班還跟林南汐一起去夜市攤逛街,買了很多條美美的有熱帶風情的裙子。

“你周末要過來嗎?”溫琰希冀的問。

她想穿她的新裙子給他看。

有一條是吊帶抹胸款式,溫琰以前不敢穿。

現在來了陽光劇烈的熱帶,發現這裏的女孩子都穿得很少,因為天氣真的很熱,溫琰才在林南汐的勸解下買了好幾條款式暴露的。

“暫時不過來。”伍明緯語調有點兒發沈。

溫琰聽出來他心裏有事,問:“怎麽了?”

“沒什麽,最近查案任務有點重,我讓孟渡來看著你了。”

“孟先生不上班嗎?”溫琰問,她需要的不是孟渡。

“他可以不上,在我給他分配任務的時候。”伍明緯回答。

“你給他分配什麽任務了?”

“把老子的女人照看好。”男人很理所當然的說。

溫琰隔空被他撩了一下,正在菜攤前選土豆,深怕賣土豆的大媽聽到她正在跟一個這麽痞的男人說話。

“誰是你女人?”溫琰小聲問。

“溫琰啊,老子親她一口,臉就紅的膽小鬼。”伍明緯高聲回應。

“你才是膽小鬼。”溫琰撅嘴,今天她不去中心上班,情緒放松了許多,跟伍明緯煲電話粥,聽到他頹拽口吻說話的聲音就很開心。

伍明緯那邊其實已經亂套了。

丹拓集團的人被江沈擺了一道,他帶走了他們的核心機密,現在集團首腦大發雷霆,要跟在明處的伍明緯擡杠。

他很清楚,江沈只相信伍明緯,身份不明的江沈冒著生命危險拿到的東西,一定會交給伍明緯。

於是他們找不到江沈的時候,就來讓伍明緯不得安生。

伍明緯不想讓溫琰擔心,跟她聯系的時候,故意裝作沒事人一樣。

他該慶幸溫琰在雲城市中心的醫院上班,那裏的治安環境比他呆的中緬交接的邊境好多了。

孟渡現在已經過來了,安排了幾個人每天暗中看著溫琰,隨時跟伍明緯匯報她的行蹤跟安危,伍明緯認為這樣還算可行。

“不是嗎?高中時候就偷偷暗戀我的膽小鬼。”伍明緯在百忙之中抽空,坐在特警反恐的警車上,陪著買菜的溫琰一路說話。

“誰暗戀你了,我記得是你高考完後逼我做你女朋友,我才做的。”溫琰糾正男人道。

“對,是緯爺逼小溫軟的。是緯爺先喜歡上小溫軟,緯爺是舔狗,行了嗎?”

“你早點承認了也不會死。”

“高興了嗎?我現在都跟你承認了。”

“高興了……”

直到溫琰買完菜回去,他們的電話粥才煲完。

溫琰要進電梯了,電梯裏沒信號,她只能跟被她想得心口發疼的他掛了。

最後,一直被他喊膽小鬼的她說:“伍明緯。”

“嗯。”伍明緯答應。

“我很……想你。”溫琰勇敢的說了。

以前,跟他在一起,溫琰不敢表達自己想他的念頭。

因為總覺得他們在一起是暫時的,哪天忽然遇上什麽變故,他就不是溫琰的了,溫琰得小心翼翼的收斂自己,不要讓自己去習慣擁有他的奢侈。

現在,她覺得他跟她的感情不一樣了,不是當初年少懸而未決的那種虛妄泡沫;

而是經過了時光的沈澱,像一粒遵循了萬物生長規律不斷發芽生長的種子,最後不論遇上什麽狂風暴雨,終會迎來命定的花開結果。

伍明緯聽完溫琰鼓起勇氣說出的思念,許久沒做回應。

溫琰以為他不喜歡聽,他忙著抓危險的毒梟,怎麽有心思聽她這種女兒家的小心思呢。

“我先掛了。”溫琰急急的說,心跳澎湃,臉上悻悻的。

下一秒,伍明緯沙啞帶磁性的聲線透過聽筒傳來,“在雲城乖乖的,等處理完這兩天棘手的事,我就來看你。”

頓了頓,他說:“想我的時候要告訴我。每想一次,就告訴我一次,”口吻是認真裏帶著懇求。

“那我每天都要說很多次。”溫琰小聲坦白。

每天不止一次,一千次,一萬次。

是數不清的次數。

“那就都告訴我。一次一次的都說給我聽。”伍明緯溫柔的要求。

“嗯。”溫琰輕聲答應,要進電梯。

伍明緯這才說:“我要去一趟邊境之外的地方,如果想我了,跟我打不通電話,你就拿筆記著。”

“去邊境之外的地方?”溫琰問,她能感覺到他的工作出現了重大變故。

“國外?”

“對,也許電話會打不通,去查點線索,你想我了,記得拿筆記下,回來我都會還給你。”伍明緯叮囑。

“好。”溫琰想自己沒那麽閑,還要拿筆記。

事實證明,接下來分開的這個月裏,她想他的時候,她都拿一本空白的病歷本記下來了。

那些要伍明緯還給她的想念,密密麻麻,數不勝數。

接下來的兩天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溫琰依舊在急救中心待命,接到的報診都是一些小案子。

秦羨安終於要出院,腿還是不方便,沒有完全好。

出院這天,溫琰去看他,有個中年男人來病房裏幫他收拾東西。

秦羨安的左腿腿骨需要靜養一個月,下地站立的時候遵醫囑,要拄拐棍,他高大俊朗的身材拄拐棍不太和諧,但是看習慣了,又會顯得帶了幾分破碎感的頹拽。

童年經歷過不幸的伍明緯身上就是這種感覺,溫琰很熟悉。

“腿怎麽樣了?”溫琰走上前問。

秦羨安拄著拐棍,換了身白衣,白襯衫加米白休閑褲,今天出院,他精神很好,眼眸明亮的瞧著溫琰,回答:“還行,回去養一個星期,應該就可以自由活動了。”

溫琰知道傷筋動骨一百天,遇上骨裂的話,沒那麽容易恢覆。

“不要掉以輕心,還是要多加將養。盡量都得聽醫生的。”溫琰不是負責他的醫生,然而她全科實習過,大概都懂骨科的事。

“好,都聽溫醫生的。”秦羨安乖乖點頭。

“見義勇為是要付出代價的。”溫琰笑,“昨天我看到你救下的那個女高中生來給你獻花了。你把這個事告訴絲蕊沒有?”

“沒有,我怕她跟外婆擔心,就沒有說。”秦羨安也揚唇笑。

凝視著溫琰那雙瑩瑩如水的眼眸,他忽然有點不舍離開這個病房。

住在這裏的六天,每天溫琰有空的時候都會轉到病房來探望他一下。

因為秦羨安見義勇為,她從急救現場將他帶回來,親眼見到了他癱倒在血泊裏,奮不顧身救一個跟他妹妹差不多年紀的女高中生,從而開始相信他這個人的人品。

溫琰喜歡善良溫和的人,就跟她一樣,她以為找到了同類。

通過這次意外事故,秦羨安贏得了她的尊重跟尊敬。

僅此而已,她還是沒有想起他是誰。

然而就是這六天裏,她每天轉來他病房裏呆著的那不到一刻鐘的那些時間,讓秦羨安感到十分的內心安寧。

他甚至在那些短暫時間裏想要不爭不搶,不亂不慌,就這麽歲月靜好的跟她一起共處下去。

“老板,東西收拾好了,走吧。”丁倫走過來,現在是熱夏,室外氣溫超過四十度。

然而他卻穿一身黑,上衣還是長袖體恤,衣袖緊緊的裹住手臂。

在高大強壯得外形過於懾人的丁倫靠近這刻,溫琰借機觀察了一下丁倫,看得心裏一驚,她的目光很快別開。

她瞧出來了,丁倫應該是個保鏢,身材魁梧,四肢遒勁。

秦羨安自己開公司,財力豐厚,身邊有個這樣的人很正常。

“下樓去吧,我送送你。”溫琰對秦羨安說。

“好。”到了停車場,秦羨安在丁倫的攙扶下,上了一輛奔馳商務車。

“再見,回去好好養身體,不可不引起重視。骨科疾病很容易覆發。”溫琰微笑著跟秦羨安告別,囑咐他回家好好靜養。

秦羨安問:“溫醫生,要是我有什麽不舒服可以給你打電話嗎?”

“可以啊。”溫琰點頭,因為這場交通事故裏,秦羨安救下了一個女高中生,溫琰已經將他判定為是善良的好人。

秦羨安忽然揚唇笑了,笑得很燦爛。

“謝謝溫醫生。”

商務車從救護中心駛離,來到大街上,陽光劇烈,覺得萬分刺眼的秦羨安往高挺的鼻梁上掛上黑色墨鏡。

俊艷的面孔因為墨鏡的遮擋非但沒有顯得暗淡,反而更加有尖銳的存在感。

丁倫跟秦羨安匯報這兩天外面的變動,其實在他住院那天,丁倫就想來醫院跟他稟告情況。

他在一氣之下把杜登除了,現在集團跟寨子兩邊都亂了套。

南市禁毒大隊的臥底把制毒配方的資料從集團的電腦拷貝走了,這些資料一旦交給中國公安,阿瑞寨以及丹拓集團名下掩人耳目的找別人代為經營的數間公司都會走向毀滅。

丁倫真的不懂為何當初秦羨安要讓江沈存活在阿瑞寨。

在南市殺害江沈父母的人,就是丁倫以及丁倫的兄弟,江沈現在還不知道。

但是秦羨安給伍明緯寄了丁倫手臂上的刺青,去刺激伍明緯。伍明緯當年就在他們行兇的現場。丁論他們沒有發現那個小孩的存在,讓他成為了漏網之魚。

伍明緯看見了丁倫手上都刺青。他恨著這些毒販長大,恨到要讓他們得而誅之。

丁倫現在擔心秦羨安在走一條自以為是的危險道路。

秦羨安以為他能夠像玩弄之前那些緝毒警那樣,輕易的玩弄伍明緯跟江沈。

然而在丁倫看來,這對表兄弟真的不簡單。

他們做夢都沒想到江沈潛伏在阿瑞寨,要的不是丁倫的命。

比起那些私人仇怨,江沈懷揣的格局更大,丁倫看錯人了。

他們千防萬防,沒有防到江沈來這一趟,不是為了他父母的仇,而是為了身上背負的使命。

他的家早沒了,但他希望更多的家可以保存。

“已經查到了,江沈現在人在曼谷。曼谷那邊的人說見到他了,伍明緯也去了,他們一旦碰頭,警方就要開始收網了。”

丁倫有覺悟,警方的網撒了很多年了,一直沒有掌握主動權,是因為沒有把握能把丹拓集團徹底打掉。

丹拓死的那年,他們以為有機會,在寨子外布了幾乎一個月的密防。特警警車出了幾十輛。

可是丹拓的兒子神不知鬼不借的回寨子裏了,化腐朽為神奇,將原始制毒跟販毒方式整合,把多條販毒路線包裝成上市醫藥公司,光鮮亮麗的生產跟銷售毒品。

警方握不到他們制毒販毒的證據,根本拿他沒辦法。

阿瑞寨的村民們受丹拓集團的庇佑,每個家庭兒女上學的學費,村口的道路,村裏的醫院,學校,超市這些基礎設施,都是丹拓集團出錢為他們解決的。

如果沒有這個集團,在熱帶雨林裏的村寨遠離文明,說不定到現在都還沒能通電通網。

所以村民們跟集團的人一個鼻孔出氣,即使知道他們幹的是罪惡的勾當,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為他們保密。

他們不準警察跟公安進寨來破壞他們的家園。

在秦羨安接手集團之後,寨子裏村民的生活狀況更加被改善,他們更加的聽從秦羨安的話。

本來一切從表面上看去是平和,直到江沈設計讓杜登洩露集團機密,帶走了制毒資料。

現在集團的人都在汲汲自危。

杜登居然就那樣突然的死了。秦羨安只給了他一分鐘不到的時間,就讓他下地獄了。

所有人都知道了,秦羨安沒有人性。跟著他,誰犯錯了,結局就是這個下場。

現在包括集團四把手以內的人都被嚇破了膽。

村民們也很憤怒,秦羨安怎麽會讓江沈這個臥底潛入他們自認是嚴密布防得密不透風的村寨裏。

然而秦羨安一點都不慌亂,外面的形勢焦灼化之際,他跑去住院了。

醫院裏,有那個溫軟美人醫生陪他。

連看著他長大,一路跟著他成事的,他的心腹丁倫都不確定,那個晚上卡車撞女高中生的交通事故到底是真的一個意外,還是秦羨安故意找人演的一場戲。

他在用一場苦肉計取得那個女醫生的信任。

此時此刻,秦羨安坐在後車座,在慢條斯理的剝橘子吃,這橘子是從適才的病房裏帶出來的,溫琰為他買的。

橘子很甜,他牽動薄唇,一瓣瓣的將果肉送到口裏,姿勢優雅的細細品嘗,深思接下來他的下棋步驟。

要怎麽趕在這對緝毒警表兄弟前面,把他討厭的人都下進死角,讓他們全部死絕。

很明顯,伍明緯跟江沈這對表兄弟比那些按套路辦事的老刑警厲害多了。

他們簡直是不按牌理出牌。

就連秦羨安都一直以為江沈只是來找丁倫跟殺丁倫的。丁倫殘忍的殺了他的父母。

沒有人能忍住這個仇不報。

關鍵時刻,秦羨安把丁倫這個餌拋出去弄死江沈就行了。

反正丁倫活著比死去還痛苦,早點死了早點解脫,秦羨安就讓他們這些苦命人互相廝殺。

至於伍明緯這個花花闊少,秦羨安冷眼看他這三年來留在邊境,筋疲力竭的查些小毒販跟小流氓,秦羨安還以為他根本沒有查到關於阿瑞寨的關鍵信息。

事實是秦羨安得到消息,上個禮拜伍明緯在毫無任何征兆的情況下成功的潛進跟潛入了寨子,找江沈在寨子裏留下的蛛絲馬跡。

找到了,他才能奔去曼谷跟江沈碰頭。

江沈現在被秦羨安下令追殺,秦羨安要趕在他將集團的核心秘密洩露之前,滅他的口。

棋盤早就亂了。

因為這對打破常規,不照普通人思維做事的公子哥表兄弟。

也許是他們從有錢的財閥家庭走出,因而行事就比那些普通刑警恣意了很多倍。

最近他們的很多舉措是他們在沒經過上級領導的批準下做出的。

不然,在警方安插了眼線的秦羨安不會被他們玩個措手不及。

秦羨安現在得思考怎麽撥亂反正,讓這盤棋繼續照他的意思下。

秦羨安手裏的那顆橘子快要吃完之際,丁倫見他對丁倫匯報的這些事一點都沒回應,終於耐不住問了一個問題:“老板喜歡那個女人了?”

秦羨安滾動粗喉結,輕咳了一聲,沒有吱聲。

丁倫說:“她現在就在雲城上班,想要她,很容易。”

秦羨安斂目,唇邊涎出一絲濃烈的嘲諷,“你以為我是杜登那樣的禽獸嗎?想要女人的時候只會用下半身來宣告威嚴?”

丁倫立噤聲,不敢再說話。

見丁倫握著方向盤,找不到方向,“今天太陽很好,我想去山頂的佛寺拜佛。”秦羨安給丁倫說了一個目的地。

他在雲城有多處住所,丁倫不知道該把他帶到哪裏去。

到了雲城起霧山的山腳下,秦羨安從車上下來,不用拐杖,身姿矯健,邁開一雙長腿,邁步上石階。

丁倫於是知道適才在急救中心的醫院裏,他的虛弱與善良都是演給那個女醫生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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