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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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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見

崔瑩雖心下裏高興,但畢竟知道這些只是順應著她所求哄她的話。他們正邪殊途,自己的生父又是謀害他的仇敵,他哪裏當真能夠毫無芥蒂,不加堤防地信任她呢?

這段時日以來,他待她如此好,恐怕一來是因為自己三人相鬥那日未曾逃逸或是趁此機會傷他,反而留下來與他療傷,二則是因為他將她從極樂殿裏綁出來,對她心懷愧疚罷了。

而她生性聰穎,從小對著人情世故都通透的很,自然明白自己當下應做的便是進一步討取他的信任,若是能討取他的喜歡,則是更好。

那懷蓮璧是江湖上人人趨之若鶩的好東西,她若想從他那兒騙過來,又叫他心甘情願的……待想到這些事情,崔瑩竟破天荒的心裏發悶,頭疼欲裂,自己也不知在憂心思慮些什麽。

她暗自想道:連公子當真可憐,怎麽就偏偏遇上了我……這或也是他命中的一劫吧。

崔瑩向來心冷如磐石,任她外表做得再怎麽樣嬌俏乖絕,體貼多情,心裏卻明白的很,知道了自己每行一事的目的所在,從始至終都不會為任何事務所動搖。

而眼下,遇見連淮之後,她雖心中己翻起了前所未有的感覺,腦海中卻依舊想得清楚。

她再如何喜歡連公子,愛與他玩兒,他於她終究是個外人,她心中最愛的只能是自己。

這世上若是連她都不愛惜著自己了,又有誰會來愛惜她呢?連公子嗎?

只是人心最是三心二意,他也許今天還愛護著她,明天便惱她了……這世界上若有誰毫無保留的信賴著的人,那便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這般呆呆地想了一會兒,她坐在桌前持著玉著,卻許久未曾進飯。

“姑娘怎麽不吃?”連淮見她神情懨懨,似是沒什麽胃口,不由地問道,“可是飯菜不合口味?”

崔瑩方才回過神來,又不想被他瞧出心思,於是只將目光在桌子上轉了一轉,道:“我在瞧著你喝湯呢。”

“你怎麽喝的這麽慢,可是我做的湯很難喝嗎?竟然叫你如此難以下咽。”

連淮被她反客為主地一問,驟然間也不知如何回答。若真要說起來,這湯也稱不上有多難喝,只是帶著藥的苦味,多少讓人覺著不太舒服。

“好嘛,你原是騙我的,這湯就是難喝的緊,是也不是?”

邊說著,崔瑩故作委屈,一雙秋眸水潤光澤,眼波盈盈而動,瞧著竟好似要掉下金豆子一般。

連淮見她如此,心下不免微微發亂,連忙溫柔笑道:“姑娘莫要想多了。我覺得這湯別有一番滋味,與別個不同,我也是樂得喝的。”

他自出生以來便從不說謊,一言千金。若當真要他將將這湯的味道誇得天花亂墜,連呼好喝,他卻是當真辦不到的。

但他又不忍她傷心,於是絕口不提旁人眼中這湯怎樣,只說自己愛喝就是了。這便也不算是向她打謊。

“你愛喝便都喝了吧。”崔瑩聽後果然心情回轉,喜笑顏開,“你若實在喝不了再叫我喝。”

連淮原本沒打算一定要將這兩碗湯喝完,但聽她說要自己去喝,心裏不由的就是一跳,暗想她要是當真喝了,知道那湯味道到底如何,估計得傷心失落好一會兒,於是忙道:“不必了,我一人越能喝得下,姑娘便好心將它留與我吧。”

崔瑩是往那湯裏放藥的人,自然明白這湯該是如何味道。那還魂草是千年一見的瑰寶,可治百病,但其苦澀難耐,卻非常人難忍。若是將它直接與旁個中藥混起來同煎,味道自然比這還難喝百倍。她想了妙法,把它加入雞湯中,由雞脾氣和筍尖香料的鮮味與藥氣對沖了去,方才叫這味道好些了。但是即便如此,她也心知肚明,這雞湯簡直是讓人喝了一口,就不想再嘗第二口的。

故而眼見連淮為了不讓自己發現著他們有多難喝,寧可自個全部都喝掉,不由得心中偷偷想笑,卻又莫名其妙的生出了幾分感動,心裏竟隱隱發酸。

她原本還想著其他法子叫他將這湯全都喝下的,此刻卻都用不上了。念及此,即使是她,也不由得心中柔軟了一片。

“那就如此,我今日便給公子當一日的廚娘,將這些都予了你罷。”

她笑容晏晏,滿面桃花,連淮即便與她朝夕相對這麽多時日,但見她笑起來的時候,依舊難免心中震蕩,不自禁地失神了一瞬。

“所以你方才喝的慢了,可是因為在想那燕小公子的事情?今日裏又有什麽發現沒有?”

“我正要同姑娘講呢。”

兩人說著話,各自用膳,心意相通,言談之間越發自在起來。

“徐宥之與我說了些他與燕公子的恩怨,又道自從那日他下手不成之後,燕公子連帶著整個押鏢隊都一齊失蹤了,江湖上誰也不知他們的去路。”

崔瑩暗自點頭,心道這與她在百曉生那兒收集到的消息一致。

“然後我們便令人買了棺材來,將那井底下的屍首葬了。”

“那便是身死之後被徐宥之用來發洩出氣的進財嗎?”

“是。”提到此事,連淮也不由得心中嘆息,那小廝當真是無辜之人卻莫名被牽扯到這件事中來,丟了性命,“我瞧見他胸骨處有一個深深的鑿痕,似是被飛鏢紮中,然深入骨中,竟鑿出個小圓洞來,足可見發鏢之人內力之深。”

“那鏢如何模樣?”崔瑩好奇問道。她從小生於魔教之中,識得許多陰損玩意,若是鏢尖有些異狀,或也可以達到如此效果。

“尋常的飛鏢罷了,食指一般大小,也無甚機關。”說到此處,連淮不禁蔚然嘆道,“能將這一鏢紮到如此之深,非常人所能及,我平生所見的也唯有燕盟主而已。”

崔瑩也不由得暗自思忖:那幕後之人想來是個人物。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頂尖高手不過十指皆可數盡,連莊主數年前便銷聲匿跡,再無蹤影,少林寺高僧玄光閉關修煉,多年不問世事,峨眉派仙姑長居於峨眉峰頂,從不輕易下山,天山雪翁醉心藥草,已然退隱江湖……那人又當是誰?

“徐宥之還隱瞞了一些有關那人的消息未曾告訴我……”於是連淮便將他那兩條要求逐一與崔瑩說了。

“他身上中了毒倒不足為奇。”崔瑩初見他時就覺得他神情倉惶,面色不對,眉心隱隱透著幾分青白的死氣,也就料到了幾分,思忖道,“他既然說那解藥在二當家的手裏,想來這毒也不甚高明。”

“你是說,若是稀罕的解藥,那幕後之人應不放心交與二當家的手中嗎?”

“這是其一。”崔瑩微微點頭說道,“但另有一層原因在。高明的毒藥不是簡簡單單一味解藥便可以解得的,其中還有許多覆雜繁覆之處。”

她身處極樂殿中,對魔教中人身上的蠱蟲多有了解。那蟲一旦種入身子中,便終身不得解,只能每年吃一粒解藥暫且壓制。若想要根除此癥,須找得絕世難逢的名醫,將那蠱蟲取出才是。另有一些奇毒,便如連淮身上的五佛絕命散,須得靠藥物輔助引氣入體,以正體內之氣,這對中毒之人及引氣之人的要求皆是極高的,中間但凡出了半點差錯,便能讓人命喪黃泉。

連淮自然也是極聰明的人,一聽她這話便想到了自己身上的毒,這般念頭一轉便叫他想起那事,心中必然的微感失落,卻也不知為何而傷感。

“待姑娘用完膳,我還有一事要同姑娘講。”

崔瑩不由得好奇道:“何事?為什麽不能現下講?”一邊說著,她不由得在心裏猜躲起來。

莫不是這飯菜裏有什麽異狀?否則為何偏要等她用完膳。

連淮心中也覺得自己此言莫名,但話已出口心下也不後悔,只微微一笑說道:“食不言,寢不語。姑娘安心用膳,我待會兒再同你講。”

他知道她體弱多病,胃口更是奇差,而脾胃向來與人的心情有關。若是他講的這事引得她心煩意亂,半晌不能寰轉,連飯也吃不下,那便不好了。

只是念及此處,他卻覺得自己未免憂慮太過。那事於她明明白白是件好事,歡喜雀躍還不及呢,又怎會悲傷難受?

是他太過以己度人了。

崔瑩聽他如此說,也就不再多問,繼續享用桌上的佳肴。

待到飯罷之後,兩人並肩從大廳往二樓走,連淮方緩緩開口道:“今日我收到了你父親的回信。”

“他在信中約我十日後於天穹山頂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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