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睡了很久，久到陸小小從未覺得睡得如此舒服，她伸了個懶腰，坐起身來環顧了一下，這才想起自己現在的處境。

此時，她正在馬車上，在前往曇城的路上。

清醒之後，陸小小才感覺有些不對勁。外面很安靜，既沒有馬蹄聲，馬車也沒有帶著規律的震動。是到地方了？

並沒有人進馬車找她，甚至沒有人在馬車外叫她的名字。

陸小小不敢隨意下車，怕壞了景誠定下的規矩。可是外面如此安靜，安靜得讓她感到不安。

等了很久，陸小小終於等不下去了，她偷偷撩開門簾的一角，想看看外面發生了什麽事。沒想到只是剛露出一點點光亮，就被人打了下去。

“不想死就給我乖乖呆在裏面，不許再出來。”景誠冰冷的聲音在外面響起，生生驚了陸小小一嚇。

陸小小的心臟一下子狂跳起來，以為外面發生了什麽事。可概不知情的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陸小小只好爬到馬車的最裏面，緊緊抱著箱子四下張望起來。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了，陸小小把註意力全部放開，無論外面有任何風吹草動，她都能聽到。但偏偏此刻什麽動靜都沒有，仿佛連景誠和嚴筠也不見了蹤影。

正緊張著，忽然一個聲音從遠處慢慢地靠近了。陸小小側著身子聽了一會兒，知道那是馬蹄聲，有什麽人正往這裏過來。

馬蹄聲越來越清晰，甚至可以聽得到馬兒打出的鼻響，陸小小下意識地又往裏面靠了靠，卻發現馬蹄聲在自己的馬車旁停了下來。

在馬上的是誰？他想幹什麽？

陸小小還在胡思亂想著，忽然聽見一個低沈的說話聲，“搜。”

未曾有所反應，只聽見“呲拉”一聲，馬車車身被人用劍劃開了一道口子，一只戴著黑色手套的手伸了進來，朝陸小小摸了過去。

陸小小見狀一聲尖叫，身體卻像是條件反射般擡起腳來踹了過去。那只手的主人吃痛收了回去，同時說道，“她果然在裏面，抓住她！”

突然就被人丟棄在半路，還有人莫名其妙想要抓她，驚慌失措的陸小小想也不敢多想，手腳並用爬到門邊，想要跳下馬車去逃命，可剛到車門邊，就被人抓住了。

“大小姐，你還是乖乖和我們走吧！”那個抓住陸小小的人如是說道。

“我不……”陸小小一邊奮力掙紮，一邊還想解釋，卻被那人捂住了嘴，只能發出嗚咽聲來。

我才不是什麽大小姐，你搞錯了！

眼看著陸小小就要被人從馬車上拖了下來，突然發現那人拉扯她動作停了下來，還沒反應過來，陸小小就覺得有東西一下子潑在了她的臉上，又粘又濕，還有一股腥味。

直到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陸小小才意識到他已經死了，而剛才濺到她臉上的便是這個人的血。

有人……就這麽死了？陸小小難以置信地盯著再也不能動彈的人，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景誠收回劍，見陸小小呆若木雞的模樣皺起眉來。

他朝她走過去，有些粗魯地拉著她的胳膊道，“你受傷了？”

陸小小生硬地搖搖頭，把目光從地上的屍體上轉移到景誠的劍上。

“人……是你殺的？”陸小小第一次見有人佩帶著劍出門，若是平常的時日，她一定會幻想這個景少拿著劍的樣子，必定氣宇軒昂。

景誠伸出手來，想為陸小小擦去臉上的血跡，“他要抓你，我當然要殺他。”

陸小小瑟縮地退後一步，躲開了景誠的手，“你……你居然殺了人？我不和劊子手一路……你放我走吧！”

景誠的眉頭攢得更深了，他收回手來，平靜地道，“我不殺他，死的可能就是你。”

“你早知道我有危險，那為什麽把我一個人丟在路上？”陸小小突然瘋了一樣，聲音高了許多，“啊……你一定早就知道有人想要我的命，是不是？不對，應該是有人想要夏筱筱的命，所以你才故意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好引那些人出來，我說的對嗎景少爺！”

面對陸小小的責問，景誠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與她對視了一會兒，景誠才移開了視線，“我的探子告訴我，夏筱筱失蹤之前，曾遇到過生命危險。我覺得若是將她回曇城的消息放出，再透露行程和路線，那些人遲早會再來，因此……”

“因此就枉顧我的性命，只為找出那些人來？”陸小小一聲冷笑，截斷了他的話，“那活口呢？景少可有留下活口？”

景誠皺著眉頭不說話。

“看樣子，是沒有活口留下了。那景少把他們引出來的目的何在？”陸小小見他默認，繼續道，“到最後還不是什麽都不知道，我豈不是還得等著下一次別人再找機會殺我，也許是半夜睡著的時候，也許是……”

“我不會讓別人有機會傷害你！”這次輪到景誠打斷她的話，“我不會，也不允許有人傷害你。”

陸小小被搶了話頭，後面的話哽在喉中吐不出來，這時她才發現，不僅是剛才抓她的人，馬車附近橫七豎八地還躺著十幾具屍體。

陸小小瞬間白了臉色，匆匆地退後兩步，驚恐地看著這個血腥的場面。嚴筠從旁邊走過來，在景誠身邊輕聲道，“少爺，沒有找到有用的東西。”

景誠抓著劍的手收緊了一些，卻是面無表情地道，“將此處處理幹凈，我們一個時辰後上路。”

嚴筠去清理現場了，陸小小埋著頭縮在殘破的馬車邊，似乎還是有些想不開的樣子。景誠慢慢地走過去，卻被陸小小阻止了。

“離我遠一點，劊子手。”陸小小冷聲道。

景誠瞇起眼睛，似乎在控制著自己的怒氣。誰知陸小小從頭到尾都沒有再擡起頭看他一眼，終於沈不住氣的景誠大步邁向她，拉起陸小小就往邊上的樹林走去。

“你放開我！放手！”陸小小掙紮著，尖叫著，卻抵不過景誠的力氣，直到自己被拖入樹林之中，再也看不見小路上的情景了，景誠才停下來。

陸小小喘著粗氣，顫抖的語氣中帶著祈求，“你讓我走吧，我根本不適合做這件事情。更何況當初你是怎麽答應我的，現在卻被你耍得團團轉！景少爺，我還想活，人只有活著才能做更多事情，不是嗎？”

本來景誠正用雙手牢牢地抓住陸小小，防止她掙脫逃走，但聽完最後一句話，他忽然把手松開。

陸小小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狐疑地盯著他，就見景誠揚了揚嘴角，似乎在笑，“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有的話只有你才能說出來。”

她說了什麽話？陸小小簡直快要崩潰了，這個景少爺成天和她打啞謎，她才沒有功夫和他玩猜謎語的游戲。

“我說了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想繼續做下去了。”陸小小咬牙道，“如果發誓沒有用，那我只求你不要殺我，我可以一輩子呆在景府，你的秘密我一個字也不會透露出去！”

景誠嘆了一聲，“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正為了其他人死去，這些人死得其所。就像你每天要吃肉，吃魚，那些為你死去的動物，是為了讓你活著而死的，剛才那些人也是一樣。”

“當然不一樣！”陸小小不讚同他的說法，雖然她見過人死去，卻沒有見過人被殺死，那種感覺是不一樣的。

“我知道第一次見到殺人，心情總是比較糟糕，但你要習慣。”景誠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說道，“我敢保證，你以後見到這種事的情況會很多。”

陸小小也擺出從未有過的倔強，“我不會再上你的當了，你從不告訴我你要交付我的任務是什麽，更何況你根本不能保證我的安全！”

“你想知道任務，我便告訴你。”景誠挑挑眉，居然真的開始說起來，“你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扮成夏筱筱回到夏府，幫我調查所有夏府的人。”

“為什麽？”陸小小還是不明白，他想知道夏府什麽事情。

莫非，夏府有什麽人會對他不利？

景誠頓了頓，沒有立刻回答她，“這次的事，沒有先告訴你，一來是怕你有了防備讓人看穿了我們的計劃；二來我們人手太少，若不是事先安排，也怕沒有太多時間去救你。若讓你受了驚嚇，我願意向你賠罪。”

倒是沒想到景誠忽然換了個態度，陸小小驚愕地望著他，腦子裏全是剛才景誠說的話。

難道，景少爺是在解釋剛才的行動嗎？陸小小受寵若驚，她明明只是為了發發牢騷和怨氣，才說的那些話啊。

可若是要說之前景誠對她的態度是無所謂的，那現在好像變得重視起來了。

究竟是怎麽回事？

“把氣全撒出來，現在好點了嗎？”景誠突然道，“嚴筠應該已經收拾完了，我們也該走了。”

好吧，就再給他一個機會，僅此一次。陸小小垂下臉來，在心中默默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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