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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利亞—晉江文學城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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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利亞—半夏小說正版

白色的馬腹部中了箭,馬上的騎士摔落在地。

戰爭到了現在已經接近白熱化,加利亞從地上爬起來,透過面部盔甲的縫隙看到的是敵軍如稻草般的銀色長劍。

溫士頓·西奧多死亡,艾倫·葛德文死亡,湯姆·亨利死亡……

金屬撞擊聲此起彼伏,長劍卷了刃,又被拋下,入目全數是彌漫在血紅色的景象。

體力已經透支,身體也恍若不是自己的了,只是一個機械著殺人的工具。

身披高盧旗幟的最後一個騎士在高地中被加利亞穿透倒地,加利亞擡起頭,眼睛有些充血,但她依舊緊緊握著手中的長劍。

在加利亞的四周是無數只橫臥倒地的穿著盔甲的屍體,有高盧的也有亞瑟蘭的,他們死前的最後一刻也依舊拼盡全力將手中的劍刃捅向敵方的身體。

然後相互交叉著擁抱著大地的母親。

在這個時候,敵我雙方恍若是一個母親的孩子了,沒有仇恨一切歸於塵土。

加利亞就這樣用劍矗立著身體,看著遠方的草地和山崗,她的任務完成了,用她最精銳的騎士拖住了敵方的主力,而她曾經和卡裏古拉決定的戰略已經接近於尾聲,雖然代價很大但一切是為了亞瑟蘭的勝利。

這時候,一個擱置在加利亞腦後很久的問題湧現出來。

戰爭結束後,她要做什麽呢?

她不想再殺人打仗了,曾經在她眼中憧憬的騎士也在她手中化為亡者的屍骸。

那她以後做什麽?

她以後能做什麽呢?

就在加利亞思考這個問題時候,一個瘦弱的身軀沖了過來。

那是一個甲胄都參差不齊瘦弱身影,像這樣的身板連騎士侍從都無法擔任,因為看起來瘦弱到毫無能力。

而加利亞是一個在戰場上屢次勝利,穿戴著全包裹銀甲,有著卓越體能的騎士。

這麽瘦弱的人,和她對比起來,如同雞蛋撞擊石頭那樣。

加利亞看著那個身影,無比期待他能後退甚至逃跑,但是那個身影沒有,像是一只從懸崖俯沖的雛鷹,以必死的決絕沖向了加利亞。

於是加利亞舉起了遍布豁口的長劍,瞄準穿透。

刺中的一瞬間,加利亞才意識到這個人,連棉甲都殘破不堪了,手中對她進行反抗的只是一枚短到不行的匕首。

等他倒在地上,加利亞才回過神,發現她手腕上的盔甲已經殘破了,這個少年的最後一擊在她左手留下了一個傷口。

這下,整個戰場除了她再沒有活人了。

加利亞拄著劍,在最後一刻,她萌生了一個想法,想看看這個戰場上她殺的最後一個人的面孔。

於是,她蹲下身將頭盔從那個少年頭上拔下來。

過程十分輕松,這個頭盔大概不是他的,空蕩蕩的。

然後加利亞看到了他的臉,不,應該是她。

是一個少女。

為什麽加利亞能一眼看出來呢?因為,加利亞也是一個男扮女裝投入戰場的女人啊。

從遠古出來的風呼嘯而來,恍若從人空洞胸腔一卷而過。

加利亞看著這雙定型在仇恨的死亡眼睛很久很久,蹲下身,將少女潰散的眼眸合上。

她想說什麽,比如為這個靈魂禱告。

但是最終加利亞什麽也沒說,倒下來的一瞬間她看到的是湛藍無比的天空,和盤旋而來的渡鴉。

……

窗外的節日游行隊伍已然到達最高峰,游行的車隊恰好經過醫院的樓下,很多護士都跑到窗口看游行的隊伍。

紛飛的彩帶、銀色的煙花、小孩子舉著的節日氣球、繁覆地裝飾著鮮花的花車……喧囂和歡呼聲沖破天際。

亞瑟蘭和高盧的戰爭終於結束了!本次亞瑟蘭的軍隊英勇地打退高盧的軍隊的,為了慶祝英雄們凱旋歸來和戰爭勝利,熱鬧的節日就這樣開始沸騰歡慶。

而在加利亞的方位,她能從病床上看到花車經過的一個尖尖,於是她就透過窗戶看那一一處,那歡快的漂亮的那一個點。

街上的熱鬧是不屬於她的,不過這不妨礙她為此而感動。

戰爭結束了啊——

醫生走過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陽光照耀在金發的青年的頭發,那發色明明是十分明媚的顏色,但是在青年的身上卻只剩下脆弱和沈靜。

她目光移到少青年的左手臂——僅剩一個空蕩蕩的袖子。

他手臂被敵國帶著毒汁的穿甲劍刺破,從戰場上發現時候,手臂就已經潰爛,為了保住性命這個少年不得不面臨選擇。

得知最壞的結果就是將整條手臂截肢後,他悵然地笑道:“那就這樣做吧,辛苦你們了。”

截肢手術最終確定,青年咬著布條,眼角發紅卻始終沒有落淚,給他做手術的醫生都有些膽戰心驚,又不得不感嘆他的堅韌意志。

那塊綁著布的木棍被他咬斷了,但即便如此,他也沒哀叫出聲,連哭泣聲都是微不可聞。

正當塞爾瑪回憶起這個青年剛來的模樣的時候,少年看到她,笑著打招呼:

“塞爾瑪醫生,又辛苦你來看我。”

真漂亮,少年明媚的朝氣在那精致地眉眼升騰——那是一副讓女性移不開的模樣。

不過塞爾瑪早就習慣青年令人一見就心情舒暢的美貌,她瞥了一眼加利亞沒好氣地說:“有空和我調笑,還不如從街上找個姑娘過來關心你,沒有家人難道愛人也不找一個嗎?”

“愛人啊…”加利亞啞然失笑。

塞爾瑪這樣說,也是看到加利亞在這裏躺了半個月,結果一個來看望他的人都沒有。

怎麽會有人對如此禮貌漂亮的孩子如此苛責呢?甚至連看都不看一眼嗎?

雖然是這樣說,塞爾瑪還是放輕換藥的動作,雖然現在截斷的傷口已經愈合的不會流血,但是塞爾瑪還是怕這個少年會痛。

等一切弄好,塞爾瑪準備再囑咐幾句後,門扉傳來敲響聲。

來的是個頭發打著發蠟、穿著極為端正的黑色燕尾服的高級仆人,這樣體面的人在路上都是少見的,因為他們大多在貴婦們的沙龍,或者城堡的那些貴族身邊。

而且他看起來是來找加利亞的。

塞爾瑪驚訝地看著來訪的人。

來人目光轉向少年,躬身道:

“加利亞少爺,午安。”

加利亞臉上的如水一樣的笑容褪去了,她對塞爾瑪說:“醫生,我需要和我的家裏人說會話,能麻煩關一下門嗎?”

“好吧。”塞爾瑪有著不解地看向得體恭敬男仆。

家裏人?什麽樣的家裏人在加利亞截肢足足半個月,也不過來看一眼呢?

塞爾瑪心懷疑慮地關上門扉。

門關閉後,男仆掏出手絹掩了掩鼻子,然後將隨身的箱子放在椅子上,他沒有坐下,因為他眼裏透漏的都是對這個寒顫的小醫院的嫌棄。

“公爵大人一直在惦記您,您又何必到這樣破落的醫院來修養呢?”男仆禮貌地微笑著說。

加利亞還不至於傻到連客氣話都聽不出來,但是她微笑著毫無芥蒂地說:“這是軍隊指定的醫院,醫生都是專門的外傷醫生,所以這就夠了。”說到這裏她頓了頓,“父親叫你來……是還有什麽事囑托嗎?”

加利亞如此單刀直入地切入正題,盡管太過直白,但正中男仆今日來的理由。

所以男仆笑瞇瞇地將話接了過去:“是這樣的,雖然您已經不出現在戰場上了,但是如果再同時出現在授勳的場所對布萊克少爺的名譽有損,所以公爵大人囑托您在授勳典禮結束前不能出去。”

加利亞豪不意外地聽到男仆這麽說,她閉了閉雙眸,有些悲哀地想:她用無數的血淚、無數的汗水……失去了朋友,還有一條手臂。

她一無所有的離開公爵府,回來的時候也是一無所有。

或許她還應該有一枚勳章,但對於她前半生最後一點紀念就這樣被剝奪了。

如果她稍微有點野心,視公爵對她的恩情不顧,去爭去搶,她也不會去戰場。

是啊,她離開公爵家去戰場不就是為了躲避哥哥們的猜疑嗎?

只不過,她也看透了公爵對她的涼薄。

加利亞不禁捫心自問,事到如今還期待什麽呢?

期待公爵會給她公正應有的榮耀,將她待如親子嗎?

加利亞在心底苦笑一聲,但又維持了面上的平靜,她對著男仆點了點頭。

“好的,還有什麽要交代的嗎?”

男仆眼中湧現了一絲喜色,他確實沒有想到加利亞答應的這麽痛快,公爵的大公子為了爵位頂替了小兒子的戰功,還是公爵的默許操縱下!這樣的醜事必須徹底地隱瞞起來,現在加利亞如此配合確實給他省了太多的麻煩,對於他來說,將此事圓滿處理或許以後有機會晉升為上等仆人!

雖然他暗自可憐這個小公子,但是想到之後的前程,那可有可無的憐憫心便什麽也不是了。

他迫不及待地將隨身的箱子打開,放到加利亞面前恭敬地說:“公爵大人知道您缺了一條手臂,便囑咐亞瑟蘭最頂尖的工匠為您訂做了一枚假肢,這樣就不會影響您的正常生活了。”

皮革的箱子裏,秘銀色的金屬手臂,它和人體固定,動作起來恍若真正的手臂那樣。

加利亞楞忡地看著這個手臂,而旁邊仆人還在用著溢美之詞喋喋不休。

加利亞用右手合上箱子,十分得體地笑著點了點頭:“麻煩您回去時替我謝謝公爵大人對我的關愛。”

這麽輕松解決了事情讓男仆感到十分暗喜,自然也沒意識到加利亞對公爵換了個稱呼。

他只是興高采烈地說:“還有,在授勳典禮結束期間,加利亞大人有什麽想吩咐我的盡管叫我去做。”

加利亞笑容淡了淡,她明白了男仆的意思,公爵並不放心她會心甘情願地放棄軍功。

所以男仆是派來監督她的,保證她不會因為怨恨破壞亞克力的授勳典禮。

有人說,兒女生下來就欠了父母的債,雖然加利亞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但是她對於公爵家的養育之恩卻怎樣都還不清。

加利亞卸去渾身的力道,仰躺著看向窗外,病房闐寂,沾染著塵埃的光線照耀在她蒼白失色的臉龐上,只是那光照不進加利亞空洞且虛無的眼眸。

或許,她死在戰場上才是正確的。

這樣不被任何人期待,也沒有歸處的人生,真是悲哀。

……

圓號、長號、大號、雙簧管、軍鼓,軍樂團穿著紅色的軍裝在紅毯的兩側演奏著激昂的軍樂樂章。

在這個授勳儀式現場,騎士將銀甲擦的雪白發亮,將軍們穿著熨燙規整的筆挺軍裝,他們每個人身上掛著代表不同獎章的綬帶,他們的目光都暗含激動地望著站在高臺上的人——亞瑟蘭的三皇子卡裏古拉·潘多拉貢,這個身為皇子卻身先士卒帶領他們獲得勝利的未來君王!

最開始,亞特蘭的王烏瑟屬意的並不是三皇子卡裏古拉,而是大皇子阿爾瓦甚至還有二皇子尤裏西斯。

這一切是因為卡裏古拉的生母是聯姻的敵國高盧公主萊尼特·尤利烏斯,傳聞是個目下無塵高傲倔強的人;這個因為政治聯姻遠嫁而來的公主自始至終都和國王不和睦,除了生下三皇子之外一無所出,而在她嫁給國王烏瑟之前,已故的前任王後已經為國王生下二子三女。

雖然前任王後已死,但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則更受到父親的憐愛,加上現在的王後萊尼特在民眾眼中頗為她的身份所詬病,所以大家也就對這個敵國公主所出的卡裏古拉沒有什麽期盼。

但是,卡裏古拉投入戰場,親自向所有的士兵們證明他是潘多拉貢的孩子!是毫無疑問的亞瑟蘭繼承人。

金色的頭發仿佛黃金一般,連曾經被詬病的血色紅瞳也被冠以紅寶石的美名,一席紅色披風在身後擺動,是吸引所有人目光的真正耀眼的存在。

所有的騎士都熱烈地看向他,他們都為卡裏古拉能親自別上徽章而激動和振奮。

面對著眾人,卡裏古拉那雙血紅色的眼眸在人群中巡視著,因為一直沒有找到他要見的人,這讓他紅色的雙眸蒙上一層陰霾。

傳訊官高聲宣布:

“現在要頒發的勳章是衛國騎士一級金桂葉勳章,該勳章頒發給在抗擊高盧在一線戰鬥的傑出貢獻者,包括帶領騎士團以一百零一名騎士在德摩比勒關隘依托優勢地形守關三天,為主力軍隊的爭取了寶貴的準備時間、在正面的波爾多戰場上以少勝多成功地解救了卡裏古拉殿下……”

隨著那數不勝數的軍功被一一念出,卡裏古拉的紅色眼眸也越發炫目,他面上壓抑著興奮註視著門扉——那是他欽佩、信任、和他出生入死的友人會出現的地方。

很快和友人一樣顏色的金色頭發出現在地毯末端,但是本該欣喜的卡裏古拉面色卻突然變得陰沈到無法言喻。

深紅色的眼睛,在一瞬間扭曲成洶湧著火焰的巖漿!

因為來的這個一無是處的的家夥根本不是應該授予榮譽的那個人!

“這份榮譽將授予勃艮第公爵的次子——亞克力·勃艮第!”

然而沒等唱報官說完,卡裏古拉怒不可遏地上前一步攫住這個卑劣的冒領軍功之人的領巾。

“你算什麽東西!竟然出現在我面前糊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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