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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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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昌文伯夫人的臉上還是為難的神色, 她期期艾艾的說道:“伯爺前面病一場傷了根底,如今瞧著痊愈,其時還是沒有調養回來。太醫給開了方子,這方子裏有一味藥材特殊。”

“就是需要三百年以上的老參。”這話從昌文伯夫人的嘴裏講出來。

賈祤在旁邊也聽懂了。慈樂太皇太後的收藏裏有一株老參。不止三百年的藥效。據太醫講有四百年不止。

這東西的來歷賈祤知道, 此乃當今天子永泰帝獻給皇祖母千秋節的賀禮。

更正確的說法應該是隨國侯府尋來的珍貴藥材, 然後準備獻給賈祤這一位皇太後。

賈祤想一想後, 把娘家獻上來的百年老參收下了。這一株四百年份的老參, 賈祤轉給了親兒子李燁。

李燁這兒拿著這等好物,也跟親娘商議一回。

最後天家母子一商量,還是贈給長樂宮的慈樂太皇太後。原由也簡單, 慈樂太皇太後在先帝駕崩後也是病了好些回。

瞧著慈樂太皇太事總是病了,這當然得表了孝心。於是李燁便是在母後的建議下,他把這一株四百年的老參獻給皇祖母。

此事宮廷上下人人皆知。便是世人知道了也只能誇了永泰帝的孝心一片。

如今昌文伯夫人來求話, 還是求到這一株老參這裏。慈樂太皇太後關心的神色少了幾分。

慈樂太皇太後病了時,她都舍不得用這一株老參。

在慈樂太皇太後眼中這更像是永泰帝這一位親孫子待她的孝心。

藥不用,藥收獲起來後, 她心底踏實。至少慈樂太皇太後是這般的心思。如今妹妹來求藥, 慈樂太皇太後心中一百個不樂意,一千個不樂意。

可前面的話講了, 態度也是擺出來。如今打了妹妹的臉, 慈樂太皇太後又瞧著兒媳在呢。

慈樂太皇太後在兒媳跟前最要臉。這真是撕開了她跟妹妹的假模假樣姐妹情。這是遇著真事時, 她這一個做姐姐的有能耐還不管。

慈樂太皇太後也有心裏負擔,主要還是想維護了自己的美好形象。

“罷。”慈樂太皇太後心在滴血, 她嘴裏還是說道:“若是旁人來求, 哀家一準備不會許。此參是天子獻給哀家的, 哀家自己都是舍不得用了。”

慈樂太皇太後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如果昌文伯夫人識趣,聽著說天子獻的, 太皇太後都不舍得用。

昌文伯夫人當然就應該馬上告饒,然後把事情含糊過去。

太皇太後舍不得用的老參,昌文伯用了,這算哪門子的事情?

偏偏昌文伯夫人可能沒有聽出來慈樂太皇太後話中的深意。她居然謝恩了。

在旁邊瞧著這一幕的賈祤差一點憋不住。她都是替婆婆慈樂太皇太後委屈。這親姐妹不會看人眼色。

這一廂昌文伯夫人求到了老參,她是歡喜的離開宮廷。

賈祤瞧著婆婆慈樂太皇太後在妹妹離開後,那奄奄一息的精神狀態。賈祤替婆婆擔憂。

雖然心頭擔憂,可面上賈祤也不能揭開底子。畢竟慈樂太皇太後要臉啊。

昌文伯夫人帶著擔憂進宮,然後歡喜出宮。

結果這一株老參最後還是沒有進了昌文伯的嘴裏。

昌文伯夫人可能二缺一點。昌文伯還是挺識趣的人。

在問著夫人詳細情況後,這一株老參又被昌文伯呈入宮廷。

兜兜轉轉,最後一株老參又回到宮廷裏。然後再被送到慈樂太皇太後的跟前。

這等事情賈祤知道後,她只能哭笑不得。當然也算得看一場好戲。

不過打從這一點事情上也能看出來,世間好物,不是誰都可以享受。至少不到那一等地位,有時候拿著寶物更可能是小兒持金,禍事容易臨門。

當然能瞞得住,那就是本事。可要是瞞不住,小兒持金,那就是罪。

因為弱,那就是原罪啊。

永泰三年,新春佳節過去。迎來永泰四年的美好時光。

草原獻上的美人,在皇帝皇後的配合下還是各自有了指婚的對象。然後宗親和草原諸部頭人們的胡人貴女聯姻一事也算得平順的渡過。

至於開春後,朝堂上掀起的皇家大選風波。這事情似乎起了一個頭,然後平平無奇的沒掀起什麽波瀾。

至於宮廷內苑裏,錢清婉這一位錢伯府的貴女出嫁了。

慈壽太皇太後關註了錢清婉這一位侄孫女的婚事。姚皇後不止是保媒人,還是替慈壽太皇太後出面操持了這一位表妹的出嫁。

對於錢清婉的出嫁,賈祤看得淡然。她能做的不多,當然也順勢送了添妝。算得盼了錢清婉嫁人有良緣,也算得積一樁福德。

在錢清婉出嫁後,長壽宮的慈壽太皇太後就跟宮廷之外的錢伯府聯系更少。

賈祤瞧得出來,這一位先帝的嫡母貌似不愛摻合一些事情。同時永泰帝待這一位嫡祖母當然也要表示的更孝順一些。

這算是天家的面子情,彼此你好我好大家好。

這等事情皇帝樂意做,因為無傷大雅。賈祤也樂意維系了給婆婆們的尊貴與體面。皇家以孝治天下,這面子工程總要做到位才成。

這是做給天下人看,也算得糊了一層意識上的保護層。

這保護的既是底層,又何嘗不是上層。因為規矩在,禮儀為大,皇家治理天下的成本才是最低的。

一旦規矩壞了,禮儀壞了,禮崩樂壞之下就是一個政權走向崩壞的開始與結束。

而這一個家天下的時代,一旦出現壞情況,這崩壞的就是皇家的社稷與江山。

只要有腦子的皇權受益者,那就不會想看到這一幕。

當然也不可否認的,哪一個時代都有傻逼。

不過至少賈祤的眼中,大夏皇朝的皇子宗親們還沒有出現這等傻透了的家夥。至少大家表面上還是要臉的。

永泰四年,佛誕節。

這一日亦是永泰帝的萬壽節,當然也是賈祤這一位皇太後的千秋節。

仁壽宮,賈祤這一位皇太後收到了太多人進獻的賀禮。

賈祤沒有一一折開看,她沒有那等閑情雅致。至少今日的她沒有這等閑功夫。

也便是次日,在壽辰結束後,賈祤閑著無趣時把禮單拿過來一一翻看。然後,她見到了一個熟悉的陌生人名諱。

賈祤去了庫房,她查看了這人送的賀禮。

打開了賀禮的小箱子。這不算一個小箱子,更像是一個百寶盒。只是大號的百寶盒。

在百寶盒裏裝著一件一件的樂器,是縮小號的樂器,每一樣都特別的精致,能一一吹響彈奏。

每一件的樂器都是匠心獨具,瞧著美的像是完美的藝術品。每一件都能看出來準備賀禮之人的用心。

這一個百寶盒是呂伭贈的千秋節賀禮。

賈祤愰然之間有一點莫名的滋味,她喜歡樂器,她也想著收納百寶於一掌間。

曾經小時候有過戲言,只是長大後就是忘記。

哪料想有人能猜到她的心思,還是贈了她這樣一份禮物。只是這真的是贈與她嗎?

呂伭是不是走不出前塵過往的記憶裏,他的記憶裏還有一位賈門三娘。

賈祤心情有一點覆雜。

這等時候的賈祤離開了庫房,明明很喜歡那一個百寶盒,她卻依然留了百寶盒在庫房裏吃灰。

或許有些事情不一樣,便是不一樣。至少在賈祤心裏,她不認為自己是呂伭心中的賈門三娘。

從仁壽宮漫步而行,賈祤到了禦花園。皇太後賞花賞景,依著往常的舊例當然有宮人去驅駛旁人避諱開。

侍候的宮人們沒得著吩咐,只能遠遠的墜在後面。

賈祤一人漫步在禦花園裏,她突然感覺到一縷的孤單。

美景雖美,如今她一人而賞。

曾經李恒還活著時,賈祤總覺得累。因為宏武帝這等帝王多疑,她只是貴妃又或者中宮皇後,她會擔憂自己的地位萬一不保呢?

那等擔憂時,賈祤會覺得當皇太後多好。

因為她信奉的便是天下有被廢的貴妃,被廢的皇宮,但是沒有被廢的皇太後。

皇家以孝治天下,天子只有孝順親娘的道理。

賈祤曾經盼著做了皇太後。可成為天下最尊貴的寡婦後,賈祤開始不習慣少了李恒的存在。

等著慢慢適應後,她以為自己適應了。可這等時候,她望著繁華一片,她望著春日的良辰美景。

賈祤一時之間還是感受到了心裏空落落的缺一塊。那一塊似乎一直沒有被補全一樣。

“他年明媚在,星光伴皎月。舊時春光好,溫酒誰舉杯。誰舉杯,隨人醉……”

賈祤折了一枝花,她拿在鼻間輕嗅時,她突然覺得這般的花香也是淡而無味。

拿著花,賈祤離開了禦花園。

信步而走,待到了皇家校場時,賈祤瞧見在打馬球的兒女。

李煜和他的十妹妹在打馬球,陪他們一起的是護衛。

至於李煜的武學師傅二人只是在場央觀望一切。

待賈祤到來,眾人忙是見禮。

賈祤擺擺手,她示意馬球比賽繼續。對於小兒子的折騰,賈祤瞧一瞧也有好興致。

顯然親娘的到來讓李煜來了勁頭,他打馬球時更加的努力。他似乎想討著更好的成績。

賽場上,少年郎李煜在揮灑了汗水。他的青春時光裏全然的無悔而快活。皇十女也在開心的陪著哥哥打馬球。哪怕年少,她的世界裏也是一片歡喜。

賈祤的目光掃視過場中人,不出意外的撞上了呂伭的目光。

呂伭的目光瞧著是恭敬態度。遠遠的,賈祤隔得太遠,她是瞧不見呂伭的眼眸子裏是什麽情緒。

不過賈祤沒有在意,她只是把註意力集中在賽場上的小兒子身上。

呂伭沒有收回目光,只是偶爾裏他瞄一眼主位上皇太後。哪怕離得很遠,可他的眼中還是一眼就註意到皇太後。

皇太後。

這一個稱呼在心頭回響時,呂伭覺得有一點苦澀。

明明想放下,可呂伭欺騙不了自己的心,他就是放不下。

要是能放下,如今的他應該娶妻生子,應該跟尋常的勳貴一樣想著封妻蔭子。但是,他不是。

賽場上,李煜的成績很出彩。至於是他的本事夠好,還是隊友們的配合更好。

這些不重要,至少李煜打馬球,他打得開心。

至於皇十女這會兒也開心,因為打馬球真是一項皇家與宗親,還有勳貴們熱愛的活動。

等著一場比賽結束後,李煜下了馬,他來到母後跟前。

母子二人說說話,李煜高興的跟母後講了他的成績如何。可能小郎的心裏就覺得成績好,他就會開開心心。

皇十女也跟母後問安。她在十二哥的旁邊補充一二話語。

賈祤伸手拿了帕子,她替一對兒女擦了汗水。

“好了,你們今日的賽事我瞧見了。確實有長進,還長進不少。”賈祤誇了孩子。

當然因著這兩個孩子打了馬球,瞧著他們渾身出汗的模樣。

賈祤還讓二人去換一身衣裳,總歸不能穿著汗水濕透的衣裳。真是風一吹,汗水積身上怕惹來感冒之類的事情。

李煜和妹妹一道應了話。

李煜和皇十女退下,賈祤又叫來兒女的師傅們。這等時候當然也誇一誇。

當然一切就是走一個過場。賈祤來了,然後賈祤走了。

這一日,呂伭回家後,舅舅又來了他的府邸。

舅舅親來,呂伭這一位當然是客氣的請舅舅上坐。

昌文伯來見外甥,他當然有正事。正事便是昌文伯夫人在外面參加聚會時,那是又遇上好閨秀。

於是昌文伯夫人給夫君遞了話,昌文伯自然來催一催外甥。昌文伯的眼中,外甥一年老過一年,這真不能擔擱下去。

“舅舅,我的婚事不急。”呂伭聽過舅舅的話,他只能寬慰一番。

昌文伯的臉上有難色,他似乎很為難的樣子。良久後,昌文伯才說道:“阿伭,你這一直不成婚,一直拖著不是事情。”

“舅舅早年一直不問,倒底是舅舅粗心大意。如今舅舅跟你問了實話,你不想成婚,你將來想著在族裏過繼什麽嗣子。你跟舅舅說實話,你當年從軍是不是傷了身子。你是不是不成了?”昌文伯也是為難的神色,好在屋中就舅甥二人。昌文伯還是問了對於一個男人而言的大事情。

一個男人行不行?

這是關系到尊嚴的問題。按說不是親生的父母,最好不要問。萬一是真的,那可能親人變仇人。

可昌文伯還是問了,倒底是打小養大的親外甥。昌文伯很關心外甥的情況。

“如果真不成,舅舅替你出出主意,好歹要讓你有一脈香火。總不能絕了你爹娘的子嗣。”昌文伯一咬牙,還是說了他的看法。

當然昌文伯能想著這些事情,也是枕邊人的提醒。

昌文伯夫人廖宋氏聽著一些謠言,如今就跟枕邊人嘀咕了。

昌文伯聽著嫡妻這般講時,他還要替外甥反駁一回。

可等著私下一想時,他又難免要猜測是不是嫡妻的想法是真的?

打仗從軍,看著馬上取功名。這裏面吃的苦頭那能少嗎?

不能少。

萬一外甥真傷著身子,這才一直沒打算成婚呢。

昌文伯也覺得自己這一個親舅舅太粗心。於是如今就跟外甥問了話,想交了底細。

呂伭聽著舅舅的話,他哭笑不得。他萬萬想不到舅舅如此想他。

“舅舅,外甥一切安好。”呂伭當然不會承認莫需有的問題。

“可你沒問題,你堂堂男子漢,你不想了媳婦兒女,你就真打算一輩子空落落的一個著守著一間空屋子過日子?”昌文伯明顯不相信。

他的眼神裏還有懷疑,他說道:“阿伭,這真有問題,那就尋醫治病。我們不能諱疾忌醫。”

“舅舅,我真沒問題。”呂伭再三保證,這才打消了昌文伯的胡思亂想。

既然外甥沒問題,昌文伯又提到了讓外甥成親一事。

成親啊?

呂伭想了想,他輕輕搖頭。他道:“舅舅,且不急。”

“你不急,我急。”昌文伯的目光盯著外甥,他道:“你老實跟舅舅交心底的真話。你為何不想成婚,凡事總得有一個原由?”

“不能還成著湘水郡主當然拒婚一事。那真陳年往事,那過去多少年了。你一個大男人總不能還記著。”昌文伯總跟外甥交心,他要問出真話。

“我……”呂伭吞吞吐吐,他良久後感嘆一聲。

“舅舅,我有心上人。”呂伭說道。承認事實,他就是還想念著心上人。一直如此,不曾更改。

“……”昌文伯聽了外甥的話,他仔細的打量外甥。

昌文伯問道:“對方是有夫之婦?”

只有這一個答案,昌文伯想不到別的答案。畢竟外甥上無父母,下無兒女。他單身一人,哪怕女方的家世差,上無高堂誰還能真攔著呂伭迎娶了意中人不成?

出身差,只要呂爵想,那就沒有不成的道理。畢竟呂伭的親舅舅昌文伯對於外甥的親事,原來還想著女方多好多好的家世與稟性。

現在只要是一個女人,只要能生兒育女。昌文伯真想趕緊讓外甥娶了。這呂氏一門的香火,他妹妹地下的祭祀不能斷絕。

那麽不是女方的家世差的問題。那問題出在哪兒?

昌文伯能想到的就是女方身份有問題。只能是出在有夫之婦上。

昌文伯這一問話,那直指要點。呂伭想到心上人,想到她曾經的身份。

這一世的賈門女,不是賈門三娘。而是先帝的貴妃、皇後。

曾經的她確實是有夫之婦。那時候他除了遠遠的瞧過一眼,他還得給她參拜大禮。

哪怕如今,她不再是有夫之婦。她成了天下間最尊貴的寡婦。

可他離著她還是隔著規矩,隔著禮儀,隔著太多太多的東西。

“舅舅,她不是有夫之婦。”呂伭說的肯定。

昌文伯的眼神裏不相信。他說道:“既然不是有夫之婦,便是家世差些,舅舅也不阻你。你趕緊把你的心上人娶回家,早早生了你爵府的繼承人。也讓我在九泉之下的妹妹安息。讓你爹娘在下面也有了香火祭祀。”昌文伯給出自己的態度。

昌文伯覺得自己是一個好舅舅。心疼外甥,如今也不介意外甥娶了一個門楣低的女子。

唉,昌文伯心想,九泉之下的妹妹會理解他的。只要外甥肯成婚,早一點生下娃,生下爵府繼承人才是正緊的事情。

“我們不成的。”呂伭的眼眸子裏有遺憾與痛苦。

“有什麽成不成,你試都不試一試,你就是知道不成。”昌文伯瞧著這般樣子的外甥,他氣不打一處來。

“你且跟舅舅說說,你心上人是誰?”昌文伯問道。

“你說了,舅舅安排人替你提親。你也老大不小,到你這歲數都有人當祖父。你還在倔強一個什麽勁頭。”昌文伯覺得火大,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呂伭的目光望著舅舅,他說道:“不能試,不敢試。”

“我心悅她,她卻不識我的心意。”呂伭說了自己的感情一道,可謂是聽著差一點落淚。

“單相思。”昌文伯給出答案。

呂伭楞在當場,他想了想,他還是輕輕點頭。

這一輩子是他困在感情裏。他的記憶裏有她,有他們的開心與歡喜,有他們的相遇與相知。

可她呢,她是皇太後,她不知他的心意。呂伭心頭感受著這一種認知,他很難過。他的心裏被堵著,現實的一切讓他不敢開口談論自己的感覺。

與誰說?

他無處可說,無人可說。

“是啊,單相思。”呂伭承認了。

“我怎麽就有你這麽一個不爭氣的外甥。”昌文伯覺得差一點要吐出血來。

這是親外甥。

昌文伯在心底這般勸導自己。他道:“你且說說,你的心上人是誰。舅舅替你出主意。”

呂伭還是輕輕的搖搖頭。他不講,他講了也沒用。

他是臣子,他還能迎娶了天子的親娘,給天子當繼父不成?

這等事情鬧出來,天家的禮儀為大,他怕是掉了腦袋最可能。

呂伭自己死倒是小事,就怕連累親人們。

最主要這等事情不可對人言,呂伭心悅皇太後,不,更正確的說法是呂伭心悅賈三娘。

可賈三娘不止是賈三娘,她還是賈祤,還是皇太後。

皇太後的眼中,呂伭這一個臣子是什麽模樣。呂伭可以想像的,他在她的心中只會是一個臣子。

一個可能面容都模糊的臣子。一個微不足道的存在。

呂伭心想,一切當是如此吧。

“你……”昌文伯伸手,他指著外甥,他快被外甥氣得吐血。

昌文伯捂著胸口,他給氣的。瞧著舅舅似乎氣不順的模樣,呂伭也給嚇住。

呂伭上前給舅舅順氣,良久後,昌文伯氣順了,他一把推開外甥。他道:“你做什麽,你氣死我得了。”

“我是沒臉見你娘,我怎麽養出你這麽一個不孝的東西。你還是戰場上歸來的爵爺,你瞧瞧,你這都是什麽事。堂堂男子漢,你有什麽不敢對人言的。”昌文伯越說越火大。

瞧著舅舅被氣得臉上紅暈一片,呂伭也是被嚇住。他準備喊府醫。

昌文伯道:“你不想把我氣死,你就跟舅舅說實話,你那什麽狗屁的心上人是誰?”

在親舅舅跟前露了口風,昌文伯步步緊逼。

呂伭瞧著舅舅一直逼著問話,再瞧著舅舅眼眸子裏的關心。

呂伭嘆息一回,他道:“舅舅,不是外甥不說。而是說了也無用。外甥心悅之人,只是外甥一人的單相思。”

“她的心裏是沒有外甥,又何必講了,講了不過是外甥的尷尬。”呂伭這時候真覺得尷尬的要命。

“說。”昌文伯喝道。

在心底昌文伯已經打定主意,就算是排除萬難總要替外甥說了這一門親事。

唉,能怎麽辦,這是親外甥。

昌文伯總不能讓外甥一直單身沒一個家。這樣的話,地下的妹妹何時能有親孫子。

呂伭心一橫,他輕聲說道:“賈門三娘,隨國公次女。”

昌文伯一時沒反映過來。他先想到隨國侯沒女兒。

等等,隨國公。

想一想隨國公,這自然只能是先帝的國丈,天子的外祖。

這一位隨國公就兩個女兒,長女是代王妃,次女……

“啪”。這是一聲輕脆的響起。昌文伯給了親外甥一耳光。

“你……”昌文伯的千言萬語,他講不出來。

呂伭挨了一記耳光,他不說話。他把心底真話講出來,他就有心裏準備。

挨打了,莫名的呂伭有一種輕松的感覺。

昌文伯瞧著外甥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昌文伯就差怒發沖冠。

他的親外甥肖想誰不好,這是肖想到天子的親娘身上。

皇太後能改嫁嗎?至少昌文伯沒聽過。

給皇帝帶一頂綠帽子,這當誰誰?

這是熊心豹子膽,眼睛被屎糊了才對。至少昌文伯的心裏,他的外甥就是屎糊了心,等死吧。

“你……”昌文伯你你的半天,他伸手指著外甥。良久後,昌文伯一聲嘆息。

“阿伭,你糊塗啊。”昌文伯只能給這麽一個答案。

“舅舅,阿伭糊塗。”呂伭自己也承認。

“且請舅舅寬心,阿伭不會沖動行事,更不敢惹了禍事。阿伭只是想靜靜的過一點日子。待著這一段情過去了,阿伭一定會娶妻生子。舅舅,且容阿伭一些時日。”呂伭哀求了話道。

他也想走出來,他被困在舊時光太久了。

只是一直走不出來罷了。

昌文伯瞧著這般的外甥,他也只能一聲嘆息。

舅甥二人相顧無言。良久後,昌文伯說道:“也罷,就盼你早一點想通。你總要替你的祖宗們考慮一番,莫絕了你呂家的香火。唉。”

昌文伯離開外甥府邸時,他的身影莫名的有一些蕭索。

呂伭伸手,他摸了臉上的微燙。舅舅打他一耳光,舅舅用足了力氣。

雖然當時臉上有痛感,可呂伭不覺得什麽,他的心裏反而更難受。他知道,他讓舅舅失望了。

可是論著這一個世界上,呂伭最不想傷的就是舅舅的心。

於是呂伭信守承諾,他跟吏部請求調職。

他不再做了李煜的武學師傅。呂伭要換一種活法。他準備遠離了宮廷。也遠離了心底的那一份感情。

讓時光來沖淡了一切。

皇家寺廟。

呂伭來點了長明燈。他替爹娘點上,也替舅舅和舅母點上。他給爹娘祈禱,他盼著舅舅和舅母長命百歲。

在皇家寺廟裏,呂伭聽著佛音,他聞著檀香。

然後在漫步準備下山時,他遇上僧尼。他遇上了熟人。

曾經美貌的湘水郡主變了,她不再美貌。她的美似乎染上風霜被蒙了塵。

呂伭瞧見了出家的湘水郡主,湘水郡主也瞧見了呂伭。

相見又如何,一個是紅塵中人,一個佛門僧尼。

呂伭漫步而過,二人錯身而過。沒有打招呼,只是就像陌生人一樣的各自路過。

呂伭在寺廟外的小莊子住了一日。然後,他又遇上來化緣的湘水郡主。

“阿彌陀佛。”呂伭瞧著拿著缽盂準備離開的湘水郡主。他道:“你似乎不太好?”

湘水郡主聽著這話,她停頓了一下腳步。

她確實不太好。她的任性當然有代價,她的娘家付出了代價。

“當年給施主造成的傷害,抱歉。”湘水郡主低了頭,她認了錯。

若是他年以前,湘水郡主又如何會認為自己錯了。只是生活的摔打會讓她知道錯了,那是有代價的。

這一份代價端看誰來嘗還。她嘗還了,更多的還是娘家在償還了。

“你……”呂伭說道:“你變了。”

“多年以前,你不會道歉的。”呂伭說了這話後,他又道:“便是你道歉了,我也不會原諒。你這等人錯了,又哪裏真的會認識了錯處。”

呂伭輕輕的搖頭。

母親過逝,呂伭心底的傷。湘水郡主是禍首,他又憑什麽要原諒。

他不是佛主,還做不到割肉餵鷹。他沒有報覆,那是因為湘水郡主一家人都受到皇家的處罰。

有時候,有些人活著才是覆仇。因為他們活著,那比死了還痛苦。

像是湘水郡主的爹娘,從高高在上的宗王掉落下來。那一等落差之大,他們能適應嗎?

他們怕是會怨恨這一個女兒,這一個女兒是禍首。

被爹娘與兄嫂侄兒侄女們咒詛,這等活法,湘水郡主但凡有心,她就會活在痛苦之中。

死,死太便宜了。

呂伭的嘴角含著一抹的嘲諷。湘水郡主望著面前的男子,她的眼中有淚,她沒有落下來。

最後湘水郡主離開了,呂伭沒有阻攔的意思。

湘水郡主這一日的化緣比往常結束的更早。

她在山門處站了良久,她望著山腳下的凡塵過往。她在捫心自問過,她後悔嗎?

她後悔了。

為著一段感情的沖動,她悔了自己的一輩子。她更悔了兄長和侄兒們的未來。這等懲罰,她無數個夜晚醒來時,她多盼著是一場夢。

曾經富貴於她如浮雲,真是失去富貴後,她才知道,富貴於她的家族是根。

偏偏她這一個不孝女,她挖了自己家族的根。

不失富貴,如何知道富貴的好。

失去了,人嘛,才會知道那等美好是多少人盼而不得。

活於塵世,又哪有什麽隱修之地。佛門之內一樣的有爭鬥。

事事非非,凡塵驚擾,做了僧尼的湘水郡主也是脫不掉紅塵過往的種種羈絆。

永泰四年,似水流年。

賈祤覺得時光挺快,一翻年,迎來永泰五年。

永泰五年,永泰帝李燁年十五。這一個年紀的男女,在這一個世道裏就得成婚,就已經是丁男丁女,可以頂門立戶的撐起一個家。

曾經天子大婚,帝後是沒有圓房的。他們雖然睡一起,那是純粹的各蓋一床被被子。就是同榻而眠,各睡各的。

如今天子的年歲大了,帝後圓房一事當然提上日程。或者說早早就提上日程。

兩宮太皇太後也是關註著這等事情。關系皇帝的子嗣綿延。

兩宮太皇太後那當然不會疏忽。

長壽宮。慈壽太皇太後提了關於教導天子人倫之事的宮人。這人選總要挑出來。

慈樂太皇太後一個意思,也是覺得應該挑了教導天子人倫之事的女官。

賈祤知道,這是皇家的規矩。

於是在兩宮太皇太後的壓力下,賈祤本著不做惡婆婆。

賈祤喚了兒媳婦姚皇後。

仁壽宮。

婆媳二人說一點體己話,賈祤打發走侍候的宮人們。

“哀家心裏,皇後不止是兒媳,也跟哀家的閨女一樣心疼。”賈祤說了開場白。

“母後疼兒媳,兒媳盡是知道的。”姚皇後也趕緊的表態。

“你是一個孝順的孩子,有你這等孩子照顧天子,哀家放心。也一直盼著你和天子恩恩愛愛,相守一生。”賈祤說著自己的期盼。

“如今天子的年歲到了,你們成婚這些年是時候圓房。”賈祤點了重點。

姚皇後聽著這話,她有一些害羞,她微微低了頭。她回道:“兒媳聽母後的意思。”

“帝後圓房總應該按著皇家的禮儀來,不可簡單了事。”賈祤也說了實話。帝後圓房要操持的禮儀雖然不像大婚一樣的大肆舉辦。可應該的流程還得一一侍弄起來。

宮廷之內張彩結彩,歡歌宴舞,圖的就是一個好兆頭。

“讓母後操心了。”姚皇後雖然害羞,她還是忙又回了一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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