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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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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圓

周曉勇抓了一把糖揣進兜裏,“我去接遠大放學。”

周曉紅很是記掛遠大這個侄兒,叮囑弟弟,“不管你怎麽懶,遠大的學習要抓緊,看看寧夏,如果不是好學,能有今天?”

輪到周家父母撇嘴了,“我們遠大出息著呢,考試回回第一。”

周曉紅露出笑臉,也不忘警告老倆口,“兒子已經被你們養廢了,要是孫子再養廢,你兒子以後真得喝西北風去,我是絕不會管他的。”

“一回娘家就叨叨個沒完,誰家女兒跟你一樣。趕緊回去,不留你吃飯了。”周父發話。

周曉紅掏出兩個紅包,大點的遞給母親,小點的放在桌上,“給遠大的,讓他自己買書買文具。”

“真走啊,不吃飯了,你爸不是真趕你走。”

“不了,寧夏今天考試,我得在家。”娘家雖然一攤子爛事,但過來夾槍帶棒一通輸出,心裏好受了許多。

婆家不是不好,只是勝利沒了之後,氣氛總歸是壓抑小心的時候多。又怕婆婆多想,說什麽都得先過過腦子,哪裏像娘家,想說什麽說什麽,也不怕人跟她生氣。

寧夏和英子結伴去考試,校外遇著程希光和文莉,文莉雙目放光一樣朝她走來,“看看我們的大作家來了,真有你的。”

程希光躲在文莉身後看她,大作家的身份讓他震驚之餘,更多的是絕望。但這當口,他只扯了一把文莉,“別讓寧夏分心,趕緊再默默書。”

等著考試的人,大多神色凝重,尤其是沒有工作,極度渴望改變命運的人。

寧夏平常心對待,考完之後,和英子回去,兩個人一句對答案的話都沒說。

“你的書我看了,你是怎麽想出來的。”

對別人可以說老教授,只有面對英子時,得換個說法,“做夢的時候夢到的,感覺就像是別人握著我的手寫出來的。”

英子嗤之以鼻,“你們這些天才,就喜歡這麽說話。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寧夏嘻嘻道:“我只對你說了真話,你還不信。”

“信信信,我信你個鬼……”追上去要撓她,被寧夏笑著跑掉。

一路跑過新華書店,門口掛了一塊小黑板,上頭寫著,“東方快車謀殺案到貨!”

英子又退了回去,“同志,給我來一本東方快車謀殺案。”

女店員將胸前的長辮子甩到腦後,“沒了。”

然後指使另一個男店員,“把黑板拿下來,省得不停的有人來問。”

“沒了,這麽快。”英子前天還來問過,都說沒到貨。滿打滿算兩天,就賣沒了?

女店員聽到這話,笑了起來,“你怕是不知道,寫這本書的大作家是咱們市裏的人,一到貨,紅星機械廠直接從倉庫提走,要不是我們主任眼疾手快拎了一摞下來,我們都沒得賣,今天一上架,半小時就賣光了。”

英子轉頭看寧夏,就見寧夏沖她使眼色,不許她說話,只能悻悻出來。

“你幹嘛不讓我說,讓她看看,大作家就在她面前。”英子想到這裏,一下子就理解了廠裏領導的心情,連她都想得瑟,何況領導呢。

“你不是有嗎?”寧夏把自己剩下的唯一一本書送給了英子。

“切,一個車間的人問我借,輪到現在,都沒收回來。”

寧夏就笑,答應等她買了,一定寫滿滿一張紙的寄語給她。

考完試,得年後才有結果,小姨開始張羅起行李,他們人不多,東西是真不少。主要是送給老家親戚的禮物,這麽多年沒回去,不多帶點東西不像樣,而且人人都得考慮到,寧願多帶不能少帶。

現在又沒個快遞,郵局寄東西時間上沒個準頭,只能自己帶。

三個大大的編織袋全部裝滿,小姨一手一只,寧夏一只,然後還得負責扶住孫婆婆。

火車票拿工作證提前買好,臥鋪就別想了,根本不可能定得到,能買到帶座的,就算本事。

寧夏用毛巾縫了個箍,一頭箍在自己手肘處,一頭箍在孫婆婆的胳膊上,再五指緊扣,在家試了幾回,自覺挺好。

倒是把孫婆婆還有小姨笑了個夠嗆,都覺得她小題大作,“前些年我們也回去過,沒你想的那麽嚇人。”

算了吧,你們出門的時候,需要坐火車的才多少人。現在是什麽時候,都改革開放了,流動性增強一個量級都不止。

再加上過年前後,不得把人擠出個好歹啊,關鍵孫婆婆眼睛還看不見,一時撒手都不敢想後果。

寧夏不擅長跟人爭辯,哪怕有寧安悅的底子,不把她惹毛,她寧願默默做事也不願意多說話。

結果到了火車站,看到烏泱泱的人頭,直接把小姨給嚇傻了,“咋這麽多人。”

孫婆婆哪怕看不見,但光聽聲音,以及身邊不時有人擦過來,擠過去就知道,這人準少不了。

寧夏二話不說把孫婆婆跟自己綁到一塊,這年頭又沒個手機,真走散了,這個年都不用過了。

好在小姨一個辦公室的同事,有親戚在火車站,直接把他們提前弄上火車,不然跟著人一通擠,還真不好說擠不擠得上去。

火車一坐就是二十幾個小時,連廁所裏都是人,還得跟人說好話,請人讓一讓,才能上個廁所。下車到了站點,早就一身味再加一身土,可沒時間休整,趕緊買票再搭一輛小巴到縣城。

好在縣城的車站,小叔的大兒子,已經趕著一輛驢車等在外頭。否則的話,他們還得步行好幾個小時,才能到地頭上。現在的交通環境,從縣城到村頭,根本沒有班車,只能自己安排,最牢靠的就是自己的兩條腿。

“興富,是不是興富。”孫婆婆聽到老家人的聲音,一臉的高興。

孫興富伸出手和孫婆婆握到一起,“大伯娘,有些年沒見了,我媽臨死之前,都掂記著您呢。”

孫婆婆擦著眼淚,“你娘是個苦命的,好不容易熬到孩子大了,日子也好了,竟然這麽去了,她怎麽舍得啊。”

分別多年,雙方都有說不完的話。

趕著驢車,一路慢慢走慢慢說話,等到了村頭,已經是半夜時分。不過家裏大人還等著,尤其是小叔看到孫婆婆就叫嫂子,“你這眼睛怎麽就這樣了,還能不能治。”

“治什麽呀,我寧願看不見,看不見我還總能瞧見我兒回來看我,要是治好了,怕他就不肯來了。”一席話說得眾人落淚,孫勝利死的太冤了,屍體沒見著,孩子也沒留下,親人的念頭怎麽也無法通達。

“這就是寧夏。”相見親人的興奮勁過去,幾十個小時的奔波,到底是讓孫婆婆露出一臉疲態。

“好好好,是個好孩子,先休息,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寧夏早累的眼前發黑,這年頭出遠門,真正是遭罪。洗了把臉,泡腳的時候,身子一歪,直接倒到床上。醒的時候,叫了一聲糟糕,結果發現已經是第二天,自己安安穩穩睡在被窩裏。本該睡在自己旁邊的孫婆婆和小姨,都已經不在床上。

“醒了,快洗洗,吃東西了。”外頭是小姨的聲音。

認識一大家子人,再去給孫婆婆的父母和公婆掃墓。

孫婆婆和小叔子留在後頭說話,主要是說重新修繕的意思。

“這個應該由我們家來出,我們是大的,再說我們回來的少,平時都是你們料理。”孫婆婆堅持出這份錢,“這一次,不出意外,就是咱們叔嫂最後一次見面,我以後很難再回來了。就這一樁心願,你就讓我了了吧。”

小叔只能點頭,“你和大哥,還有勝利,真要在外頭嗎?”

“嗯,我們就在外頭了,以後一家人在一起,也挺好。”說的是身後事。

“你這個兒媳婦是好的,又能幹又有文化,還孝順,難得的是,願意給勝利守著。”

“不是沒勸過,她也說,如果換個人,早就改嫁了,但她和勝利是自由戀愛,倆人的感情好,旁的人再好也不是勝利。”孫婆婆想想,當年她還反對過兒子的婚事,不過兒子有主意根本不聽她的,後來的事也證明,兒子有眼光,兒媳婦確實是個好的。

“我早說了,從我孫子裏挑一個,好歹姓孫,勝利以後不會斷了香火。”

“我自己沒了兒子,知道是個什麽滋味,不願意看你們骨肉分離。寧夏這丫頭不是為了過繼才過繼,純粹是兒媳婦喜歡這丫頭,就幫了一把。我希望這丫頭能念著她姨的好,以後給她養老送終,別臨老了,身邊連個管她的人都沒有,就夠了。”

“嫂子,我扶你下去,山頭風大。”

兩個老人落在最後頭,說了好一陣的話才下山。

小姨被家裏妯娌拉著四處認門,也忙的不可開交,寧夏被當成小孩子,讓她跟著孩子們一塊玩。

寧夏拿出口袋裏裝的糖,給小孩子們分發,於是小孩子們姐姐長姐姐短,叫的更歡了。

摸摸身邊年紀最小的孫家小孫女的頭發,寧夏露出微笑,孫家不是什麽殷實人家,這時候的農村,人人都過得艱難。只不過之前有孫家大哥的支援,多多少少好一點,孫家男孩兒女孩兒的衣服上都打著差不多的補丁,吃飯也沒見偏袒,就已經很難得了。

“我去叫一聲咱爸,家裏來客人了,你們趕緊回去,煮了湯圓。”家裏大人匆匆過來,招呼他們趕緊回家。然後再往山上走,去找他爹。

哇,孩子們一聽有湯圓,跑的飛快。見寧夏沒跑,還去拉她的手,急切的催促她,“姐姐快點,湯圓可好吃了,糯糯唧唧,咬在嘴裏一彈一彈的。”

“還是甜的,甜的。”跑在前頭的小孩子還不忘回頭科普一番。

寧夏聽著樂了,“好,那我們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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