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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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閹人

屋中眾人看清來人容貌時,也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頓時有人喜有人悲,各不相同。

吳大王欣喜若狂,沒有想到竟然柳暗花明又一村。燕盟主一來,可就有人主持公道了,瞧那群人還敢說些什麽。

崔瑩聽見那個聲音心中一顫,然而細細分辨時,卻又覺得哪裏有些古怪,驀然想起些什麽,頓時有了些猜測。

常言道,人往往關註所恨之人,比所愛之人更甚,她恨燕盟主那個愚蠢自私的偽君子已久,因此對他的一切行跡也了如指掌,這會兒便發現了幾分可疑之處。

歐陽掌門和顧平安的人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都不怎麽好看。燕盟主可是江湖中公認的正道俠士,仁義有禮,扶危濟困,而他們在殺人越貨時竟然被他撞見了,怎麽看這也不算是一件光彩事。

好在燕盟主只是逐一掃過他們的臉龐,並沒有出聲指責。

他的視線最終又落回了楊仲郎手中的黑盒子上,微微蹙起眉頭。

室內一時之間寂靜極了,在場之人沒有誰能是燕盟主的敵手,因此在他出現之後,便只有站立原地,低頭不作聲的份了。更何況,燕盟主是中原江湖的頭號的人物,無論武功還是品性都是極佳,他在武林中的威信自然是無與倫比的。

只見燕盟主眉心擰成一團,似是憤怒,又是失望,最終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諸位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武功修行也比旁人多了幾分心得體會。”

“千百年之前,我們的祖先順應道法自然,摸索出人身上的七經八脈,這才逐漸順著人體內的經脈流轉發明出內功加法,後來廣為流傳,形成了各式各樣的門派。”

“習武的初衷是養人身上的浩然正氣,強健體魄,悟得天地正道。”

“而今,諸位武功皆以爐火純青修行了近幾十年,身上之氣養成了,心中之氣卻越發歪斜了。”

燕盟主這話說的擲地有聲,鏗鏘強勁,讓在場的幾位都或多或少為之動容,心中生出幾分慚愧之色。

顧平安、雲道長與歐陽殊幾人本就出生名門正派,自小受師父傳授武功道義,在修習武功時被要求熟讀心法大義,將這其中的道義貫穿在每一招一式之中。

他們自然知道武功講求的是順應人之天性,順應天地道法,心存善念,感應萬物變化……只是在十幾年的腥風血雨,明爭暗鬥之中,又有幾人能記得這回子初心。

這燕處義不愧是統攝整個江湖的武林盟主,一開口說話便能將場上的局面盡數控制住。

“諸位武功逐年進步,卻非但沒有悟得天地正道,反而渴望逆天而行,這又是何苦呢?”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是心中凜然,明白燕盟主也知道那雙面繡的來歷。既然如此,那麽他來這一趟,所為為何又有誰能說得清楚呢?

人心最是難測。

如果他真的要上手搶奪這繡……他武功高出他們實在太多,他們也只能束手無策。

實則,如果歐陽殊,雲道長,顧平安,楊仲郎四人,齊心協力連起手來,打敗燕盟主一個人自然不在話下。可惜他們都各懷心思,就算短暫結盟也依舊只顧自身利益,無法相互配合,因此註定是不能抵擋燕盟主的了。

“盟主此話何意?”歐陽掌門早已想明白了這一通,於是蹙眉說道。

燕盟主眼見幾人臉上神情繃緊,都有幾分緊張,於是向眾人擺了一下手,朗聲說道:“我出江湖幾十載,從來能不動手就不動手,何況在場的都是舊友了。諸位不必緊張。”

“我今天來此一趟,本來是來審問這匈奴人的敗將,不曾想卻遇到了這檔事。”

他微微搖頭,顯得頗有幾分痛心。如此一說,他就擺明了來歷,與那雙面繡撇清了關系,讓眾人知道他並非為了奪寶而來。而他口中所說的敗將應當是此刻坐在地上的呼浩律了。

這番話說的倒是聰明。崔瑩趁眾人不註意的時候,又尋了一處地方坐下,半隱在陰影之中,冷眼看著場上幾人。

“想必各位都是聽信了那江湖中的謠言,來此處尋雙面繡的吧?”他的目光掃向了楊仲郎手中的盒子,“煩請將這盒子暫且還給燕某。”

楊仲郎有些猶豫。燕盟主的武功自然在他之上,他又說了今日不會動手,這已然是給了他面子,他若再不識好歹,那便要自討苦吃了。

可是這東西是他好不容易搶來的,而且幕後那人……那人。

想到此處,他忽然想明白了。對啊,還有幕後那人在幫他!因此他把盒子還給燕盟主是將自己從事情中摘出去的絕佳機會。

因為他與燕盟主的武功差別好比天上地下,如果幕後之人想要將盒子搶回來,只有他自己和盟主動手了,也就沒有他什麽事了。

於是,楊仲郎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把那盒子還給了燕盟主。

在做出這動作時,他感到背後一涼,仿佛被人用眼睛盯穿了一般。他忍不住牙齒打顫,心裏砰砰直跳,然而還是咬牙閉著眼睛將那盒子推了出去。

眾人眼見盒子到了燕盟主的手中,心中都感到了一種巨大的悵然若失。

他們知道,這一下事情可算是了結了。東西既然已經到了燕盟主手中,他們是無論如何也拿不回來的。但是他們卻也無能為力,只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幕發生,畢竟誰都不敢上前和燕盟主叫板。

燕盟主將東西接過了端在手中,向大家展示了一下。

屋內眾人雖然一聲不吭,但眼睛都緊緊的追隨著那個盒子,止不住的流露出幾分貪婪,仿佛只要得到了裏面的東西,就可以從此瀟灑人世間,心想事成,無所不有一般。

然而他的下一句話卻叫他們心中微涼。

“這世上哪裏有能讓人長生不老百病無憂的功法呢?若是有,怎麽從來不見有人長生不死?”

說到此處,燕盟主再次嘆了一口氣。

“因此這傳言也是假的,雙面繡上繡的不過是尋常的風景而已,上面指示的地方藏著的也並非什麽長生不死的藥方,而是燕家不輕易傳人的一門武功罷了。”

“只是後來不知為何消息漏了,出去被有心之人添油加醋的傳播一番,就成了如今這個樣子。諸位都是聰明之人,想來也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繞罷,可莫被輕易騙了去。”

聽了這話,眾人不由得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想法。

呼浩律卻呸了一聲說道:“你既然說的這般好聽,那為何不說說這雙面繡的到底是何來歷?又為何會出現在燕家死士吳大王手裏?以及這功法到底是什麽?”

他剛剛從暗無天日的地牢裏逃出來,原本對這事情分毫不知情,只是眼見他們如此各懷鬼胎的交鋒,又聽到了種種對話,於是心中便有了猜測,在此刻唯恐天下不亂的跳了出來。

他恨燕家人,如果不是他們,他又怎麽會在這破地方被囚禁如此之久。因此他巴不得見燕盟主的笑話。

直到此刻,有些消息不靈通的人才明白過來,吳大王原來是燕家之前的死士。

他一連串地說將出來之後,又忽而話鋒一轉說道:“不過還是之前那位兄弟說的好,你不如將這盒子打開,把裏面的東西給大家看上一看,那樣什麽事情也都解決了。”

燕盟主原本對這個侵犯中原疆土,害的百姓民不聊生的人憤恨至極,此刻見了他如此囂張蠻橫,不由得促緊眉頭,聲音中帶了怒氣。

“在場諸位,有心地純,善除惡揚正之人也有混水摸魚,心術不正之人,恕我不能將之公之於眾,以免生起禍端。”

“何況此事有關,朝廷秘要,我燕家雖然已經隱退江湖兩代有餘,但忠於朝廷,忠於國家之心,依舊堅如磐石,從未動搖……”

話未說完,忽然聽得一道刺耳的破空之聲響起,有什麽東西飛轉過來,直朝向燕盟主的上腹部。

眾人回頭看時卻見房間裏面不知何時早已靜靜地站著一個人。那人身穿灰衣,臉戴面具,站在陰影之處一動不動,宛如雕塑一般。只是他微動的衣袖,彰顯出剛才那暗器正是從他手中發出的。

來了。

崔瑩看著那灰衣人高高瘦瘦的身影,心中暗想。

然而房中其他人可沒有她這麽鎮定,他們忽然見到屋子裏面,不知何時多出來了一個活人,頓時下的面如土色,不知如何是好。

燕盟主眼見暗器,立刻雙目緊鎖,向後撤步,卻見這黑色刀片竟仿佛長了眼一般中途忽而轉彎,直向那木盒子上削去。

這一下誰也沒有料到,就算燕盟主反應再快,也已然來不及了。

只聽得呲啦一聲,那刀片毫不留情的將木盒一劈為二,把上面的蓋子直接削在了地上,將裏面的東西暴露無遺。

眾人立刻反應過來,全都縱身躍起,直撲過去去看那盒中的東西。

吳大王憤怒的嘶吼了一聲,兩眼一翻幾乎就要昏過去了。

一股腥臭之氣忽然散開,帶著幾分肉腥味,有點像腐敗掉的臘肉。

這味道叫人聞在鼻中便覺得惡心萬分,只想幹咳嘔吐,把那晦氣驅散了去。這味道之怪不說是屋中眾人了,就連經歷過各種艱險奇事的崔瑩也對此感到有些詫異。

眾人前躍,往盒中看時,卻發現那裏面哪有什麽雙面繡?!

只見木盒子裏躺著一個用白色粗布裹住的東西,而那個東西被刀片削掉了一個大窟窿,從那窟窿裏面可以看到一根泡在藥水裏的小圓棍一樣的東西,散發著臭氣,表面黑乎乎一片,看那模樣就像是……凈身的東西。

也就是,入宮凈身時被閹割掉的東西。

所有人都為著荒唐的一幕呆住了,下一刻,臉色驟然間一變,極為難看。

燕盟主對眼前的場景也是始料未及,一時間錯愕的擡頭看向吳大王。

而那吳大王剛剛從短暫的眩暈中揮過神來,只覺得天崩地裂,顏面盡失,只想放聲嘶吼,殺人以洩憤。

他此刻恨透了柳如媚,恨到了骨子裏。

要不是她,他怎會如此丟臉?

“去死吧!”

他提起刀,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往柳如媚的脖子上劈了下去,動作是他一生之中從所未有的迅疾有力。

柳如媚原本也料到了吳大王會發瘋,卻沒想到他竟然來的如此之快,她瞬間嚇得花容失色,根本沒有辦法躲避。

她眼看著他猙獰的面孔和劈下來的刀背,最終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在這一刻,她想到的事情有很多。

比如藏在她身體裏的雙面繡,她後宮裏的那些個書生扮相的美男,她未曾練成的功法,比如崔瑩,崔天一……

她忽然很想見他一面,在人生的最後時刻。

也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原來自己死前的想法竟然是這個。

真是可悲呀,可笑呀……

“哪裏來的野狗,我極樂殿的人,你也敢欺負?”

一道不粗不細,若說是男人有幾分陰柔,說是女人卻又太過粗獷的聲音響起,慢慢悠悠的,卻讓人聽了便覺得背上毛骨悚然,一片冰涼。

與此同時,只聽得哐當一聲,吳大王手中的刀脫手飛去砸在了地下。

柳如媚忽然之間睜開眼睛,不可置信的望著眼前的這一幕。

只見一個身著白衣的書生,手拿扇子,在胸口輕搖,斯斯文文的模樣,眼神卻毒如蛇蠍,看得吳大王求生不敢,求死不能。

那人來的悄無聲息,誰也沒有想到——正是魔教教主崔天一。

崔瑩睜開了方才閉著的雙眼,見到那人面容時,心中不由的一跳。

這一回,事情倒是真的出乎她掌控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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