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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到的番外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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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到的番外君

“主編,我想申請離職。”

蘇瑾坐在出版社最裏間的小會議室裏,一臉認真地跟她的主編大人談自己下一步的打算。

不大的圓桌邊,一身千鳥紋套裙的主編大人,與她向膝而坐。聞言,一臉懵懂少女狀的懵圈:“你要……離職?”

“嗯。”蘇瑾點頭,態度無比誠懇。

“為什麽?”陳編不解,“工作不順心麽?”

她以為,她是二十歲出頭女孩子的常見叛逆,工作中遇到了不順心的事,就要打包行李辭個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平順一下心情。

“不是,不是因為這個。”蘇瑾笑著搖頭,有點不好意思,“是因為我男朋友。”

“?”陳編更懵。

她記得,自己挺看重的這小妮子,好像……一直是單身吧?上回部門裏聚餐,不是還有人說起要給她介紹男朋友來著?

蘇瑾發揮政法記者的口才,簡要明了的,把自己與楊大警官相逢一笑泯恩仇的事說了一遍。末了,還感嘆了一句:“其實,我也沒想到能這麽快再見面。”

主編大人心細,掐著指頭微微一算,就發現了這事,是從哪個時間點開始有了偏差:“你的意思是,要不是我讓你留在H市出差,你們倆也不會這麽快就能再敘前緣?”

“……嗯。”蘇瑾點頭承認。

主編大人長嘆一聲:“哎你看我這月老當的,都把自己手底下的人當沒了。”

自怨自艾完,又覺得不對,“這事也得怪小肖。要不是他當時有事不能去,你也不會在那邊多留那麽幾天了。”

“……”蘇瑾默默微笑不吭聲。

小肖他,其實也只是助攻。要不是她自己沖得義無反顧,哪裏會這麽快就到離職這一步。

不過,牢騷歸牢騷,這樣的辭職理由,顯然是沒什麽可商量的餘地。

知道人是留不住了,主編大人倒也沒完全甩手,還挺熱心地問她:“要不要我給你寫封推薦信?回頭去H市那邊的幾家出版社,也好找工作一些。”

意料之外的收獲。

蘇瑾自然高興得不得了:“真的麽?那太好了。謝謝主編。”

一直到離開會議室,主編大人瞅她的眼神,都跟要嫁閨女的封建家長似的,七分即將分別前的依依不舍,還有三分對她即將獨自面對夫家刁難的擔憂。

弄得蘇瑾越發不好意思。

主編對她的關心器重,她是知道的。

她也原本打算在社裏勤勉工作努力奮鬥來著。可無奈,誰讓楊警官出現得那麽猝不及防,而她自己又這麽定力不足呢……

離職手續辦得很快。

最後一次月度例會上,蘇瑾請大家吃了一頓外賣茶點,算是告別。

大家夥聽說她離職的原因,便吵著鬧著,要看楊大警官的玉照。

主編大人也接過蘇瑾的手機,仔仔細細研究了一番,最後挺中肯地下結論:“嗯,這小夥子,看起來還不錯。挺好的。”

語氣裏,很有種肯定蘇瑾眼光的意思。

跟挑女婿似的。

主編大人閱人無數,眼光老辣,她口中的“不錯”“挺好”,自然叫人十二分的信服。

於是,蘇瑾對回家跟爸媽攤牌這事,也就多了好幾分的信心。

其實,蘇爸蘇媽是知道楊逸的存在的。

就在蘇瑾大三,兩個人關系最好的時候。

一次蘇爸到S市出差,買票晚了一天,要一直待到周六,就想著和閨女吃個飯,順便給她送個驚喜。

他老人家知道閨女那段時間在準備考試,周六周日沒什麽事,就都在圖書館待著。於是,人都晃到了圖書館門外,才給閨女打電話。

沒想到,要找的是一個,出來的卻是一對。

和他閨女一起的,還是個男生,一個被他閨女挽著胳膊的男生。

盡管早已對閨女的感情現狀有所猜測,可親眼得見,蘇爸還是受了一點小小的驚嚇。

還好老姜夠老,鎮得住場面,臉上沒有過多驚訝。簡單的相互介紹之前,就已經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男生倒也大方,一臉鎮定與他握手問好。

然後三人一同去了食堂。

尋常的食堂午餐,三菜一湯。三個人坐在一起,主要是父女倆的閑聊。

男生話不多,卻也有問必答,一副沈穩內斂的模樣,挺合蘇爸的脾氣。

他覺得,閨女的眼光還不賴。

一頓飯吃下來,也把男生的情況摸了個大概,基本算是默許了倆人的關系。轉臉回到家,就把這事跟蘇媽匯報了。

蘇家家風尚算開明,可茲事體大,當媽的更操心一些,還是在電話裏,跟閨女旁敲側擊又問了一問。

只是,老蘇小蘇都已經審核通過,她一個人獨木難支。

加上斷斷續續發來的挺有說服力的照片,到最後,她這個當媽的,也就只剩下幾句自知可有可無的啰嗦。

唉,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她以為,自家閨女這下子,八成是要一畢業就結婚,終身大事一次性搞定了。

萬萬沒想到,臨到了,兩個人竟一聲不吭分了手,連跟他們這些做家長的知會一聲都沒有。其間的來龍去脈因果關系,他們更是一無所知。

嘖……你說說現在這些年輕人。

蘇媽對此並非毫無介懷。

所以這一回,閨女說要帶人回家的時候,她心裏著實還打了個磕絆。

閨女在電話裏一字一句說得明白,要跟她一起回來的那小子,姓楊名逸,跟先前那個臭小子實打實就是同一個。

敢情世界還真小,三年過去,兜兜轉轉,繞回來還是吊在了這一棵樹上。

蘇媽挺無語。

她不知道兩個人當初是誰理虧在前,可身為後援,天然就覺得自家這邊更占理一些。一進一退間,對家自然就是理虧的那一邊。

理虧麽,就應該有理虧的覺悟。比如,準備好初來乍到,就要被未來的親戚長輩刁難一下什麽的。

蘇媽著實動了這樣的心思。

連剛一見面,第一句招呼該說幾個字,表情為何,語氣為何,都在心裏定下了眉目。

不能熱到讓那小子飄飄然,自以為自己很受歡迎,也不能冷到不夠禮貌周到,失了長輩的姿態。

思來想去,反覆琢磨,直到她和蘇爸一起,站在了火車站接站口的那一刻。

遠遠的,就看見蜂擁而至的出站人群裏,牛仔白T一身素凈的自家閨女,身邊跟著個個兒高腿長黑衣黑褲的男生。

兩個人並肩而行。

閨女只背了個電腦包,男生除了肩上一只挺大的背包,手裏還拉著只銀灰的拉桿箱。

人流湧動,擠擠挨挨。

後面著急趕路的走得急了,與兩人擦肩而過,身後的行李箱磕在閨女腳後跟上,把人絆得一個趔趄。

身邊的男生眼疾手快,空著的手搭上女生肩膀,一把把人攬進了懷裏。

完全一副保護者的姿態。

撞了人的人,也感覺到手上身後的動靜,腳步一緩,回頭沖兩人欠了下身,大概是在道歉。

男生也沖他點了下頭,算是回應。

那人轉回身,繼續匆匆趕路。

男生也松開懷裏的人,放下的手,卻又自然而然地牽住了她的手。不怎麽放心她亂跑的樣子。

在女生裏算是中等身高的閨女,被他牽在身邊,竟有那麽點依傍服帖的味道。

隔著出站口的閘門,路人們依舊腳步匆匆,將漸漸走近了兩個人,擋在身後,又露出形跡。

蘇媽遠遠看著,端了一路的心情一下子就釋然了。

看起來,這小子的覺悟還挺高,那些她琢磨了一肚子的雞零狗碎,似乎也就有那麽點平添多餘了。

到底還要不要多為難他一下呢……

就這麽一猶豫間,兩個人就走出了閘口,一高一矮一黑一白,手拉著手,拖著行李,站在了她和蘇爸面前。

照片上見過無數次的男生的面孔,和現實比起來,有那麽點微妙的不同。

由刻板而至生動,由單調模糊而至眉眼清晰。

並不似預想中一般桀驁冷硬,反倒目光沈靜,還有些初見長輩時的謙遜不定。

幾乎擺在臉上的見外,和快要脫口而出的生硬,統統變得風輕雲淡,瞬間消散,只剩下一臉極平和的微笑,和一句極尋常的問詢:“回來了?”

“嗯。”閨女點頭應著。

男生也乖順地與二老問好。

於是,一片其樂融融。

蘇爸開著車,載著一家四口往家回。

車子駛過一條輔路,道邊,一所安靜整肅的學校從窗外滑過。

“這是小瑾中學時候的母校。”蘇爸開著車,從校門口經過,還不忘指著窗外,對坐在副駕駛上的男生介紹。

男生順著他的手指往窗外看。

剛剛錯過的學校大門,只來得及瞥見一晃而過的校名,N市第一中學。旁邊的圍墻裏,就是鋪著塑膠跑道的操場。

正是下午上課時間,操場上,有上體育課的學生們,踢球的踢球,跳遠的跳遠,各自鬧的雞飛狗跳,不亦樂乎。

學校沒有統一校服。放眼望去,一片花紅柳綠,自由奔放。

大學兩人在一起時,他就沒有來過N市,這回是頭一次,親眼見一見她從小長到大的城市。

他透過半開的車窗,看著操場上那幫跑跳嬉鬧的男孩女孩,忍不住就開始想,在遇見他之前,她是不是也和他們一樣,在這一片操場上跑圈閑逛,度過高考前的一天又一天。

直到去了S市,直到遇見他。

蘇家的房子,三室一廳。

蘇爸蘇媽住在主臥,還有一間是蘇瑾的,剩下的客房就留給了楊警官。

他幫她把行李箱往她屋裏推,一眼看見她屋裏窄窄的單人床。因為是當年買的成套少兒家具,這張床也就沒有單獨換過也就沒有。

男生忍不住笑了:“你這屋的床真小。”

“嗯。”蘇瑾點頭,一邊把箱子推到書櫃邊安置好,一邊隨口接他的茬,“你那屋的床大。要不我跟你睡?”

兩個人再湊在一起還不到個把月,卻早已找回了當年的融洽親昵。

她這話,要擱在其他時候別的地方,他還能想想是不是要當真。可眼下,在這裏,這樣的話是實在作不了數的。

這可是他第一次到蘇家來。

就算是裝,也要裝得規矩聽話一些。

……何況,先不規矩的那一個也不是他。

蘇瑾擺好行李,直起身來,沖他笑得眉眼彎彎。顯然,她也知道這話是隨口說說,當不得真的。

他拿她沒辦法,只能隔著一張窄窄的單人床,挑著嘴角,沖她笑得無奈:“算了,你還是睡你的兒童床吧。”

第二天是周末,蘇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都聽說了男生要來的消息,早早約下了時間要請客吃飯。

中午一頓,晚上一頓,兩頓家宴足足吃了一整天。

表姐家的兒子,才四五歲,正是對警察叔叔無比好奇加崇拜的年紀。

晚上的家宴一開場,小豆丁就抱著懷裏的變形金剛,自覺自願爬上楊警官身邊的椅子,把人粘得寸步不離。

看得表姐夫吃醋不已,隔著自家媳婦拽自家兒子的後脖領:“哎,你親爹我在這邊呢。別老往那邊兒瞅。”

這一頭,長輩們正七嘴八舌地打聽兩人的近況安排,順便勸酒勸得水到渠成。

那一邊,又聽說楊警官剛參加過維和,幾個小輩也都壓不住好奇地問東問西。

蘇瑾實在看不下去,幫忙兩頭攔著。

可最後,楊警官還是喝得有點高。

晚上一回到家,蘇媽就煮了碗姜湯,給他解酒。然後,就催著他早早上床休息了。

蘇瑾還是不大放心。

迷糊到了大半夜,又偷偷起來,輕手輕腳鉆進客房,去打探某人的情況。

客房門沒鎖。

她搭著門把手,輕輕一轉,門就開了。

屋裏,床上,被酒精放倒了卻依舊保持著職業警惕的某人,被這聲響驚動,在黑暗裏霍地睜開眼,支起半邊身子朝門望。

倒把蘇瑾嚇了一跳。

窗簾沒拉嚴,淡淡的一層月光照進來,照著男生微皺的眉頭,迷蒙的睡眼,和臨時充當睡衣的黑色短袖。

“是我。”蘇瑾趕緊亮明身份,生怕他弄出什麽動靜,再把另一邊的爸媽招來。

“……”聽見她這一聲,他才又放松下來,重新倒回床上。一只胳膊搭上額頭,長長籲出口氣。

嘴裏,還有股幹澀的酒氣,混著一點姜湯的餘味,半醉半醒。

房門“哢噠”一聲輕輕絆上,然後是躡手躡腳的腳步聲,一點一點靠近床邊。

再然後,身上的薄被就被輕輕掀起一角,床墊微微下陷,一片溫軟就悄無聲息地貼了上來。

不用看,也知道是哪只黏人的貓兒。

唇角不自覺地微微勾起。

搭在額上的胳膊,也悄沒聲兒地放下,任由她把腦袋擱在上面。

蘇小貓還不知足地伸手戳他:“你往裏面再躺點兒,我都要掉下去了。”

他無奈,一邊伸手捉住她的手指,一邊聽話地往床裏挪了挪。

她也跟著往裏蹭了蹭。

仲秋時節,夜色清涼。

她身上一套長袖長褲的薄睡衣,從那屋摸到這屋來,手指腳趾就已微微有了涼意。

她也不等他招呼,就毫不見外地把兩手兩腳擠進了他和床墊間的縫隙,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自覺自發地取起暖來。

他就那樣閉著眼躺在那兒,任由她在自己身邊窸窸窣窣地折騰,半天才安靜下來。

果然跟貓兒似的。

胳膊上的腦袋動了動,她仰起臉,盯住他的下巴:“你沒事吧?”

他微笑,搖了搖頭:“沒事。”

“表姐夫也真是的,最後還非要拉著你喝那麽多。”

“還行,不算太多。”比起當年剛帶分隊時,老李老陳他們灌他的那些,今天喝進肚裏的,已經算是很適量了。

“喝了姜湯,是不是感覺好些?”

“嗯。”他躺在枕上,輕輕點頭。

她終於放心了些,又把腦袋轉了過去。

說是來看看他,也不過是個借口,其實就是回來這兩天,一直還沒好好在一起待過,總覺得缺了點什麽,不甚甘心的感覺。

終於等到曲終人散,夜深人靜,逮著這麽個機會,可以兩個人單獨待著,她還不想這麽快就離開。

於是,問完了那幾句,就又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閑扯。

他也不攔她,就那麽放松地躺著,聽著她在耳邊小聲的絮絮叨叨,時不時也答上一兩句她的問話。

難得的屬於兩個人的愜意。

說到今天家宴上,七大姑八大姨們問起的婚禮婚期,和旁敲側擊的其他種種,蘇瑾禁不住發起愁來:

“沒想到,還有這麽多事要忙。早知道,我就直接帶著你私奔了。”

“……”他很想說,就算私奔,也應該是他帶著她才對。

可不等他開口,她那邊就已經自顧自哼起了小調:“一二三,牽著手,四五六,擡起頭,七八九,我們私奔到月球~~~”

他一向跟不上她旋轉跳躍的腦回路,卻習慣了默默聽她沒頭沒尾的信馬由韁。只需要靜靜聽著,輕輕點頭,只是這樣,就已經很是輕松歡喜了。

其實,這兩天,他的神經一直繃得挺緊。

他知道,他們分手的事,蘇家爸媽是知道。所以,如果這次遇到一些考驗,或者幹脆是冷落刁難,他都一點不覺意外。

畢竟,連他自己都覺得,當初那一場分手,是他理虧在前。

可幾乎什麽都沒有遇見。

除了蘇家長輩們勸的那些酒,沒有什麽讓他覺得,算得上是對要拐跑他們蘇家閨女的考驗。

他們似乎自然而然就接納了他,就像他原本就是他們認定的蘇家女婿似的,友善又包容。

或許,就是這樣的家族氛圍,才熏染出她這樣在感情上不甚計較的主動個性吧。

只不過,這麽輕易就通過了審核。

他這算不算是占了個大便宜……

身邊人已經哼完了短短的小調,把私奔的話題拋在了腦後,一只手扯著身上的被角,很認真地問他:“哎,你知不知道,這被子是我以前蓋過的?”

他老實搖頭:“不知道。”

她又去扯腦袋下的枕頭:“這枕頭也是我以前用過的。”

“嗯。”他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卻依舊跟著點頭。

“你這個人啊,也是我以前認識的。”

“所以呢?”

“所以啊,你說我是不是特別念舊?以前的東西都舍不得丟掉。”

他笑了。

沈沈的夜色裏,尚有些微醺的男生翻了個身,把枕在胸口的人裹進了懷裏。

他在她頭頂勾起唇角,心滿意足地應和她的問話:“是啊,是挺念舊的。”而且,正好,他也一樣。

姍姍來遲補上番外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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