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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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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應

“一個印記。”連淮的語氣停頓了一下,補充道,“燕家死士的印記。”

崔瑩微微睜大了眼睛,她竟從來沒有聽說過燕家還有死士。

所謂死士,就是從嬰兒起便抱到府中馴養,沒日沒夜得訓練,將他們磨成最快的刀,最利的劍,且只聽命於主人一人。主人讓他們上刀山,下火海,他們也必須依言行事,沒有半個悔字。

只是這般做法太過殘忍,將活生生的人等同作了物件,向來為武林正道人士所不恥。而燕家向來光明磊落,燕處義又登了武林盟主的寶座,家中怎麽會養死士呢?

許是看出了崔瑩心中的疑惑,連淮說道:“在百年之前,燕家原本是皇室親衛兵出身。只是後來先王崩殂,新帝上位後不再信任燕家,於是他們就被逐漸罷黜了,成了布衣草民,混跡於江湖之中。只不過訓練死士的那一套方法卻由燕家人保存了下來,並流傳至今。”

“燕處義當年登上武林盟主之位後,曾公開告知天下群雄他將廢除燕家死士,還他們良籍,讓他們成為普通百姓。江湖中人對他此番大義凜然的作為敬佩無比,而燕家死士也因此心懷感恩,雖然從此不再侍奉燕家,但是但凡燕家有何事需要,他們也必定會鼎力相助。”

聽他如此娓娓道來,崔瑩心中便明白了,於是思緒重新回攏在案子之上,問道:“那死士的印記與洞庭湖有何關聯呢?”

“幾個月前,我曾在洞庭湖附近瞧見過燕家死士的屍首。”

聽到最後兩個字,崔瑩心中不由的微微一跳。“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哥哥那會兒又為何恰好在洞庭湖?”

連淮苦笑道:“當時我身中五佛絕命散,四處求醫,便有友人告訴我他曾經在洞庭湖附近見過一位非常厲害的神醫高人,絕勝過他此生見過的所有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醫。若說這世上還能有誰有法子醫治我,非那人莫屬了。只是他說那神醫隱姓埋名,來去無蹤,他不知他姓名住所,也不知在哪裏可以尋到他。”

“但他瞧那人對洞庭湖附近的景色地理甚是熟悉,想來住所也離之不遠,於是便建議我去洞庭湖附近撞撞運氣。”

聽到這裏,崔瑩不由的微微蹙眉,腦海中想起一個人來。

只是剛一念起,她便覺得有些晦氣,心中頓時有種無法言說的不悅。

“我這一去雖然未曾找到那神醫,卻遇到了幾樁事情,路上救下了幾個人。只是其中有人受傷太重,救治不及,憾然離世。”

“在為他們療傷的時候,我曾見到他們背後都有一個極其繁覆的紋身,看上去像是某種印記。”

“而我見他們出手的時候,武功路數似乎與燕家師承一派,但又不盡相同,比之正統燕家功法更為伶俐狡詐,仿佛是在以死相搏。想起那死士的江湖傳聞,我便有了幾分猜測。”

崔瑩卻在此時打斷他問道:“公子是如何識得燕家的武功路數的?”

連淮不料她竟對這個感興趣,微微一怔之後說道:“我曾經見過燕公子的。”

“當時我路過比武招親的擂臺,見到有人在比試之時言語輕薄那招親的姑娘,甚至還要動手動腳占便宜,頗令人不恥。我正想過去解圍,便見到有人先我一步飛身上了擂臺……”

“他三兩下將那漢子擱倒了之後,自曝家門,正是燕雲飛。”

崔瑩聽故事講到這裏,莫名覺得津津有味起來,微微嘆息道:“這燕公子可真是大張旗鼓,高調的很,與燕盟主的沈穩寡言,披著一張君子面皮的做派很是不同。”

連淮聽到“披著君子面皮”幾個字不由得微微蹙眉,料想崔瑩對燕盟主許是有幾分恩怨在。

“燕盟主的為人江湖中人是極為稱道的,但我從未見與他有過深交,也不知該到底如何。只是這燕小公子……”

想到當時的場景,連淮也忍不住有些嘆氣,心中頗不讚同。

“那姑娘見他為自己解了圍,又見他武功高超,生得風流倜儻,一表人才,想來也是有幾分心動的。而這比武招親的規矩是上了擂臺就要與那姑娘比試,於是她便邀請燕公子比試一番。”

“燕公子也就答應了,比試時還故意多有承讓,風度翩翩,贏得極是瀟灑,叫那姑娘連帶著看客都心服口服。”

“只是他贏了之後卻不願與姑娘成親,實在是……若他早沒有成親的意思,又何必上臺呢?”連淮不由得搖頭嘆道。

崔瑩早就聽聞燕小公子是個混不吝的,風流多情,瀟灑快意,乃是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好手,故而聽到此處,也不如何詫異。

只是聽到最後一句時,她心中卻升起幾分微妙之情,眸中神色頗為不悅,面上卻假裝漫不經心地緩緩說道:“要是如此說來……”

“當時若不是燕小公子先你一步上臺英雄救美,這上臺的人就是你了?”

“這麽說,那姓燕的當真不是個東西,就這樣拆散了公子的好姻緣。”

連淮被她這話說得身子一僵,心中暗暗叫苦,連忙說道:“姑娘哪裏的話。”

“什麽我哪裏的話?你自己分明說了,若要上臺,贏了之後就要同那姑娘成親。”

崔瑩原本還壓抑得住,這會兒聽他狡辯,卻忍不住怒火上沖,心中又有一種說不出的難過。

“依著公子爛好人的性子,路遇不平又怎可能袖手旁觀呢?必然要上臺去幫那姑娘解圍的。”

那燕雲飛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能教他如此高調地出手相救的,想必也是個清麗絕俗的美人。這般一想,她倒越發生氣了。

連淮聽她一說,不自覺地又好氣又好笑。

“誰說解圍就一定要上臺去比試了?我只在二人比試的緊要關頭,發幾枚石子打中那漢子的穴道,叫他被那姑娘打的一敗塗地,臉上無光也就是了。”

“如此一來,那漢子忙著逃竄還不及,又怎會有功夫再輕薄那姑娘呢?再者他顏面盡失,之前那番大言不慚的齷齪話自然也就成了看客們的笑柄了,又豈敢再留在臺上騷擾。”

崔瑩聽他如此說,心裏不免有幾分高興,同時也知是自己錯怪了他,雖有幾分怯怯的心虛,面上卻依舊嘟嘴強硬地說道:“我哪裏知道公子如此武藝高強,擲出幾枚石子便可救她呢?”

她折轉過身去,不再看他。

“是我想岔了,像公子這般的人物若是想要成親,多的是姑娘願意嫁呢,又何須去臺上比武招親。我記得對公子有結親之意的人家,便已然有四五個了,那崆峒派掌門……”

她從前常常聽說這邊某家主想要許他作婿,那邊某掌門的姑娘見了他之後一見鐘情,非君不嫁,鬧得家中好一陣不安寧……此刻重新想來,心中便說不出的吃味,連帶著也恨上他這張英俊無雙的臉和任誰見了都喜歡的性子了。

連淮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也聽得出她話中的諷刺之意,頓想解釋,又不知如何開口,但見她瞧著有幾分難過,只得楞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他從前聽聞江湖上有關自己的八卦流言時,也是頗為抵觸,每每遇上都叫人不要再傳,只是那時他卻未曾想見這一天……要是早見著了,他是說什麽也不會叫這些添油加醋的消息流傳出去的。

哪料崔瑩見他不說話,心中原本的氣非但沒有消散,反而更勝了。

她原本也知道自己並非他的什麽人,更沒資格拿這事情吃味,她只是想得他假情假意的哄兩句而已,但現在他竟然連哄都不哄……

“好啊,果然是如此。公子沒話同我講了嗎?”

連淮確實說不出話。她所說的雖然都不曾那般暧昧,但都確有其事。他也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硬騙她沒有人要將女兒嫁給他罷。

“但我都未曾答應……”他只能如此轉開話題。

“這我是知道的。”崔瑩打斷了他的話,模仿著他的語氣說道,“承蒙厚愛,實在感激不盡,只是現在祖父尚在閉關,家父也未曾回來,家中無人能主持婚事,若是此刻許下終身大事,只怕招待不周,我也於心有愧,還請原諒。”

“這話我說的對不對?”

她說罷轉身看向連淮問道。

江湖上連淮拒絕婚事的說辭也隨著流言蜚語一並傳開了。她當時聽到這番話時,只覺得此人極會為人處事,不自覺地將這段話記下來。

沒想到如今便派上了用場,能讓她一字不落地覆述了出來。

“是。既然如此,姑娘也該知道我從未答應過任何……”

“那你祖父要是出關了呢?公子想答應哪一個呀?”

崔瑩擡眸凝視著他,目光一轉不轉,難得得較真,一雙美眸中除了明艷的怒意外,竟還含了幾分說不出的落寞和委屈。

連淮對上她那瑩潤的眼眸,心中頓時一窒,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想答應哪一個……

他又如何能告訴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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