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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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胖子接聽了電話，忽然兩道聲音幾乎重疊著入了耳。
“我到了！”
“還挺快的！”胖子哼了哼，沒察覺對方兩道聲音重疊，站起身就回道，“不過地方不對，你再轉個彎，走上幾裏地，有個廢棄的磚窯廠，換人的地方在這。”說罷，忽然回過頭，這才瞧見門口站著一個人。
那人手裏分明提著一個行李箱。
胖子身邊的兩個小弟還有肖冬，都趕忙將拉下的口罩重新好好戴上。
肖青青眼睛半睜半閉著，迷蒙中，似乎聽見了周予肖的聲音，望見一個身穿風衣的男人大步走來。她認得那一身行頭，那是昨天下午那場戲，他在戲裏的裝扮。
肖青青放下心，終是閉上眼，沒了意識。
周予肖大步走來，手中的行李箱徑自踢到胖子跟前：“這是五百萬現金，你檢查看看吧！”他的目光掠到那個瑟縮在墻邊的女孩身上，還有她唇邊的血跡。
那兩個小弟走上來就要打開行李箱，周予肖忽然一腳踩上去，腿彎一轉，就將那小弟給踢到一邊。
胖子見此情形不對，隨即後撤一些。如此，自有這兩個小弟陪周予肖打。
其中一人拎了個棍子，兇狠的打在他的背上，周予肖緊閉上眼，到底於那一瞬間想起幼時相似的情景。但後背的疼痛真切的襲來時，他一睜眼又望見青青被人粗暴的提起，隨即，再沒了一絲恐懼和猶疑。
這兩個人，很快被他解決。
那胖子哪料到情勢變化如此之快，腦子還沒轉過彎來，只得趕忙拿了刀子擱在肖青青脖頸處。
與此同時，外面的警笛聲傳來。
而紀澤之從另一側迂回過來，突然沖著那胖子大吼了一聲，那胖子身子一顫，周予肖看準時機，一腳將他踢開，接過虛軟的沒了一絲力氣的肖青青。
“青青，青青……”周予肖慌亂地叫著她的名字。
肖青青伏在他的懷裏，勉力睜開眼，眼底閃過一絲微弱的亮光：“真的是你。”她想擡手摸一摸他，卻是沒了一絲力氣，而後又是闔上眼。
再醒來時，已經不知過了多久。只是滿眼都是純白的顏色，她動了動手指，才發現一直被人緊握著。
伏在床邊的人察覺到異動，猛地擡起頭，看見她睜眼了，趕忙道：“你終於醒了，還難受嗎？”
肖青青擡手想摸摸他的頭，然而力氣不濟，周予肖趕忙握著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肖青青唇色蒼白的笑了笑：“你頭發都亂了。”
周予肖喉頭一哽，微微垂了垂眼，才遮住眸中腥紅。
“你是胃出血，醫生說，要好好休息，以後絕不能再喝酒了。”周予肖嗓音沈悶道。
“嗯。”肖青青眨眨眼，“這是在哪啊，我們回魔都了？”
“還在Z市，”周予肖道，“這個案子還有些後續，可能需要我們兩個出面。”而青青又是被綁架的當事人，這會兒她醒來，精神再好些的時候，警察那邊肯定還有很多話要問。
“我爸……”肖青青略遲疑了下，“他知道這事了？”
周予肖握著她的手：“嗯，來過一趟，現在應該又去警局了。”
肖青青大略也猜得到，爸爸必然不舍得肖冬蹲監獄，然而同樣是孩子，這一次鬧到這種程度，大約是說不出讓她放過肖冬的話了，因而才跑去了警局，希望警察能夠網開一面。
肖青青身子虛弱，也懶得再管，只問他：“你現在的病狀，是不是好些了？”
周予肖渾身一僵：“你怎麽知道？”
每次去羅醫生那裏，肖青青都會與羅醫生單獨談話。他知道這是治療的必須，但看眼下這情形，肖青青分明能夠猜測到後果。
肖青青摁了摁他的掌心，氣息虛浮：“我只是猜測，這次你來救我，肯定要抵抗住心底的恐懼，以後慢慢的興許就好了。”
“你來見肖冬之前，是不是已經預料到這些了？”周予肖一陣陣後怕，只覺得背心都是冷汗岑岑，寒意入骨。
肖青青忍不住失笑：“沒有，我哪那麽聰明啊？只是事情趕上了，羅醫生也說過，你拍完戲，最好再經歷一次需要保護一個人，你來保護我，不是正好嗎？”
周予肖心口一滯，她分明還在病床上躺著，卻心心念念的掛記著他的病情是否好些了。
他俯下身，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輕輕地摩挲著。
周予肖閉上眼眼，感受著她的氣息，低聲呢喃：“你還記不記得，你來魔都的第一個晚上，你和朋友聊天，說肖想男神是件特別有罪惡感的事，當時我就想告訴你，卻是到了很久以後才在微博上回應。”
肖青青微微怔了怔，一時不解。
周予肖摁了床側的摁鈕，肖青青半坐著，他親吻住她的唇，方才含糊不清道：“我說，承蒙歡喜，不勝榮幸。”
當他放開她，肖青青微弱的喘息，周予肖又道：“遇見你，一定耗盡了我這輩子所有的運氣，所以，一定不要離開我。”
肖青青眨眨眼：“我也是。”遇見他，是她攢了二十多年的運氣。
下午的時候，警察便來了，問了她一些當時的情形。肖青青一一說了，提及強迫未遂那樁事的時候，略猶豫了一下，轉而對周予肖道：“我有點渴了，你出去幫我買袋牛奶好不好？”
前來問詢的警察，依然是當初處理他們家被人打上門的警官，是那個年長的林警官以及他帶的那個年輕警官。
也是巧了，頭一晚便是那年輕警官值班。只是楊光輝看到信息的時候晚了些，匆忙報了警，這年輕警官一面出警一面慌忙給林警官打了電話。
之前的打架鬥毆的案子，還有這次綁架的案子，竟都落在了他們這個警局裏。
林警官看這情形，也知道必是有些不能示人的內情。因而，縱是周予肖不情願離開病房，還是被人請了出去。
“現在你可以說了。”林警官看這病床上的女孩，誰能想到，才幾個月不見，他居然又經手了她的案子。而她依然是受害人。
肖青青抿了抿幹澀的唇，這才將當時的情形，細細說了說。頓了頓，又是補充：“我的包裏有個暗袋，裏面有一只錄音筆，只是不知道錄到什麽時候，有沒有相關證明。”
林警官與那年輕警官對視一眼，愈發覺得這姑娘不止鎮定，還夠聰明。這種事擱別人那裏，膽子都嚇破了，竟還有心思保存一下證據。
“是錄了一段，但是不完整。”林警官道。暗道，若是這些不好說，其實沒必要避諱周予肖，當時那錄音播放的時候，周予肖就在旁邊呢！
聽過那錄音，險些當著他們的面把那胖子給廢了。
或者，在他們到之前，已經揍過了。至少，他們到的時候，在場的幾個人，也就周予肖和他的同伴，身上沒有一丁點傷痕。
那胖子本就胖，徹底被揍成了豬臉。
“其他的就沒有了。”肖青青道。
“當真沒有了？”林警官一臉探究地看著她，“有關肖冬，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這樁事，說到底，肖冬才是始作俑者。
他知曉妹妹找了個有錢的男朋友，想要從人家手上弄點，偏偏這兩位都是腦子清醒的，不會胡亂給他揮霍。他就想出了這麽個主意，將妹妹扣下，他那個妹夫自然要送錢來。
只是同那個胖子在一起，竟是做成了綁架。
肖青青無奈地笑笑：“我爸爸找過你們了吧。”兩名警官都是一怔，她繼而道，“我只能說，我有保持沈默的權利，如果你們想知道什麽，不妨去問問做壞事的人。其他的，我不能再說了。”
林警官瞬間懂得了她的為難以及委屈。
年輕警官卻是沒耐住性子，急切道：“可是只有你的指控，才是最直接的，你真的要放棄嗎？”
這麽好的一個女孩平白受了這麽大的罪，險些又被人給……怎麽能說放棄就放棄了？
肖青青瞇了瞇眼，望著兩位警官莞爾一笑：“不是放棄，是相信公理，相信法律。這樁事，你們就當我作為一個受害人沒能幸運的活下來，這樁案子你們不是還要破嗎？沒有我的指控，不還是有很多證據。”
“走吧！”林警官拍拍年輕警官的肩膀，小姑娘已經把話說得這麽明白，他們要是再盤問下去，那才是對受害人的殘忍和不公正。
及至門口的時候，肖青青微微握著拳，到底是叫住他們：“警察叔叔。”
兩人一道回過頭，略有些詫異地望過來。
“如果我爸爸問起，你們就說我並沒有說什麽，好嗎？”她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清麗，帶著一絲懇求。
“好！”林警官重重地點點頭，她本來就什麽都沒說。
但她的意思，林警官已經懂了。她不能說，說了，或許要父女反目。年輕警官被林警官拖走的時候，也懂了。肖學民或許不在意女兒的死活，哪怕在意，也比不上兒子要住監獄這等要緊事。但她這個女兒卻是不能完全讓父親真的心灰意冷，以為這一切是她的落井下石，是她的背叛。
數日後。
肖青青的身子漸漸恢覆，期間，周予肖還抽空回了一趟魔都，將最後的鏡頭給補了。
這天，周予肖陪她正經回一趟老家，見一見爸爸。
肖學民面無血色的坐在客廳，整個人仿佛一下子蒼老了。他看了一眼肖青青，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警察都已經告訴他了，肖冬的罪行已經是板上釘釘了，肖青青什麽都沒說，但是架不住另外幾個參與綁架的將肖冬供出來。況且，當時警察過去，抓得就是一個現行。
肖青青同周予肖帶了許多東西回來，肖學民看著，心裏愈發不是滋味。
屋內三人，就這般尷尬地坐著，不知說些什麽。正巧，隔壁的大伯聽說她帶了男朋友回來，慌忙帶著兒子一道過來看看。
這一進門，氣氛才算不那般尷尬。
“這是你男朋友啊？”大伯上前同周予肖握了握手，眉目間很是讚賞。
肖青青附和著笑了笑，正想趁著大伯也在，索性將這件事說開。她已經不恨誰，但希望爸爸也能夠走出來。肖冬進監獄，也未必全是壞事。若他能夠學好，這幾年的時間也不算白耽誤了。
哪料，大伯剛剛讚了一句“真是一表人才啊！”爸爸冷不丁就道，“就是太有錢了，才平白招了禍事。”
這話一出，周予肖的臉色陡然降到冰點，肖青青亦是如墜冰窟一般。
她如何能想到，這樣一樁明明白白的事，落在爸爸眼裏，做錯的人居然還是她。是她找了一個有錢的男朋友，才招人羨慕了，進而促使肖冬想不開做了錯事。
大伯趕緊伸手捅了捅爸爸：“你這是說的什麽話？這事怎麽能怪得著青青她男朋友？再說了，人小夥子優秀是多難得的事。”說著，堂哥又是趕緊走到爸爸面前，給他倒了水遞到他手裏。
大伯說罷，也不去管肖學民的臉色，徑自面對著周予肖就道：“你別介意啊，她爸爸就是這個脾氣，這丫頭可是我看著長大的，最是乖巧懂事了，你以後可要好好對她。”
堂哥在一旁，又是趕忙添補：“我妹長這麽大可都是我護著的，你可不許欺負她。”
周予肖的臉上這才有了笑意：“我知道，我一定對她好。”用全部的愛和生命。
大伯繼續道：“我聽說這件事，幸虧是你來得及時，要不然，我可就見不著這丫頭了。”說著，又似是故意說給肖學民聽一般，補充道，“要是她真出了什麽事，只怕冬冬就沒個出來的日子了。”
此話一出，肖學民的臉色又是難看了幾重。所有事，他心下都清楚得很，可清楚是一回事，能否接受現實又是另一回事。
他終究還是不舍得兒子去蹲監獄。
臨走的時候，肖學民方才在肖青青面前軟了態度：“沒事的時候就多回來幾趟，陽陽也快放假了。”
肖青青重重地點點頭，臨上車前，大伯忽然握住她的手，又沖周予肖道：“你們兩個要是什麽時候想領證了，給我打個電話，我讓你哥把家裏的戶口本給你寄過去。”
肖青青眨眨眼，眸色已經泛了紅。
周予肖聽著，蹙了蹙眉。青青的戶口本怎麽會在她大伯家？
上車後，一直到駛出村子一段距離，周予肖方才猛地停了車，側過身正經問她：“你的戶口落在了你伯父家？”
“嗯。”肖青青漫不經心地應了聲，情緒仍極是低落。
這樁事的陰影在周予肖日夜守候的過程中已經漸漸消散，但爸爸的態度，卻是讓她心寒至極。
“怎麽回事？”周予肖握住她的手臂。
肖青青這才擡起眼：“當年計劃生育查得緊，我們家還想再要個兒子，就把我藏在大伯家了，算作他們的女兒。”頓了頓又道，“這種事在農村很多，也很常見。”
周予肖攬過她的肩，將她帶到懷裏，輕柔地撫著她的背：“如果委屈，就在我懷裏哭。”
肖青青喉頭一酸，忽然就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來。哭過了，方才伏在他的胸口道：“我把你的衣裳弄臟了。”
周予肖雙手捧住她的臉，拇指抹掉她的淚痕，沈聲道：“以後只弄臟我的衣裳。”
她的家人不愛她沒關系，餘生，都有他來愛她。
肖青青漸漸平覆了情緒，才道：“送我去警局吧，我想走之前見見肖冬。”
“好。”周予肖啟動車子，沒有多問。
警局。
肖冬被困在一張椅子上，手上戴著手銬。看見肖青青的那一眼，整個人就要站起來，猛地就被身邊的警察摁下。
但他的面目仍是極其猙獰：“現在你高興了，來落井下石了？”
肖青青來之前便猜到他會是這樣，因而也沒有幾分驚異，只淡淡地回望他：“你真的不想出去了？”
還能出去？
這幾天警察的話多多少少也讓他明白了，綁架的案子，可不是說放過就能放過的。
然而肖青青這時說這話，肖冬忽然眸子一亮，仿佛又燃起了希望，陡地換了臉色：“你能救我出去嗎？你不能也沒事，周予肖肯定能啊，他那麽有錢，這年代只要有錢什麽事辦不成。”
肖青青看了眼肖冬旁邊的年輕警察，肖冬這般說，果真是狂妄到了一定地步，且是真的急了。
“我救不了你，周予肖也做不到。”肖青青直接道，“綁架是刑事案件，是嚴重的犯罪行為，你在這麽做的時候就應該想到了。”
肖冬的臉色陡地沈下去，隨即不耐煩地瞥她一眼：“那你來幹什麽，看我的笑話嗎？”
“我想作為家人，來跟你說幾句話。”
肖冬冷哼：“我們之間有什麽好說的？”
肖青青忍不住嘆氣：“你什麽時候才能知道你自己錯了？”
“我有什麽錯？”肖冬驕橫地擡起頭，“就算是我走到今天這一步，也是爸媽造成的，誰讓他們把我教養成這個樣子，要不是小時候他們總是打我，我也不能這樣。”
不能認為，暴力可以解決問題。
“你沒有挨打過，怎麽會懂我受的苦？”肖冬冷冷道。
肖青青失笑：“我沒有被打過，是因為沒有機會，我在大伯家長大，大一點回了咱們家，就開始寄宿，而且我沒有逃學，沒有偷東西，沒有欺負別人。”
“他們是打過你，教育方式是不對，但他們最寵的也是你。就是太寵了，你才有恃無恐。”
肖冬的氣勢弱了些，但仍是白她一眼：“我沒心情聽你廢話。”
肖青青長長地舒一口氣：“肖冬，你手上到底還要牽連幾條人命？”
這話一出，不只是肖冬不可思議地看向她，連帶著一旁的年輕警察，都覺得仿佛這件案子還有些別的不同尋常。
“你少胡說！”肖冬瞪著她，“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又沒有真把你給怎麽著？”
“你是沒把我怎樣，卻是兩次，都讓我差點因為你死了。你說爸從沒打過我，其實打過，還是在我長大以後，一巴掌打在臉上。”肖青青苦笑，“就一次，也是因為你。”
盯著監控一直看著的林警官和周予肖，眉頭皆是一緊，周予肖已然有些站不住。
這些年青青受了太多苦，偏偏，他全不知道，且存在了過去，他無能為力。
“知道為什麽嗎？”肖青青走過去，站在他身前，“因為我想告訴你真相，他不肯。”
“什麽真相？”
“他告訴我，人死燈滅，還是活著的人要好好活著。你信不信，如果這次我死了，他還是不會說你什麽，還是一心盼望著你娶妻生子。”
“到底什麽真相？”肖冬有些急了，甚至有些慌。
肖青青並不回答，只繼續道：“可是肖冬，你的命是命，你的人生是人生，怎麽別人就要為你犧牲呢？”
“你到底想說什麽？”肖冬瞪著她，“不想說就給老子滾！”
肖青青這才彎下腰，輕聲道：“當初媽為什麽出車禍，因為你騙她，你有女朋友了，還說你女朋友懷孕了，想讓她見一見。她著急過馬路。其實呢，你只是為了騙錢。”
肖冬渾身一僵，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及至肖青青出了門，肖冬方才大吼大叫起來。
後來，肖青青告訴周予肖，她本來沒打算告訴肖冬的，因為那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也打在了她的心裏。
她死了心，懶得再管。
但她曾將肖冬的事大略的和羅醫生見過，羅醫生說，“你以為那麽多住了監獄的人，都會悔改嗎？不會，當他們走出來，本性還是本性，只是有一部分懂得克制了。而你哥，就是典型的自私自利感情淡漠，他的眼裏只有他自己。如果不接受重擊，不會改。”
肖青青告訴他真相，還是希望他能夠改正，能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至於後面，他能不能因為表現良好被減刑，肖青青也不想再管了。
半年後。
肖青青終究是拿自己的稿費還了楊光輝的錢，以及爸爸欠叔伯的錢。後來，爸爸才主動給她打了電話，說結婚的話，按理還是應該咱們女方家裏的習俗走。
又道，爸爸不要你的彩禮錢，走個過場，以後還是你們小兩口的。
肖青青聽得出爸爸最近的狀態好了許多，陽陽最近的成績也好。她只道，如果真的結婚，就按爸爸說的來。
反正，家鄉的習俗也就十萬左右，她與周予肖都不差這個錢。至於爸爸，也不過是要個面子而已，他一輩子節省慣了，又因為肖冬的事總覺得在村裏擡不起頭，如是嫁女兒的時候能高調一回，也算長長臉。
只是，兩個人之間終究是再不能提及肖冬的名字。而爸爸也會常常去看他，盼望著他能早點出來。
而紀澤之與梁靜然的婚禮一拖再拖，到底是沒有如期舉行。
梁靜然又出了國，臨走時留了話：“我們在一起過，我知足了。以後，還你自由。”紀澤之這端卻不知足了，他漸漸上了心，卻又傷了別人的心。
周予肖登臺領獎這天，他正準備啟程前往梁靜然所在的城市。
至於周予肖的獎項，自是《重生》上映後所得。是第二次影帝。
他站在臺上，按照慣例說完了該說了的官方話。便道：“還有一個人，我感謝老天帶她來到我身邊。”
這話一出，鏡頭掃到臺下，有幾個了然的神情，俱是知曉內情的人。而後，鏡頭便是懟到了周予肖臉上。這話一出，傻子也知道，次日份熱搜要定了。
他繼續道：“她總說，似乎遇見我以後，她的運氣都變得很好。其實不是，是我遇見她以後，就沒有再見過陰天。”
晚會結束後，有個記者逮住周予肖不放了，周予肖耐著性子反覆地看著時間，末了，終是示意劉明亮推掉。
上了車，劉明亮方才滿臉不甘心地看著他：“你真要歇三個月啊？三個月！”
往常，周予肖每拍完一部戲都會休整一段時間，或是旅游，或是看書充電等等，但還從未一次性休息這麽長時間。不知道，還以為他退圈了呢！
“嗯。”周予肖淡淡地垂了垂下巴。
“那今晚這……”劉明亮遲疑著。
“青青在家等我，這些采訪少回答幾句也沒什麽。”
“不是！”劉明亮略有些焦急，“我說的不是這個，是今晚你在臺上說的那些話。今晚可是直播啊！”
周予肖也就大半年前高調了那麽一回，後來便恢覆了常態。怎麽這一次又這麽張揚？委實不是他的風格啊！
“哦！”周予肖沈吟了一下，這才道，“如果有議論的，你就找人壓一下。”
“壓？”劉明亮倒抽一口氣，現在的粉絲多愛磕糖啊，他壓得住麽？
“我想，大概會上熱搜。”劉明亮不得不提醒他。
“那就花錢撤下來。”周予肖繼續是雲淡風輕的語氣。
劉明亮抓著頭上的小卷毛默默翻了個白眼：錢是這麽浪費的嗎？是嗎？是！
“青青看到就行了，沒必要上熱搜。”周予肖隨口補充。
劉明亮：卒！
而後，劉明亮到底是忍不住感慨：他早晚被這倆人的狗糧噎死。
將周予肖送到樓下的時候，劉明亮又問：“那我這三個月幹什麽？”
往常他歇著了的時間段，他也歇著，或者給他走動一下，維持人際關系。這次冷不丁這麽長時間，他還真不知道能幹什麽。
周予肖一手落在他的肩上，頗有些語重心長：“你去把你老婆追回來吧！”
“啊？”劉明亮一驚，小眼睛瞪得滾圓滾圓的，隨即抓著頭發略有些尷尬。
周予肖繼續道：“反正三個月呢，也夠你用了。再說了，你們之間不就那點綠帽子的誤會，誤會既然早就解除了，幹嘛還這麽冷戰著？”
劉明亮扁了扁嘴，沒說話。
說來也是，如果不是由那個誤會而起，他也不會那般沖動，在國道旁邊一個飯店，吃個飯的工夫都能和人打起來。若不是打起來，周予肖也不會不遠千裏來處理他的事。自然，也不會再遇見肖青青。
周予肖為此特意感謝過他，縱然，其實也沒他什麽事。因著照著劉明亮所了解的情形來看，即便那時沒有遇見，周予肖也會以別的方式出現在肖青青面前。
畢竟，他從未放下。
周予肖上樓後，肖青青仍抱著筆記本在電視機跟前坐著。只是已經換了頻道，現在這個……是個狗血言情劇。
周予肖一進門就瞧見她臉上的淚還沒擦幹：“怎麽了？”他瞬間慌亂了。
肖青青還一抽一抽的，這時竭力緩和一些才道：“這個電視太催淚了。”說著，還特意拉著周予肖站到電視機跟前，“我都忘了琢磨，編劇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周予肖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抽了紙巾幫她擦幹凈眼淚，將她擁在懷裏。
“那就別總琢磨寫什麽特別有深度的故事了，寫一個簡單的甜寵文，不也很好？”
“甜寵文也要很費腦子的好嗎？”肖青青窩在他懷裏咕噥，身子卻是不由自主地巴望著電視機，特在意後面的劇情。
周予肖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大略看了一眼便記起這是他早年演過的一部劇。遂立即戳破她的幻想：“這部戲也就暫時虐一些，後面是一樣的，百年好合。”
“還有。”周予肖松開她，伸手捏了捏她的耳朵，略帶些嗔責道，“有我在這，不夠你寫一部甜寵的小說嗎？”
肖青青嘴角一抽：“這這……這是兩回事。”
“我讓你看直播，你沒看？”周予肖盯著她總想躲避的眼神。
“看了。”肖青青垂了垂下頜，轉而就推開他往廚房走，“你餓不餓？吃東西了沒有？要不要我給你做點？”
“肖青青！”
他已經很久沒有連名帶姓的叫她了。
肖青青扁著嘴轉過身，挪到他身邊去。“我看了。”她嗓音低低地。
“什麽感受？”周予肖眸間含笑地凝著她低垂的眉眼。
肖青青憋著不說話，他愈發是無奈，遂垂下頭捉住她的唇，細細黏磨著。肖青青腦袋瞬間就迷糊了，直待被人摁在床上，方才拎了最後一絲清醒：“別忘了戴那個。”
周予肖這才撐起身子，直直地盯著她：“青青，上臺領獎前，我去了一趟銀行，將我名下全部餘額轉到了你的卡上，你沒看到？”
贈予房產太麻煩，還是直接轉賬簡便些。
肖青青垂著眼：“我看到了。”小數點前那麽多數字，她差點沒數過來。
“飛往大理的機票截圖，你沒看到？”
這是她早年的夢想，曾在微博上說過幾句。大意是，想要去一個風景美好的地方癱坐著，虛度一下時光。
他休息三個月，就是要陪她虛度時光。
“嗯。”肖青青抿了抿唇，愈發是沒有底氣。
“所以呢？”周予肖輕柔地捏著她的耳朵，嗓音沈沈，如魅似惑。
肖青青半晌才哼唧一聲：“你這是利誘？”
她大約能夠猜到他想要做什麽，因而沒來由的有些不安。
“色_誘也成。”周予肖俯下身，舌尖觸到她溫軟的耳垂。
肖青青身子一顫，終是說出了口：“我害怕懷孕。”
“我知道。”周予肖微微起身，神色鄭重。這事她曾經提過，他記得。
“那我們晚點結婚好不好？”他一早求過婚，戶口本也郵寄了過來。但是，她總是有些害怕，怕疼。
周予肖的臉色倏然緩下來，垂下頭鼻尖摩挲著她的鼻尖。“只要不是你想跑，怎麽都成？”
肖青青眨眨眼，剛要松口氣，周予肖忽然又道：“但是明天，必須去領證。”
“啊？”肖青青臉色陡然又萎靡下來。
周予肖愈是好笑地凝著她，湊到她耳邊低低道：“前幾天我碰到鐘煜，他最近似乎過得很是擰巴。”
“呃？”肖青青楞了楞。
“好像是，很開心林芮歡懷孕，又很不開心。”
“啊？”肖青青不解。
“因為懷孕了，在某些方面就要有所克制。”周予肖說著，還特意掐了掐她的腰，分明意有所指。“所以你放心，我並沒有那麽期待咱們有個孩子。”
於他而言，克制倒是無妨，反正她總歸是在他身邊。只是添一個孩子出來，必然會分走一些青青的註意，還是現在好些。
肖青青臉頰熱得厲害，再沒心思多說一句話。
這一夜，和往常一樣，纏綿幾轉，歲月安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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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接聽了電話，忽然兩道聲音幾乎重疊著入了耳。
“我到了！”
“還挺快的！”胖子哼了哼，沒察覺對方兩道聲音重疊，站起身就回道，“不過地方不對，你再轉個彎，走上幾裏地，有個廢棄的磚窯廠，換人的地方在這。”說罷，忽然回過頭，這才瞧見門口站著一個人。
那人手裏分明提著一個行李箱。
胖子身邊的兩個小弟還有肖冬，都趕忙將拉下的口罩重新好好戴上。
肖青青眼睛半睜半閉著，迷蒙中，似乎聽見了周予肖的聲音，望見一個身穿風衣的男人大步走來。她認得那一身行頭，那是昨天下午那場戲，他在戲裏的裝扮。
肖青青放下心，終是閉上眼，沒了意識。
周予肖大步走來，手中的行李箱徑自踢到胖子跟前：“這是五百萬現金，你檢查看看吧！”他的目光掠到那個瑟縮在墻邊的女孩身上，還有她唇邊的血跡。
那兩個小弟走上來就要打開行李箱，周予肖忽然一腳踩上去，腿彎一轉，就將那小弟給踢到一邊。
胖子見此情形不對，隨即後撤一些。如此，自有這兩個小弟陪周予肖打。
其中一人拎了個棍子，兇狠的打在他的背上，周予肖緊閉上眼，到底於那一瞬間想起幼時相似的情景。但後背的疼痛真切的襲來時，他一睜眼又望見青青被人粗暴的提起，隨即，再沒了一絲恐懼和猶疑。
這兩個人，很快被他解決。
那胖子哪料到情勢變化如此之快，腦子還沒轉過彎來，只得趕忙拿了刀子擱在肖青青脖頸處。
與此同時，外面的警笛聲傳來。
而紀澤之從另一側迂回過來，突然沖著那胖子大吼了一聲，那胖子身子一顫，周予肖看準時機，一腳將他踢開，接過虛軟的沒了一絲力氣的肖青青。
“青青，青青……”周予肖慌亂地叫著她的名字。
肖青青伏在他的懷裏，勉力睜開眼，眼底閃過一絲微弱的亮光：“真的是你。”她想擡手摸一摸他，卻是沒了一絲力氣，而後又是闔上眼。
再醒來時，已經不知過了多久。只是滿眼都是純白的顏色，她動了動手指，才發現一直被人緊握著。
伏在床邊的人察覺到異動，猛地擡起頭，看見她睜眼了，趕忙道：“你終於醒了，還難受嗎？”
肖青青擡手想摸摸他的頭，然而力氣不濟，周予肖趕忙握著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肖青青唇色蒼白的笑了笑：“你頭發都亂了。”
周予肖喉頭一哽，微微垂了垂眼，才遮住眸中腥紅。
“你是胃出血，醫生說，要好好休息，以後絕不能再喝酒了。”周予肖嗓音沈悶道。
“嗯。”肖青青眨眨眼，“這是在哪啊，我們回魔都了？”
“還在Z市，”周予肖道，“這個案子還有些後續，可能需要我們兩個出面。”而青青又是被綁架的當事人，這會兒她醒來，精神再好些的時候，警察那邊肯定還有很多話要問。
“我爸……”肖青青略遲疑了下，“他知道這事了？”
周予肖握著她的手：“嗯，來過一趟，現在應該又去警局了。”
肖青青大略也猜得到，爸爸必然不舍得肖冬蹲監獄，然而同樣是孩子，這一次鬧到這種程度，大約是說不出讓她放過肖冬的話了，因而才跑去了警局，希望警察能夠網開一面。
肖青青身子虛弱，也懶得再管，只問他：“你現在的病狀，是不是好些了？”
周予肖渾身一僵：“你怎麽知道？”
每次去羅醫生那裏，肖青青都會與羅醫生單獨談話。他知道這是治療的必須，但看眼下這情形，肖青青分明能夠猜測到後果。
肖青青摁了摁他的掌心，氣息虛浮：“我只是猜測，這次你來救我，肯定要抵抗住心底的恐懼，以後慢慢的興許就好了。”
“你來見肖冬之前，是不是已經預料到這些了？”周予肖一陣陣後怕，只覺得背心都是冷汗岑岑，寒意入骨。
肖青青忍不住失笑：“沒有，我哪那麽聰明啊？只是事情趕上了，羅醫生也說過，你拍完戲，最好再經歷一次需要保護一個人，你來保護我，不是正好嗎？”
周予肖心口一滯，她分明還在病床上躺著，卻心心念念的掛記著他的病情是否好些了。
他俯下身，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輕輕地摩挲著。
周予肖閉上眼眼，感受著她的氣息，低聲呢喃：“你還記不記得，你來魔都的第一個晚上，你和朋友聊天，說肖想男神是件特別有罪惡感的事，當時我就想告訴你，卻是到了很久以後才在微博上回應。”
肖青青微微怔了怔，一時不解。
周予肖摁了床側的摁鈕，肖青青半坐著，他親吻住她的唇，方才含糊不清道：“我說，承蒙歡喜，不勝榮幸。”
當他放開她，肖青青微弱的喘息，周予肖又道：“遇見你，一定耗盡了我這輩子所有的運氣，所以，一定不要離開我。”
肖青青眨眨眼：“我也是。”遇見他，是她攢了二十多年的運氣。
下午的時候，警察便來了，問了她一些當時的情形。肖青青一一說了，提及強迫未遂那樁事的時候，略猶豫了一下，轉而對周予肖道：“我有點渴了，你出去幫我買袋牛奶好不好？”
前來問詢的警察，依然是當初處理他們家被人打上門的警官，是那個年長的林警官以及他帶的那個年輕警官。
也是巧了，頭一晚便是那年輕警官值班。只是楊光輝看到信息的時候晚了些，匆忙報了警，這年輕警官一面出警一面慌忙給林警官打了電話。
之前的打架鬥毆的案子，還有這次綁架的案子，竟都落在了他們這個警局裏。
林警官看這情形，也知道必是有些不能示人的內情。因而，縱是周予肖不情願離開病房，還是被人請了出去。
“現在你可以說了。”林警官看這病床上的女孩，誰能想到，才幾個月不見，他居然又經手了她的案子。而她依然是受害人。
肖青青抿了抿幹澀的唇，這才將當時的情形，細細說了說。頓了頓，又是補充：“我的包裏有個暗袋，裏面有一只錄音筆，只是不知道錄到什麽時候，有沒有相關證明。”
林警官與那年輕警官對視一眼，愈發覺得這姑娘不止鎮定，還夠聰明。這種事擱別人那裏，膽子都嚇破了，竟還有心思保存一下證據。
“是錄了一段，但是不完整。”林警官道。暗道，若是這些不好說，其實沒必要避諱周予肖，當時那錄音播放的時候，周予肖就在旁邊呢！
聽過那錄音，險些當著他們的面把那胖子給廢了。
或者，在他們到之前，已經揍過了。至少，他們到的時候，在場的幾個人，也就周予肖和他的同伴，身上沒有一丁點傷痕。
那胖子本就胖，徹底被揍成了豬臉。
“其他的就沒有了。”肖青青道。
“當真沒有了？”林警官一臉探究地看著她，“有關肖冬，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這樁事，說到底，肖冬才是始作俑者。
他知曉妹妹找了個有錢的男朋友，想要從人家手上弄點，偏偏這兩位都是腦子清醒的，不會胡亂給他揮霍。他就想出了這麽個主意，將妹妹扣下，他那個妹夫自然要送錢來。
只是同那個胖子在一起，竟是做成了綁架。
肖青青無奈地笑笑：“我爸爸找過你們了吧。”兩名警官都是一怔，她繼而道，“我只能說，我有保持沈默的權利，如果你們想知道什麽，不妨去問問做壞事的人。其他的，我不能再說了。”
林警官瞬間懂得了她的為難以及委屈。
年輕警官卻是沒耐住性子，急切道：“可是只有你的指控，才是最直接的，你真的要放棄嗎？”
這麽好的一個女孩平白受了這麽大的罪，險些又被人給……怎麽能說放棄就放棄了？
肖青青瞇了瞇眼，望著兩位警官莞爾一笑：“不是放棄，是相信公理，相信法律。這樁事，你們就當我作為一個受害人沒能幸運的活下來，這樁案子你們不是還要破嗎？沒有我的指控，不還是有很多證據。”
“走吧！”林警官拍拍年輕警官的肩膀，小姑娘已經把話說得這麽明白，他們要是再盤問下去，那才是對受害人的殘忍和不公正。
及至門口的時候，肖青青微微握著拳，到底是叫住他們：“警察叔叔。”
兩人一道回過頭，略有些詫異地望過來。
“如果我爸爸問起，你們就說我並沒有說什麽，好嗎？”她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清麗，帶著一絲懇求。
“好！”林警官重重地點點頭，她本來就什麽都沒說。
但她的意思，林警官已經懂了。她不能說，說了，或許要父女反目。年輕警官被林警官拖走的時候，也懂了。肖學民或許不在意女兒的死活，哪怕在意，也比不上兒子要住監獄這等要緊事。但她這個女兒卻是不能完全讓父親真的心灰意冷，以為這一切是她的落井下石，是她的背叛。
數日後。
肖青青的身子漸漸恢覆，期間，周予肖還抽空回了一趟魔都，將最後的鏡頭給補了。
這天，周予肖陪她正經回一趟老家，見一見爸爸。
肖學民面無血色的坐在客廳，整個人仿佛一下子蒼老了。他看了一眼肖青青，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警察都已經告訴他了，肖冬的罪行已經是板上釘釘了，肖青青什麽都沒說，但是架不住另外幾個參與綁架的將肖冬供出來。況且，當時警察過去，抓得就是一個現行。
肖青青同周予肖帶了許多東西回來，肖學民看著，心裏愈發不是滋味。
屋內三人，就這般尷尬地坐著，不知說些什麽。正巧，隔壁的大伯聽說她帶了男朋友回來，慌忙帶著兒子一道過來看看。
這一進門，氣氛才算不那般尷尬。
“這是你男朋友啊？”大伯上前同周予肖握了握手，眉目間很是讚賞。
肖青青附和著笑了笑，正想趁著大伯也在，索性將這件事說開。她已經不恨誰，但希望爸爸也能夠走出來。肖冬進監獄，也未必全是壞事。若他能夠學好，這幾年的時間也不算白耽誤了。
哪料，大伯剛剛讚了一句“真是一表人才啊！”爸爸冷不丁就道，“就是太有錢了，才平白招了禍事。”
這話一出，周予肖的臉色陡然降到冰點，肖青青亦是如墜冰窟一般。
她如何能想到，這樣一樁明明白白的事，落在爸爸眼裏，做錯的人居然還是她。是她找了一個有錢的男朋友，才招人羨慕了，進而促使肖冬想不開做了錯事。
大伯趕緊伸手捅了捅爸爸：“你這是說的什麽話？這事怎麽能怪得著青青她男朋友？再說了，人小夥子優秀是多難得的事。”說著，堂哥又是趕緊走到爸爸面前，給他倒了水遞到他手裏。
大伯說罷，也不去管肖學民的臉色，徑自面對著周予肖就道：“你別介意啊，她爸爸就是這個脾氣，這丫頭可是我看著長大的，最是乖巧懂事了，你以後可要好好對她。”
堂哥在一旁，又是趕忙添補：“我妹長這麽大可都是我護著的，你可不許欺負她。”
周予肖的臉上這才有了笑意：“我知道，我一定對她好。”用全部的愛和生命。
大伯繼續道：“我聽說這件事，幸虧是你來得及時，要不然，我可就見不著這丫頭了。”說著，又似是故意說給肖學民聽一般，補充道，“要是她真出了什麽事，只怕冬冬就沒個出來的日子了。”
此話一出，肖學民的臉色又是難看了幾重。所有事，他心下都清楚得很，可清楚是一回事，能否接受現實又是另一回事。
他終究還是不舍得兒子去蹲監獄。
臨走的時候，肖學民方才在肖青青面前軟了態度：“沒事的時候就多回來幾趟，陽陽也快放假了。”
肖青青重重地點點頭，臨上車前，大伯忽然握住她的手，又沖周予肖道：“你們兩個要是什麽時候想領證了，給我打個電話，我讓你哥把家裏的戶口本給你寄過去。”
肖青青眨眨眼，眸色已經泛了紅。
周予肖聽著，蹙了蹙眉。青青的戶口本怎麽會在她大伯家？
上車後，一直到駛出村子一段距離，周予肖方才猛地停了車，側過身正經問她：“你的戶口落在了你伯父家？”
“嗯。”肖青青漫不經心地應了聲，情緒仍極是低落。
這樁事的陰影在周予肖日夜守候的過程中已經漸漸消散，但爸爸的態度，卻是讓她心寒至極。
“怎麽回事？”周予肖握住她的手臂。
肖青青這才擡起眼：“當年計劃生育查得緊，我們家還想再要個兒子，就把我藏在大伯家了，算作他們的女兒。”頓了頓又道，“這種事在農村很多，也很常見。”
周予肖攬過她的肩，將她帶到懷裏，輕柔地撫著她的背：“如果委屈，就在我懷裏哭。”
肖青青喉頭一酸，忽然就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來。哭過了，方才伏在他的胸口道：“我把你的衣裳弄臟了。”
周予肖雙手捧住她的臉，拇指抹掉她的淚痕，沈聲道：“以後只弄臟我的衣裳。”
她的家人不愛她沒關系，餘生，都有他來愛她。
肖青青漸漸平覆了情緒，才道：“送我去警局吧，我想走之前見見肖冬。”
“好。”周予肖啟動車子，沒有多問。
警局。
肖冬被困在一張椅子上，手上戴著手銬。看見肖青青的那一眼，整個人就要站起來，猛地就被身邊的警察摁下。
但他的面目仍是極其猙獰：“現在你高興了，來落井下石了？”
肖青青來之前便猜到他會是這樣，因而也沒有幾分驚異，只淡淡地回望他：“你真的不想出去了？”
還能出去？
這幾天警察的話多多少少也讓他明白了，綁架的案子，可不是說放過就能放過的。
然而肖青青這時說這話，肖冬忽然眸子一亮，仿佛又燃起了希望，陡地換了臉色：“你能救我出去嗎？你不能也沒事，周予肖肯定能啊，他那麽有錢，這年代只要有錢什麽事辦不成。”
肖青青看了眼肖冬旁邊的年輕警察，肖冬這般說，果真是狂妄到了一定地步，且是真的急了。
“我救不了你，周予肖也做不到。”肖青青直接道，“綁架是刑事案件，是嚴重的犯罪行為，你在這麽做的時候就應該想到了。”
肖冬的臉色陡地沈下去，隨即不耐煩地瞥她一眼：“那你來幹什麽，看我的笑話嗎？”
“我想作為家人，來跟你說幾句話。”
肖冬冷哼：“我們之間有什麽好說的？”
肖青青忍不住嘆氣：“你什麽時候才能知道你自己錯了？”
“我有什麽錯？”肖冬驕橫地擡起頭，“就算是我走到今天這一步，也是爸媽造成的，誰讓他們把我教養成這個樣子，要不是小時候他們總是打我，我也不能這樣。”
不能認為，暴力可以解決問題。
“你沒有挨打過，怎麽會懂我受的苦？”肖冬冷冷道。
肖青青失笑：“我沒有被打過，是因為沒有機會，我在大伯家長大，大一點回了咱們家，就開始寄宿，而且我沒有逃學，沒有偷東西，沒有欺負別人。”
“他們是打過你，教育方式是不對，但他們最寵的也是你。就是太寵了，你才有恃無恐。”
肖冬的氣勢弱了些，但仍是白她一眼：“我沒心情聽你廢話。”
肖青青長長地舒一口氣：“肖冬，你手上到底還要牽連幾條人命？”
這話一出，不只是肖冬不可思議地看向她，連帶著一旁的年輕警察，都覺得仿佛這件案子還有些別的不同尋常。
“你少胡說！”肖冬瞪著她，“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又沒有真把你給怎麽著？”
“你是沒把我怎樣，卻是兩次，都讓我差點因為你死了。你說爸從沒打過我，其實打過，還是在我長大以後，一巴掌打在臉上。”肖青青苦笑，“就一次，也是因為你。”
盯著監控一直看著的林警官和周予肖，眉頭皆是一緊，周予肖已然有些站不住。
這些年青青受了太多苦，偏偏，他全不知道，且存在了過去，他無能為力。
“知道為什麽嗎？”肖青青走過去，站在他身前，“因為我想告訴你真相，他不肯。”
“什麽真相？”
“他告訴我，人死燈滅，還是活著的人要好好活著。你信不信，如果這次我死了，他還是不會說你什麽，還是一心盼望著你娶妻生子。”
“到底什麽真相？”肖冬有些急了，甚至有些慌。
肖青青並不回答，只繼續道：“可是肖冬，你的命是命，你的人生是人生，怎麽別人就要為你犧牲呢？”
“你到底想說什麽？”肖冬瞪著她，“不想說就給老子滾！”
肖青青這才彎下腰，輕聲道：“當初媽為什麽出車禍，因為你騙她，你有女朋友了，還說你女朋友懷孕了，想讓她見一見。她著急過馬路。其實呢，你只是為了騙錢。”
肖冬渾身一僵，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及至肖青青出了門，肖冬方才大吼大叫起來。
後來，肖青青告訴周予肖，她本來沒打算告訴肖冬的，因為那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也打在了她的心裏。
她死了心，懶得再管。
但她曾將肖冬的事大略的和羅醫生見過，羅醫生說，“你以為那麽多住了監獄的人，都會悔改嗎？不會，當他們走出來，本性還是本性，只是有一部分懂得克制了。而你哥，就是典型的自私自利感情淡漠，他的眼裏只有他自己。如果不接受重擊，不會改。”
肖青青告訴他真相，還是希望他能夠改正，能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至於後面，他能不能因為表現良好被減刑，肖青青也不想再管了。
半年後。
肖青青終究是拿自己的稿費還了楊光輝的錢，以及爸爸欠叔伯的錢。後來，爸爸才主動給她打了電話，說結婚的話，按理還是應該咱們女方家裏的習俗走。
又道，爸爸不要你的彩禮錢，走個過場，以後還是你們小兩口的。
肖青青聽得出爸爸最近的狀態好了許多，陽陽最近的成績也好。她只道，如果真的結婚，就按爸爸說的來。
反正，家鄉的習俗也就十萬左右，她與周予肖都不差這個錢。至於爸爸，也不過是要個面子而已，他一輩子節省慣了，又因為肖冬的事總覺得在村裏擡不起頭，如是嫁女兒的時候能高調一回，也算長長臉。
只是，兩個人之間終究是再不能提及肖冬的名字。而爸爸也會常常去看他，盼望著他能早點出來。
而紀澤之與梁靜然的婚禮一拖再拖，到底是沒有如期舉行。
梁靜然又出了國，臨走時留了話：“我們在一起過，我知足了。以後，還你自由。”紀澤之這端卻不知足了，他漸漸上了心，卻又傷了別人的心。
周予肖登臺領獎這天，他正準備啟程前往梁靜然所在的城市。
至於周予肖的獎項，自是《重生》上映後所得。是第二次影帝。
他站在臺上，按照慣例說完了該說了的官方話。便道：“還有一個人，我感謝老天帶她來到我身邊。”
這話一出，鏡頭掃到臺下，有幾個了然的神情，俱是知曉內情的人。而後，鏡頭便是懟到了周予肖臉上。這話一出，傻子也知道，次日份熱搜要定了。
他繼續道：“她總說，似乎遇見我以後，她的運氣都變得很好。其實不是，是我遇見她以後，就沒有再見過陰天。”
晚會結束後，有個記者逮住周予肖不放了，周予肖耐著性子反覆地看著時間，末了，終是示意劉明亮推掉。
上了車，劉明亮方才滿臉不甘心地看著他：“你真要歇三個月啊？三個月！”
往常，周予肖每拍完一部戲都會休整一段時間，或是旅游，或是看書充電等等，但還從未一次性休息這麽長時間。不知道，還以為他退圈了呢！
“嗯。”周予肖淡淡地垂了垂下巴。
“那今晚這……”劉明亮遲疑著。
“青青在家等我，這些采訪少回答幾句也沒什麽。”
“不是！”劉明亮略有些焦急，“我說的不是這個，是今晚你在臺上說的那些話。今晚可是直播啊！”
周予肖也就大半年前高調了那麽一回，後來便恢覆了常態。怎麽這一次又這麽張揚？委實不是他的風格啊！
“哦！”周予肖沈吟了一下，這才道，“如果有議論的，你就找人壓一下。”
“壓？”劉明亮倒抽一口氣，現在的粉絲多愛磕糖啊，他壓得住麽？
“我想，大概會上熱搜。”劉明亮不得不提醒他。
“那就花錢撤下來。”周予肖繼續是雲淡風輕的語氣。
劉明亮抓著頭上的小卷毛默默翻了個白眼：錢是這麽浪費的嗎？是嗎？是！
“青青看到就行了，沒必要上熱搜。”周予肖隨口補充。
劉明亮：卒！
而後，劉明亮到底是忍不住感慨：他早晚被這倆人的狗糧噎死。
將周予肖送到樓下的時候，劉明亮又問：“那我這三個月幹什麽？”
往常他歇著了的時間段，他也歇著，或者給他走動一下，維持人際關系。這次冷不丁這麽長時間，他還真不知道能幹什麽。
周予肖一手落在他的肩上，頗有些語重心長：“你去把你老婆追回來吧！”
“啊？”劉明亮一驚，小眼睛瞪得滾圓滾圓的，隨即抓著頭發略有些尷尬。
周予肖繼續道：“反正三個月呢，也夠你用了。再說了，你們之間不就那點綠帽子的誤會，誤會既然早就解除了，幹嘛還這麽冷戰著？”
劉明亮扁了扁嘴，沒說話。
說來也是，如果不是由那個誤會而起，他也不會那般沖動，在國道旁邊一個飯店，吃個飯的工夫都能和人打起來。若不是打起來，周予肖也不會不遠千裏來處理他的事。自然，也不會再遇見肖青青。
周予肖為此特意感謝過他，縱然，其實也沒他什麽事。因著照著劉明亮所了解的情形來看，即便那時沒有遇見，周予肖也會以別的方式出現在肖青青面前。
畢竟，他從未放下。
周予肖上樓後，肖青青仍抱著筆記本在電視機跟前坐著。只是已經換了頻道，現在這個……是個狗血言情劇。
周予肖一進門就瞧見她臉上的淚還沒擦幹：“怎麽了？”他瞬間慌亂了。
肖青青還一抽一抽的，這時竭力緩和一些才道：“這個電視太催淚了。”說著，還特意拉著周予肖站到電視機跟前，“我都忘了琢磨，編劇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周予肖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抽了紙巾幫她擦幹凈眼淚，將她擁在懷裏。
“那就別總琢磨寫什麽特別有深度的故事了，寫一個簡單的甜寵文，不也很好？”
“甜寵文也要很費腦子的好嗎？”肖青青窩在他懷裏咕噥，身子卻是不由自主地巴望著電視機，特在意後面的劇情。
周予肖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大略看了一眼便記起這是他早年演過的一部劇。遂立即戳破她的幻想：“這部戲也就暫時虐一些，後面是一樣的，百年好合。”
“還有。”周予肖松開她，伸手捏了捏她的耳朵，略帶些嗔責道，“有我在這，不夠你寫一部甜寵的小說嗎？”
肖青青嘴角一抽：“這這……這是兩回事。”
“我讓你看直播，你沒看？”周予肖盯著她總想躲避的眼神。
“看了。”肖青青垂了垂下頜，轉而就推開他往廚房走，“你餓不餓？吃東西了沒有？要不要我給你做點？”
“肖青青！”
他已經很久沒有連名帶姓的叫她了。
肖青青扁著嘴轉過身，挪到他身邊去。“我看了。”她嗓音低低地。
“什麽感受？”周予肖眸間含笑地凝著她低垂的眉眼。
肖青青憋著不說話，他愈發是無奈，遂垂下頭捉住她的唇，細細黏磨著。肖青青腦袋瞬間就迷糊了，直待被人摁在床上，方才拎了最後一絲清醒：“別忘了戴那個。”
周予肖這才撐起身子，直直地盯著她：“青青，上臺領獎前，我去了一趟銀行，將我名下全部餘額轉到了你的卡上，你沒看到？”
贈予房產太麻煩，還是直接轉賬簡便些。
肖青青垂著眼：“我看到了。”小數點前那麽多數字，她差點沒數過來。
“飛往大理的機票截圖，你沒看到？”
這是她早年的夢想，曾在微博上說過幾句。大意是，想要去一個風景美好的地方癱坐著，虛度一下時光。
他休息三個月，就是要陪她虛度時光。
“嗯。”肖青青抿了抿唇，愈發是沒有底氣。
“所以呢？”周予肖輕柔地捏著她的耳朵，嗓音沈沈，如魅似惑。
肖青青半晌才哼唧一聲：“你這是利誘？”
她大約能夠猜到他想要做什麽，因而沒來由的有些不安。
“色_誘也成。”周予肖俯下身，舌尖觸到她溫軟的耳垂。
肖青青身子一顫，終是說出了口：“我害怕懷孕。”
“我知道。”周予肖微微起身，神色鄭重。這事她曾經提過，他記得。
“那我們晚點結婚好不好？”他一早求過婚，戶口本也郵寄了過來。但是，她總是有些害怕，怕疼。
周予肖的臉色倏然緩下來，垂下頭鼻尖摩挲著她的鼻尖。“只要不是你想跑，怎麽都成？”
肖青青眨眨眼，剛要松口氣，周予肖忽然又道：“但是明天，必須去領證。”
“啊？”肖青青臉色陡然又萎靡下來。
周予肖愈是好笑地凝著她，湊到她耳邊低低道：“前幾天我碰到鐘煜，他最近似乎過得很是擰巴。”
“呃？”肖青青楞了楞。
“好像是，很開心林芮歡懷孕，又很不開心。”
“啊？”肖青青不解。
“因為懷孕了，在某些方面就要有所克制。”周予肖說著，還特意掐了掐她的腰，分明意有所指。“所以你放心，我並沒有那麽期待咱們有個孩子。”
於他而言，克制倒是無妨，反正她總歸是在他身邊。只是添一個孩子出來，必然會分走一些青青的註意，還是現在好些。
肖青青臉頰熱得厲害，再沒心思多說一句話。
這一夜，和往常一樣，纏綿幾轉，歲月安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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