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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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賜婚

話音剛落,一只茶盞就砸在了皇帝腳下,摔的四分五裂,哢嚓一聲響得很,瓷片和水四下飛濺開來。

皇帝也下了一跳,連連後退幾步。

“你也知道那是你皇叔!?”沈雁曦氣得站了起來,胸口劇烈起伏著。

皇帝又上前兩步想要再說些什麽。

“滾!”沈雁曦氣到腦子都亂了,這會兒不想和這個小崽子多說,就吾自坐下,別過臉去,不想再看皇帝。

“母後,朕也是為了永安王和皇叔好。”皇帝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冷的很,沈雁曦覺得這真是個養不熟的狼崽子。

“母後今日不想說,兒臣就改日再找母後商議,兒臣告退。”皇帝拱手施禮後就退了出去。一邁出門去轉過頭來,小皇帝臉上哪有半點之前的溫和乖覺,陰郁的好像要滴出水來,雙拳也攥得緊緊的。

沈雁曦是堅決反對這場荒唐事的。

大梁不是沒有男子成婚的先例,達官貴人們玩的花的也多的是,但多是以孌童、男寵為主,在這個終究是男尊女卑的社會裏,要駐守西北十六年的戰神,當朝皇叔定遠侯嫁給別人做男妻屬實是太荒唐了。

可若要自己弟弟嫁,沈雁曦一面舍不得,一面覺得讓定遠侯娶一個重病將死之人也委實太委屈他了。沈雁曦對沖喜一事是不盡信的,世上壞人長命好人福薄的事多了去了,蒼天素來無眼,萬事還是自己籌謀來的實在,沖喜什麽的聽聽就罷了。就像那國師,天天給老皇帝研究什麽長生藥,這十幾年下來,他自己不也是一年老似一年,哪裏真有什麽長生藥。

沈雁曦不是不知道小皇帝打的什麽主意,這次平亂,讓小皇帝認識到了他這個皇叔的實力,一種可以隨時把刀夾到自己脖子上一刀砍了的實力,小皇帝怕了。

沈雁曦也不太清楚知道這人性子如何,當年只是金城匆匆一面,沈雁曦困守深宮十六年,李佑安在西北邊疆吃了十六年沙子。

但看這些年西北安穩,西北軍戰力不減當年,在西北老兵中的口碑風評也額不錯,沈雁曦覺得李佑安是個可靠之人,有本事,能吃苦,在這皇室裏也是很難得的。

沈雁曦入宮後再沒回過西北,李佑安駐守西北十六年未回過京城,老皇帝也好像沒有這個弟弟一樣,只有軍報往來。

老皇帝還是信自己這個弟弟的,綏州王叛亂,北狄進犯,長安不保,老皇帝第一時間就給李佑安去了信。老皇帝信這個弟弟會保太子登基,十六年未見的兄弟絲毫不懷疑他會像自己另一個弟弟一樣謀權篡位,自立為王。

可小皇帝不信,小皇帝自己沒有兄弟,老皇帝的兄弟現在在世的也就只剩定遠侯李佑安一個了。

定遠侯李佑安今年也已三十有四,如今若是娶了謝洵,再拖上幾年,就算再納妾怕是也難再有子嗣。

子嗣繁衍,宗廟延續,千秋萬代什麽的都是權利欲望的誘發動力,若是李佑安自己沒有子嗣,就算得了皇位,百年之後也要傳給侄子們或者宗室之子,那和現在也沒有什麽區別了,甚至還不如小皇帝和李佑安的血脈之緣來的親近,就自然就沒什麽推翻小皇帝的動力了。

小皇帝初登大寶,就是將定遠侯從西北調到西南,釋了西北的兵權,交了虎符,雖然又領了鎮守南境的責,可南境的兵力如何能與西北鐵軍相提並論。

若是讓謝洵和定遠侯成婚,皇帝怕也是要謝洵隨定遠侯去南境的,那謝洵在朝中的勢力怕也再難保全。

先帝在世時就選了禦史中丞長女為太子妃,太子妃甄氏與太子也算是般配,可惜甄氏尚未過門就纏綿病榻,病了大半年,不久前就病逝了。

太子也就是現在的皇帝,又想立甄氏的妹妹小甄氏為皇後,對禦史中丞甄牧更是信賴有加,估計這次賜婚的念頭也是甄牧給出的主意。

甄家也是世代公卿,在六部影響力不小,如今皇帝既然來找沈雁曦,還拿了國師那套說辭,怕是朝臣們那邊阻力也不大了。

這幾日謝洵病的厲害,沈雁曦的心思都在求醫問藥上,暗道自己疏忽大意了,竟被小皇帝先擺了一道。

可是皇帝新晉登基,做太後的明面上也不好和皇帝鬧得太過,何況畢竟不是親母子。

賜婚之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天家親情本就單薄,新帝登基殺兄殺弟殺父殺子殺外戚的都不是少數。

從龍之功自然是大功,可定遠侯李佑安早就賞無可賞了,自古以來給皇帝打天下的武將又有多少能善終的啊,如今只是賜婚,如若堅決不從,這小皇帝若是想出別的腌臜法子...

沈雁曦已經把死士們的令牌已經交給皇帝了,若是搞個暗殺什麽的,怕當真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君若要臣死那真是防不勝防。

戰場瞬息萬變,需要多方配合,需要後方大力支持,若是皇帝真起了疑心,再回西北也不是什麽好事,自己的父親鎮西將軍沈煜就是前車之鑒。

更何況退一萬步說,如果真到了不得不反的那一步,李佑安在西北十六年也不是白待的,到時候沈家再助把力,想調動西北軍,也不在什麽兵符不兵符的。

以至於後來小皇帝再找沈雁曦並沒有再向之前那邊疾言厲色地反對。而是靜靜聽小皇帝說完,自斟自飲地喝著茶。小皇帝見她不說話,心下打起鼓來,正想著應對之辭,沈雁曦突然開了口,

“定遠侯府久無人住,這婚要結就結在永安王府吧。”

小皇帝欣喜,這就成了,太後這要求也不算過分,旨意上也可以說的不是那麽明白,婚結在哪裏也不是什麽要緊事,左右以後謝洵是要跟著定遠侯去南境的。

謝洵那邊還未清醒,小皇帝又將定遠侯詔到禦書房,賜座看茶,先是寒暄了幾句,問了近期可有什麽打算,李佑安還以為小皇帝是催自己去南境,

“回陛下,兩日之內,待臣將西北防務交代妥當,便即刻南下。”

小皇帝笑著擺擺手,“皇叔久未回京,朕和母後都盼著皇叔能多待些時日。”

“皇叔今年也有...還未成家。可有中意的人?朕雖是晚輩,但可去求母後給皇叔賜婚。”

李佑安一時摸不著頭腦,只正色道“臣此生早已打算以身許國。”

皇帝搖搖頭,“邊疆清苦,多個人陪伴也是好的。朕日前去太常寺請國師為皇叔算了一卦,皇叔的命定之人就是京中。”

李佑安擡頭看小皇帝嘴角掛著一抹笑意,只是那抹笑意並不讓人覺得溫暖,倒是讓這位久經沙場的將軍覺得心底生寒,看都不想看。

“皇叔的八字與永安王謝洵乃是天作之合。”

李佑安這下知道小皇帝的主意了,倒覺得安心了不少。總覺得新帝要憋個什麽大大的歪主意,如今皇帝只是要他娶個病秧子,雖說是出乎意料,倒也不是什麽大事。是以李佑安只猶豫了片刻就答道,

“臣但憑陛下旨意。”

李佑安是相信太後的,李佑安自幼在宮中長大,深知朝堂艱難。這些年西北軍費物資甚少拖欠,他在朝中並無根基,卻也竟能在西北不為後方供給之事煩憂,這可是早年間,鎮西將軍沈煜在時都沒有的待遇。不用想就知道這和京中那位將門虎女沈雁曦脫不開幹系。

李佑安一開始對沈雁曦的印象就是極好的。

當時西北軍被征調去東境抵禦北狄,西北又遭戎狄來犯,鎮西將軍沈煜重傷不治而亡,少將軍沈雁鋒戰死沙場。

自己帶援軍趕去的時候本想著金城定是不保了,都做好了無險可守與鐵騎野戰的準備,卻沒成想一個十七歲的姑娘帶著年過半百的副將守城守了小半個月,城內都已經是彈盡糧絕,靠殺戰馬為食才撐到援軍。

後來給兩代將軍治喪小姑娘處理的也是井井有條,對西北軍務也很是熟悉,讓彼時虛長一歲的自己自愧不如。

再後來李佑安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永壽宮前求見太後,卻被告知太後不在宮中,太後去了承乾殿看望永安王。

李佑安這幾日便覺得這太後對這永安王未免也太上心了些。

李佑安又到了承乾殿,終是見到了沈雁曦。

“你來了,”還未等李佑安見禮,太後先開了口,“來看看他吧。”

李佑安走上前去,看見一男子靜臥在床上,臉色沒有什麽血色,蒼白的甚至感覺有些死氣,病中眉心微蹙著,長相卻稱得上是清秀,但單看著面容倒似個清正書生,一點兒想象不出這人會是傳言中的那樣如豺狼虎豹般嗜殺成性,心狠手辣。

“臣弟見過太後娘娘。”李佑安好像怕吵醒那人似得不經意壓低聲音說。

太後沈雁曦回頭示意他起來,自己也站起來,往偏殿走,李佑安自覺跟上。

“皇帝都跟你說了?”太後嘆了口氣說,“委屈你了。”

“如若你著實不願,本宮可以去和皇帝說...”

“太後娘娘,臣早已過了為兒女情長之事輾轉反側尋死膩活的年紀,既是陛下和娘娘的意思,臣遵命就是了。”

聞言沈雁曦垂下眼簾不知在想什麽,李佑安看左右宮人都在太後是示下留在了寢殿並未跟來,又說,

“娘娘,臣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沈雁曦擡眼看他示意他說下去,“娘娘因何這般看中永安王?”

沈雁曦輕嘆一聲,嘴角帶上了一抹淒涼的笑意,“定遠侯可還記得,十六年前,哀家有個弟弟在戰亂中,走丟了...”

“莫非?永安王...”李佑安一驚,“那為何不曾認回,沈家可就只有...”

“是他自己不願,回頭等他醒了,侯爺自己問吧。”沈雁曦的笑意不減,眼中卻含了淚。

“這些年,西北還要多謝侯爺。”沈雁曦笑著看向李佑安,“若不是侯爺鎮守西北,雁曦都不知道往後九泉之下如何向歷代西北戰場上的英魂交代。”

“不敢,娘娘言重了,保家衛國本就是佑安應盡職責。這些年還要多謝娘娘在朝中斡旋,近些年邊境軍需才不至太過艱難。”

沈雁曦聞言卻搖了搖頭,“侯爺真要謝也不該謝我,我久在深宮之中,就算有心也是處處掣肘寸步難行,要算,也該是他的功勞。”沈雁曦說著,朝寢殿中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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