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過去篇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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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判（過去篇二合一）
卡裏古拉冷哼一聲：“這麽顯而易見的事情還不知道的人只能是蠢材。”而後他嬌矜地擡了擡下巴，“不過你別以為，你這點討好就能將你對我的羞辱一筆勾銷。”
加利亞從容地笑著，認真地點頭：“我知道。”然後又補充說，“其實你不必介意這個，因為即使其他人，我也會這麽做的，你不用將這種力所能及的事放在心上。”
卡裏古拉表情因為加利亞的話滯停了一下，而後又不爽地瞥了加利亞一眼。
湛藍的天空上間接地飄過幾片輕巧的雲，秋天的風呼嘯著穿過草地，卷起清晨萃取了青草香氣的露珠，遠處傳來營地裏的聲音也模糊不清，耳邊能聽到的，是風聲。
胸甲終於解開了，加利亞松了一口氣，這下不用麻煩卡裏古拉，她自己的雙手正好可以自己解開腿上的盔甲。
卡裏古拉站起來，有些擰巴的多說一嘴：“解開了就來取餐，不是你說的不能浪費糧食嗎？”
…
面對高盧軍大隊的的第一場勝利無疑是振奮的，雖然當時作戰十分迅速，以至於缺少對周邊環境觀察，但是後來通過對高盧軍的偵查發現，這次襲擊確實給高盧軍帶來了極大的陰影，接下來他們的部署也說明了這一切。
具體表現是他們開始有目的地的地毯式搜尋加利亞隊伍的蹤跡，為此加利亞不得不幾次搬遷營地。
但是同時，加利亞也策劃著對高盧軍的騷擾，為此她將隊伍拆分，全部輕甲上陣對高盧軍進行戰術騷擾。
加利亞往往讓弓兵正面吸引，再讓輕騎兵在兩翼進行穿插沖鋒。
這樣的不斷騷擾，不僅對高盧伯爵蒂埃博·拉塞爾致以厚望的騎兵造成了極大的損傷，同時又強搶了不少的食物儲備。
加利亞總是避免和高盧人的正面相逢，她穩紮穩打的在對方精神懈怠時候進行突襲，但她也從不戀戰，總會突襲一次就騎馬換一個地方。
但對方的執著確實超乎加利亞的想象，最終在第三天時候，加利亞的騎士小隊與蒂埃博的高盧騎士團正面相遇了。
彼時加利亞遠遠看到了高盧的鐵甲，豎起胳膊準備讓己方後退。
戰場上是不會發生兩方騎兵的對沖場景，因為高速奔馳中的騎兵沖擊力是極其巨大的，如果對面還有另一個同樣高速飛奔而來的騎兵，對沖迎擊，雙方都會必死無疑。
騎兵是不能用於對沖的，而且加利亞小隊的人數也遠遠小於蒂埃博的騎士團的人數。
在加利亞準備勒馬轉彎時候，誰知道蒂埃博突然叫住了她。
他獨身騎馬走出了層層保護的隊伍，在蒂埃博的身後是他的一眾騎士，整齊的停在原地。
高盧伯爵蒂埃博·拉塞爾是個典型的高盧人，他留著一頭卷曲的長發，摘下頭盔後，那靚麗的淺褐色卷發便落在了肩上，搭配著高盧人的深邃眼窩分外引人註目。
高盧人崇尚男性的柔美，貴族們在宮廷時還會在臉上敷粉，盡管在戰時這位伯爵無法將自己精致打扮，卻也將自己的外表打理的井井有條。
看到這個高盧人的容貌，加利亞克制住回頭去看卡裏古拉。
論血統，卡裏古拉身上有一半高盧的血，甚至還是貴族中的貴族的高盧皇室。
論美貌，這些註重外表的高盧人更是遠遠不及他的光彩。
輸人不輸陣，出於對對方的尊重，加利亞也因此脫下了頭盔，也率先騎馬走出隊伍。
最終兩人面對面，在面對面不到半米寬的距離處停下。
“蒂埃博·拉塞爾。”
“加利亞·勃艮第。”
高盧的騎士看重榮譽，即使在戰場上也充滿勇氣和公正，所以當蒂埃博表示願意獨身與加利亞“談一談”時候，加利亞也必付諸信任獨身與他面對面交談。
對面的蒂埃博擡起下巴上下打量了一番加利亞，緩緩開口。
“我記得你！”蒂埃博說，“之前在艾紐曼的側翼隊，你是唯一一個能正向沖鋒的騎士，現在你是自己組建隊伍了嗎？”
加利亞有些驚訝他竟然記得自己，但也沒有表現出訝異，只是點點頭說：“是的。”
蒂埃博微微揚起下巴側著頭，十分友好地笑了笑：“我聽說雷哲死在你手裏，可見你的騎術和木倉擊比起我手下的精銳也不逞多讓。”
身前身後的眼光註視著加利亞，加利亞望了蒂埃博一眼看他還有什麽話要說。
蒂埃博拍了拍馬脖子安撫一下身下的馬，而後擡頭突然問：“加利亞，你從我這裏搶來的糧食夠你用幾天？”
“我還可以再搶。”加利亞直視他說。
“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如巴爾克所說你是個頂有意思的人。”蒂埃博笑夠了，繼續說，“可我也不能一直讓你占便宜，更何況這裏的村莊都已經搜刮的了無人煙了，所以我在這裏也呆不久。”
蒂埃博以為加利亞會因為他的話而感到驚訝，但是他看了看對方的表情，什麽也沒有，也沒有欣喜，只在他說出村莊被搜刮的時候，對方的眼眸深了深。
“不過即使我要走，也不想被你這家夥追來攆去，說真的我還挺看好你這樣正直有強大能力的騎士，所以不如這樣……”蒂埃博停頓一下直視著加利亞說，“我這邊選出三人與你進行長槍決鬥，你一個人能連贏三輪我就留下一半的糧食物資，然後撤出讓你成功進入多弗城堡，怎麽樣？”
“你抓不住我。”加利亞與蒂埃博對視，冷靜地說，“我可以像冰原上的狼那樣一次次增加襲擊，直到讓那只強壯的熊傷痕累累最終倒下。”
蒂埃博楞了一下，他看向加利亞微微一哂，說：“如果你帶領的隊伍每個人有你十分之一的堅持我相信你能做到，但是你確定所有人都能跟進你的步伐嗎？”
加利亞身後的騎士十分騷動，有人高呼道：“你這個高盧佬是看不起我們嗎？”
加利亞擡起手臂制止他們。
蒂埃博伯爵絲毫不為此生氣，他只是直視著加利亞說：“這裏只是一場鬧劇，我不想和你像兩條野狗那樣互相咬著屁股死在這裏，我即使死也要死在最大的戰場上。而加利亞——你這樣的騎士，也不能接受你還沒有闖出什麽名聲就折戟在這裏吧？
如果你答應，明天我就在就在多弗城堡下準備好場地，等你進行比賽。”
說完蒂埃博單手勒馬，手撫額頭示以問候：“我會在明日上午靜候你的消息，親愛的加利亞。”
加利亞同樣手扶額頭禮貌問候後，兩人同時勒馬轉身回到自己的隊伍。
隨後兩只隊伍在空曠的原野中同時轉身去往不同方向。
……
“你打算答應蒂埃博的決鬥嗎？”卡裏古拉走到加利亞身後問。
大概是上次卡裏古拉這個小王子特地過來幫加利亞卸甲後兩人關系和緩了不少，他經常會在加利亞閑暇時候問她一些戰場上的事情，這次也不例外。
山崗上的風吹過來，將加利亞放在草地上的頭盔吹的一骨碌，加利亞按住頭盔，慢吞吞地說。
“……你問這個幹什麽？”
加利亞一直沒向任何人挑明卡裏古拉王子的身份，她也沒有詢問卡裏古拉任何事情，卡裏古拉也一直扮演著漏洞百出的貴族公子的角色。
所以卡裏古拉這次直接問加利亞的決定是極為冒昧的，加利亞莫名地看了卡裏古拉一眼。
“你平常就問我打仗的事情，現在連這個也要過問嗎？”
卡裏古拉坐在加利亞的身邊斜睨了她一眼，反駁說。
“難不成只有你有資格成為一個騎士，而我不行嗎？”
加利亞搖了搖頭，然後說：“你不適合當騎士，你並沒有騎士所崇尚的忠誠，我也無法想象你忠於什麽事物。”
卡裏古拉盯著加利亞的側臉看了一會，然後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加利亞原本只覺得卡裏古拉分外棘手，首先，她得保證這個小王子的安全。
因為像卡裏古拉這樣的大人物總會將戰爭的局勢倒向未知的方向，這不是因為這個小王子有什麽能耐，而是會有人用這個小王子失蹤做一些打算。
這是一個吉祥物，就像手杖上的寶石，你得千方百計讓他不磕了碰了，除此之外你也從來不會指望一個吉祥物像騎士一樣沖鋒吧？
誰會用鑲嵌寶石的獨角鯨角手杖用來當船槳呢？
加利亞有些頭疼地想，她應該讓卡裏古拉打消玩騎士游戲的打算，不管是因為他王子的身份還是出於對一個無關人士的維護，她都應該讓卡裏古拉打消玩戰爭游戲的念頭。
卡裏古拉伸出手按住加利亞的頭盔，他五指修長、骨節分明——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手，就連說話也帶著緩慢動人的韻律。
卡裏古拉就這樣將手指隨意搭在頭盔的另一邊，隨意地說：“你不必要全然按照蒂埃博的打算來。”
加利亞有些意外地看向卡裏古拉，而卡裏古拉則不以為意地說：“蒂埃博是個狡猾的人，他不會主動提起要求，而是言語誘導他人按照他所設想的結果做事。”
“你是怎麽知道的？為什麽這樣說？”加利亞不禁問。
卡裏古拉帶著幾分高傲的得意，說：
“很明顯啊，他一看就是個極為狡猾的人，對付這種人你要知道——往往他給你的選擇就是他的目的。”
卡裏古拉的手指拔過加利亞的頭盔在地上滾了滾，隨意地說：“你不要緊盯著他給你的選擇，看自己能得到多少。而要站在他的位置方向提出思考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有些不明白。”
“哼，我也不指望你們這些只會打仗的武夫會什麽。”
說著，卡裏古拉深紅色的眼瞳閃過一絲興味，他興致勃勃地解釋道：“他現在處境不妙，第一：面對你的進攻他無法做出有效的戰略，也就是說在這段期間，他自身的領導力收到了很大的挑戰，從他最近的戰術已經初見端疑，他快管束不住騎士了。但是他也明白，面對你的戰術，也做不出有效決策。”
“第二：就像他說的那樣，他本來原本的戰略目標已經受到了阻礙，糧食也不足以他繼續支撐在這裏，他要離開只是早晚的事情，而你只不過其中的導火索。
“那現在問題就回來了，他確定要走了，在這之前他要做到什麽呢？首先他的第一目的是殺了你，退而其次是重樹立在他騎士中的威信。所以蒂埃博看似給了你選擇，實際上贏或者輸都對他是同樣有好處的。
“明天這場決鬥，他贏了不僅解決了你這個心腹之患。”
說到這裏，卡裏古拉津津有味地看向加利亞，一邊說：“他輸了，也向他的騎士表示了：你們也無法將加利亞怎麽樣，這不是他領導力的問題。
“明天他會讓質疑他的刺頭們和你決鬥，在決鬥場上他們死了或是僥幸生還，他們就不會怨懟蒂埃博了。”
加利亞大約明白了，她不禁低了低頭恭敬地虛心求：
“那，你覺得我應該怎樣做呢？”
看著認真凝視著他，禮貌傾聽他意見的加利亞。卡裏古拉心想雖然是個不知道我身份愚笨的臣民，但是看在對方虛心受教和誠懇請求下，讓他點撥這個有禮貌的愚民也是符合他禮儀的趣事。
於是卡裏古拉有些興致盎然地說：“明天你去答應他的要求，但是前提是你要讓蒂埃博答應你一個要求：你要最先選擇的騎槍決鬥的對象的權利——隨之你要首先選擇蒂埃博，和他騎槍決鬥。”
“為什麽？”加利亞不禁問。
看著認真且不解的加利亞，卡裏古拉不禁失聲笑道：“既然他首先算計你，那麽作為一介將領怎麽可以沒有身先士卒的膽量呢？怎麽沒有承擔失敗後果的能力呢？只要你這樣提出要求，眾目睽睽之下，他只能應答你的要求，這樣的話，你和他付出的籌碼便是等價的。”
這是一個極為卑鄙的逼迫，加利亞想。
作為高盧騎士的蒂埃博必然不能拒絕加利亞的要求，這是一個針對他的逼迫。
“可是蒂埃博並不想死在我手裏。”加利亞眼瞳清澈，她認真地說，“既然他不願意，我就不能在那種情形下逼迫他。”
“蠢貨！”
卡裏古拉不禁發出極為氣憤的呵斥。
“他既然想要你的性命，又不想親自下場才要他手下去和你比試！他以謀略逼迫對待你，你為什麽不能用同樣的方式回擊過去？他在動他的小手段時候就應該想過，他總有一天也會被同樣對待！”
看著卡裏古拉氣憤的表情，加利亞抿了抿唇，她看向卡裏古拉的雙眼，堅定地說：“即使是決鬥中，也可以拒絕提出者的要求。既然他的本心是不願意的，我自然也不能逼迫他的意願，這是我所堅定的原則。”
卡裏古拉簡直要氣笑了。
加利亞其實是十分認真地聽著卡裏古拉的話，從前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在有些驚訝的加利亞的心中，卡裏古拉是個蜜罐裏孩子，他享受身為王子的甜蜜，對他人絲毫沒有尊重和憐憫，這是他天生的身份就帶來的。
所以加利亞一直很警惕他，但是同時卡裏古拉自然而然的對加利亞的友善也讓加利亞感到迷惑。
不過，比起卡裏古拉特意和加利亞做戰前分析帶來的友善，讓加利亞更驚喜卡裏古拉的智慧。
“你確實不適合當騎士。”加利亞突然猛站起來鄭重其事地說。
“哈？”
不過加利亞說完這句話也沒有下文了，她看向芳草葳蕤的山崗和屹立在海岸的多弗城堡。
“縱然他用不光彩的手段逼迫我走向他想要的方向，我也不應該也做和他同樣的事。當然還有一個原因——”
加利亞就這樣低下頭與卡裏古拉對視，一字一句地說：“我確確實實想看看他再真正戰場上的風采，我想取得勝利不僅僅是打敗他這個人，還要在戰場上用戰術堂堂正正對決！還有——明天我會勝利，然後將你們安全地帶入多弗城堡！”
卡裏古拉驚愕地看著加利亞，他忽然知道自己一直不看好的加利亞是為什麽能團結人們圍在他身邊了。
有的將領他們驕奢淫逸，總會粗魯的、毫無尊重的對待自己的士兵，但是因為這樣的將領足夠強能帶領士兵不停地勝利以及得到勝利之後的獎賞，所以士兵崇拜強者的本性會促使他們跟隨將領追求一場又一場的勝利。
而有的將領將士兵像親人兄弟一樣的對待，即使失敗他也會將罪責攔在自己身上，所有的士兵感恩於將軍，所以也願意為他出生入死。
在卡裏古拉看來，這兩種將領只是兩種不同的馭人手段罷了，都是為了自己的目的從而選擇對待士兵的方式。
這兩種歸根結底都是為了自己。
卡裏古拉以為加利亞是第二種，但是卡裏古拉此刻才明白，加利亞和他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加利亞有足夠的能力，能不斷地迎來勝利。而他對待騎士們一視同仁，溫和寬厚也不是為了什麽，那只不過是他的本性而已。
而他這種正直寬厚的本性在面對一個卑鄙的想要他性命的敵人的時候也不曾猶豫半分，不曾動搖半分。
卡裏古拉從小長於宮廷，母親是曾經高盧權傾朝野的萊尼特·尤利烏斯公主，父親是百年來亞瑟蘭最為出眾的君王烏瑟·亞瑟蘭，他從小在父母面前就明白了什麽是權利什麽是人性。
很多時候人的仁善是出於她們的愚蠢，曾經善良的人在宮廷中也學會了追名逐利和不擇手段，卡裏古拉看到的越多越知道記載在書上的聖人教條不過是一紙空文。
在遇到加利亞之前卡裏古拉只會覺得道德標準是統治者用來約束要求別人的，說到底是以自我為中心自私自利的手段。
所以一個真正的如書中記載的聖人秉性的人站在卡裏古拉面前的時候，他是不可置信的，但是面前的加利亞也真真切切實實的存在。
呼嘯而至的風吹起兩人的發絲，在溫暖而熱烈的陽光下，卡裏古拉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加利亞的面孔。
他在陽光下如同天空樣湛藍的眼瞳，被風吹拂的金發，他被陽光照耀的發光的皮膚，以及臉上輪廓那被陽光鍍上金色的絨毛。
此後，無論多少年，即使在生命的盡頭。卡裏古拉一直記得這一幕。
永遠——
“不過，謝謝你為我考慮。”加利亞用手將額前的細發別到耳後，然後看著卡裏古拉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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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裏古拉冷哼一聲：“這麽顯而易見的事情還不知道的人只能是蠢材。”而後他嬌矜地擡了擡下巴，“不過你別以為，你這點討好就能將你對我的羞辱一筆勾銷。”
加利亞從容地笑著，認真地點頭：“我知道。”然後又補充說，“其實你不必介意這個，因為即使其他人，我也會這麽做的，你不用將這種力所能及的事放在心上。”
卡裏古拉表情因為加利亞的話滯停了一下，而後又不爽地瞥了加利亞一眼。
湛藍的天空上間接地飄過幾片輕巧的雲，秋天的風呼嘯著穿過草地，卷起清晨萃取了青草香氣的露珠，遠處傳來營地裏的聲音也模糊不清，耳邊能聽到的，是風聲。
胸甲終於解開了，加利亞松了一口氣，這下不用麻煩卡裏古拉，她自己的雙手正好可以自己解開腿上的盔甲。
卡裏古拉站起來，有些擰巴的多說一嘴：“解開了就來取餐，不是你說的不能浪費糧食嗎？”
…
面對高盧軍大隊的的第一場勝利無疑是振奮的，雖然當時作戰十分迅速，以至於缺少對周邊環境觀察，但是後來通過對高盧軍的偵查發現，這次襲擊確實給高盧軍帶來了極大的陰影，接下來他們的部署也說明了這一切。
具體表現是他們開始有目的地的地毯式搜尋加利亞隊伍的蹤跡，為此加利亞不得不幾次搬遷營地。
但是同時，加利亞也策劃著對高盧軍的騷擾，為此她將隊伍拆分，全部輕甲上陣對高盧軍進行戰術騷擾。
加利亞往往讓弓兵正面吸引，再讓輕騎兵在兩翼進行穿插沖鋒。
這樣的不斷騷擾，不僅對高盧伯爵蒂埃博·拉塞爾致以厚望的騎兵造成了極大的損傷，同時又強搶了不少的食物儲備。
加利亞總是避免和高盧人的正面相逢，她穩紮穩打的在對方精神懈怠時候進行突襲，但她也從不戀戰，總會突襲一次就騎馬換一個地方。
但對方的執著確實超乎加利亞的想象，最終在第三天時候，加利亞的騎士小隊與蒂埃博的高盧騎士團正面相遇了。
彼時加利亞遠遠看到了高盧的鐵甲，豎起胳膊準備讓己方後退。
戰場上是不會發生兩方騎兵的對沖場景，因為高速奔馳中的騎兵沖擊力是極其巨大的，如果對面還有另一個同樣高速飛奔而來的騎兵，對沖迎擊，雙方都會必死無疑。
騎兵是不能用於對沖的，而且加利亞小隊的人數也遠遠小於蒂埃博的騎士團的人數。
在加利亞準備勒馬轉彎時候，誰知道蒂埃博突然叫住了她。
他獨身騎馬走出了層層保護的隊伍，在蒂埃博的身後是他的一眾騎士，整齊的停在原地。
高盧伯爵蒂埃博·拉塞爾是個典型的高盧人，他留著一頭卷曲的長發，摘下頭盔後，那靚麗的淺褐色卷發便落在了肩上，搭配著高盧人的深邃眼窩分外引人註目。
高盧人崇尚男性的柔美，貴族們在宮廷時還會在臉上敷粉，盡管在戰時這位伯爵無法將自己精致打扮，卻也將自己的外表打理的井井有條。
看到這個高盧人的容貌，加利亞克制住回頭去看卡裏古拉。
論血統，卡裏古拉身上有一半高盧的血，甚至還是貴族中的貴族的高盧皇室。
論美貌，這些註重外表的高盧人更是遠遠不及他的光彩。
輸人不輸陣，出於對對方的尊重，加利亞也因此脫下了頭盔，也率先騎馬走出隊伍。
最終兩人面對面，在面對面不到半米寬的距離處停下。
“蒂埃博·拉塞爾。”
“加利亞·勃艮第。”
高盧的騎士看重榮譽，即使在戰場上也充滿勇氣和公正，所以當蒂埃博表示願意獨身與加利亞“談一談”時候，加利亞也必付諸信任獨身與他面對面交談。
對面的蒂埃博擡起下巴上下打量了一番加利亞，緩緩開口。
“我記得你！”蒂埃博說，“之前在艾紐曼的側翼隊，你是唯一一個能正向沖鋒的騎士，現在你是自己組建隊伍了嗎？”
加利亞有些驚訝他竟然記得自己，但也沒有表現出訝異，只是點點頭說：“是的。”
蒂埃博微微揚起下巴側著頭，十分友好地笑了笑：“我聽說雷哲死在你手裏，可見你的騎術和木倉擊比起我手下的精銳也不逞多讓。”
身前身後的眼光註視著加利亞，加利亞望了蒂埃博一眼看他還有什麽話要說。
蒂埃博拍了拍馬脖子安撫一下身下的馬，而後擡頭突然問：“加利亞，你從我這裏搶來的糧食夠你用幾天？”
“我還可以再搶。”加利亞直視他說。
“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如巴爾克所說你是個頂有意思的人。”蒂埃博笑夠了，繼續說，“可我也不能一直讓你占便宜，更何況這裏的村莊都已經搜刮的了無人煙了，所以我在這裏也呆不久。”
蒂埃博以為加利亞會因為他的話而感到驚訝，但是他看了看對方的表情，什麽也沒有，也沒有欣喜，只在他說出村莊被搜刮的時候，對方的眼眸深了深。
“不過即使我要走，也不想被你這家夥追來攆去，說真的我還挺看好你這樣正直有強大能力的騎士，所以不如這樣……”蒂埃博停頓一下直視著加利亞說，“我這邊選出三人與你進行長槍決鬥，你一個人能連贏三輪我就留下一半的糧食物資，然後撤出讓你成功進入多弗城堡，怎麽樣？”
“你抓不住我。”加利亞與蒂埃博對視，冷靜地說，“我可以像冰原上的狼那樣一次次增加襲擊，直到讓那只強壯的熊傷痕累累最終倒下。”
蒂埃博楞了一下，他看向加利亞微微一哂，說：“如果你帶領的隊伍每個人有你十分之一的堅持我相信你能做到，但是你確定所有人都能跟進你的步伐嗎？”
加利亞身後的騎士十分騷動，有人高呼道：“你這個高盧佬是看不起我們嗎？”
加利亞擡起手臂制止他們。
蒂埃博伯爵絲毫不為此生氣，他只是直視著加利亞說：“這裏只是一場鬧劇，我不想和你像兩條野狗那樣互相咬著屁股死在這裏，我即使死也要死在最大的戰場上。而加利亞——你這樣的騎士，也不能接受你還沒有闖出什麽名聲就折戟在這裏吧？
如果你答應，明天我就在就在多弗城堡下準備好場地，等你進行比賽。”
說完蒂埃博單手勒馬，手撫額頭示以問候：“我會在明日上午靜候你的消息，親愛的加利亞。”
加利亞同樣手扶額頭禮貌問候後，兩人同時勒馬轉身回到自己的隊伍。
隨後兩只隊伍在空曠的原野中同時轉身去往不同方向。
……
“你打算答應蒂埃博的決鬥嗎？”卡裏古拉走到加利亞身後問。
大概是上次卡裏古拉這個小王子特地過來幫加利亞卸甲後兩人關系和緩了不少，他經常會在加利亞閑暇時候問她一些戰場上的事情，這次也不例外。
山崗上的風吹過來，將加利亞放在草地上的頭盔吹的一骨碌，加利亞按住頭盔，慢吞吞地說。
“……你問這個幹什麽？”
加利亞一直沒向任何人挑明卡裏古拉王子的身份，她也沒有詢問卡裏古拉任何事情，卡裏古拉也一直扮演著漏洞百出的貴族公子的角色。
所以卡裏古拉這次直接問加利亞的決定是極為冒昧的，加利亞莫名地看了卡裏古拉一眼。
“你平常就問我打仗的事情，現在連這個也要過問嗎？”
卡裏古拉坐在加利亞的身邊斜睨了她一眼，反駁說。
“難不成只有你有資格成為一個騎士，而我不行嗎？”
加利亞搖了搖頭，然後說：“你不適合當騎士，你並沒有騎士所崇尚的忠誠，我也無法想象你忠於什麽事物。”
卡裏古拉盯著加利亞的側臉看了一會，然後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加利亞原本只覺得卡裏古拉分外棘手，首先，她得保證這個小王子的安全。
因為像卡裏古拉這樣的大人物總會將戰爭的局勢倒向未知的方向，這不是因為這個小王子有什麽能耐，而是會有人用這個小王子失蹤做一些打算。
這是一個吉祥物，就像手杖上的寶石，你得千方百計讓他不磕了碰了，除此之外你也從來不會指望一個吉祥物像騎士一樣沖鋒吧？
誰會用鑲嵌寶石的獨角鯨角手杖用來當船槳呢？
加利亞有些頭疼地想，她應該讓卡裏古拉打消玩騎士游戲的打算，不管是因為他王子的身份還是出於對一個無關人士的維護，她都應該讓卡裏古拉打消玩戰爭游戲的念頭。
卡裏古拉伸出手按住加利亞的頭盔，他五指修長、骨節分明——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手，就連說話也帶著緩慢動人的韻律。
卡裏古拉就這樣將手指隨意搭在頭盔的另一邊，隨意地說：“你不必要全然按照蒂埃博的打算來。”
加利亞有些意外地看向卡裏古拉，而卡裏古拉則不以為意地說：“蒂埃博是個狡猾的人，他不會主動提起要求，而是言語誘導他人按照他所設想的結果做事。”
“你是怎麽知道的？為什麽這樣說？”加利亞不禁問。
卡裏古拉帶著幾分高傲的得意，說：
“很明顯啊，他一看就是個極為狡猾的人，對付這種人你要知道——往往他給你的選擇就是他的目的。”
卡裏古拉的手指拔過加利亞的頭盔在地上滾了滾，隨意地說：“你不要緊盯著他給你的選擇，看自己能得到多少。而要站在他的位置方向提出思考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有些不明白。”
“哼，我也不指望你們這些只會打仗的武夫會什麽。”
說著，卡裏古拉深紅色的眼瞳閃過一絲興味，他興致勃勃地解釋道：“他現在處境不妙，第一：面對你的進攻他無法做出有效的戰略，也就是說在這段期間，他自身的領導力收到了很大的挑戰，從他最近的戰術已經初見端疑，他快管束不住騎士了。但是他也明白，面對你的戰術，也做不出有效決策。”
“第二：就像他說的那樣，他本來原本的戰略目標已經受到了阻礙，糧食也不足以他繼續支撐在這裏，他要離開只是早晚的事情，而你只不過其中的導火索。
“那現在問題就回來了，他確定要走了，在這之前他要做到什麽呢？首先他的第一目的是殺了你，退而其次是重樹立在他騎士中的威信。所以蒂埃博看似給了你選擇，實際上贏或者輸都對他是同樣有好處的。
“明天這場決鬥，他贏了不僅解決了你這個心腹之患。”
說到這裏，卡裏古拉津津有味地看向加利亞，一邊說：“他輸了，也向他的騎士表示了：你們也無法將加利亞怎麽樣，這不是他領導力的問題。
“明天他會讓質疑他的刺頭們和你決鬥，在決鬥場上他們死了或是僥幸生還，他們就不會怨懟蒂埃博了。”
加利亞大約明白了，她不禁低了低頭恭敬地虛心求：
“那，你覺得我應該怎樣做呢？”
看著認真凝視著他，禮貌傾聽他意見的加利亞。卡裏古拉心想雖然是個不知道我身份愚笨的臣民，但是看在對方虛心受教和誠懇請求下，讓他點撥這個有禮貌的愚民也是符合他禮儀的趣事。
於是卡裏古拉有些興致盎然地說：“明天你去答應他的要求，但是前提是你要讓蒂埃博答應你一個要求：你要最先選擇的騎槍決鬥的對象的權利——隨之你要首先選擇蒂埃博，和他騎槍決鬥。”
“為什麽？”加利亞不禁問。
看著認真且不解的加利亞，卡裏古拉不禁失聲笑道：“既然他首先算計你，那麽作為一介將領怎麽可以沒有身先士卒的膽量呢？怎麽沒有承擔失敗後果的能力呢？只要你這樣提出要求，眾目睽睽之下，他只能應答你的要求，這樣的話，你和他付出的籌碼便是等價的。”
這是一個極為卑鄙的逼迫，加利亞想。
作為高盧騎士的蒂埃博必然不能拒絕加利亞的要求，這是一個針對他的逼迫。
“可是蒂埃博並不想死在我手裏。”加利亞眼瞳清澈，她認真地說，“既然他不願意，我就不能在那種情形下逼迫他。”
“蠢貨！”
卡裏古拉不禁發出極為氣憤的呵斥。
“他既然想要你的性命，又不想親自下場才要他手下去和你比試！他以謀略逼迫對待你，你為什麽不能用同樣的方式回擊過去？他在動他的小手段時候就應該想過，他總有一天也會被同樣對待！”
看著卡裏古拉氣憤的表情，加利亞抿了抿唇，她看向卡裏古拉的雙眼，堅定地說：“即使是決鬥中，也可以拒絕提出者的要求。既然他的本心是不願意的，我自然也不能逼迫他的意願，這是我所堅定的原則。”
卡裏古拉簡直要氣笑了。
加利亞其實是十分認真地聽著卡裏古拉的話，從前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在有些驚訝的加利亞的心中，卡裏古拉是個蜜罐裏孩子，他享受身為王子的甜蜜，對他人絲毫沒有尊重和憐憫，這是他天生的身份就帶來的。
所以加利亞一直很警惕他，但是同時卡裏古拉自然而然的對加利亞的友善也讓加利亞感到迷惑。
不過，比起卡裏古拉特意和加利亞做戰前分析帶來的友善，讓加利亞更驚喜卡裏古拉的智慧。
“你確實不適合當騎士。”加利亞突然猛站起來鄭重其事地說。
“哈？”
不過加利亞說完這句話也沒有下文了，她看向芳草葳蕤的山崗和屹立在海岸的多弗城堡。
“縱然他用不光彩的手段逼迫我走向他想要的方向，我也不應該也做和他同樣的事。當然還有一個原因——”
加利亞就這樣低下頭與卡裏古拉對視，一字一句地說：“我確確實實想看看他再真正戰場上的風采，我想取得勝利不僅僅是打敗他這個人，還要在戰場上用戰術堂堂正正對決！還有——明天我會勝利，然後將你們安全地帶入多弗城堡！”
卡裏古拉驚愕地看著加利亞，他忽然知道自己一直不看好的加利亞是為什麽能團結人們圍在他身邊了。
有的將領他們驕奢淫逸，總會粗魯的、毫無尊重的對待自己的士兵，但是因為這樣的將領足夠強能帶領士兵不停地勝利以及得到勝利之後的獎賞，所以士兵崇拜強者的本性會促使他們跟隨將領追求一場又一場的勝利。
而有的將領將士兵像親人兄弟一樣的對待，即使失敗他也會將罪責攔在自己身上，所有的士兵感恩於將軍，所以也願意為他出生入死。
在卡裏古拉看來，這兩種將領只是兩種不同的馭人手段罷了，都是為了自己的目的從而選擇對待士兵的方式。
這兩種歸根結底都是為了自己。
卡裏古拉以為加利亞是第二種，但是卡裏古拉此刻才明白，加利亞和他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加利亞有足夠的能力，能不斷地迎來勝利。而他對待騎士們一視同仁，溫和寬厚也不是為了什麽，那只不過是他的本性而已。
而他這種正直寬厚的本性在面對一個卑鄙的想要他性命的敵人的時候也不曾猶豫半分，不曾動搖半分。
卡裏古拉從小長於宮廷，母親是曾經高盧權傾朝野的萊尼特·尤利烏斯公主，父親是百年來亞瑟蘭最為出眾的君王烏瑟·亞瑟蘭，他從小在父母面前就明白了什麽是權利什麽是人性。
很多時候人的仁善是出於她們的愚蠢，曾經善良的人在宮廷中也學會了追名逐利和不擇手段，卡裏古拉看到的越多越知道記載在書上的聖人教條不過是一紙空文。
在遇到加利亞之前卡裏古拉只會覺得道德標準是統治者用來約束要求別人的，說到底是以自我為中心自私自利的手段。
所以一個真正的如書中記載的聖人秉性的人站在卡裏古拉面前的時候，他是不可置信的，但是面前的加利亞也真真切切實實的存在。
呼嘯而至的風吹起兩人的發絲，在溫暖而熱烈的陽光下，卡裏古拉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加利亞的面孔。
他在陽光下如同天空樣湛藍的眼瞳，被風吹拂的金發，他被陽光照耀的發光的皮膚，以及臉上輪廓那被陽光鍍上金色的絨毛。
此後，無論多少年，即使在生命的盡頭。卡裏古拉一直記得這一幕。
永遠——
“不過，謝謝你為我考慮。”加利亞用手將額前的細發別到耳後，然後看著卡裏古拉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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