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馬利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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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馬利內
繞過奧多亞克的河水遍布垃圾，貴族們的莊園建設在上游，貧民窟的建築建設在下游。
他們說瘟疫是一種窮人病，因為貴族我們生活在莊園，他們喝著潔凈的水，過著沒有跳蚤的日子。
而窮人的身上遍布跳蚤和老鼠，與垃圾共生。每英尺的土地上住著無數個窮人擠在一起，他們成了這個世界上最惡心的傳染源。
壞疽皰疹腐爛的味道在身上發酵，沒有能治病的藥，也沒有一口能吃到的糧食。
就是這樣，雖然知道自己必然會死，但是依舊想要活著，想要活著，在這個腐爛的世界上活著。
充滿惡臭的氣味，昏暗的天空，微生物和排洩物混合著泥漿，灰黑色建築。
很多時候一口糧食都買不到，治療的藥物也無從得知。
而這個時候結束痛苦也只有投身到骯臟的河水。
淋巴在腐爛，身上長出黑色的斑。不知道什麽時候死亡的氣味伴隨著人體，時時昭告著死亡。
去慈濟院救治尋求救濟糧需要從深夜排到第二天的日落，但是到奧多亞克的河邊只有短短的腳程。
水源在發爛發臭，但是很快變一切都感受不到了。
……
加利亞騎馬穿過街道，在她頭上鐵鉸鏈鏈接的窗戶轟然打開，然後是幾聲女人淒厲的尖叫。
那尖叫格外淒厲，讓加利亞渾身的血液都冰冷了起來。
加利亞先是拜訪了治安官又拜訪了教堂，就像她所預料的神職人員是最先死亡的那批，因為教士要為死者舉行葬禮，為生者祈禱，他們接觸病人最多的人，於是這些人死的也是最多的。
“加利亞殿下，奧多亞克急需要您的主持，只有依靠您組織人員分發食物維持治安。”
“奧多亞克即將毀滅，但是即使這樣的即將全然封閉的城市，我也將堅守到我生命的最後一刻。”
通往城外的道路已經清理好，她才知道這個城市現在還沒被絕望吞沒，是因為有消息傳來，國王並沒有拋棄這個城市。
但是加利亞知道，卡裏古拉不能再呆在這裏了。
送走卡裏古拉選擇的時間是夜晚。
加利亞點燃蠟燭，空氣中還有為了防止疫病點燃的嗆人香料味道。
她抓著卡裏古拉的手腕放到自己的手心，手指溫熱遠遠沒有往日幾乎將人燒灼的灼熱。
“卡裏古拉，我已經努力過了，盡管不盡如人意。”
“到了這個地步，我也不得不承認，有些東西確實不是單靠人力能改變的。”
“你和克倫威爾是對的，起碼現在我不知道用什麽去取代。”
加利亞一邊說著給卡裏古拉穿戴好外套。
卡裏古拉的臉都有些凹陷了了下去，身體消瘦完全不覆從前健康的體魄，從前脆弱的感覺仿佛從來不會出現在這個人身上，但是現在的卡裏古拉卻恍若床榻上揉碎的玫瑰花瓣那樣。
“我其實一直沒和你說。”
“我相當感謝你，因為你是唯一一個知道我的一切依舊相信認可我的人。”
“我走到現在，從來都感覺自己走在一處空閣之上，因為從一開始加利亞本身就是一個謊言。所以我從來不去想，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究竟是不是我應得的，因為我知道如果沒有謊言的開端就沒有我的現在。”
“而謊言結束時候就是加利亞本身結束的時候。”
“你告訴我，你知道加利亞是女性的時候真的嚇了我一跳，我感到十分惶恐不知所措，但是你竟然是很久之前就發現的，真讓人不可置信。”
“原來你知道，只是為了維持我脆弱的內心所以從來不曾表現出來。”
“我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克制我想要的，以至於到了現在我已經不知道我喜歡什麽討厭什麽，加利亞本身是謊言套上的空殼，所以她個人的好惡也就並不重要了。”
“有時候我覺得我們某些方面十分相似但是某些方面卻又全然不同。”
“因為你是一個自信的以自我為中心的家夥，而我是沒有自我的。”
“但是卡裏古拉，像我這樣的膽小鬼也有想要勇敢一次的勇氣。”
“就比如，我會愛上你這件事情。”
“就像你沒有告訴我你什麽時候發現我是女性的，我也不會告訴你我在很久之前就對你有男女之愛了。”
“即使這個愛被我藏在心底，因為一開始我就知道我永遠不可能和你有一個結果。”
“這是我偏薄卑劣的愛意。”
“所以，卡裏古拉活下去吧。”
綢緞和香料覆蓋卡裏古拉的口鼻，一捧黑紗蒙住他的面。
燭光熄滅，加利亞將他打橫抱起，出了寢室。
瑪麗站在走廊處舉著一盞明燈，她呆呆的看著走廊的陰影處，直到聽到了加利亞的腳步聲。
“加利亞閣下，一切都準備就緒了，治安官已經將最後篩選的健康市民集結好。”
加利亞有些沈默，良久說：“你也和所有人一起出城。”
瑪麗楞了一下，連忙擡起頭：“加利亞閣下！我……”
加利亞打斷了她的話：“你沒有疫病，所以你一定要離開這個城市。”
加利亞說完再也沒有看瑪麗，只是大踏步向前走。
在黃金宮的空地上沒有燈火，但是聚集著沈默無聲的市民，因為這次出城需要不引起人們的不安和恐慌，持續的封城已經讓奧多亞克的市民杯弓蛇影。
治安官維持著秩序，看到加利亞過來他松了一口氣。
“我們這些人必須輕裝出行，馬車的標志物太大，所以勞煩……”治安官看了看加利亞抱著的人。
“是陛下？”
加利亞點點頭，看了一下她四周的人說：“莫頓修士呢？”
“莫頓修士說要堅守慈濟院。”治安官說。“他只是說讓加利亞閣下遵守運入糧食的約定。”
加利亞短暫的頓了一下，但是對此她沒有什麽要說的。
“啟程吧。”加利亞將卡裏古拉綁到身前說。
……
盡管一開始送最後一披人出城的消息便在私底下進行，但是等到打開城門，那聲音還是將一批人驚醒。
密密麻麻的火把如同星星點點，圍堵了街道。
“國王呢！”
“國王要偷跑！”
“你們要把我們都關在這個死城裏嗎！”
“貴族們都逃了！他們就是自私懦夫的鬼！”
“留下來！”
“留下來！”
“留下來！！！！交出國王！！”
火把揮舞過來，照亮每一個瑟瑟發抖的人。
火光下，有人才看到他們身邊站著脖領上長著黑斑的人。
有人在逃有人在咆哮。
加利亞掀開兜帽，她將卡裏古拉交給維克多，跳下馬走到她要護送的人的最前面。
人群一開始叛亂，但是透過火光人們看到加利亞柔順的淺金色的頭發，和湖水一樣的淺藍色雙眼。
就是這張面孔宣布了《慈濟法案》《救濟失業人口解決方案》《救濟貧民法案》《廢除雇傭奴隸和農奴制》。
他們曾經接過加利亞在慈濟院門前分發的糧食，聽著對方在廣場上宣布的法律法規。
沒有人不認識這張面孔，因為就是這個人保障了他們的權利。
她從教士的手中保護他們，讓他們有自由入土的權利。
她從奴隸主中解放他們，讓他們擁有不被鎖鏈束縛的權利。
看到她的一瞬間，人群自動分開了，有人說。
“那是加利亞！”
“那是曾經為我們爭取權利的人！”
於是加利亞穿過人群，走到攔路的火把下面。
她說：“讓開！我要送這些人出城。”
那些火把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直到有人說：
“不行！憑什麽！我們被關在城裏，他們卻背叛我們逃離這個城市！”
加利亞說：“這些人和你們一樣，大多數人都是貧民，是慈濟院篩選出來的無患病者！所以才要送他們出城。”
有人又高呼：
“國王呢！國王憑什麽逃走。”
加利亞看向那人，目光直視一時間淩厲的令人不敢直視。
“國王不能留在這裏，因為他是國家的象征，他關系著是千萬亞瑟蘭人的性命，也是為了能守護迄今為止改革的成果。”
回應加利亞的是長長的沈默。
很快有人哭著問。
“那我們怎麽辦？城裏糧食要吃完了。”
“國王走了，誰能保證他們繼續運送糧食進來？”
“不行！國王不能走！”
“不能走！”
回應的是加利亞的回答：
——“我留下！”
火把的紅色燈光聚集在加利亞身邊，像是將她鍍上了紅色的光暈。
“我是加利亞·勃艮第，樞密院官員、護國公、薰浴騎士、改革派、救濟法案的維護者，我將保障這個城市的供應！因而我就在這裏，如果奧多亞克成為死城！我也是死在這裏的一員！”
“而我決定送國王卡裏古拉出城！是因為我信任他，決定將這個國家生的希望保存，即使我們今天死在這裏，在亞瑟蘭的田野也會開出新的生命的花朵！”
火光中，加利亞自始至終面對圍堵她的眾人都沒有拔出自己的佩劍。
黑色的塵霧和腐爛的氣味在蔓延。
火把劈裏啪啦的燃燒著松油。
“現在決定權在你們手裏，如果你們不同意的話，就在這裏殺了我！”
加利亞直視著所有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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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過奧多亞克的河水遍布垃圾，貴族們的莊園建設在上游，貧民窟的建築建設在下游。
他們說瘟疫是一種窮人病，因為貴族我們生活在莊園，他們喝著潔凈的水，過著沒有跳蚤的日子。
而窮人的身上遍布跳蚤和老鼠，與垃圾共生。每英尺的土地上住著無數個窮人擠在一起，他們成了這個世界上最惡心的傳染源。
壞疽皰疹腐爛的味道在身上發酵，沒有能治病的藥，也沒有一口能吃到的糧食。
就是這樣，雖然知道自己必然會死，但是依舊想要活著，想要活著，在這個腐爛的世界上活著。
充滿惡臭的氣味，昏暗的天空，微生物和排洩物混合著泥漿，灰黑色建築。
很多時候一口糧食都買不到，治療的藥物也無從得知。
而這個時候結束痛苦也只有投身到骯臟的河水。
淋巴在腐爛，身上長出黑色的斑。不知道什麽時候死亡的氣味伴隨著人體，時時昭告著死亡。
去慈濟院救治尋求救濟糧需要從深夜排到第二天的日落，但是到奧多亞克的河邊只有短短的腳程。
水源在發爛發臭，但是很快變一切都感受不到了。
……
加利亞騎馬穿過街道，在她頭上鐵鉸鏈鏈接的窗戶轟然打開，然後是幾聲女人淒厲的尖叫。
那尖叫格外淒厲，讓加利亞渾身的血液都冰冷了起來。
加利亞先是拜訪了治安官又拜訪了教堂，就像她所預料的神職人員是最先死亡的那批，因為教士要為死者舉行葬禮，為生者祈禱，他們接觸病人最多的人，於是這些人死的也是最多的。
“加利亞殿下，奧多亞克急需要您的主持，只有依靠您組織人員分發食物維持治安。”
“奧多亞克即將毀滅，但是即使這樣的即將全然封閉的城市，我也將堅守到我生命的最後一刻。”
通往城外的道路已經清理好，她才知道這個城市現在還沒被絕望吞沒，是因為有消息傳來，國王並沒有拋棄這個城市。
但是加利亞知道，卡裏古拉不能再呆在這裏了。
送走卡裏古拉選擇的時間是夜晚。
加利亞點燃蠟燭，空氣中還有為了防止疫病點燃的嗆人香料味道。
她抓著卡裏古拉的手腕放到自己的手心，手指溫熱遠遠沒有往日幾乎將人燒灼的灼熱。
“卡裏古拉，我已經努力過了，盡管不盡如人意。”
“到了這個地步，我也不得不承認，有些東西確實不是單靠人力能改變的。”
“你和克倫威爾是對的，起碼現在我不知道用什麽去取代。”
加利亞一邊說著給卡裏古拉穿戴好外套。
卡裏古拉的臉都有些凹陷了了下去，身體消瘦完全不覆從前健康的體魄，從前脆弱的感覺仿佛從來不會出現在這個人身上，但是現在的卡裏古拉卻恍若床榻上揉碎的玫瑰花瓣那樣。
“我其實一直沒和你說。”
“我相當感謝你，因為你是唯一一個知道我的一切依舊相信認可我的人。”
“我走到現在，從來都感覺自己走在一處空閣之上，因為從一開始加利亞本身就是一個謊言。所以我從來不去想，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究竟是不是我應得的，因為我知道如果沒有謊言的開端就沒有我的現在。”
“而謊言結束時候就是加利亞本身結束的時候。”
“你告訴我，你知道加利亞是女性的時候真的嚇了我一跳，我感到十分惶恐不知所措，但是你竟然是很久之前就發現的，真讓人不可置信。”
“原來你知道，只是為了維持我脆弱的內心所以從來不曾表現出來。”
“我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克制我想要的，以至於到了現在我已經不知道我喜歡什麽討厭什麽，加利亞本身是謊言套上的空殼，所以她個人的好惡也就並不重要了。”
“有時候我覺得我們某些方面十分相似但是某些方面卻又全然不同。”
“因為你是一個自信的以自我為中心的家夥，而我是沒有自我的。”
“但是卡裏古拉，像我這樣的膽小鬼也有想要勇敢一次的勇氣。”
“就比如，我會愛上你這件事情。”
“就像你沒有告訴我你什麽時候發現我是女性的，我也不會告訴你我在很久之前就對你有男女之愛了。”
“即使這個愛被我藏在心底，因為一開始我就知道我永遠不可能和你有一個結果。”
“這是我偏薄卑劣的愛意。”
“所以，卡裏古拉活下去吧。”
綢緞和香料覆蓋卡裏古拉的口鼻，一捧黑紗蒙住他的面。
燭光熄滅，加利亞將他打橫抱起，出了寢室。
瑪麗站在走廊處舉著一盞明燈，她呆呆的看著走廊的陰影處，直到聽到了加利亞的腳步聲。
“加利亞閣下，一切都準備就緒了，治安官已經將最後篩選的健康市民集結好。”
加利亞有些沈默，良久說：“你也和所有人一起出城。”
瑪麗楞了一下，連忙擡起頭：“加利亞閣下！我……”
加利亞打斷了她的話：“你沒有疫病，所以你一定要離開這個城市。”
加利亞說完再也沒有看瑪麗，只是大踏步向前走。
在黃金宮的空地上沒有燈火，但是聚集著沈默無聲的市民，因為這次出城需要不引起人們的不安和恐慌，持續的封城已經讓奧多亞克的市民杯弓蛇影。
治安官維持著秩序，看到加利亞過來他松了一口氣。
“我們這些人必須輕裝出行，馬車的標志物太大，所以勞煩……”治安官看了看加利亞抱著的人。
“是陛下？”
加利亞點點頭，看了一下她四周的人說：“莫頓修士呢？”
“莫頓修士說要堅守慈濟院。”治安官說。“他只是說讓加利亞閣下遵守運入糧食的約定。”
加利亞短暫的頓了一下，但是對此她沒有什麽要說的。
“啟程吧。”加利亞將卡裏古拉綁到身前說。
……
盡管一開始送最後一披人出城的消息便在私底下進行，但是等到打開城門，那聲音還是將一批人驚醒。
密密麻麻的火把如同星星點點，圍堵了街道。
“國王呢！”
“國王要偷跑！”
“你們要把我們都關在這個死城裏嗎！”
“貴族們都逃了！他們就是自私懦夫的鬼！”
“留下來！”
“留下來！”
“留下來！！！！交出國王！！”
火把揮舞過來，照亮每一個瑟瑟發抖的人。
火光下，有人才看到他們身邊站著脖領上長著黑斑的人。
有人在逃有人在咆哮。
加利亞掀開兜帽，她將卡裏古拉交給維克多，跳下馬走到她要護送的人的最前面。
人群一開始叛亂，但是透過火光人們看到加利亞柔順的淺金色的頭發，和湖水一樣的淺藍色雙眼。
就是這張面孔宣布了《慈濟法案》《救濟失業人口解決方案》《救濟貧民法案》《廢除雇傭奴隸和農奴制》。
他們曾經接過加利亞在慈濟院門前分發的糧食，聽著對方在廣場上宣布的法律法規。
沒有人不認識這張面孔，因為就是這個人保障了他們的權利。
她從教士的手中保護他們，讓他們有自由入土的權利。
她從奴隸主中解放他們，讓他們擁有不被鎖鏈束縛的權利。
看到她的一瞬間，人群自動分開了，有人說。
“那是加利亞！”
“那是曾經為我們爭取權利的人！”
於是加利亞穿過人群，走到攔路的火把下面。
她說：“讓開！我要送這些人出城。”
那些火把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直到有人說：
“不行！憑什麽！我們被關在城裏，他們卻背叛我們逃離這個城市！”
加利亞說：“這些人和你們一樣，大多數人都是貧民，是慈濟院篩選出來的無患病者！所以才要送他們出城。”
有人又高呼：
“國王呢！國王憑什麽逃走。”
加利亞看向那人，目光直視一時間淩厲的令人不敢直視。
“國王不能留在這裏，因為他是國家的象征，他關系著是千萬亞瑟蘭人的性命，也是為了能守護迄今為止改革的成果。”
回應加利亞的是長長的沈默。
很快有人哭著問。
“那我們怎麽辦？城裏糧食要吃完了。”
“國王走了，誰能保證他們繼續運送糧食進來？”
“不行！國王不能走！”
“不能走！”
回應的是加利亞的回答：
——“我留下！”
火把的紅色燈光聚集在加利亞身邊，像是將她鍍上了紅色的光暈。
“我是加利亞·勃艮第，樞密院官員、護國公、薰浴騎士、改革派、救濟法案的維護者，我將保障這個城市的供應！因而我就在這裏，如果奧多亞克成為死城！我也是死在這裏的一員！”
“而我決定送國王卡裏古拉出城！是因為我信任他，決定將這個國家生的希望保存，即使我們今天死在這裏，在亞瑟蘭的田野也會開出新的生命的花朵！”
火光中，加利亞自始至終面對圍堵她的眾人都沒有拔出自己的佩劍。
黑色的塵霧和腐爛的氣味在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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