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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無情可破萬物(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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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無情可破萬物(五)

葉斐看著桌上的借條,訕笑道:“你這借條都寫了,可別想賴賬啊,親兄弟還明算賬呢。”

葉蓁笑笑,把酒杯往葉斐面前推了推,勸道:“喝酒,我在爹的地窖裏拿的。”

葉斐方才喝了口酒,還未下肚,猛然聽見這酒的來歷險些噴出來。他喉結一動咽下酒水,指著葉蓁手指顫抖:“你,你又偷爹的酒喝!”

葉蓁她輕輕笑道:“說什麽偷不偷的,爹的酒難道就不是你我的酒了?爹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會生氣,他何曾因為這些小事發過火?”

“莫不如說說這借條的事,我人在芳齋沒錢買東西,你是怎麽恰好出現在那裏,又恰好有二十兩銀子的?”葉蓁話鋒一轉,問葉斐道。

葉斐訕笑:“那芳齋又沒寫著我葉斐不得入內,我恰好路過,又恰好遇見你沒錢,身上有二十兩就借你了唄。借你二十兩等你還我二十五兩,不是挺好?我又不擔心你欠債不還。”

葉斐並沒正面回答葉蓁的問題,不過葉蓁心中早有答案。

“你覺得我會信嗎?真就這麽恰好?一步步都如此恰如其分?這未免有些離譜了吧?”葉蓁擡頭看向葉斐,一雙和葉斐有八成相似的眼註視著他。

葉家生怕教養出個紈絝子弟來使得家門蒙羞,故而一個月只給家中孩子五兩銀子零用,葉斐雖已入仕有了俸祿,可他如今的俸祿並沒多少,二十兩銀子也是要攢好一陣的。無緣無故的隨身帶二十兩銀,放在京中其他人家的子弟身上或許成立,可放在葉家子嗣身上卻是幾乎絕無可能。

葉斐叫她看得有些背脊發毛,索性扭頭不和她對視。葉斐回答道:“這有什麽信不信的,再離譜的事我都見過,不就是我恰好路過恰好借你二十兩嗎,這算什麽。”

葉蓁眉頭微蹙,眼神疑惑看向葉斐,叫他繼續說下去。

葉斐給自己又倒滿了一杯酒,一口便幹了。他似乎是嫌用杯喝酒不夠暢快,索性直接拿起壇子對著壇口便是咕嚕一大口。烈酒入腹,他渾身都熱了起來,耳朵迅速紅成一片,就連眼神都開始迷離。

酒壯慫人膽,喝了酒的葉斐一手拎著酒壇子,一手指著葉蓁。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指著葉蓁的鼻子:“你都能拋下葉家的臉面,只見了太子殿下一面便死纏爛打要嫁給人家,更是荒廢了一身爹娘引以為豪的武藝,該學什麽勞什子的女紅。你何曾喜歡過這些東西,不過是聽說文凝擅長這些,而殿下又對文凝讚賞有加。你可知道這一年多些京中是如何背後議論我們葉家的嗎?!他們說你葉蓁是我們葉家的奇恥大辱!不知羞恥!”

葉斐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酒,繼續搖搖晃晃地說到:“更有甚者跑去爹面前喊他未來國丈,給爹氣得胸口生疼。爹早年在戰場上落了一身的病,根本不宜動怒!而你呢?絲毫不為葉家其他人考慮過。你自幼便乖巧伶俐,大哥和爹娘都十分疼愛你,曾經你是葉家的驕傲啊,爹和同僚談及家中子嗣時從來都是面帶驕傲說著你的。哪怕當時我就站在爹的身邊,他提的也是他的小女兒。”

談及傷心事,葉斐越發激動,眼眶中已有淚光打轉。“葉家的兵,娘的暗衛私軍,若你不出意外,日後都是要交到你的手上的。爹甚至跟我和大哥說過,你是家中資質最好的孩子,他甚至想向陛下求請將護國公之位傳到你的身上,讓你成為當朝第一位女國公。你身上的責任要比我和大哥還重,可你怎得如此任性,一個姑娘家,追當朝太子爺追得滿城風雨?!若你想當太子妃,當皇後,以我葉家權勢也無不可,不過父親上疏一封便可,可你非要鬧得如此難堪!”

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葉斐實在是心中苦悶,眼眶中的淚光破碎凝結成淚珠滴落,不時便在葉斐的臉上匯聚成一條小溪。他繼續開口說道:“即便如此,家中對你也無半句怨言。父親更是以世襲作為交換,換來了你和太子的一紙婚約。”

葉斐又喝了口酒潤喉,繼續說到:“你落水昏迷不醒我也心疼,可你落水落得不光彩。家中對外說是你失足,可你的武功家裏誰不清楚,你是追著太子殿下去行宮的路上腳下一滑才落得水,還是太子親衛給你送回來的!”

葉斐仰頭咕嚕咕嚕喝下壇中酒水,用袖子擦了擦嘴邊。他今日喝了不少的酒,他酒量不佳,此時吐字有些含混不清,他繼續說到;“我不過是收了你五兩的息,若我和芳萋萋不是摯友,若不是我保下你的狼牙棒,旁人要怎得看我葉家?護國公竟如此落魄?護國公之女竟要當了兵器還掏不出二十兩銀子?還是要說護國公竟然淪落到犧牲女兒去討好太子?!”葉斐情緒激動,將手裏的空酒壇子啪的往地面一摔,酒壇子應聲而裂,碎了一地的陶片。

酒勁兒上頭,葉斐摔完酒壇子後竟然失去了意識,直直地向後倒去。

“二哥!”葉蓁一個箭步沖上前去,在葉斐倒地破相之前接住了葉斐。她伸手探探鼻息發覺葉斐只是沈沈睡去,倒是放心了些許。

“春桃,喊春葉進來。”葉蓁喚來了葉斐的小廝,仔細交代後她帶著春桃回了房中。

她是白天出門的,怕他人瞧見她還沒從正門出去,是翻了墻的。按理說她的屋裏此時應當是漆黑一片,可如今隔著窗紙,她都能瞧見橙黃的燭光,有人影映照在窗紙上,那人靠在她的榻上假寐,似是已經等了有些時候了。

葉蓁帶著春桃輕手輕腳的進屋,那人也緩緩睜開了眼睛,她向著葉蓁招手:“蓁兒過來。”

是葉蓁的娘親。

葉蓁緩步走過去。榻上有一封紅紙包著的信,紅得刺眼。葉蓁已然知道裏面是什麽東西了。

“拿著,打開瞧瞧是什麽。”葉蓁落水後葉夫人熬了半個月,心力交瘁,如今眼角的細紋又多了幾條,頭發也開始花白,就連身形都略顯單薄,憔悴滄桑,和葉蓁記憶裏那個意氣風發的娘親也有了差距。

葉夫人拽著葉蓁的手,將那紅紙放在她的手心。葉蓁感覺手下的信像是變成了一團火,灼燒著她的手心,又好像是用鮮血染就的,背後是她葉家七十八口。

“打開吧。”葉夫人輕聲催促葉蓁。

入目是婚書兩個大字,寫字的墨水裏攙了金箔,流光溢彩煞是好看,這字葉蓁前世也見過一次,是當今陛下的親筆,婚書上還加蓋了玉璽。葉蓁第二次見到這封婚書,心境大不相同。

上一世她十七歲時見到這婚書,彼時她已經纏著齊尋止整整兩年,滿心歡喜自己終於能得償所願。而如今她見到這婚書只覺得驚恐,這是莫不如說是一張催命符!

葉蓁面色凝重,絲毫無輕松愉悅的神情流露。葉夫人擔心,開口詢問:“怎麽了蓁兒,是有哪裏不對嗎?”

葉蓁咬著唇,搖搖頭,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下:“不,娘親。女兒,女兒是太高興了。”

隨著她重生,很多事情都變了。她本來以為還來得及,她才十六,距離訂婚還有一年之久,蝴蝶的羽翼扇動,留給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和太子扯上關系,只有弊端毫無益處。

“娘,我想跟著二哥去邊疆看看。”短短幾瞬葉蓁心下便有了主意,既然如今婚約已定,明日朝野上下便都會知道。與其在京中礙著齊尋止的眼,不如跟著葉斐去邊疆。

“你這丫頭,你二哥是去打仗的,這可不是兒戲。你若是出了什麽問題,你爹要怎麽和天家交代?”葉夫人蹙眉,顯然是不讚成的。葉斐此行並沒有表面上那麽風平浪靜,她私下查到了些東西,派了自己的暗衛跟著葉斐。

葉蓁抿了抿唇,開口說道:“娘,我都知道了。爹用世襲去換了婚書。如今局勢並非表面上看起來的波瀾不驚,咱家沒了世襲,必定有好事之人在暗處推波助瀾伺機而動。女兒也需避一避風口浪尖,並且二哥那邊,怕不是也沒面上瞧的那麽安穩。有女兒在,可保二哥平安。”

葉夫人聞言面露急促,抓住了葉蓁的手,問到:“蓁兒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麽?!”

葉蓁搖搖頭,而後又點頭,她垂著腦袋不敢直視葉夫人的眼睛。良久葉蓁才重新出聲,聲若蚊吶:“對不起娘親,我不能說。”

葉夫人鼻頭一酸,她就知道自己一手教養大的孩子怎會一朝就變了樣子!她伸手將葉蓁攬入懷中,輕輕的拍著葉蓁的後背,連聲道:“好孩子,好孩子。”

葉蓁把頭靠在葉夫人的懷中,母親的懷抱溫暖而又舒適。她鼻翼縈繞著葉夫人溫暖的體香。葉蓁能感覺到母親的心臟在有力的跳動,美好得仿若夢境一般。

此刻的齊尋止眼前也有一封同葉蓁一樣的婚書。送婚書的小太監已經離開了,這時候只有他一個人在端詳這封婚書。

“只是,爵位世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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