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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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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試駕結束,秦南返回車行,收銀臺付款後等待手續期間,周醒帶她上樓去食堂吃飯。

“這邊新開的市場,規模不算大,尚在發展,不過也是周淩一手創辦。城北那邊還有個市場,你知道吧,那邊的車行是我大伯在管。”

周醒一面走,一面向秦南介紹基本情況。

她跟周淩性子都隨阿嬤,老太太現在年紀大了,看起來和和氣氣,年輕時候卻是個了不得的巾幗人物。

雷厲風行、敢作敢當,生意場上摸爬滾打,勢必就要磨損掉某些傳統意義上女人的溫柔特質。故而周家人脾氣都頗為暴烈,平常事不拘小節,果敢無畏。

周醒稚嫩,不如她們心機深沈,勝在年輕,腦子轉得快,也學會話裏有話。

“我堂姐很厲害的,生活方面怎麽樣我不知道,事業上絕對杠杠滴,你看車行給她經營得多好,二手車剛興起那陣,就嗅到風向了,這邊的市場,我們是成交率最高的一家。”

這些都是一小時前師傅講給她聽的,周醒現學現用,用來給秦南下套。

紅發女人提裙緩步登階,笑容明朗,“幹嘛突然跟我說這些。”

“就說我堂姐厲害唄,我以她為榮,需要學的還很多,所以才會想到來車行跟她取經。”

周醒字字句句,滿懷對周淩的崇拜之情。

找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周醒體貼問詢:“你有忌口嗎?愛吃辣還是喜歡清淡,我去給你打飯。”

秦南目光始終饒有興味跟隨她,紅唇吐露暧昧字眼,“我喜歡刺激,嗜辣,頗為重口。”

“那你跟我一樣欸,我也喜歡吃辣。”周醒隨口附和。

“是嗎?”秦南手撐腮,“那我們很配。”

周醒轉身快步離去。

食堂菜品豐富,葷素搭配,周醒挑選了幾樣盛在托盤,另打了碗素湯。

秦南等待她落座後一齊動筷,周醒再次說起周淩,“你看,福利多好,現在管飯的公司不多,老板大多吝嗇。我堂姐表面看冷冰冰,其實人很好的。”

“你幹嘛老跟我提她。”秦南喝一口湯。

“我就是好奇。”周醒終於將話題引入正軌,“你那時候為什麽要跟她分手。”

頓了一秒,又緊接道:“我知道你結婚,但總得有個原因吧,為什麽上高中還在跟女生談戀愛,畢業後又跑去跟男人結婚。”

“很奇怪嗎?”秦南攤手,“我喜歡誰,就跟誰在一起,不喜歡誰就分開,結婚對我來說,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合則來,不合則散,有什麽問題?”

“沒問題,當然沒問題。”

周醒摸摸鼻子,腦海中搜尋恰當詞匯,“豪爽、灑脫。”

至少比孟新竹死吊一棵樹上強。甭管別人怎麽看,自己先爽了再說,也不失快意。

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周醒沒有立場多加置喙,但經過這番談話,她大概知道秦南是個什麽樣的人了。

愛玩,貪新鮮,沒什麽必須恪守的處世原則,輕佻薄情。

感情或許占據她生活大部分,但並不局限於誰,拋棄過一次的人,她不介意再哄回來,拋棄第二次。

周淩呢?那般執拗的性子,對她是否還有不甘。

大概是有的吧,周醒猜想。

否則車上幹嘛對她兇巴巴,提都不準提,為此還專門派助理來給她個下馬威。

助理也真是倒黴,平白挨頓罵。

再者,站在孟新竹角度,她必然是這世上了解周淩最深之人,費盡力氣把秦南弄到家裏,肯定有她那麽做的道理。

溫文靜秀和心機深沈並不是一個矛盾組合,而不動聲色的靜謐卻是個很好用來隱藏的外殼。

哈哈哈!孟新竹,被我看穿了吧。

周醒不自覺牽動嘴角,她也是很厲害的!

看對面女孩呲個大牙傻樂,秦南抽出一張紙巾,輕拭唇邊,“你喜歡竹子?”

“啊?”周醒驀地擡臉,“怎麽可能,她可是我堂姐女朋友。”

很明顯嗎?她什麽也沒做啊。

“挺明顯的。”秦南說:“竹子人很好,溫柔掛,我也蠻喜歡她,尤其哭起來的樣子。”

周醒唇角笑意收攏,這姐葷素不忌啊。

“你這樣的我也喜歡。”秦南伸手,隔著長桌在周醒臉頰快速撫了一把,語速緩慢,充滿魅惑,“你們三個,各有各的味道。”

“你幹嘛!”周醒頓時跳起。

五步開外,孟新竹端著餐盤面無表情走過,與部門同事挑選了角落的位置坐下。

女人長指甲停留在皮膚的瘙癢感揮之不去,周醒扯袖不停擦臉,同時警告:“我才不是一個隨便的人,你別老跟我動手動腳。”

秦南吃吃笑,“你不喜歡她,你緊張什麽,見她走過來,魂都丟一半。”

“胡說八道!”周醒低吼。

秦南無所謂,“那就當我胡說吧。”

信息交換完畢,雙方都心情大好,飯後並肩下樓,完成保險手續,周醒送秦南到路口,揮手道別。

午休時間,不急著回去,周醒打車去最近的專賣店買了筆電。

趕回車行時,距離午休結束還有二十分鐘,周醒打聽到孟新竹部門所在,偷偷溜上樓。

發現孟新竹有自己獨立辦公室,周醒更是竊喜,地毯上行走無聲,推開玻璃門。

窗邊有張小沙發,她蓋著毛毯躺在上面睡覺,周醒沒有打擾,把電腦放在她辦公桌。

計劃隨時都在變,一開始想跟她說兩句話,胡亂掰扯點什麽都行,後來見她睡著,又想幹脆悄悄溜走,等晚上回家她主動來問。

臨走前周醒忍不住回頭,卻見她醒了,掀開毛毯坐起來。

“喏,電腦,上次打壞你的,我賠給你。”周醒手指戳戳,講明來意。

“謝謝,但不用了。”孟新竹柔聲拒絕,將長發全部歸攏在一側,十指細細梳理,“電腦我已經修好。”

就知道她會這麽說。

周醒摳手指,“你修好是你的事情,我賠償是我的事情,又不沖突。”

孟新竹沈默。

周醒趕在她下逐客令前抓緊講話,“我今天第一天上班,就開單了,但我沒要提成,因為我也沒做什麽,都是我師傅的功勞,所以算我師傅的。”

孟新竹瞟她一眼,剛要啟唇,周醒又說:“吃飯的時候,你看到秦南了吧,她是來買車的,我跟師傅在外面遇見她,就把她帶車行來了。”

周醒意為跟秦南撇清關系,避免誤會。

孟新竹淺淺吸氣,周醒再次搶先道:“師傅下午說請我喝奶茶,你要喝嗎?可以幫你帶一杯。”

孟新竹整理好頭發,將沙發上小毯收疊整齊,轉身來到她面前。

她跟串小炮仗似的,一進屋就劈裏啪啦炸開,每次啞火,見人擡袖捂臉小心靠近,欲檢查引線,又熱鬧咋呼起來。

“喝點甜的心情好,我備註少少甜,不會胖。”

擔心仍被拒絕,周醒找補,“就當我抓傷你手,給你賠禮道歉。”

說到這個,周醒覺得還是有必要再為自己辯解一二。

“其實我真的不是故意,你知道我小時候身體不好,常常生病,上高中以後,我媽就讓我鍛煉嘛,我後來學很多東西,游泳拳擊什麽的,力氣就變得很大……”

她耷拉著腦袋,手指揪住衣服邊,“我沒有跟別的女孩子牽過手,所以我心裏也沒個數,不知道自己力道是不是會弄傷人家。”

說到這裏,她還不高興“哼”了一聲,“也是你比較纖弱的緣故,皮膚薄,很容易就留下紅印子。”

她思維跳脫極快,又想起別的,手指撓撓嘴角,擡臉望來,“你是不是骨質疏松啊?很有可能欸,千萬不要覺得自己還很年輕,跟骨質疏松差得遠。喝濃茶和咖啡太多,或者睡眠不好,又不怎麽曬太陽,都有可能導致骨質疏松。”

好嘛,人家一句話沒講,她膨隆膨隆又是一大串。

“我給你買鈣片吧?”周醒兩眼亮晶晶,誠摯望來。

孟新竹定定看著她。

就是這雙眼睛,元氣靈動的狗狗眼,即使踢打、驅趕,她受驚躲藏到角落,還是會從墻邊探出半個腦袋,盈盈期盼望來,毛茸茸的大尾巴小幅度甩。

打她一巴掌,她退一步,招招手,她又湊到跟前來,隨便扔塊肉骨頭就歡天喜搖頭擺尾,從來不與人置氣。

給不了她什麽,決定遠離她,不再對她心慈手軟。她睡一覺,煩惱忘卻,又顛顛跑來面前。

“我看看你手上有沒有小月牙。”周醒自說自話,飛快把人家手抓來,捧在手心裏看。

“你果然沒有月牙!”周醒發現重大情況,“被我說中了,你骨質疏松,是不是平時咖啡喝太多?”

她扭頭四望,果然在辦公桌上找到罐黑咖,一臉“被我拿住”的小嘚瑟,“看吧,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咖啡喝太多,不過沒關系,我會想辦法幫你把流失的鈣補回來!”

說完,好害怕聽見對方拒絕的話,周醒松開她手,慌慌張張跑掉。

“不跟你玩啦,上班啦上班啦!第一天上班,我要好好表現——”

從始至終,孟新竹沒插上半句嘴。

女孩活潑跳躍的發尾消失在玻璃門後,孟新竹辦公桌前坐下,被觸碰過的手指攥進手心,試圖保存幾分她留下的溫度。

整條邏輯鏈重新覆盤時,會發現事件在推進過程中,不免出現很多意外。

這世上沒有完全的萬無一失,她一面修訂,一面進行,卻仍是無法避免軌道偏移路線,跌入從未設想過的險境。

人心最易拿捏,卻也最不可控,孟新竹忽略了自己。

她們短暫共處的那些時日,當真是為了哄騙周醒對她更為迷戀嗎?

假若真的討厭一個人,或對她無感,該如何說服自己與她同床共枕,縱容她的親昵,又如何說服自己,放下身段蠱惑誘導。

落在她腮畔的吻,幾分是演戲,幾分是真心。

如果都是假的,怎會因她的失落和眼淚而懊惱愧疚,怎會因她不計前嫌地突然造訪而歡喜雀躍。

對周淩,孟新竹問心無愧,她早就不欠什麽,想要的,也在情理範圍之中,是對方曾信誓旦旦許諾過。

手段或許卑劣了些,但她們周家也不見得多清高。一面瞧不起她,一面又將她捆綁在身邊,作奴仆差遣。

大腦滾沸的思緒尚在熬煮,手機提示音響,孟新竹垂眸,她收到周醒消息。

女孩發來飲品截圖:[這邊很偏,外賣過來要好一會兒,我們提前點。]

大概覺得口氣不夠軟萌,太過公事公辦,又丟來一串親親表情。

孟新竹知道她沒別的意思,嘟嘟嘴是她招牌動作,撒嬌賣萌以及犯賤專用。

視線粗略掃過截圖,孟新竹挑選出飲品,圖片畫圈後發給周醒,那邊受到極大鼓舞,證據是持續了很久的“正在輸入”界面。

最後還是只矜持發來四個字。

[好的!收到!]

孟新竹完全可以想象她立正稍息的耍寶動作,眉眼彎起笑意,故意拿她尋開心,大致計算了打包費和配送費,發了筆轉賬過去。

周醒果然跳腳:[不用!!是師傅請的!!不用給錢!!]

很明顯嚇了一大跳,斷句使用雙倍的感嘆號。

孟新竹慢悠悠打字回覆:[你師傅請你,又沒請我。]

[師傅願意請的!我第一天來就開單,師傅說我是小福星,多請一杯也沒關系。]

孟新竹不再戲耍她:[那替我謝謝你師傅。]

[沒關系,下次請回來就好啦。]

周醒偷笑,這一來一回,不就串上了。

“怎麽不給你堂姐點一杯。”譚小雁好奇問。

“她?”周醒不屑撇嘴,“她不配喝。”

她繼而說起周淩壞話,明明不久前還當著秦南的面把人誇得上天入地。

奶茶送來,周醒又找到機會跑辦公室,工作時間也不敢耽擱太久,玻璃門邊卡個腦袋,“下班一起回家好不好?”

“我坐地鐵。”孟新竹說。

周醒說好啊,“我也坐,但你要等我,不然我會迷路的。”

說完,她不等人家回覆,腦袋縮回去,蹦跳跑開,臨走還叮囑,“可千萬不要丟下我哦!”

孟新竹詫異她驚人的自我修覆能力,明明那天她哭得那樣傷心,公園灌木叢中,像只跌落樹梢折斷翅膀的小麻雀,雨中無助啾啾哀鳴。

她的愛濃烈,恨也滿溢,但孟新竹始終沒有怪罪過她。

正如她所說,大概是從來沒跟女孩子相處過,像小貓與人嬉戲時,還不懂收爪。

又怎會忘記,在周家老宅,周醒為她出頭,與周淩父母對抗,還找來姨媽撐腰。飯桌上,知道她不喜歡那種混亂的局面,被譴責被質疑,喝酒撒瘋替她轉移矛頭。

更早,她們在民宿,周醒為她洗腳捏肩,想方設法哄她開心。

三只大猩猩,她怎麽會忘。她始終記得她的好。

起初,孟新竹不解,周醒情緒變化怎會那般激烈,明明她也沒答應什麽。

後來夜深人靜時,腦海中遍遍重覆當時場景,驚覺,是酒店時那個無意識種下的吻。

催生出愛與希冀的萌芽,間接給予承諾,轉瞬又將它碾碎在泥土中。

幾日沈寂,如今小芽再次冒頭,卻不敢太過招搖,寧願曬不到太陽,抓來身畔枯葉遮擋,每次試探都小心翼翼。

臨近地鐵終點站,空位很多,她們卻相隔很遠,周醒捧著手機玩游戲,孟新竹在對面的黑玻璃裏看她。

周醒擡起頭時,她便垂下眼眸,手無意識揪緊帆布包一角。

禮物都還回去了,卻唯獨忘記這只帆布包,卡通小狗印花圖案輕微剝落,還有清洗不掉的黑色水性筆印記。

下班前整理物品時,孟新竹意外在帆布包背面右下角,發現用綠色綿線歪歪扭扭繡的一個“竹”字。

這只包,是肆方鎮老宅周醒衣櫃中眾多帆布包之一。

當時怎麽就那麽巧,偏偏選中它。

從發現那個“竹”字開始,孟新竹腦海中徘徊不去的,是房中並著腿笨拙繡字的馬尾少女,也許是從某本雜志上看來,說早春時節綴滿鮮花的桃枝壓在枕頭底下,就可以收獲暗戀之人的回應……

她嘗試了許多方法,帆布包上繡下心愛之人的名字,是其中一項。

帆布包的主人,或許早就忘記少女時代做過的傻事和曾深信不疑的鬼話,卻初心不改,堅定喜歡她那麽多年。

孟新竹現在相信,世上真有這樣的蠢人。

曾落在她眉心和腮畔的吻,是多年後終於抵達彼岸的戀之回響。

指腹可以清晰感覺到棉線的走向,一撇一橫一豎,一撇一橫一豎鉤。

孟新竹擡起頭,側過臉,意外捕捉到對方視線。

周醒慌亂眨眼,睫毛是停歇在花朵上被驚飛的銀蝶。

地鐵停靠,大批人湧出,周醒稀裏糊塗站起來,無頭蒼蠅似不辨方位橫沖直撞,孟新竹迅速反應過來,帆布包壓在身側空座。

“暴暴!”

驟然回魂,周醒有了方向,大步朝她邁去。

肩挨著肩,腿並著腿,她們很久沒靠得這麽近。孟新竹沒有詢問她方才的怪異舉動,周醒也不必解釋。

耳畔風聲呼嘯,無數張陌生而疲憊的臉擁擠在身側,地鐵上的兩個座位,塵世中短暫擁有的安寧一隅是如此來之不易。

這裏沒有人認識她們。

空空的手心擠來綿軟細膩的觸感,周醒驟然心跳加快,驚愕地瞪大眼睛。

不過兩三秒停留,對方匆忙欲逃離,周醒反應迅速地攥緊,五指霸道擠進她指縫。

手腕交疊,十指相扣。

孟新竹膽怯投來視線,周醒與她短暫對視過,握緊她手,大剌剌擺放在外。

清醒又混沌,二十多分鐘車程,她們一動不動,直到交握的手心微微汗濕。

地鐵到站,她們起身並肩朝外走,混雜在人流中,搭乘上行的扶梯,出閘機也沒松手,別扭的姿勢穿過。

直到離開地鐵站。

孟新竹雙手揪緊帆布包肩帶,周醒兩手空空,像從來不寫作業,連書包都懶得背回家的問題少女。

筆畫潦草的繡字,奇異將她們拽離現實,來到一個新的時空。

這裏沒有周淩,沒有秦南,也不存在什麽年齡差,她們可以是同桌,可以是跑操時意外結識,也可以是新學期去學校報道的路上,意外發現與自己同行的陌生少女……

總之,她們站在同等位置,姻緣邂逅,彼此慕戀。

孟新竹很想告訴她,這一刻內心真實感受,語言描繪出那幅只存在於幻夢中的青春印畫。

雨天的水窪倒映過她們飛揚的裙擺,暖橙夕陽將她們身影拉斜得長長,晚櫻樹下,她們嬉笑著互相投餵過冰淇淋。她偷偷在耳邊說,她很喜歡她。

“欸?”

周醒拽住她胳膊。

孟新竹驟然回神,目光驚疑,周醒手快速朝前指了下,“紅綠燈。”

晚高峰擁擠的車輛,龐大的人流,空氣中漂浮的塵埃和尾氣凝聚成一把利劍,將她腦海中華美的海市蜃樓殘忍劈砍。

一切土崩瓦解。

穿過斑馬線,走在回去的路上,彼此無話,周醒無聊踢著路邊小石子,孟新竹臉色平靜走在香樟樹的濃蔭下。

即將搭乘電梯上平臺時,周醒想起什麽,忙問:“你還想蕩秋千嗎?”

孟新竹搖頭拒絕。

周醒“哦”一聲,略失落。

進樓棟,搭乘電梯,周醒後背倚靠轎箱,紅色數字鍵緩慢跳躍,她思緒空茫如深秋時節荒蕪的原野,不見遷徙的獸群,亦沒有漫天紛揚的白雪。

再回味地鐵車廂內大膽出格行徑,或許是當時太過緊張,二十多分鐘車程,被壓縮成扁平的二維圖像,手心的觸感和溫度完全流失。

以及那一刻的怦然心動。

周醒不甘,試圖找尋,於是緩緩地靠近她。

一秒,即使一秒也好。

“周醒。”

身邊人冷不丁呼喊她的名字。

“嗯?”周醒回神,下意識啃咬指蓋,掩飾內心慌亂。

“你敢吻我嗎。”

孟新竹目視前方,語氣淡如白水。

還有五秒,電梯會抵達目標樓層。這五秒內,倘若她敢,此前所有苦心布下的一切,都可以在瞬間舍棄。

即刻開始倒數。

周醒面對她突如其來的提問,感覺驚愕不已,“你說什麽?”

吻?

吻她。

心跳瞬間急躁如鼓點,周醒被好大個餡餅砸得頭暈目眩,大腦一片空白,不能消化。

她並不知道這天降的幸運只擁有極短的時限,都來不及讓她看清便要撤回。

但不可否認,她猶豫了,膽怯了。

五秒,已經足夠她反應。

“叮——”

十二點鐘聲敲響,仙女教母的魔法失效。

孟新竹邁步走出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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