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2章(2)

關燈
雖然已經是快晚膳的時間,但七月的天氣實在熱,姜俏跟在太子步輦後走過長長的磚紅色夾道,轉個彎,又是沒盡頭的夾道</p>

也只能安慰自己,好歹肩膀上沒東西,哪像那些扛著明黃色步輦的粗使,那才真有苦說不出</p>

走了大約半個小時,覺得內外服三層盡濕,總算到了齊太後的壽康宮</p>

守門的見是太子步輦,自然一句話都沒問,齊齊跪下請安,一人飛奔跑進殿中去稟告</p>

天氣熱,壽康宮中早早用起冰,起居室放著幾個大冰塊,幾個宮女打著扇子,屋外驕陽毒辣,屋內卻是涼爽如春,齊太後穿著繁覆的四喜富貴常服,靠著古香緞做的迎枕,聽童嬤嬤說著宮中的大小事務</p>

李皇後雖是母儀天下,但齊太後卻不肯完全放權,為了齊家興盛,她是不可能完全放手後宮事務的,除非齊淑妃能再給皇上生下一個兒子,又或者太子趕緊把齊五娘娶進門,生下太孫,這二者要有一成真,她才能真的放心</p>

童嬤嬤巴結著說:“太後為了後宮安寧,可真辛苦了”</p>

“還是你懂我”</p>

“老奴懂什麽,怕是皇上才懂,畢竟母子連心,鳳儀宮那位只顧著鞏固李家,怕是沒心思顧上皇上跟太子”</p>

這話齊太後愛聽,嘴邊有了笑意,“唉你這老東西倒是給我說說,幹兒都第三個兒子了,太子這個當哥哥的卻連個女兒都沒有,這算什麽”</p>

“當然是太子殿下潔身自好,這若是庶生嫡前,將來齊五姑娘進了榮華院怕也是鬧心”</p>

“先前我見他只收花枝跟芽枝,還暗暗高興,但現在兩人肚子都沒動靜,我可高興不起來,他啊,還是趕緊給我生個太孫,我才歡喜,庶生嫡前又有什麽大不了,難不成花枝跟芽枝的兒子還能越過五娘的去?”</p>

齊太後共有十幾個孫子、十幾個孫女,最寵愛的當然是廢太子公孫照,可惜他實在不長進,直到被廢,這才學乖,但為時已晚,雖然也想過聯合親齊家的大臣再運作讓皇上再次改立,但她內心明白,照兒啊,終究不是為君的料,真要把東瑞國交到他手上,只怕不但沒了盛世,還會奸臣當道,民不聊生,那百年之後,她如何有臉面去面對先皇</p>

至於公孫玥,雖然她不喜歡李皇後,但公孫玥偏偏是最像今上的,臉孔像,個性也像,光是這點,她就無法不疼寵他,何況他文武皆才,又不會因為李皇後就疏遠她,這些年下來,她對公孫玥的喜歡竟是與公孫照差不多了</p>

“稟太後,太子殿下的步輦剛剛進入壽康宮大門”</p>

原本為了子嗣問題心煩,此刻聽得孫子過來,齊太後自然笑容滿面,“快,去準備些太子喜歡的點心,不,直接跟禦膳房的人說太子在這裏留飯”</p>

童嬤嬤笑著回答,“是,老奴這就去傳話”</p>

須臾,公孫玥跨過朱紅色門檻,流彩飛花靴踏上了壽康宮的黑磚地,宮女宮婢瞬間伏了一廳,待太子給齊太後行禮後,才整齊的道:“見過太子殿下”</p>

齊太後喜笑顏開,“過來祖母這邊坐著,你跟你父皇最近不是在傷神馨州水患之事,怎麽有空過來?”</p>

“便是帶這丫頭過來見皇祖母”說完,公孫玥往姜俏一指</p>

姜俏連忙跪下</p>

齊太後從她藕荷色的宮裝、金珠垂墜步搖看出來是六尚,笑問:“怎麽,想收房這點小事情可不用過問皇祖母”</p>

太子是儲君,想要哪個女人都行,何況六尚雖然是宮女,卻也都是官家女兒出身,封個承徽或者昭訓都是可以的,在她看來,只要太子妃的位置還空著,太子想收誰都行</p>

姜俏聞言,直接把頭磕在黑磚上,“婢子不敢”</p>

唉喔,太子幹麽沒事找她來壽康宮,就算是想誇她救了路叔冀一命真的好棒棒,賞她點金銀也就是了,齊太後有什麽好見,看,不過只是一句猜測,她就得磕頭表示自己沒那肖想</p>

鮑孫玥一怔,笑說:“當然不是”</p>

接著他把下午的事情說上一遍,路叔冀如何噎到,姜玥又是怎麽樣用方法讓他吐出噎物</p>

“不是孫兒詛咒皇祖母,孫兒想,讓壽康宮中伺候皇祖母吃飯的嬤嬤跟公公都學上,用不上是最好,萬一,那也比叫太醫來得快”</p>

齊太後原本就笑咪咪的,聽孫子這麽說,笑意更甚,“祖母知道你孝順”</p>

前端正聖母皇太後不也是那樣去的?他見個宮女有救人之計,馬上帶來壽康宮,自然是孝順了</p>

於是童嬤嬤挑了四個高等宮女,公孫玥陪著齊太後吃晚飯的時候,姜俏在後面教導哈姆立克,這其實不難,只是古人不知道原理,所以不知道怎麽施救</p>

姜俏餓死了,但在壽康宮中沒熟人,也不好討東西吃,只能忍著</p>

在後頭都不知道待了多久,才有宮人來傳,“姜尚食去前面磕頭吧,太子殿下要回東宮了”</p>

終於!</p>

今天簡直累壞人了,可是,她救了一條命,如果這是與眾不同的代價,她願意承擔,接下來的日子小心點就好,應該不妨事的</p>

在花廳,姜俏隨著東宮幾個人一起跟齊太後下跪,預備回東宮</p>

齊太後卻突然道:“擡起頭來我瞧瞧”</p>

姜俏擡起臉,眼睛卻看著黑磚地</p>

齊太後對她的懂規矩很滿意,“來人,把那套鉆珠青玉頭面拿出來賞給她”</p>

姜俏再次磕頭,“謝太後恩典”</p>

太子離去後,太後閉上眼睛,“去查查那個丫頭的來歷”</p>

太後要查什麽事情,自然是快的,不到半個時辰,姚公公已經回來,“回太後,那宮女叫姜俏,祖父跟父親都是大學士,叔父是個秀才,還在考舉人,是興兩代的書香門第,朝中沒什麽盤根錯節的關系”</p>

“祖母呢,母親呢?”</p>

“祖母謝氏是個綢緞莊的女兒,謝家當年看上姜老學士能讀書,所以許了三間鋪子當陪嫁,至於姜學士娶的則是米糧大盤的女兒,姓張,姜學士的弟弟則娶了張氏的堂妹,姜俏的哥哥娶的是皇商之女”</p>

齊太後笑了笑,皇商,皇商,也是商</p>

這姜陶是明哲保身聰明的,給兩個兒子跟孫子都娶了商人家的女兒,離富貴是遠了點,但看在別人眼中,自然不那樣紮眼</p>

這樣看來,姜俏應該是不差的</p>

偌大的東宮只有花枝跟芽枝,是太少了,而且只是宮婢,出身實在太低,姜俏這出身倒是恰當,何況自己的孫子她還不知道嗎,他大可把人派過來就好,還親自帶過來,分明是有好感,能來給她磕頭,這多大的榮幸</p>

於是,當晚,一紙壽康宮的懿旨進入東宮—著,姜俏蕙質蘭心,堪能伺候太子,賜為承徽</p>

姜俏拿著懿旨,整個人都懵了,啥?承徽?</p>

芫華卻以為她高興壞了,“恭喜姜尚食,不是,婢子恭喜姜承徽”</p>

不,不是啊,老天鵝,她不要—</p>

救人一命不是勝造七級浮屠嗎,她怎麽會落得這種下場,姜家無論男女都只跟商家結親,她卻在擔任了半個月尚食後成了太子承徽,這讓祖父知道,不拿家法打斷她的腿……</p>

她內心在哀嚎,想尖叫,眾人卻以為她是欣喜過度,紛紛跟她見禮,唉喔媽啊,她不要,真的不要,她不喜歡太子,她只想好好過日子啊</p>

太子正準備就寢,崔公公匆匆進入寢殿,“啟稟太子殿下,太後下了懿旨”</p>

鮑孫玥頭也不回,“哦,封了姜俏什麽?”</p>

崔公公恭敬回答,“為承徽”伺候太子多年,也不用回太子是怎麽知道的,總之不是他們這群下人可以猜測</p>

“賜住春暖院,開庫房拿些好東西賞了”</p>

“是,不知道殿下要賞哪些,是珠寶,還是畫作,藥材?”</p>

“你看著辦就行”</p>

“是”那就是各賞一些,不用太過,但也不能怠慢就是</p>

太子張開雙手,讓丁尚寢帶頭共五個人替他換下衣服鞋襪,待衣服換好,又揮揮手,丁尚寢帶著宮女很快退下,寢殿內就剩下胡嬤嬤</p>

胡嬤嬤是看著太子出生長大的,又陪著李皇後經過一場爆鬥,規矩自是沒那樣多,笑著回:“太子今日不過去春暖院嗎?”</p>

雖然臨時,但既然是東宮內的預備住所,當然是日日打掃,被褥換新自然也就行了</p>

“今日太晚了,明日吧”</p>

“是,那老奴伺候太子安睡”</p>

說伺候,也只不過是等太子上床,替他把鞋子擺好,門外自然有尚寢的人值班,不用她這老婆子做事,姜承徽是齊太後賜下的名分,太子卻沒當日讓她侍寢,這可是好事,得把消息遞給皇後娘娘才是</p>

夏天,雕蘭木窗自然開著,花園中幾棵大樹在風吹中發出沙沙響聲,園中的桑橙花香隨著夜風吹入,伴隨著夏夜蟲叫,閉上眼睛倒有幾分鄉間野趣</p>

鮑孫玥躺在金海棠繡紋的被榻上,內心也覺得自己很不容易——姜俏,你終於成為本太子的女人了</p>

去年八月,他在東宮舉行了一個賞花會,邀請二十五歲以下的世家子弟,酒過三巡,眾人說起大渠江的泛濫問題,半年旱半年澇,當地百姓苦不堪言不說,另一方面也顯得朝廷無能</p>

眾人講起,都說老天爺不賞飯,對,就是老天爺,誰讓老天爺半年不雨半年豪雨,這老天作的主,誰也沒辦法是不是,哪知已經半醉的姜大學士之子姜俊卻說,他有力法</p>

眾人就奇了,歷朝歷代都沒辦法的事情,你一個學士之子有辦法?不就一個舉人身分嘛,這能讀多少書</p>

鮑孫玥卻不是先入為主的人,道:“姜俊,你說說看有什麽辦法,要是講的好,我便開太子庫房讓你選三車物件,甚至替你向父皇求官,都不是難事”</p>

姜俊已經醉了,酒醉的人不知道害怕,聽到賞賜整個人大喜,“是,微臣的方法就是……建、水、庫”</p>

眾人雖然沒聽過水庫這名詞,但“水庫”耶,一聽有水,對於以農立國的東瑞國來說,就是好東西</p>

鮑孫玥連道:“說仔細些”</p>

“便是在大渠河中上游,找出土地合適之處,挖地,建立可以納水的地方,雨多時,便把河水引入,下游不會泛濫,雨少時,就把水庫的水引出,不怕幹旱”</p>

眾人一聽,眼睛都亮了,這這這……這方法未曾想過:但一聽卻是妙不可言</p>

鮑孫玥喜形於色,“這水庫是要如何建造?”</p>

姜俊卻是傻住了,形容了半日,卻是不清不楚,公孫玥既高興又惱怒,吩咐他酒醒之後想清楚,不然就打他板子</p>

姜俊棒日酒醒後入東宮,倒是把怎麽建造水庫說得十分明自,細微之處當然得跟工部商量,但聽起來卻是沒問題</p>

鮑孫玥也不跟他客氣了,““這法子誰教你的?”</p>

姜俊講話時會不斷停頓,顯然是在回想,這絕對不會是他自己想出來的</p>

姜俊尷尬,卻是不敢欺騙,“是微臣的妹妹”</p>

妹妹?</p>

鮑孫玥這倒是奇怪,一個女子居然能有這般見識?</p>

“有次祖父跟爹在說大渠河的事情,母親開口卻被訓斥,說女子不該多言,妹妹為了替母親出氣,便道那有什麽了不起,建造水庫跟截彎取直便行”</p>

鮑孫玥聽到重點,“什麽是截彎取直?”</p>

姜俊便又說了一遍,在河道最彎的地方以人力建造新道,牽引河水,這樣就能避免泛濫問題,又能把彎彎曲曲的大渠河變成商河</p>

鮑孫玥豁然開朗,這倒是不難,只不過沒想過罷了,天雨天旱,河道形成,總覺得是老天爺的意思,卻沒去想可以違抗天意</p>

妹妹……這丫頭如此聰明,如果把她收羅在身邊,替自己辦事,那麽,太子之位就會更牢靠了</p>

大哥雖然被廢,但齊國相一家卻還是不死心,他得把太子之位坐得更穩才行</p>

然後他知道了,姜俊的妹妹叫做姜俏,即將入宮選秀</p>

於是他去求了母親,只要母親搖頭,姜俏不會拿到玉佩,也不會拿到荷包,等父皇賜下鮮花,再由母親開口要人便行,到時候這個人就是皇後賜下的,不會有人懷疑,就像今天他帶去壽康宮走一趟,皇祖母便賜下名分一樣,皇祖母其實不懂他,是他懂皇祖母</p>

在外人眼中,姜俏是陰錯陽差的好運才成了太子承徽,只有他知道,這可是計算後的結果</p>

女人嘛,是很好對付的,他會好好對她,讓她對自己死心塌地,好把妙計都心甘情願的送給自己</p>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