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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二種羞恥(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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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二種羞恥(20)

按常理說,莉娜根本不會被那點閃光吸引住的。

但很多時候常理其實就是用來打破的,比如現在,完全是不由自主地,莉娜朝著不遠處閃光的地方走了過去。

這場燒烤派對就再他們家的後院裏開展的,前院是孩子們的樂園。

在接待客人的安排上,莉娜選擇了由自己來接待女士,讓丈夫接待男士,而所有未成年的則通通由她的雙胞胎兒子陪伴。三個小圈子彼此互有聯系,但同時也涇渭分明各自分散在不同的地方,草地由此空出了大片大片的空間無人問津。

那個藏在草地中閃光的東西就在一個無人的角落,靠近籬笆,因為位置偏僻,那附近的雜草也沒怎麽精心修剪過,郁郁蔥蔥的翠綠色糾纏著貼著地皮生長,看起來十分雜亂。

雜亂得令人不安。

莉娜覺得口中泛起了一陣怪味,殘留在口中的酒水似乎正在發酵,弄得她舌頭上又濕又黏。

她連吞了好幾口唾沫,然而那種黏膩的液體始終堵塞在她的喉腔裏,怎麽也不肯下去。

莫名的,莉娜竟在原地躊躇起來,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麽才好。

她轉頭看了看艾倫,她的丈夫正被一群熱情的鄰居圍繞在正中央,擠擠挨挨的人頭擋住了莉娜的視線;她又下意識地看向了前院雙胞胎兒子們所在的方向,視線卻被房屋給擋住了,凝神之下,莉娜只影影綽綽地聽見前院傳來的孩子們的尖叫和歡呼。

時間已經很晚了。

地平線上只殘留著幾縷餘輝,瑰麗的金紅色光芒照亮了一小片天空,可這絲絲縷縷的光芒相對於整片天空那麽龐大的黑暗實在是太微弱了,反而更襯托出天際邊緣濃厚的烏雲如有實質。

淡紅色的月亮像一只巨大的瞳孔,用它邪惡到人類無法理解的視線凝視著地面。

莉娜忽然覺得很冷。

她打了個寒噤,雙手環胸樓主了自己,手掌在自己光^裸的雙臂上搓了幾下,好像這樣做就能給她帶來一點溫暖。

她不知道她的臉頰就像剛剛粉刷過的墻面一樣雪白,也不知道在她雪白的臉頰上,兩團觸目驚心的鮮紅色緩緩地從皮膚底下沁了出來,讓她的神色麻木冰冷得像是恐怖片中的玩偶。

莉娜頂多有點疑惑。

她不明白為什麽平時那些死纏著她留下來,想要她加入那些在她看來空虛無聊透頂的話題的女人,為什麽這次就毫不懷疑地就聽信了她“不太舒服”的借口,好心地放她一個人走開,也不明白為什麽她今晚就這麽心浮氣躁,裝都沒辦法裝出溫柔慷慨的樣子。

那個奇怪的閃光像只巨大的手爪,牢牢地將她攥在了手心。

莉娜咳嗽了一聲,慢慢朝著閃光所在的地方走去。

她蹲下身,在結團的粗糲草桿中摸索了一會兒,手指偶爾會觸到軟綿綿、濕乎乎的長條狀活物,不過總是沒等莉娜將手指從草團中抽^出來,那東西就拼命蠕動著爬走了,只在莉娜的手指尖留下古怪而又惡心的觸感。

有點不對勁,莉娜感覺到了。

但她不知道是哪裏不對。

莉娜從來沒有打理過自家的草地,這些雜工他們家一直都是雇人做的,從小到大,莉娜的雙手從沒接觸過泥巴,更沒有親手摸過藏在泥土和草根之間的任何硬殼或者軟體生物——這兩者倒是在她心裏有著可怖的印象。

在她的想象中,這些小生物本就該讓人覺得毛骨悚然,所以她現在滿背雞皮疙瘩的反應完全正常。

因為從未接觸過,莉娜也不知道這些生物的普遍大小。

她還以為自己在密密麻麻的草根和塊狀泥土中摸索到的……那些東西,都是生活在泥土裏的正常生物呢。

本來就算是靠著常識,莉娜也能夠意識到她摸到的那些不管到底是什麽東西的玩意完全超出了正常的範疇,但偏偏在此刻,莉娜完全忽視掉了這些常識。她邊摸索,邊還在認真思考,為自己此刻所感受到的頭皮發麻分析原因,並很快就說服了自己沒有任何異常。

她的緊張只是神經過敏。

男人們就在不遠處,可他們竟然沒有一個註意到房屋的女主人正狼狽地跪趴在地面上,一只手臂直直地插^進了土壤中,正努力在土地裏翻攪;至於那些女人,她們沈浸在自己的話題裏,同樣也沒有半點多餘的精力去關註其他地方。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對正發生在莉娜身上的事情一無所知。

說著說著,其中一個女人忽的安靜下來。

她聽到了奇怪的聲音。

或者那真的是“聲音”嗎?那更像是種無形無質的東西,更像是她腦海中所產生的幻覺,像一個人思考時腦海中產生的那種喃喃的、含糊不清的絮語。一種仿佛被陰影所籠罩的沈郁彌漫上來,讓這個女人莫名打了個哆嗦。

她驚魂不定地朝著莉娜所在的方向掃視過去,就在她的眼神快要落到莉娜身上的時候,旁邊的人推了她一把:

“你怎麽了?”

一瞬間,那些詭異的預感都消失了。

這個女人緊張地笑了一下,眼珠僵硬地凝固在眼眶中,細看的話還能看到她眼白上那些細密的血絲。

“我沒事,我只是……我沒事。剛才大家說到哪兒了?”她說話的聲音像是在竊竊私語,帶著濃重的、受損磁帶般的雜音,“抱歉,我好像又走神了……我想應該是藥的問題,你們知道的,重度失眠讓我有點神經衰弱……”

周圍立刻傳來一疊聲的安慰。

忽然之間好像所有人都和她變得親昵起來,人人都對她充滿了愛憐和同情。

她很快就被讓到了最好的位置,手中的酒杯也有人幫她拿走了,這個女人擠出艱難的笑容,接受了眾人迫不及待地朝她傾瀉而來的好意,並迅速取代了遙遠的、關於犯罪和死亡的談話,成為新話題的中心。

“失眠可是件大事,到了我們這個年紀,什麽亂七八糟的毛病都開始有了……”

莉娜的半個身體都被埋在了土壤中了,但她還在繼續挖掘。

她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究竟有多荒謬:丟下一整個院子的客人和自己的丈夫,跪在草坪的角落,就因為無意間看到的閃光,硬生生用自己的手在院子裏挖出了偌大的洞穴。

在她的自我感知裏,她正在做的事情是完全正常,並且完全合理的,似乎是有種詭異的力量扭曲了她的意識和感知。

莉娜只知道一件事,不論如何,她不找到那個閃閃發光的東西是絕不會罷休的。

她的努力也並非沒有回報,終於,她的手在松軟的泥土中碰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她的手摸索了一會兒,判斷出那是個不大的盒子,盒子表面凹凸不平的硬質的觸感預示著那上面似乎鑲嵌著什麽圓溜溜的東西。

也許那就是閃光的來源,莉娜做出了這個判斷,完全沒有想到為什麽深埋在泥土中的盒子也能讓她看到閃光。

她抓住盒子,用力將它從泥土中拔了出來。

派對結束之後,艾倫才發現他今天一整晚都沒看到莉娜。

這也許是他這段時間刻意避開莉娜所導致的結果,莉娜是個相當聰明和敏感的女人,她能感覺到丈夫在疏遠自己,只是因為艾倫向她坦白了在看心理醫生,所以她寬容地忍讓了下來,並且體貼地提議說分房睡,好給艾倫留出更多的自由空間去收拾自己的情緒。

艾倫很感激莉娜的體貼。

他確實不知道接下來這段時間該怎麽去面對他的妻子,亞度尼斯對他說的那些話和那場事先沒有說好的催眠顛覆了艾倫對自己的認識,讓他變得空前渾噩和迷茫。

尤其是他最近依然總是睡不好,依然總是做一些離奇又糟糕透頂的夢。

最糟糕透頂的不是夢的內容,而是經過那場治療——雖然艾倫很懷疑那到底是不是正常的治療,但它確實有效,艾倫已經不會在醒來後遺忘夢的內容了。

確實就像是亞度尼斯說的那樣,他知道了到底是什麽在困擾他,可知道之後艾倫根本沒覺得自己的狀態變好了,相比起之前渾渾噩噩,他現在是清醒地迎接心理上的煎熬。

艾倫甚至懷疑亞度尼斯就是為了讓他再去接受一次那種所謂的“治療”,才在第一次會面就戳破他的自我遺忘。

盡管艾倫根本不明白亞度尼斯是怎麽做到這一點的。

他在向莉娜坦白後確定了會再去亞度尼斯那裏,因此查了很多資料,咨詢了相關從業者,進一步了解到亞度尼斯的治療過程有多驚人。

這種程度的催眠效果簡直不能算是催眠了,更像是電影中誇張的特效——簡單來說,普通的催眠絕無可能達到這種效果。

“只有超能力可以在沒有藥物協助的情況下做到這個程度。”電話裏,另一個心理醫生告訴艾倫,“別被影視劇裏的催眠欺騙了,想要做到影視劇那種程度,單純的對話交流不可能達成目的。”

艾倫更吃驚心理醫生的話暗示出的另一件事:“真的能做到那個程度?”

“沒錯,那種讓一個人完全失憶、完全被控制。在事情結束以後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的催眠在技術上是可行的。”對方給了肯定的回答,又問,“你喝酒嗎?你喝醉過嗎?喝醉之後的反應是什麽?”

“我喝醉過。我完全不記得喝醉之後發生了什麽。”艾倫老老實實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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