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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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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合一

透過稀疏的雲層,幾顆星在閃爍,並無太多光亮,月是淒慘的白,映在少女英氣的臉龐上,越發的清涼。

陸攸寧守在山谷處,見她出來,兩人久久不曾言語。

木恬一心赴死,故而刻意將木聞雙和其他弟子差走,因此今晚有誰來看過木恬,又是誰害了他,他人就都不曾得知了。

眾人只會知曉,是木恬中毒過深,氣數難以為繼。

陸攸寧給了簡語這個機會,而她也選擇了接受,親手送了一壺毒酒過去,她現在既然已經出來了,那便證明,木恬大概已然離世了。

陸攸寧說不清自己心中的感受,似乎有暢意,有欣喜,還有一點微不足道的憂傷。

一代“清雅君子”死的如此狼狽,說出去,世間有幾人敢信呢?

簡語仿佛失了魂,一點點向她所在之處過來,神情恍惚,如同身在一場夢中。

陸攸寧將她擁入懷中,少女的身上很涼,涼得發顫。

陸攸寧輕聲問她:“他死了嗎?”

簡語依偎在她懷中,久久不肯說話,直到陸攸寧的肩頭傳來溫熱的觸感。

簡語哭了。

“他說對不起我姐姐,說我恨他也是正常。可我縱然恨他,可還是很難過,我從未想過是他。”

陸攸寧輕拍她的後背,“他該死!”

簡語眸中驀地現出狠戾之色,“對,他該死,且死的徹徹底底的。我把毒酒灌給他時,他絲毫沒有反抗,他就那樣看著我,一點點沒了氣息,想起我姐姐的死因,他還是死的過於簡單了些。”

陸攸寧:“你若是覺著不夠,我把他扔到山間也行,也讓也嘗嘗被山間野狼野狗撕咬的滋味……”

簡語搖搖頭,樓著陸攸寧的手更緊了些,“師伯,我好累,睜不開眼,我是不是也快要死了?”

陸攸寧驀地怔住,“說什麽呢?”

然而少女的身子就是那麽涼,涼到使陸攸寧都跟著發顫。

“簡語,你清醒一點,我馬上帶你回去。”

二人分開的那一瞬,簡語的身子一軟,就要向下栽去,陸攸寧慌了神,立馬抱住了她。

繼而用了簡語的佩劍,向臨仙峰返去。

在她們離開許久,一棵千年古樹之後出來了兩名男子,衣服一黑一白。

黑衣男子道:“在此處屏息這麽久,生怕她察覺出來,也真是不易。不過能等到了一個滿意的答案,也不枉我們等這麽久。”

白衣男子輕聲道:“做大事者都是要耐得住氣性的。我撒這麽大的網,從最初的為木恬下毒、用寧瑤挑撥木聞雙和陸攸寧的關系;到讓寧瑤刻意挑著簡陽會路過的時間去主動勾引木恬;再到之後寧瑤故意受傷動胎氣,透露給陸攸寧線索。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徹底霍亂扶安門的安寧,陸攸寧徹底毀掉木恬這一場戲,說實話,還真是讓我滿意。”

黑衣男子又道:“話說木恬究竟是為了什麽才拿不起劍的?我絕對不信是為了一個女人。”

白衣男子輕笑,“女人?他這一生毀過的女人還多嗎?他是怕陸攸寧不夠恨他啊!”

黑衣:“……你是說他故意求死?”

“木恬這樣活著,又有什麽意思呢?他中的是萬古情毒,沒有解藥的,你也知道,他曾經是一個多麽清高的人。我要是他,其實寧願早些去死了,也不知他活這麽多年的執念是什麽。”

黑衣男子沈默片刻,“……或許是在等他唯一的師兄季淵回來呢!”

白衣男子神色微怔,指尖有不可察覺的輕顫,他沈聲道:“你回去吧,我們商議之事,適合動手時,我會給你消息。”

“好!”

“母親,你們去了何處?簡語姐姐怎麽了?”

陸攸寧將簡語抱到床上,君煊怕自己耽誤到陸攸寧,乖乖地離床榻好遠。

陸攸寧用靈力為簡語梳理了經脈,待她體內的氣息輕吻平穩下來,繼而才對身旁的君煊解釋道:“母親帶她去練功,她不小心傷了心脈。”

“那母親一定要好好地幫簡語姐姐治病。”

陸攸寧將君煊抱到腿上,孩子主動圈住她的頸。

“會的。對了,這幾日阿煊有沒有想母親?”

君煊將小下巴埋枕在在陸攸寧的肩上,“想過的,但是阿煊知道你很忙。”

陸攸寧閉上雙眼,忍住了淚意,“是母親對不起你。”

君煊用小奶音勸她:“母親很好了,阿煊知道,母親只有忙完現在的事情,才能永遠陪著阿煊的。阿煊會乖乖的。”

君煊真的太暖心了,然而陸攸寧還不曾告訴他,其實君衍已經……

身旁簡語夢中突然驚醒,大喊一聲“姐姐!”。

陸攸寧放下君煊,靠近過去摸了摸她的手和額頭,沒有之前那麽涼了。

簡語張了張口,面色蒼白。

君煊小短手放在榻邊,“簡語姐姐,你好點了嗎?”

簡語看著他,不知為何,又酸澀了鼻子,“嗯,姐姐很好。”

君煊乖乖地讓她摸摸自己的發。

陸攸寧又為簡語輸入了些靈氣,“你一定要註意心靜,不要想太多,過往,也終究是過往,你還有大好的光陰,你必須要好好地活下去才好,也算是為了你姐姐。”

簡語點頭,淚痕布滿了雙頰。

陸攸寧握了握她的手,少女臉色依舊蒼白,然而人終歸是有了些許活氣。

“師伯,仙門大會在即,如今卻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該怎麽辦?”

陸攸寧神色微怔,繼而又諷刺地笑了,“不過一個人罷了,終歸起不了大的風浪的。仙門大會也只是個形勢,若真是鬧大了辦不成,我們也只有接受。”

簡語不再說話。

陸攸寧為她蓋上被子。“你先休息吧,我出去看看。”

簡語點頭,“弟子起不了身,就不送師伯了。”

君煊糯糯開口:“簡語姐姐,我也走了!”

簡語對他笑了笑:“嗯!”

陸攸寧抱起孩子,“我們走了。”

木恬之死,驚動了整個扶安門。

洛延霜和周子枯一早被弟子叫過來時,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木聞雙的臉色難看到極致,他大概也是意識到自己昨晚被調開是為何意了。

一眾人聚集在一起,久久難以接受眼前的事實。

時燕顫著聲道:“是木毒,無解。”

周子枯:“木毒?”

時燕臉色蒼白幾分,也不敢再多說什麽。

洛延霜正了正神色,“確實是木毒,師兄他應該是誤喝了帶木毒的酒。”

周子枯依舊不信,“什麽叫‘誤喝’?師兄他昨日都病成那樣,還會去喝酒?”

慕連連拉住周子枯,“師父,不要生氣,我們總要慢慢去查清楚的。”

陸攸寧趕到時,看到的正是眼前爭執的一面。

步秋山臉色也不大好看,“攸寧,你來了。”

陸攸寧神色微凜,“昨夜簡語生病了,我照顧她許久,有些累了,故而起的晚了些。師叔他?”

眾人神情色皆沈重。

陸攸寧一步步向內室走去,洛延霜冷聲叫住了她,“攸寧,給你師叔一點最後的體面吧,不要再去打擾他了。”

陸攸寧:“……”

繼而勾唇輕笑。“是。”

再回首,她的神情已是落寞,“究竟怎麽回事?”

許久之後

“昨晚無人伺候在師叔身邊?”

木聞雙隱忍開口:“客居那邊出了些事,我帶著幾名內門弟子前去處理了。”

陸攸寧:“師兄你也是心大。”

木聞雙:……

陸攸寧又道:“昨日我來找師叔說話時,他還跟我說打算親自擔任仙門大會長老一職,卻不曾想,也只是一夜的時間。”

她的神情憂傷,眾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臉上,然而卻又無一人能說出一句話來。

陸攸寧就是打算攤開了說,讓他們偏偏還懷疑不到她身上

雖然她昨日確實來看過木恬,但是當時木聞雙就在場,這個證人真是好用極了。

她的目光微瞥,落在洛延霜身上,對方也正打量著她。

彤菱花本體曾經說過,兩人皆在扶安門。

如今木恬已死,下一個,她便該去試探洛延霜了。

“依攸寧來看,木師叔確實不可能自己喝毒酒而亡的,此事還需多加調查了。不能讓木師叔這麽冤屈地故去,最後連個答案也沒有。畢竟師父失蹤一事也是這麽毫無頭緒,仙門大會不過幾天就要到了,不能讓我們扶安門在此時成為天下笑柄。”

她的一雙唇啟啟合合,藏了幾分深意,就只能留給在場其他人猜測了。

洛延霜和周子枯兩人面色難看至極,周子枯開口道:“仙門大會就在眼前,木師兄之事又不能不辦,你們怎麽看?推遲大會,還是推遲,”

喪事……

木聞雙神色難看到極致,陸攸寧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時,之間對方的身子都在微微發著抖。

陸攸寧在心中苦笑一聲:木師兄呀,殺你師父一事,當真是刻不容緩,如今的他活著還真的不如死去。

洛延霜沈聲開口:“喪事不能推遲,死者為大,不能倒置了本末。”

周子枯:“孟淮山內並不是沒有玉棺,我們對於師兄之事可以先對外隱瞞。”

洛延霜質問道:“為了什麽?為了所謂的尊嚴?”

周子枯被此話噎住,臉色更加不好了。

洛延霜又道:“仙門如今都在,消息瞞不住的,我們不如借此機會宣告師兄的死訊,各仙門都在,還能讓他走的風光一些。聞雙,你覺著呢?”

木聞雙縱使心中有萬千情緒,此時也在充作啞巴,他不語,卻紅了雙目。

陸攸寧冷冷觀望這一場鬧劇,竟不知究竟是誰入了誰的套,誰又在看誰的戲。

洛延霜有一句話倒是真的挺對,那便是——消息瞞不住的。

風聲果然傳的很快,然而出乎陸攸寧意料的是最先知曉此事的竟然是魔族!

守門弟子來報時,極其濃重的魔息已然傳到了孟淮山腳下。

陸攸寧冷眼觀之,要說扶安門內或者其他門派無臥底,誰會信?

如今木恬已故,周子枯自然而然便成了扶安門內的代理掌門,他召眾門派到楚華峰商談,最初便說明了木恬已故一事。

這件事情無疑是個大的沖擊,眾人難免皆震驚。

“木峰主怎麽會?”

包括在清雅峰內居住的一些門派也大為吃驚,畢竟他們昨日還都見過木恬。

周子枯輕咳一聲,“師兄之事一時難以說清楚,當下重要之事是對抗紛紛湧動的魔族,如今北渚仙尊也已不在世,我們卻不能因此散了人心,望眾仙友共同出謀劃策。”

底下一名青袍男子起身揚聲道:“除魔維護正道就是我們修仙之人應做之事,晚輩定當不會退縮,且聽峰主調遣。”

另有數人起身,“且聽峰主調遣。”

赫連歸開口道:“不知如今山下情況如何了?”

周子枯擡眼向堂中看去,瞅準了赫連歸身旁的慕連連,“攸寧、聞雙還有秋山呢?”

慕連連無辜道:“陸師姐下山去了,我攔也攔不住,後來時兩個師兄自然而然也跟著去了。”

周子枯氣的不行,卻也不敢開口直接開罵,“那就先等他們回來吧!”

孟淮山下,陸攸寧冷了神色,和來者相視。

“縷析?你果然野心不小,先前騙的我好慘。”

男子眸中帶笑,“騙你我的本事終歸還是不夠些,再說,我騙與不騙,你不是都會去對付易裳嗎?”

他說的自然沒錯,可陸攸寧終歸不會讓他這麽輕易就在她這裏討到便宜。

陸攸寧望了望他身後如影子一般的魔眾,“你的消息倒是靈通,扶安門方才出事,你就能聚集到這麽多大魔,哦對,你也可能是早就準備好的。”

縷析接下來一句話倒是說的奇怪,“這不是也虧得你‘裏應外合’嗎?”

陸攸寧冷了眸色。

縷析笑意盈盈,“君衍和木恬都已死,你師父多年不曾露面,縱使修仙界依舊大有人才在,如今也絕對是你們的氣運最弱之時,這其中有幾分是你的傑作,我也看的明白的,如今和你把這些說清楚,也不枉我們‘朋友’一場,不算我對不住你。”

陸攸寧擡眼,“你倒是猖狂。”

“我身後的這些全部都是大戰之中保留實力的大魔,陸攸寧,你們不會穩勝的。”

陸攸寧不再與他多言,她挑了一把趁成色不錯的劍方才下山,如今,也該試試這劍的成色了。

劍影如虹,向縷析攻去,他的身後眾大魔齊齊退後,為二人留開了充足的空間。

“縷析,你知道的太多了些。我很想知曉你這些東西的來源。”

劍鋒從臉頰處劃過,縷析笑著躲開,“我若是告訴你了,豈不是連和你打鬥的機會都沒有了?大概會讓你幾招就致死的。”

陸攸寧招招致命向他刺去,“你說與不說,都會死!”

“我倒是從未見過你這樣狠戾的女子,說實話,我還挺喜歡的!”

陸攸寧不與他多言,數百次相擊過後,她才停住了動作。

因為此時木聞雙和步秋山已經帶著幾個弟子過來了。

縷析擡眼,目光落在來者身上,“陸攸寧,若是君衍在,怕是他們也沒機會站在你身旁吧!哦對,我忘了,君衍和你之間早就恩斷義絕了,真是抱歉!”

眾人:……

木聞雙和步秋山已拔劍出鞘,陸攸寧淡淡道:“不必理會他,仙魔交戰,向來以戰貼為始,我也只是和此人來一場‘朋友’之間的敘舊罷了。”

陸攸寧笑得坦然,縷析看向她的目光便多了幾分深邃,“仙魔殊途,但你也不是沒有入魔的機會,我等著這一天!”

步秋山耐不住性子,還是出手向他擊去了,而陸攸寧也並未做攔。

木聞雙卻在她身旁開口,一句話卻聽不出什麽情緒,“你昨晚去過清雅峰,對嗎?”

陸攸寧看著眼前交戰的二人,勾起了一邊唇角,“師兄在說什麽呢?我晚上去清雅峰做什麽?”

木聞雙:“你重生之後變了很多。”

“是嗎?比如?”

“性子冷了許多,對誰都這樣。”

陸攸寧:“師兄,人都是會變的,而且你以為的冷,可能只是我把一些事情看淡了。”

木聞雙聲音又沈了幾分,“我一直看不懂你,但是也能感覺出來,你此次回來,心中殺念太重。”

陸攸寧眸色黯淡幾分:“對,但是師兄你不用擔憂,你如今不在我的計劃之中,我希望將來也不會。”

木聞雙忍著痛色,“……如果我有一天擋了你的路,你也不會嗎?”

陸攸寧瞳中有紅光閃過,只是一瞬。她看向木聞雙:“我尚未入魔,所做之事尚且還是正義之事,故而師兄暫且還不用擔憂我會與正道相背而行,也不用考慮該如何攔我,如果我真的有入魔的那一天,我也會自行處理的。”

總之眼前的路互不幹涉,如此兩人皆安。

木聞雙臉色蒼白幾許,終究是不甘地別過了眼。

“……好!”

步秋山與縷析打了許久,兩人看似不相上下,實則步秋山勝在氣勢,而縷析卻贏在心性,長此以往下去,步秋山贏不了。

也不知他這麽多年以來究竟練了些什麽,暴脾氣?

陸攸寧揚聲道:“步師兄,回去吧,我們等縷析大人的戰貼即可,今日就算是碰碰面,交流一下情誼。”

步秋山和縷析聽到此話,紛紛停下了攻勢。

縷析玩味地打量著眼前的男子,“楚華峰步秋山,也不過如此。”

步秋山:“你!”

見勢又要開打,陸攸寧馬上開口:“好了師兄,他日活捉了他,由你來取腦袋,快回去吧,師叔他們要等急了!”

陸攸寧也不再等他,轉身就走,步秋山在身後高喊:“攸寧,等等我!”

一眾大魔回到縷析身後,其中一人道:“主君,探過敵情了,戰帖何時發?”

縷析輕笑,望著遠去的:“戰帖?我裝魔中君子裝了數十年,突然就不想再當君子了。”

“主君的意思是?”

“就給他們來一場刺激的吧!”

遠處看似什麽也沒有聽到的陸攸寧微微勾唇,“刺激”?

縷析,你也得有這個實力才行。

周子枯微皺眉頭:“戰帖?他說何時會下?”

木聞雙搖頭,“並未說明。”

周子枯身旁坐著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相貌雖是平庸,但是一雙眼卻是極亮。

此人正是從門派內匆忙趕來扶安門的九末派掌門,赫連圖,即赫連歸的師父,季淵多年的好友。

他皺眉道:“縷析此魔蟄伏多年,有‘魔中君子’之名,與仙門關系一直以來尚算不錯,他此行怎會突然成為蟄伏的大魔之首?”

洛延霜道:“他若是用多年時間去謀劃一件事,有足夠的耐心,倒也不是沒有成事之可能。”

陸攸寧不由擡眼看他,多年謀劃?洛延霜,你也是如此嗎?

“師叔此話甚為有理,一個人若真的肯沈下心多年謀劃,所謂的表象也不過是最簡單的一關罷了。”

洛延霜笑了笑,便不再言語,其他門派的人也紛紛提了建議,共同商議此次應對魔族的對策。

其中一人道:“在下認為,縱使這些蟄伏的大魔再如何厲害,他們也終究不會抵得上當初魔族十成十的氣運的。”

木聞雙冷聲道:“雖說魔族氣數七成大敗,然而若是剩下的三成都集中到同一批人身上,也不好對付,畢竟魔族生靈向來如枯草,我們說不好他們中又有誰會‘死而覆生’。”

被他反駁的人:……

赫連歸皺眉道:“不知如今的空懷谷形勢如何?”

陸攸寧清聲道:“歸一和天璇已成陣法,尚可維持一段時間,諸位仙友莫慌。一些被斬殺的魔頭若想覆活,還是需要些難度的。”

說到歸一劍,眾人不由又想起已經故去的北渚仙尊。其實對此於君衍之死,更加令他們不解的是,如今陸攸寧為何會一心尋找君衍的屍骨?

他們二人不是早就恩斷義絕了嗎?

眾人沈默片刻,陸攸寧自然不知他們在想些什麽,她繼續道,“縷析並非真君子,我們絕對不能等他‘下戰帖’之後再應對,依攸寧之見,不如先發奪人。”

周子枯:“先發奪人?會不會,”

陸攸寧擡眼:“師叔,如今都何時了?還講君子道義嗎?他們蟄伏多年,趁亂而上,一旦開始則必然會勢如破竹,至死方休。我們若是占了被動,才叫可笑呢!”

周子枯被她噎住,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洛延霜適時開口:“攸寧所說也正是我所想,魔族死而不僵,我們絕不能一直放任他們為禍世間,他們如今已然到山下,若他真的說要下戰帖,我們也有理由懷疑這是個幌子。”

陸攸寧在心中冷笑一聲,要知道,“下戰貼”一事,從來都是她替縷析提出來的,縷析從始至終都未正面回應過一次。

看似是他設給仙門的幌子,實則,是她設給縷析的呀!

她就是在傳達給縷析一個錯誤的訊息——仙門正在等戰帖!

而縷析也自然會借此機會,大攻山門。

而其實,仙門早就在守株待兔了。

究竟是誰算計了誰,事實總會見分曉的。

陸攸寧斂下眉眼,“師叔此言甚對。”

經過另一番商議過後,仙門最終達成了一致——

即刻準備對魔族出擊!

在仙門派出第一波修士下山之時,魔族此時,也恰好有攻山之勢。

“主君,似乎不對,似乎有大波靈氣向山下湧來了。難道他們早就知曉我們會提前出動?”

孟淮山的結界之外,一塊巨石之後,縷析瞇了瞇眼。

“空懷谷那邊怎樣了?”

身旁的大魔道:“當初埋伏進去殺陸攸寧的那兩人已在裏面留下該留的東西了,主君放心。”

縷析瞳孔閃現紅色,“很好,陸攸寧大概還以為我會乖乖入她的圈套呢,殊不知,”

空懷谷才是我想攻占之處啊!

縷析:“只是可憐如今沖鋒陷陣的族人們了。”

身旁大魔道:“他們知曉主君的用意之後,會體諒主君的一片苦心的,我們都是為了振興魔族!”

縷析輕笑一聲,不再言語。

本已打算下山的陸攸寧被簡語叫住,“師伯,不好了,阿煊他發病了。”

臨仙峰內,池白已然在為君煊施針,孩子的一張小臉蒼白得不成樣子,身子一陣冷一陣熱,被子蓋了又拿,痛苦不已。

可縱使如此,他還是沒有出聲哭喊。

陸攸寧到時,君煊只是輕輕地喚了一聲“母親”,便又暈過去了。

陸攸寧從未想過,孩子發病時竟會是這種模樣。

左宣被她派去找易裳取血,此時少年卻是空手回來了。

聲音幾乎是顫著的,“師叔,易裳她,不見了。”

空曠的地牢之中,陸攸寧神情冷到了極致。

已經餵孩子服用過緩解藥物的時燕出現在陸攸寧身後,久久說不出話來。

陸攸寧冷笑道:“時燕,我給你師父研究的血呢?依舊無進展,對嗎?”

時燕低眼,不敢看眼前之人,“師父之事,我一向不過問,我也只能,盡力配制出一些能緩解孩子病情的藥。”

指節微微作響,陸攸寧轉身,死死地盯住時燕,“但據我所知,你這些年替你師父遮過的醜甚是不少,比如,木師叔中情毒一事,你師父他身為一代藥師,居然會不知曉?而你也在替他們遮掩。時燕,我給過你開口說話的機會,是你不要的。”

時燕瞳孔皺縮,他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己的死期。

然而不過片刻,他又諷刺地笑了,“看來陸師姐什麽都知曉了。”

陸攸寧:“不,我不知曉你師父的事情。”

時燕輕輕搖頭,以赴死的神情道:“師姐重生歸來,一路以殺證道,我其實從一開始就料到了自己的結局,然而縱使如此,我還是會選擇死。陸師姐,師父他待我如生父,我此生欠他的,終究是該還的。”

陸攸寧走至時燕的身旁,湊近他的耳畔,輕聲道:“時燕,你還真是傻!”

時燕勾唇苦笑。

“謝謝你告訴我你師父洛延霜確實不是善人,這些便夠了。”

時燕倏地睜大雙眼。

陸攸寧從他身旁經過,“若放走易裳之事和洛延霜也有關的話,時燕,他怕是要被我碎屍萬段了,事先向你說聲抱歉。”

時燕的身子開始不可控制地發抖,原本清澈的眼眸此時也因痛苦而變得迷離,繼而驀地發狠。

“陸師姐,我不想對你動手的。”

陸攸寧笑了笑,揚手在二人之間設下了結界,漫天的毒粉自然而然被擋在時燕一側。

時燕大驚:“……你!”

陸攸寧瞳色已徹底變紅。

“時燕,易裳跑了,就換做你在此處住著吧!不殺你,是看在你的徒弟池白的情面上,那個孩子他不配有你這樣的師父。”

陸攸寧也不再理他,繼而向前走去。

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時燕經由痛苦的心境折磨,最終選擇了妥協。

他輕聲道:“師姐,你可千萬不要入魔啊!”

時燕的藥方留給了池白,後者按照藥方的指示又制了一些藥出來,送到了陸攸寧手上。

“師伯,我師父呢?”

陸攸寧捏住一粒藥丸,仔細嗅了嗅,“和你師父做的相比還差了些火候,不過尚且能用。”

池白低下頭,“是弟子學藝不精。”

陸攸寧擡頭:“無妨,已經挺好了。至於你師父,他如今下山去執行任務了,大概一時回不來,”

池白吃驚道:“此時去執行任務?”

陸攸寧不多做解釋:“嗯,對!”

左宣此時在帶人搜山,若是在山中找不到易裳,那她便極有可能是被魔族人帶走了。

無論是與不是,陸攸寧都能想象出自己大殺魔族的場景來。

是你們惹我惹到此地步的!

君煊在床榻上悶哼一聲,應是睡得極不舒服,陸攸寧將他抱起,揉在懷裏。

原本白白嫩嫩的小臉如今依舊慘白,陸攸寧碰碰他的鼻尖,孩子懵懂地睜眼看她,“母親?我沒死嗎?”

“說什麽呢?你會好好的。”

君煊在她頸間蹭了蹭,“我在夢中看到了父君,還有一個老爺爺。”

陸攸寧微怔:“父君?”

“嗯,那個老爺爺說只要我哭出來,我就能看到父君了,可是,我不信,我知道那是夢。”

陸攸寧將孩子放正坐在自己的腿上,繼而看向了他的眼中。

心中驀地一驚,因為她確實看到了君衍,以及他身後之人,季淵……

這不是夢,這是在孩子的眼中真的能看到另一個世界!

“母親,你怎麽了?”

小手碰了碰她的頰,陸攸寧大夢初醒一般回過神來。

“阿煊,聽母親的,把對父君的思念哭出來,好嗎?”

君煊微楞,“可是我不想哭。”

陸攸寧真的不忍心將孩子弄哭,然而事已至此,她也不得如此了。

“你不想念父君嗎?”

君煊:“想!”

“可是你不哭,他就回不來了,你的眼淚把他藏起來了。”

君煊眨眨眼,一時不懂她的意思。

陸攸寧摸摸他的發,“聽母親的,哭出來好嗎?”

孩子底下頭去,試圖在醞釀自己的情緒,可是這孩子偏偏就太過堅強,憋到滿臉通紅,也沒有一點功效。

君煊迷茫地搖搖頭,“母親,阿煊哭不出來。”

陸攸寧想安慰他,然而也知此時是大好時機,必須讓他哭出來,故而刻意不理他。

大概是因為自我責怪的緣故,君煊反而悲傷了起來,霎時紅了眼角。

君煊的淚晶瑩剔透,如同兩顆極亮的星星,從星空中掉落,直達陸攸寧的心底,繼而迸開千萬朵水花。

而每一個水花中都藏了一個小世界,異彩紛呈。

在她閉上眼的那一瞬間,萬千塵世劃過,最後便只剩了一朵綻放了八十一片花瓣的彤菱花。

潔白無瑕,芳香依舊。

君煊之前也是哭過的,然而當時卻並無這樣奇怪的反應,會將陸攸寧帶進另一個世界之中。

大概也是他生病了的緣故。

陸攸寧在這朵彤菱花前停留許久,直至另一道光亮將她的心神喚過去。

光亮之中走出來一個人影,如同時空中的神。

陸攸寧望過去,時間似乎凝滯。

她,看到了君衍。

然而陸攸寧看到了君衍,而他卻似看不到她。

君衍依舊身著墨色長袍,黑發傾下,容顏俊美。

陸攸寧眼看著他從自己身邊經過,繼而,走向了那朵盛開著的彤菱花。

君衍目光凝聚其上,輕聲對彤菱花道:“你怎麽在這裏?我在這個世界裏待了很久了,都不曾發現有一朵彤菱花。”

他的目光溫柔至極,仿佛看到了世間的珍寶,然而指尖觸碰到彤菱花的那一瞬,他頓了頓,繼而又將手收回了。

神情多了幾分惆悵,“……算了,我還是不觸碰你了,萬一我一碰,你就消失了呢!還是當作一場夢吧!”

他在花的旁邊躺下身來,繼而看著上空白茫茫的一片。

唇角是極自然的笑:“自從我最後一次碰過她的臉,她就從我眼前消失開始,似乎我對剩下的一切都變得小心翼翼了。那個世間的彤菱花都是由我所種,每一滴血都極其寶貴,因為那是她重生的希望。”

他又看了看身旁的彤菱花,“你呢?你又是誰種下的?”

花自然不會與他說話,能與他說話的唯有陸攸寧,然而他卻看不到她。

他的所言所語皆入陸攸寧心間,此時早已化作惆悵萬千。

她的目光久久落在君衍的身上,卻始終未開口說話。

她也在怕嗎,怕什麽呢?怕打擾了眼前一朵花、一個人的靜謐嗎?

君煊說得對,眼前的這一切真的可能是夢。

太不真實,過分虛幻。

男人沈靜在自己的世界中,絲毫不曾意識到他所思念之人就在他的身旁,明明觸手可及,卻又似在千裏之外。

陸攸寧的心在一點點痛著,不管如今的君衍是死還是活,她都在一時之間喪失了直面他的勇氣,明明,她從不欠他的。

外面的世界正是紛亂異常,君煊也還在她的腿上坐著,而她如今,卻在心生怯意?

“……君衍,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許久,男人並未開口回她。

陸攸寧苦笑一聲,算了,哪裏來的時空相遇?不過是她的猜測罷了。

她閉眼轉身,打算讓心神離開這個虛無的世界,然而身後卻有另外一人喚住了她。

“攸寧,我以為你會為了他試一試。”

陸攸寧的身影徹底僵住,這聲音?

她想起君煊所說的夢中的“老爺爺”,難道真的是季淵……

“你不該如此脆弱的,我以為你會直接選擇面對。”

季淵似是輕嘆了一聲,陸攸寧並不能聽得清楚。

她背對著他,苦笑道:“師父這話便是真的錯了,再厲害的人也是會害怕面對自己的心的,難道師父就沒有怕過什麽嗎?”

季淵搖頭:“我此生追求無欲無求,怕的也終歸是被塵世牽絆罷了,攸寧,若是沒有你的存在,我大可不必在兩個塵世之間如此奔波。”

陸攸寧:……

她想起初見和尚時對方所說之話,他說季淵此生唯一的便是自己的徒弟,這些話若是由他人來說是一種滋味,若換成當事人自己來傾訴……

陸攸寧想回首去看看他,然而頸卻似僵住了一般。

季淵望著自己惟一的親傳弟子,眸色暗沈幾分,“攸寧,你真的不看看我嗎?兩個塵世之中,你都不肯回首一次,對嗎?”

兩個塵世?

二十一世紀中的回憶湧上心頭,她看到了一個母親早亡,繼而又被父親拋棄在冬雪之中的小女孩。

她不過四五歲的模樣,手上仍有父親送給她的娃娃,是她最喜歡的古裝娃娃。

那個男人說,拿好這個娃娃,他終究會有一天找到她,他相信她會好好活下去的……

可惜,那個小女孩卻沒有信,她在下一瞬便撕毀了手中的娃娃。

沒有哭喊,沒有追趕,她選擇了一個最為粗暴的方式斬斷了過往,甚至連男人離去的背影都不曾落到她的眸中。

後來的十幾年,她都不曾再見過那個男人,畢竟,一個孤兒,何來父親呢?

一句話,徹底澆滅了陸攸寧心中的溫情,她唇角微勾,繼而回首,看向身後鬢角已然斑白的男人,他的身旁君衍依舊閉眼沈浸在自己的心緒之中。

陸攸寧擡眼,望向眼前所謂的“季淵”,紅唇輕啟,無不諷刺:“兩個塵世?難道我與師父如此有緣?只是攸寧竟不知,另一個塵世在何處?”

她轉過了身,眼中卻不再有溫情。

季淵早就料到了如此的場景,他苦笑一聲,卻不再說話。

周遭靜寂了,只剩三人的呼吸聲。

君衍不知何時睜開了眼,他仿佛看見了什麽,繼而起身,一步步向陸攸寧走去,停在了她的身前。

擡手,想要“輕撫”她的臉頰,然而和往常一樣,他並不敢真的將手放上去,用君衍自己的話來說:怕對方再次消失了。

陸攸寧不知他是否真的看見了自己,故而維持如今的姿勢不敢動。

近在咫尺的男人的眉眼比往日都要真實,睫毛如翼,一雙眸子中似是藏了星辰,深邃而好看。

繼而陸攸寧學著君衍擡手,撫上了他的臉頰,君衍驀地瞪大了雙眼,毫無疑問,觸感和溫度是真實的。陸攸寧就是用這種方式在告訴他,眼前的人是真實的。

季淵:“他也許能看到你,只不過是把你當做幻影罷了。”

陸攸寧依舊望向君衍的眼,然而卻對季淵開口,“師父還不曾告訴徒弟,另一個塵世在何處呢。”

季淵看著眼前的二人,不由再次嘆了一口氣,“那你又是從何處而來的呢?

陸攸寧心道:何處呢?二十一世紀?可是這裏不是一本書中的世界嗎?難道兩個世界真的同時存在?

陸攸寧收了手,不再顧君衍。

而君衍眸中閃現落寞之意,他不說話,眼看著陸攸寧離開他,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他定是心生懷疑的。

陸攸寧一步步向季淵走去,盯住他的眸,“師父難道有穿梭時空之能?”

季淵搖頭,“非也,你如今所處的世界確實是書中的世界,然而因為一些不可抗拒的原因,它變成了一個平行時空。而平行時空的主角也變成了你,也就是說你奪了易裳的氣運,改變了這個世界的走向!”

陸攸寧神情恍惚,不知何所想。

季淵繼續為她解釋,“兩個平行世界之間存在一個通道,而我就是發現這個通道的人,可以說是一個開門人。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還存在一個守門人,他就是你見過的那個和尚,他的責任是維護兩個世界的平衡,他不可能讓你的氣運太盛。”

陸攸寧擡眼:“你所說的通道就是我們如今所處的地方?那所謂平衡,就是讓我產生心魔?”

二人之間明明只有兩步之遠,卻似隔了千萬裏。

季淵點頭:“正是此處。而關於平衡,我在二十一世紀的書中添上了一朵彤菱花,因而才有機會讓君衍助你重生。可是和尚為了平衡,就適當地讓一些人來阻擋我的意圖,在彤菱花上滴入了魔族之血,因而才有你產生心魔的結果。和尚以及彤菱花本體都說易裳才是兩個世界互通的鑰匙,其實,真正的鑰匙是君煊的淚,只有他落淚,我才有機會再次來到這個世界。他這麽做,也只是為了幫助易裳,繼而削減你的氣運。”

陸攸寧:“可是你當年又是為何會消失,繼而到二十一世紀中去?”

季淵沈默片刻,繼而搖搖頭,“攸寧,因為我在這個世界裏死了呀!你之前和魔尊同歸於盡的結果,不也是回到二十一世紀嗎?”

陸攸寧的半顆心幾乎是涼的:“……你在二十一世紀中是誰?又為何會有機會改動原書內容?還有,你為何會死?”

季淵眉宇間皆是雲淡風輕的釋然,“我是誰,你應該也能猜到了,當年我親眼看到你將我送給你的娃娃撕毀,其實也是無奈至極的,因為我那時知曉,不久之後的自己會因車禍而意外穿書,去往另一個世界,而我們也終將在另一個時空相遇。”

陸攸寧眸中再次有紅光閃過,一字一句,皆入心扉,“原來真的是你!”

眼前之人依舊是季淵的相貌,然而再次回憶起拋棄自己的“父親”,陸攸寧竟然記憶模糊了許多,她憶不起來了。

也難怪,多年師徒,她竟從不曾意識到他是一位“舊識”。

只因從一開始她便不曾記起過“父親”的相貌。

季淵繼續道:“我在書中世界死後就回到了原世界,後來才發現,這本書其實作者早已寫好。她將書的管理權交給了自己的妹妹,繼而自己穿進了書裏。而這個作者本人,正是易裳。至於她的妹妹,”

季淵擡眼,“她在我們都穿進書中之後,才將書發了出去。她不知的是,其實真實的修仙世界,早已和書中的大相徑庭。我之所以能輕易找到她,則是因為,她正是你在二十一世紀的好友,秋白白!”

陸攸寧微微昂首,眉眼如冰霜,原來一切的真相竟是如此……

所謂天雷滾滾,不外如是了。

季淵又道:“在兩個世界之中往來,借助孩子的淚打開時空門是一種方法,而靠彤菱花重生又是一種,只是前者是用原有的身體穿梭,而後者可以重新來過。比如,”

他擡眼,深深地望進陸攸寧眸中,“比如,我當初被人廢了金丹,我如今靠時空門回來,便依舊是沒有金丹的,而你,卻能徹底擁有嶄新的身體。”

陸攸寧微怔:“……被廢金丹?你當年究竟?”

季淵笑了笑,“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眼前之事,攸寧,我是來將君衍歸還於你的!”

陸攸寧的身後,君衍瞳色如墨,一雙眼仿佛盛了星辰,他是清醒的。

陸攸寧轉身,幾乎於一瞬間忘記了呼吸。

“……君衍?”

君衍再次擡手,這次,再也不肯畏縮,撫上了她的臉頰,指尖微涼,陸攸寧卻並不在意。

他輕聲道:“原來真的是你!”

陸攸寧的眼角微紅,君衍的指便輕輕地在她眼角揩過,溫柔至極,一如他的眼神。

君衍:“原來真的不是夢。”

他越過陸攸寧,向她的身後看去,季淵的眸中帶笑,是一如既往的釋然。

君衍對他道:“謝謝你。”

季淵:“我只是利用你助我的徒弟,以及,我的女兒重生。你用氣血滋養彤菱花,其實本就得到了永生,但是魂魄卻不會散,這些我只是不曾告訴你罷了。因為只有如此,和尚才會被我騙過,以及,被他利用的洛延霜。”

陸攸寧眼中溫情再次消失,“原來真的是洛延霜。”

原書中的走向隨著主角陸攸寧的每一步前進,書中內容都會發生相應的改變,也就是說,如今的進度是同步的。

而季淵也就能通過書的走向知曉修真世界的一舉一動,所有的真相和秘密對於他而言幾乎是透明的。

也就是他知曉一切,包括陸攸寧曾徹底毀掉木恬。

然而既然是該殺,他又何故去評判對錯呢?

季淵眸色暗了暗,“攸寧,你必須殺了洛延霜,以及,殺了那個和尚。”

陸攸寧看向他:“那你呢?你要去何處?”

她如今已經不知該如何稱呼這個男人了,師父?還是父親?

似乎,都不如只當他是陌生人,季淵不喜歡牽絆,陸攸寧又何嘗不是呢?

沒有恨,沒有怨,故而倒不如放下。

季淵向身後看去,漫漫時空,一望無際。

“我?我或許會死,又或許會得到永生,都是無所謂的。”

他又回首,“但也是在徹底助你成事之後。攸寧,醒過來吧,我們會在你的世界等你。”

季淵和君衍都對她笑著,陸攸寧恍惚片刻,繼而閉上了眼,心中一片寂靜空明。

最後的最後,君衍緊緊摟她入懷,“攸寧,我會在我們最初相遇的地方等你。”

現世中

君煊歡聲道:“母親,你終於醒了!”

陸攸寧慢慢地睜開了眼,身旁一群少年少女正神色緊張地看著她,見她終於醒了,不由各自大松了一口氣。

池白:“師伯,你感覺如何了?”

太陽穴處冰冰涼涼,是池白為她用的醒神藥物。

“無妨,我只是一時間入定了,如今形勢如何了?”

繼而她發現左宣不在一群孩子當中。

“左宣呢?”

簡語蒼白了面色:“如今天際又出現了一個黑洞,木師伯獨自一人進去了,至今沒有出來,左宣他跟著大家去救木師伯了……”

陸攸寧臉色一變,“我立刻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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