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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無情可破萬物(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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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無情可破萬物(二十七)

齊尋止接到線報,近日木鹿城與番邦走得極近,甚至有番邦軍隊開始明目張膽自城門出入。他眉頭擰起臉色陰沈沈的,活像個霜打的茄子。事關葉家,其他人去多少有些不放心,齊尋止剛回來沒幾天又急匆匆換了行裝奔赴木鹿城。

葉斐上次從馬上摔下來摔傷了腿,此時城中的大小事務均交由葉蓁打理。聽說太子又來了,葉斐忍著腿疼強撐著坐起身子,被葉蓁一把按回去。

“太子來了,我總得去迎接。”

葉蓁翻了個白眼:“你這話說的好像他來了你的腿就能接上一樣。他斷我軍餉一事還沒完呢,接什麽接,先叫他一個人在城外頭吃二斤沙子吧!”

葉斐還有些猶豫,吞吞吐吐的又怕葉蓁打他。

葉蓁剜他一眼,沒好氣兒地說道:“有話快說。”剩餘半句因太不文雅,被葉蓁吞回了肚子。

“那可是太子啊,真的好嗎?萬一……萬一他又羅織我們的罪名,這不是給他遞把柄嗎。”

提到齊尋止,葉蓁的眼睛恨不得翻到天上去,一雙眼睛看齊尋止都覺得晦氣。“你這話說得,好像咱老老實實幹活人家就能放過你一樣。他齊尋止何時尊重過咱們?你怕什麽,別忘了我身上還有他的婚約,要是真落到誅九族的地步,他齊尋止也別想跑。”

“噓!你不要命啦!那位可就在城外呢,你還這麽高呼他的姓名。”葉斐一雙大手忙不疊地捂住葉蓁的嘴,就連腿疼都顧不上了。

啪!葉蓁蜷縮食指在葉斐頭上結結實實給他吃了顆栗子。“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這才養了幾天啊?骨頭不要啦?不要了給火頭軍拿去燉湯犒勞犒勞兄弟們,犯不著你這麽糟踐。”

收拾完葉斐已是一個時辰後,葉蓁不慌不忙地換了身新衣裳。赤紅織金的襖子配上燦金色的戰甲,頭盔上大紅的穗子裏摻了金線,一身衣裳在陽光下亮晶晶的,更稱得她人神采奕奕的。葉蓁人生得好,此時想開了眉眼都透露出一種恣意的灑脫。她今日的衣裳極為絢麗奪目,常人一個穿不好便會被衣裳壓了一頭,淪為衣裳的陪襯,可葉蓁全然沒有,她騎在高頭大馬上,仿佛生來便開如此暢快瀟灑。

她手中馬鞭在空中一甩,馬蹄慢慢悠悠的,足足晃悠了一炷香才到城門口。齊尋止早已經等得不耐煩了,葉蓁手下的人每隔一刻前來回次話。

齊尋止方才來的時候還是盛氣淩人的,等了一刻鐘無人打理,他開始急躁,又一刻鐘過去了,他開始瘋狂在門口踱步。久等城門也未開,齊尋止身邊的人就近尋了處幹凈的石頭坐著歇息去了,齊尋止還端著個太子的架子筆挺地站在門口,嘴裏大膽放肆等詞咕嚕了個來回。聽得葉蓁不住地樂。

樂夠了,她理理衣服上的褶子,喊人開了城門。

齊尋止足足等了一個時辰,又渴又累。木鹿城的太陽毒辣得很,他被曬得整個人出了一身的汗,臉上手上脖子上都黏黏膩膩的一層,風沙又大,他拿帕子擦一擦臉都能帶下來一堆浮塵,整個人狼狽極了。

葉蓁高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她一身新衣裳配著燦金色的戰甲,神采奕奕宛若九天神女降臨,一路過來甚至額頭上連汗都沒出。齊尋止還是頭一次見著如此的葉蓁,竟有些自慚形穢之感。

“葉蓁,你……”齊尋止吞了口唾沫,想要指責葉蓁的話卻遲遲開不了口。

她實在是太過光彩照人,齊尋止還是第一次見如此生動鮮活的她。這樣的人怎麽就是葉蓁呢?這樣的人為什麽會是葉蓁的?

站在城下,齊尋止的眼睛黏在那高頭大馬上的紅衣女子身上,她身上的生命力像是沙漠中的水源一樣對快要幹涸而死的人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齊尋止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葉蓁略略扶額,這怎麽好端端一個人還叫太陽給曬傻了。

“太子爺,我木鹿城不歡迎你。您還是哪兒來回哪兒去吧。”葉蓁馬都未下,直接開口勸退齊尋止。

“你這次是要反了?”齊尋止仰頭看她,逆著光看不清楚她的臉。

葉蓁並未直接回答齊尋止的問話,而是反問回去:“跟著殿下混,三天餓九頓。就算活幹得好有飯吃,您也會上疏天子讓我的兄弟們挨餓。”

“斷了我軍軍餉是您的手筆吧。”葉蓁從馬上探出身子來,全身的重量壓在拽著韁繩的左手上,她維持著這種高難度的動作和齊尋止對視,她目光堅定,話中的質問之意臊的齊尋止臉頰發燙,火燒雲一般。

可齊尋止作為一國太子,哪怕已經如此窩囊,也是容忍不了葉蓁如此質問他的,他梗著個脖子仰頭回答到:“你葉家軍本就是私軍,大齊為你葉家出了這麽多年軍餉已是仁至義盡,你怎能如此得寸進尺?”

葉蓁冷哼一聲,巴掌恨不得下一秒就扇到齊尋止的臉上:“太子殿下您見過驢拉磨嗎?”

齊尋止一怔,搖搖頭。

葉蓁隨即說到:“農村喊驢拉磨都得給驢子腦袋前頭吊根蘿蔔,您到好,又叫馬兒猛猛跑,又叫不吃草,到頭來還要倒打一耙馬兒不姓齊。這天下是你齊家的不假,可我葉家的軍不也在為你齊家做事?”

葉蓁越說越為齊尋止的行為所不齒,她冷哼聲更大,對著齊尋止也毫不顧忌地翻起了白眼:“見過不要臉的,屬實是沒見過您這樣的。說起算賬,我也有賬要和您算呢。”

如今已然撕破了臉皮,葉蓁也不打算再在齊尋止面前裝什麽情根深種了。

“情蠱一事我已知曉,您準備怎得給我個交代呢?悄悄在我身上種了情蠱妄想借我得到葉家的權勢,這次您提議的斷軍餉,怕不是安得得不到就毀掉的念頭吧。”說著,葉蓁便把尾指上的那一點紅顯露給齊尋止看。

她不打算叫齊尋止進城,臟了她的地盤。既然他氣勢洶洶前來算賬,那她便前世今生跟他算個明白。此後橋歸橋,路歸路。若是齊尋止執意說她帶著葉家當了反賊那也實在是沒有辦法,自古以來成王敗寇,只要她贏了,那往後是非功過不過她一張嘴的事情。

月凈文是個上路子的,他給葉蓁開了並不算嚴苛的條件。只要葉蓁助他滅了他那不成器的弟弟,不論葉蓁開出什麽條件,但凡他力所能及,均可滿足葉蓁。

想想月凈文,再看看眼前的齊尋止,除了長相上齊尋止勝了月凈文一大頭,其餘種種無一比得上的。葉蓁不住撇嘴。

齊尋止叫葉蓁這麽一罵,臉上頓時就掛不住了,身形搖搖晃晃竟是要被葉蓁氣得暈過去。

“那邊那個叫寒宵的是吧,過來扶著你們主子。趁著天還沒黑野狼沒出來活動,快點滾吧。”葉蓁認識齊尋止身邊那個叫寒宵的侍衛,上輩子這人沒少為難她,不過這人這輩子和她無冤無仇的,她並不打算將寒宵怎樣。她葉蓁素來有仇就報,也從來只針對和她有仇的人,從不傷及無辜。

寒宵把齊尋止抗在肩頭,臉上神情覆雜。於情他應當站在太子殿下的立場上痛批葉蓁一頓,但於理他又對眼前這個女子說不出一句重話。太子殿下的這些所作所為,實在是太不是人了,叫他這個當貼身暗衛的都有些看不下去。

葉家世代都是忠君報國的良將,可太子殿下竟然在人家還用心戍守邊疆的時候上疏斷了人家的軍餉,就因得葉家並未臣服於他,沒主動交出軍權。

寒宵扛著齊尋止,長嘆了口氣,這叫什麽事啊。

“葉大小姐,您看這木鹿城周遭也沒別的可落腳的地上,我這帶著太子殿下去哪兒也不方便。”他回頭看了看太子車駕,下定了決心對著葉蓁說到:“您瞧這太子車駕,我拿這個做報酬向您借個落腳的地方,等殿下行了我們就走,車馬跟財物都是您的。”

葉蓁拽拽韁繩,馬兒在沙土上歡快地原地溜達了幾步。

“你說得算話?”一個暗衛,按理來說是沒有這等權限的。

寒宵豎著耳朵聽見了遠處的狼嚎。他看看還暈著的齊尋止,又想想遠方的狼,重重地點了點頭。如此最多不過是回京領罰,扣上幾個月的俸祿,若是太子殿下出了什麽好歹,他要賠得就不止是這些了,可能搭上全家的腦袋都不夠數。

葉蓁大發善心收了那些財物開了城門,喊人收拾出來個不透風的馬棚給齊尋止住。

齊尋止醒來之後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張馬的大臉。夜晚天冷,馬兒鼻子上還冒著白氣。似乎是對這人好奇,馬兒把臉湊到了他的臉上聞著他的呼吸。

齊尋止一口氣沒喘上來,又暈了過去。

等他再醒時已經是三天後,還因情緒太過激動喪失了近期的一些記憶。

他指尖蟄伏已久的蠱蟲蠢蠢欲動,趁著夜色在他的心頭安了家。

一對蠱蟲總不能總宿在人指尖上,若有機會它們中的隨機一方便會潛入在宿主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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