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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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握手完畢，任務完成，楊師兄毫不留戀地收回手，低頭轉向蘇瑾：“走吧，送你上去。”
明顯沒有敘舊的打算。
“呃……好。”蘇瑾硬著後脖頸，點了下頭。
原本想再說兩句，緩和一下這速戰速決的尷尬。可無奈，催她離開的壓力就在眼前，呼吸相聞，實在是，離得太近了。
她一個“不”字也說不出來。
有點不好意思的，轉向一邊的盧宋。假裝沒看出，他臉上那一點點“剛才說一起吃飯的那個‘別人’就是他了吧”的戲謔。
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那……我們先上去了。”
……挺正常的一句話，怎麽說出來，就覺得哪裏怪怪的。
“嗯。”盧宋點著頭。金屬鏡架的一角，反射出的光影跟著一閃。
他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後終於又撥冗看過來的男人。臉上笑容不減，鏡片後的一雙眼卻已經瞇了起來。
這人，還是這麽霸道。
盯住自己想要的，守著自己想得的，一意孤行，心無旁騖。像是完全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顧不得旁的阿貓阿狗們有什麽想法。
他鄉遇故知的好心情，轉眼就灰飛煙滅，涓滴不剩。
著實叫人火大。
眼前一場出乎意料的偶遇，他不是沒有一點多餘念頭的。
蘇瑾畢業之後，他也有過一段一年多長的感情，女孩是同系不同班的同學，人生得高挑外向，主動追的他。
不比之前的暗戀單戀細水長流，卻也自由自在相處甚歡。
只是後來，她家人執意送她出國，申請考試一番折騰，兩人終於分手，到現在也有小半年了。
他現在孑然一身，自由得很。
之前被拒絕後的轉身就走，有少年時的自尊驕傲，也有些和她喜歡的人的兩相比較，覺得自己大概不是她喜歡的類型，本不合適，再怎麽努力，也是南轅北轍。
如今，三年過去，有所經歷，年歲漸長，對情事又有不一樣的理解。覺得這種事，原本相遇，就是緣分，若是不問結果的執著一些，說不定結果就大不相同。
這樣的想法，算不上多心，也不算後悔，只是偶爾想起以前的事，難免多的一點感慨。
畢業以後，蘇瑾躲過他一段時間，後來兩人的聯系也是斷斷續續。
他其實從旁打聽過不少她的消息。
知道她和楊逸分開兩地，一年又一年，明顯是分手後的樣子。
也知道她投入工作，忙碌又專註，頗有點當年在編輯部裏女強人的模樣。看不出與其他凡塵俗事有何瓜葛。
她看似溫良和善，喜歡聊天，其實與人之間的分寸，握得挺準。進進退退，很少叫人尷尬，也很少叫人得寸進尺。
要不，他當年怎麽會碰上那麽大個軟釘子。
可眼下，聽她的話頭，看兩人的樣子，似乎並未塵緣全了。說不清的藕斷絲連，欲說還休。
不是幾年間舊情難卻依舊有所往來，就是不知為何又尋了什麽契機再續前緣。
不管是哪一樣，都讓他這個不知情的故知，有種失而覆得得了又失的失落。
加之，這位冰山似的師兄，依舊一副冷酷到底的架勢，企圖視他為空氣，狠狠吸走，再重重吐到一邊去。
此種境遇，簡直讓他感覺良好的自尊心無處安放。
所以說，要是就這麽讓他們相扶相攜出雙入對地離開，他實在是……有些於心不甘。
心裏的小惡魔，就這麽悄沒聲兒地冒了出來，長角執戟，一臉壞笑。
他沒想搞太大破壞，或者說他是有自知之明，看得出兩人之間的氣場，容不下他介入半分。
尤其是他的蘇師姐，舉手投足利落爽快的一個人，一旦走進這男人的包圍圈，立時連眼神都變的膠著起來。
像是掉進了一張蛛網，一切都變慢下來。
一左一右，兩個男人，她看他和看他的眼神，是有差別的。
他看得出來。
心下不是毫無知覺，左邊肋骨的內側，也有一點酸澀的感覺，細細密密蔓延。
悄無聲息的，扯出一抹苦笑。
即便已經過了這麽久，覺得遺憾難過的，還是會覺得遺憾難過。
蘇瑾等著他的目光又回到自己身上，才沖他抱歉一笑：“改天再聊。”
與人聊天時，她一向心細。師弟的眼梢唇角，一點點的風吹草動，她都察覺得一清二楚。
無奈，精力有限，身邊就有個明顯毛沒捋順的，等著她想辦法安撫順氣，實在顧不上另一邊，師弟久別重逢的婉轉起伏。
再說，下周研討會上，兩個人還有機會再見。兩天的會議，總會有時間閑聊敘舊，多少做些彌補。
“嗯，好。”師弟倒也通情達理，二話不說，爽快點頭。
蘇瑾心情輕松，松開抱著可樂瓶的一只手，朝他輕輕一搖：“拜拜。”
言畢，回過頭去，看的是等在身後的楊逸。
沒有對話，只一個眼神，兩個人便同時動作。一高一矮兩道身影，轉瞬就與剩下的那個擦肩而過。
盧宋單手抄著口袋，微垂了眼，看著蘇瑾從他面前經過。
她沒擡頭，步子穩穩當當。頭頂的發絲，在燈光下，一小片亮得發白。
輕淺的摩擦，有空氣流過，他還能聞到，她身上未褪的肉味酒味煙草味。
那人身上，一定也是相同的味道。
那一點點不願承認的醋意，終於頂開瓶塞，攜著點顧不得許多的沖動，沖上脖頸臉頰。
堵在喉頭的小惡魔，就這麽冒失地撬開他的嘴，要替他出這個頭，報這個仇。
人剛離開半步，他就在身後將她叫住：“師姐。”
“啊？”蘇瑾聞言回頭，臉上是那種兀自出神魂游天外時，被人猛然拽回的茫然。
她沒料到，他還有話。
不大習慣對人使壞，尤其還是用慣了真心的人，盧宋擡手摸了摸鼻子，掩不住的，幹咳了下：“那個……明天你有空麽？”
明顯是約人的架勢，一點沒給同樣回頭聽著的正主面子。
看蘇瑾面露猶豫，轉頭要去看某人，幹脆也不繞彎子，直截了當邀請：“明天林教授過來，我們一起去H大拜訪幾個老教授，都是業內有名的專家，你要不要一起去轉轉？”
做政策法律相關采訪的，除了關註新聞事件，就是留心專家意見。
尤其是像這些高等學府裏的老教授們，專業過硬，理論先進，分明就是采訪咨詢的好對象。
蘇瑾離了學校，除了工作需要，難有機會一口氣見上這麽多專家學著。哪怕只是一面之緣，簡單做個介紹，以後若有需要，也少不了能得些幫助建議。
盧宋的邀請，明擺著，是個大大的誘惑。
可是……
蘇瑾看著他，眨巴眨巴眼，又扭頭去看已走出兩步遠才停下來回頭的楊逸。
盧宋的話，他顯然也聽見了，一字不漏的，包括他話裏的別有用心。
還算冷靜的，他眉峰一挑，深深看了眼還在等答案的師弟。
剛才還在前臺辦理登記的客人，一行四個，拉著行李，背著背包，遇了石頭的溪流一般，從三人身邊，繞行而過。
一對老夫婦在前，一對年輕人在後，估計是一家人，一邊走，一邊你來我往地問著房間樓層號碼，傳遞著手裏的證件房卡。
酒店裏再尋常不過的動靜，包圍上來，又倏忽散去。
一時間，三個人，誰也沒有吭聲。
蘇瑾看著盧宋，盧宋看著楊逸，楊逸又調回了目光，看著還在徘徊猶豫的蘇瑾。
看起來定格了似的，其實各種心思流轉，氣氛微妙。
終於喧鬧聲過，一家四口拐進了電梯間，亮白的燈光底下，又只剩面對面的這三個人。連原本響動的前臺那邊，也一下子變得安靜。
墻壁上的半鏤空隔窗，擺著一盆兩盆的黃白水仙，也一聲不響，靜悄悄地看著。
“明天我還得趕稿子，估計沒時間。就不去了吧。”蘇瑾聽著自己的聲音，安安靜靜，不緊不慢。
順口還想道一聲謝，可話到嘴邊，又覺得生疏客氣，就又默默咽了回去。
師弟的私心，一筆一劃，都寫在臉上。
明明是對她說的話，一雙眼睛，下一秒就望在了她身後的人身上。
盡管許久未見，她也還記得這師弟的行事做派為人種種，他的分寸，他的驕傲，他的直白瀟灑。
所以，她便兀自認定，他這樣，並非惡意，也並無企圖，只不過是沖著某人而去的一點別扭脾氣。
嫉妒，大概也不至於。可能只是帶點惡作劇的不甘心吧。
真是的，小孩子一樣。
挺好的交流機會，她不是不想答應。可眼下這情形，她說什麽也不能點頭。
關乎大局的硬仗，才剛剛打開點局面，前途未明，攻堅在即，可容不得一點僥幸松懈。
他這話，要是私下裏說給她，她八成就點頭應了。
唉，可惜……
大概沒想到會被拒絕，盧宋收回的目光，有些倉促潦草。
如此冠冕堂皇的邀約理由，亮堂得能攤在這燈光底下，翻來覆去，也就藏了那麽一點私心。
不曾想，還是被挑揀了出來。
輕輕嘆口氣，卻也不怎麽著惱。畢竟動機不純的是自己，怨不得她的小心翼翼。
她總是這樣，就算和那人生著氣，拉開著距離，也顧及著他的感受，舍不得他一點多心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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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個“不”字也說不出來。
有點不好意思的，轉向一邊的盧宋。假裝沒看出，他臉上那一點點“剛才說一起吃飯的那個‘別人’就是他了吧”的戲謔。
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那……我們先上去了。”
……挺正常的一句話，怎麽說出來，就覺得哪裏怪怪的。
“嗯。”盧宋點著頭。金屬鏡架的一角，反射出的光影跟著一閃。
他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後終於又撥冗看過來的男人。臉上笑容不減，鏡片後的一雙眼卻已經瞇了起來。
這人，還是這麽霸道。
盯住自己想要的，守著自己想得的，一意孤行，心無旁騖。像是完全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顧不得旁的阿貓阿狗們有什麽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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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實叫人火大。
眼前一場出乎意料的偶遇，他不是沒有一點多餘念頭的。
蘇瑾畢業之後，他也有過一段一年多長的感情，女孩是同系不同班的同學，人生得高挑外向，主動追的他。
不比之前的暗戀單戀細水長流，卻也自由自在相處甚歡。
只是後來，她家人執意送她出國，申請考試一番折騰，兩人終於分手，到現在也有小半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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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想法，算不上多心，也不算後悔，只是偶爾想起以前的事，難免多的一點感慨。
畢業以後，蘇瑾躲過他一段時間，後來兩人的聯系也是斷斷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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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似溫良和善，喜歡聊天，其實與人之間的分寸，握得挺準。進進退退，很少叫人尷尬，也很少叫人得寸進尺。
要不，他當年怎麽會碰上那麽大個軟釘子。
可眼下，聽她的話頭，看兩人的樣子，似乎並未塵緣全了。說不清的藕斷絲連，欲說還休。
不是幾年間舊情難卻依舊有所往來，就是不知為何又尋了什麽契機再續前緣。
不管是哪一樣，都讓他這個不知情的故知，有種失而覆得得了又失的失落。
加之，這位冰山似的師兄，依舊一副冷酷到底的架勢，企圖視他為空氣，狠狠吸走，再重重吐到一邊去。
此種境遇，簡直讓他感覺良好的自尊心無處安放。
所以說，要是就這麽讓他們相扶相攜出雙入對地離開，他實在是……有些於心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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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想搞太大破壞，或者說他是有自知之明，看得出兩人之間的氣場，容不下他介入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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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已經過了這麽久，覺得遺憾難過的，還是會覺得遺憾難過。
蘇瑾等著他的目光又回到自己身上，才沖他抱歉一笑：“改天再聊。”
與人聊天時，她一向心細。師弟的眼梢唇角，一點點的風吹草動，她都察覺得一清二楚。
無奈，精力有限，身邊就有個明顯毛沒捋順的，等著她想辦法安撫順氣，實在顧不上另一邊，師弟久別重逢的婉轉起伏。
再說，下周研討會上，兩個人還有機會再見。兩天的會議，總會有時間閑聊敘舊，多少做些彌補。
“嗯，好。”師弟倒也通情達理，二話不說，爽快點頭。
蘇瑾心情輕松，松開抱著可樂瓶的一只手，朝他輕輕一搖：“拜拜。”
言畢，回過頭去，看的是等在身後的楊逸。
沒有對話，只一個眼神，兩個人便同時動作。一高一矮兩道身影，轉瞬就與剩下的那個擦肩而過。
盧宋單手抄著口袋，微垂了眼，看著蘇瑾從他面前經過。
她沒擡頭，步子穩穩當當。頭頂的發絲，在燈光下，一小片亮得發白。
輕淺的摩擦，有空氣流過，他還能聞到，她身上未褪的肉味酒味煙草味。
那人身上，一定也是相同的味道。
那一點點不願承認的醋意，終於頂開瓶塞，攜著點顧不得許多的沖動，沖上脖頸臉頰。
堵在喉頭的小惡魔，就這麽冒失地撬開他的嘴，要替他出這個頭，報這個仇。
人剛離開半步，他就在身後將她叫住：“師姐。”
“啊？”蘇瑾聞言回頭，臉上是那種兀自出神魂游天外時，被人猛然拽回的茫然。
她沒料到，他還有話。
不大習慣對人使壞，尤其還是用慣了真心的人，盧宋擡手摸了摸鼻子，掩不住的，幹咳了下：“那個……明天你有空麽？”
明顯是約人的架勢，一點沒給同樣回頭聽著的正主面子。
看蘇瑾面露猶豫，轉頭要去看某人，幹脆也不繞彎子，直截了當邀請：“明天林教授過來，我們一起去H大拜訪幾個老教授，都是業內有名的專家，你要不要一起去轉轉？”
做政策法律相關采訪的，除了關註新聞事件，就是留心專家意見。
尤其是像這些高等學府裏的老教授們，專業過硬，理論先進，分明就是采訪咨詢的好對象。
蘇瑾離了學校，除了工作需要，難有機會一口氣見上這麽多專家學著。哪怕只是一面之緣，簡單做個介紹，以後若有需要，也少不了能得些幫助建議。
盧宋的邀請，明擺著，是個大大的誘惑。
可是……
蘇瑾看著他，眨巴眨巴眼，又扭頭去看已走出兩步遠才停下來回頭的楊逸。
盧宋的話，他顯然也聽見了，一字不漏的，包括他話裏的別有用心。
還算冷靜的，他眉峰一挑，深深看了眼還在等答案的師弟。
剛才還在前臺辦理登記的客人，一行四個，拉著行李，背著背包，遇了石頭的溪流一般，從三人身邊，繞行而過。
一對老夫婦在前，一對年輕人在後，估計是一家人，一邊走，一邊你來我往地問著房間樓層號碼，傳遞著手裏的證件房卡。
酒店裏再尋常不過的動靜，包圍上來，又倏忽散去。
一時間，三個人，誰也沒有吭聲。
蘇瑾看著盧宋，盧宋看著楊逸，楊逸又調回了目光，看著還在徘徊猶豫的蘇瑾。
看起來定格了似的，其實各種心思流轉，氣氛微妙。
終於喧鬧聲過，一家四口拐進了電梯間，亮白的燈光底下，又只剩面對面的這三個人。連原本響動的前臺那邊，也一下子變得安靜。
墻壁上的半鏤空隔窗，擺著一盆兩盆的黃白水仙，也一聲不響，靜悄悄地看著。
“明天我還得趕稿子，估計沒時間。就不去了吧。”蘇瑾聽著自己的聲音，安安靜靜，不緊不慢。
順口還想道一聲謝，可話到嘴邊，又覺得生疏客氣，就又默默咽了回去。
師弟的私心，一筆一劃，都寫在臉上。
明明是對她說的話，一雙眼睛，下一秒就望在了她身後的人身上。
盡管許久未見，她也還記得這師弟的行事做派為人種種，他的分寸，他的驕傲，他的直白瀟灑。
所以，她便兀自認定，他這樣，並非惡意，也並無企圖，只不過是沖著某人而去的一點別扭脾氣。
嫉妒，大概也不至於。可能只是帶點惡作劇的不甘心吧。
真是的，小孩子一樣。
挺好的交流機會，她不是不想答應。可眼下這情形，她說什麽也不能點頭。
關乎大局的硬仗，才剛剛打開點局面，前途未明，攻堅在即，可容不得一點僥幸松懈。
他這話，要是私下裏說給她，她八成就點頭應了。
唉，可惜……
大概沒想到會被拒絕，盧宋收回的目光，有些倉促潦草。
如此冠冕堂皇的邀約理由，亮堂得能攤在這燈光底下，翻來覆去，也就藏了那麽一點私心。
不曾想，還是被挑揀了出來。
輕輕嘆口氣，卻也不怎麽著惱。畢竟動機不純的是自己，怨不得她的小心翼翼。
她總是這樣，就算和那人生著氣，拉開著距離，也顧及著他的感受，舍不得他一點多心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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