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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姐。”寧夏回宿舍的時候,看到在樓下徘徊的時光出版社的編輯小蘇。

早在寧夏寫信給對方,更換通信地址的時候,她就拎著一兜水果零食,來看過她。

“你也太著急了吧,再等我幾天,就幾天。”寧夏慌了,上回一不小心說半個月,結果半個月過去了,發現高估了自己,還得過幾天才能完稿。

“不是這個事。”指望作家不拖稿就跟指望生孩子不用輔導作業一樣,能遇到的,都是別人家的。

“我們主編,想請你去家裏吃飯,就下個周末。”現在是六天工作制,周末不用特指,肯定是周天。

“啊,有什麽事嗎?”寧夏問道。

“你來平京,他肯定想認識你呀,我到時候來接你一塊過去。”

寧夏答應下來,準備周末把新書稿子也帶上,當然,這話就別說了,省得又食言。

上了宿舍樓,手裏是小蘇給她帶的一兜桔子。打開分給大家,自己剝了一顆,還挺甜。

“剛才有人找你。”

“在樓下遇到了。”

“對了,你們江川還真是出人才,先是有個單長智,再有個你,今天下午又來了個彈吉他唱歌唱的賊拉帥的小夥兒。”

“對,人家是特意來認識你的,結果偏你又不在。”陸青芽推門進來,一臉興奮。

“快給寧夏講講,那個小夥叫什麽,哪所大學的。”喬紅蕊熱心道。

陸青芽手舞足蹈,“我還是頭一回知道,你們江川還有這樣的人才。”

“咋地,早知道就不找單長智了唄。”喬紅蕊取笑她道。

陸青芽大笑,“別鬧,我跟人家不是一類人,那一身文藝氣息,彈吉他的時候,路過的女生看他都看呆了你們信不信。”

“當然信啊,我就是被隔壁宿舍看呆的人攛掇著,跑去圍觀了一會兒,唱歌是真的好聽。”齊欣開口,力挺此人。

聽來聽去,等聽到對方的名字,寧夏“嗐”了一聲,“在我們江川,他還真是個名人。喜歡他的女生,能從東頭排到西頭。”

讀書的時候,寧夏就聽過江晚的名字,咋一聽還以為是女生,其實是因為他生於傍晚,才取了個晚字。沒想到,有一天,自己能和這種傳說中的人物搭上關系,真神奇。

“程希光拉他來的,不過沒見到你,挺失望的。下周你可一定得出現,指不定又有多少人想認識你呢。”陸青芽現在相信,程希光和寧夏真沒什麽關系,不然程希光不會給自己找個這麽強的競爭對手過來。

“還真不巧,周末我有事,得去出版社一趟。”寧夏攤手,“早就約好的事。”

“你們同鄉會的活動也太多了吧。”有人羨慕道。

陸青芽一臉得意,心想,你們也不想想,組織者是誰。如果不是單長智一直在組織,維護同鄉會的關系,大家也不會這麽團結,這麽有凝聚力。

私下裏聊天,單長智跟她說,他們這些外地人,在平京沒有關系沒有人脈,只能靠自己。但那些衙門裏,各座山頭,空降的二代,關系可謂是錯綜覆雜。想要出頭,千難萬難。

他們唯一的人脈就是讀了大學留在平京的同鄉,還有就是同學,須得好好維持關系,幾年間用不上,再多等幾年,必有大用。

雖然他們是大學生,但特殊年代的鍛煉,讓他們不可能擁有後世大學生那種清澈的愚蠢,去相信好好工作就能升職加薪的鬼話。好好工作是基礎,經營人脈關系,同樣重要。

到了周末,小蘇應約而來,騎著自行車,帶上她。

一片雜亂的胡同裏,有一條街格外不同,就連地上鋪的青石地板都看著更高級些。

胡同兩側不時出現一個院門,每個院子裏,起碼住了五六七八戶人家,院門開著,寧夏隨便一扭頭,都能看到滿院的零零碎碎,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

還有老頭老太太,拎著痰盂去公共廁所。不時從院子裏蹦出幾個小孩兒,從一個院門攛進另一個院門,打打鬧鬧,尖叫聲伴著哭鬧聲再加笑聲,人間煙火氣過於濃郁。

住在這裏的人,想悲春傷秋都難,因為沒有時間。正準備沈浸呢,貓叫狗吠孩子哭,夫妻吵架兄弟反目,每時每刻都有新花樣。

騎進胡同裏頭一點,有兩個緊挨著的小院,明顯衛生水平要高於其他地方。此時一個小院的門開著,離得老遠,就有人迎了出來。

寧夏沖來人點頭,小蘇介紹,是主編的小兒子,然後兩人甜蜜的互看一眼,寧夏明白了,這倆人在處對象。

小院裏,肖教授和肖晨也在,主編應該就是旁邊這個中年大叔。至於他們的關系,寧夏早就知道了,也沒意外。就是覺得,這個世界真小。

“這個世界真小,誰能想到呢,兜了這麽大一圈子,你和跟晨晨成了同學,快來坐。”

肖主編看了一眼外甥,和寧夏,眼裏滿是欣賞,等目光轉到自己兒子身上,只剩下恨鐵不成鋼的怨氣。

唯一可取之處,就是找對象的眼光不錯,這點也不是他的功勞,是隨了自己。

“我愛人上外地照顧大孫子去了,不然見了你,肯定拉著你的手舍不得讓你走。我們家倆兒子,妹妹家也是個兒子,她娘家也全是侄子,好幾戶人家湊不出一個閨女,可把她氣壞了。”

寧夏抿了嘴笑,聽肖主編說他的倆兒子,大兒子成家立業在外地工作,生了孩子後沒人照顧,所以身為奶奶的義不容辭,去照顧大孫子。

小兒子肖小年備考三年,年年落選,如今待業在家,是個廢物。

廢物本物忙出忙進,洗完葡萄端上來,又燒水沏茶,小蘇想幫忙,好幾回被他按下。

“之前這一條街全是我們家的,解放後,我爹就留了兩個最小的院子,其他的全捐給了國家。”

肖教授糾正,“那不叫捐,叫上交,我們本來就不該占那麽大的房子。”

兩個小院都是院門一推開,朝南三個房間成一排,中間客廳,兩旁臥室。然後朝東搭的廚房,朝西是圍墻。

院子不大,能擺上二張桌子,如今擺了一張矮幾,他們圍坐在矮凳上,說話聊天喝茶,頗有一番住樓房沒有的趣味。

“一間給了我,一間給了妹妹。中間房子差點沒保住,好在前兩年還給了我們。”肖主編繼續說著。

寧夏這才知道,隔壁的小院是肖晨的,難怪肖晨不跟肖教授住學校,原來是自己有房子。光住房條件這一項,已經成功打敗平京百分之九十九的同齡人。

閑聊家常之後,又是肖小年去做飯,和一般人家裏小兒子最受寵不同,肖家的小兒子,好像是個受氣包的存在。

根據飯桌上肖小年自己說,家裏哥哥會讀書,表弟也會讀書,上上下下只有自己讀不好書,再不夾著尾巴做人,怕不是要被他爹掃地出門。

吃過飯,寧夏交出新書稿件,小蘇和肖小年去屋裏一起看稿。屋外的聊天,終於聊到了戲肉。

“我聽說,你想翻譯自己的小說,到國外出版?”

r> 寧夏點頭,“是有這個想法。”

“有沒有想過,通過出版社做譯本呢?”之前是他猶豫不決,但得知寧夏有自己的想法後,又覺得可惜。

他爹說的沒錯,國內適合國外讀者口味的文學作品並不多,東方快車謀殺案天然就適合國外的讀者。

外甥還提醒他,如果發行的好,可以賺取外匯,國家只會叫好,絕對不會有政策風險。

說到外匯,這才一語驚醒夢中人,現在國內最缺的是什麽,無疑就是外匯。

出了國門,根本沒人認華幣,只認那幾個發達國家的貨幣。而華國不管在國際市場買什麽,都需要外匯,現在賺外匯就是壓倒一切的政治正確。

“肖主編的意思是,出版發行的目的是為了賺外匯。”寧夏聽懂了。

“用譯本的方式發行,讀者會有先入為主的觀念,拿到以他們國家歷史作為背景的小說,只會想到挑刺,銷量不會樂觀。反而,隱瞞我的真實身份,直接在國外出版發行,才能最大程度的賺取外匯。”

任何事物都會隨著時間空間的變化,而發生新的變化。現在有個新變化,而就要根據新變化研究出最適合自己的策略。

“為什麽你不願意用譯本的方式發行呢,這是最名正言順的方式。”肖主編非常不解,一旦翻譯到國外出版,不管銷量如何,寧夏在國內肯定是名利雙收。

如果按她自己的提議,這件事反而不適合公開。她圖什麽呢?銷量跟她有什麽關系呢,反正都是拿稿費。

“第一,國外的小說出版,拿的是分成,而不是固定的稿費。我不否認當初兩千塊的稿費,已經很高。但同樣是小說出版,有人發行一萬冊可能都賣不完,我的小說發行了多少您肯定比我清楚,但兩者拿一樣的稿費,您覺得合適嗎?”

“但所有人都是這樣的,不是針對你一個人。”何止是稿費,幾乎在任何行業,都是這樣的,不管幹多幹少幹好幹壞,全都一個樣。

“所有人都一樣,不代表就是對的。國外發行,我不接受稿費,我要拿國外出版社給我的分成。”未來華國肯定也會采用這種方式,寧夏很肯定,不過不叫分成,叫版稅,但意思一樣。

“如果出版社幫我代理這些事宜,我可以接受強行結匯,只拿相應的人民幣。”何謂強行結匯,就是國外匯入的所有外幣,不管匯給誰,都會由銀行自動結算成人民幣,給到單位或是個人。

外匯是由國家管制的,統一結算。

“第二,國外小說出版,影視改編權必須在我手裏,所有的版權收入都歸我所有,出售也必須經過我同意。”

肖主編當然是個文化人,家裏還有海外親戚,親爹還是早早年的留學生。但既使這樣,他的腦子依然有些跟不上。

“第二點暫且不提,版權什麽的,我估計好商量。”現在也沒人在乎這些,國內的小說有改編成影視劇的嗎?

當然有,但改編費也就幾百上千塊,有時候跟作家打聲招呼就行,錢都不用付。

但是第一點,問題就大了去了,涉及到錢的問題,肖主編根本不敢答應。搞不好,就是要犯錯誤的。

國外是分成,他承認,但那不是國外嗎?由單位運作,那就只能給稿費,他有什麽資格改變稿費結算方式。他今天敢開這個口,明天就得被人擼下來,判個幾年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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