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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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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朕來瞧瞧你和小十一。”李恒走上前, 他笑著攙扶賈祤起身。爾後,李恒就抱起一直在他腿邊蹦噠的小兒子。

“父皇。”李燁對於親爹的到來開心。因為親爹一來,親娘就會讓他陪著親爹玩耍。

學知識什麽的,小孩子就是三分的熱度。如果不是大人陪著一起學一學, 就小朋友本身而言, 學習哪有玩耍舒坦。

特別是李燁的膽子大, 在皇帝來後, 他就敢拉著親爹喊騎馬。

真騎馬,這小朋友就喜歡親爹帶他去騎了大馬。那等威風小朋友特別得意。

至於在金粟宮裏?

這宮廷內苑當然就張羅不開。不過有皇帝陪著,自然可以去皇帝演武場地。

對於小朋友的熱情, 李恒瞧在眼中,他也覺得這般不錯。李家兒郎豈能是文弱之輩。

至於賈祤對於自家親兒子小小年紀就愛騎大馬這一件事情,她就看得淡然。

此等世道, 不會騎馬,還敢開口是勳貴人家?那就笑話。

騎馬狩獵,勳貴兒郎的尋常事情。打馬球, 那也是勳貴圈裏的雅事。

“父皇, 去騎大馬。”李燁這會兒窩在親爹的懷裏,他趴在親爹的耳邊, 他小聲的嚷嚷一回。

“好。”李恒沒有拒絕小兒子的提議。

“既然皇上有心陪燁哥兒學騎馬, 臣妾就不打擾燁哥兒的學習勁兒。今個兒要皇帝受累。您也太辛苦了。”賈祤這會兒臉帶笑意。

“無妨。”李恒是累得陪一陪小兒子。

“去, 燁哥兒,騎大馬前, 你先讓嬤嬤給換一身騎裝。”賈祤對小朋友說道。

哄一回小朋友, 賈祤又喚來奶嬤嬤, 讓奶嬤嬤陪著親兒子李燁去換騎裝。哪怕楚王李燁的年紀小,這應該換一換的裝束, 那還得換上。

賈貴妃吩咐,奶嬤嬤當然恭敬應諾。至於李燁,他這兒的心思全在玩耍上。對於去換衣裳,他就高高興興的回自己的寢殿去。

等著小兒子一離開後,李恒的目光落在賈祤的身上。

“皇上,您可要等一等小十一,這會兒先請吃茶。”賈祤又拉著皇帝,請皇帝落坐後,先吃茶歇息片刻。

李恒品了茶,他這會兒心情挺放松。然後李恒就跟賈祤聊一聊宮廷內苑的日常。

“朕準備今年秋獵時帶上小十一。”李恒提了這一樁事情。

“小十一參加秋獵,他的年紀會不會太小?”賈祤思考一下後,方才又道:“臣妾是擔憂他小兒不知道輕重。一時發小脾氣也可能。”

小孩子的世界簡單,說哭就會哭,說笑就會笑。他們簡簡單單,大人們的世界卻沒有簡單二字,容易二字。

“無妨。”李恒說道:“此回秋獵,諸皇子皆會參加。”

李恒說的淡然。賈祤見著皇帝心意已定,她當然不會反駁。反正她已經提前給皇帝打過預防針。後面再出差子,她總能尋著借口替自家的小兒開脫一下。

“朕還準備在秋獵之時考校一番羽林衛和鐵林衛的優秀兒郎。”說到這兒時,李恒的眼中有光彩。

賈祤一聽皇帝這話後,她笑道:“莫不成皇帝想挑了稱心如意的駙馬?”

大夏皇朝的駙馬,也沒有說一定得挑著廢物點心。或者說做駙馬也不會有仕途上的阻礙。

在許多勳貴重臣的眼中,這兒子能選做皇家的駙馬是一本萬利的事情。

駙馬在皇帝眼中,也是可以一用的半個兒子。

“確實有此意。”李恒同意了賈祤的話。賈祤就是隨口一說,如今真應驗後,她倒楞神一下。

“皇上考慮周到。想必對於駙馬一事一定仔細琢磨。臣妾也知道羽林衛和鐵林衛全是皇家心腹親衛。如果能挑上好兒郎做公主殿下的駙馬,這自然是良緣。可謂有天作之合。”賈祤嘴裏的天,指著天子。可不是上蒼。

“臣妾鬥膽問一句,皇帝準備挑著幾位駙馬?”賈祤笑問道。

“祤娘可出此言。”李恒笑著反問道。

“宏武二十二年,長公主和二公主兩位殿下年十五及笄。三公主和四公主兩位殿下年十四,來年也當及笄。皇上若是順手一指,臣妾琢磨著這駙馬人選就得多多點中才成。”賈祤不是皇後,往常皇帝不提,她就不會多嘴公主們的事情。

如今皇帝一提,賈祤也不能真裝傻。她總要附合一下皇帝的心思。於是賈祤才順著皇帝的話說一說公主們的年紀。

“祤娘一提,朕才發現,朕的明珠們都長大了。”皇帝對於皇子一直在關註。對於公主們的在意,那重量級就是減少一半不止。

在皇帝的眼中,公主們的婚事可能是兩宮皇太後得註意的事情。皇帝就算挑了駙馬,後面指婚之前,那也得跟兩宮皇太後議一議。

當然皇帝跟兩宮皇太後議一議,就是要請二位母後把意思傳到女兒們的耳中。

皇帝是君父,他也會心疼親閨女。只是這當爹習慣了,讓皇帝軟和態度跟親閨女說一說心坎上的話,皇帝開不了口。

這把事情指著皇太後來操作,在皇帝眼中就更加順理成章。祖母關心孫女,這說破天去也是合乎人情,合乎禮法。

“今年秋獵,朕當恭請兩宮皇太後一起游狩行宮。到時候羽林衛和鐵林衛的兒郎們都要露一下臉。也讓兩宮皇太後點中一下未來的孫女婿。”李恒說著這話時,他的臉上帶著笑容。

吾家有女初長成,這女婿想登門尚主,那自然要過了皇帝這一關,還要過了皇太後這一關。

至於公主們的心思?

在這一個君父指婚,皇祖母點頭的情況下。公主們的心意,其時可能就是默認了。

公主享受皇帝尊榮,一出生就是人上人。如今到了君父需要,皇家需要的時刻,那當然就要識大體,懂事又端莊的做好公主殿下的份內之事。

何為份內之事,君父需要女兒做的。這就是份內的事情。

賈祤笑道:“皇上待公主殿下們慈愛一片。有您把關,有兩宮皇太後把關,未來的駙馬人選一定是出眾又能耐的好兒郎。”賈祤才不會說什麽掃興的話。

反正她膝下無女,她不在意公主們的未來是什麽。

說句心底大實話,她一個貴妃,她配去關心公主的駙馬是什麽樣的人選嗎?

這是皇帝和兩宮皇太後才有資格去操心的事情。或者說如果昭陽宮裏住著皇後,中宮娘娘當然也得操心一回。

誰讓皇子和公主都要喚一聲中宮娘娘為母後。

至於賈祤,她的位份擺這兒,她就是順著皇帝心意說一點場面話。商業互吹,相互捧一捧場面,大家你好我好,圖得就是一樂。

誰當真,誰就傻。

賈祤不想當蠢蛋,她自然不會攬著麻煩上身來撓撓。

就在賈祤這會兒想轉移話題時。換好騎裝的楚王李燁回來了。

“皇上,小十一這精神好。他像您。您瞧瞧,這會兒是不是您得受累,還要教導一下孩子學著騎馬之術。”賈祤順勢就轉移成功話題。

李恒的目光落在小兒子的身上,他笑道:“朕帶小十一去學騎馬。等練習一番後,朕陪著小十一也一起在金粟宮用膳。”

“有皇上您陪著,小十一能多用一碗飯。”賈祤笑道。

這會兒李燁走上前,他喊了父皇和母妃。這會兒小朋友開開心心的圍著親爹。

此時皇帝心情甚好,於是他抱起兒子往外去。

賈祤送著這一對父子出金粟宮。等著父子二人離開後,賈祤回了金粟宮的主殿內。

“女史,皇上要在金粟宮用膳。記得叮囑一聲禦膳房。”賈祤跟身邊的司徒女史說道。

“諾。”司徒女史恭敬應下話。

京都皇城,宮廷內苑,春時明媚,一切如常。

離開皇城,在外面廣闊天地見識一番的皇太子就遇上事情。

皇太子李茂鼎的人生,那可謂是擡胎技術好。一落胎就生在皇家,還是皇長子。

最後他也憑著皇長子的身份成為東宮儲君。

等著出來之後,哪怕書籍裏讀過民間疾苦。等見識一回後,民間的癡苦還是驚到皇太子。

貧民吃什麽,貧民立錐之地在哪處?

朝廷為什麽要均田。或者說大戶們的糖衣炮彈在皇太子被民間的疾苦一刺激後,美人計等等,一切招數已經在等著皇太子。

天下美人無數,宮廷裏最不缺著。不過宮廷裏的美人,那跟官員們特意差人養出來的伎子又不同。

宮廷美人,特別是大選出身的美人,人人都有一個官宦人家的出身。不是親爹做官的,那都不配參加皇家的大選。

至於官員們想獻給皇太子的美人,這多伴出身可能不好,但是這些人多才又多藝。主打一個妖嬈又惑心。

妖媚的,艷麗的,清冷的,楚楚可憐的等等,這些伎子是人工用無數的金錢堆徹而成。

只有皇太子想不到,沒有下面人考慮不周的存在。就盼著總有一款能合著皇太子的胃口。

春汛之時,皇太子吃了苦頭。

苦頭嘛,人只要吃一點後,如果可以的話就不想再嘗一嘗。莫不成真有人吃苦還上癮?

至少皇太子李茂鼎不會。如果不是怕京都的二弟李茂眺給他下眼藥。李茂鼎真想回京都享受。

在外面的風餐露宿,這日子不是人幹事,太苦了。

皇太子心裏苦,他面上還不好提。皇太子年少,他要臉啊。

等著春汛好不容易挨過去。西都這一邊也是收拾收拾,皇太子一行人又往東都去。

西都歸屬於京兆府,這裏在皇帝的眼皮子下面。西都的一切大概面上還能過眼。

就算有一些問題,也是小打小鬧的問題。或者說前面禦史大夫張維這一位欽差,那辦事利落。

有大問題的早被挨一刀。如今沒有大問題的才會保住官帽子。

在西都這地界,皇太子已經覺得吃苦。

等著從西都往東都去,一路上的民間癡苦,真是只有想不到,想看一看的話,貧民的生活只有更苦,沒有最苦。

就這,皇太子還聽著許多人在替宏武帝謳歌。

沒法子,黎庶百姓的生活裏能遇上一個給均田地的天子。在百姓的眼中,這就是好天子。

或者說欽差皇帝派的多,關於皇帝要均田地的事情鬧得整個大夏朝裏,應該知道的人都知道。

不知道的多半就是潤在山高密林裏的野人。話說這等不納賦稅的野人,那敢情目前也不歸朝廷統治。

朝廷對於這等野人是打擊的。一旦被抓充軍都是低劣度的小事情。

或者一旦遇上麻煩,大戶也可能抓了當奴隸貶賣掉。又或才當隱戶藏起來給主家做牛做馬。

宏武二十二年,京都皇城,泰和宮,禦書房。

“啪。”李恒是一位喜怒不行於色的皇帝。這一回皇帝還是忍不住的摔了秘本。

暗衛上報,關於東都皇太子的一舉一動,皇帝全部瞧在眼中。

對於東都有人獻伎迷惑皇太子,皇太子還落網了。

皇帝忍一忍,他忍得下去。

年少慕艾,人之常情。皇帝眼中不過一介伎子,皇太子的身邊缺美人兒嗎?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皇帝真正在意的是皇太子對於官倉之事的敷衍。

或者說官倉一事,西都這一邊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皇帝盯得太緊。上下沒人敢動手。

欽差時不時就轉悠。真出事情,這吃飯的家夥會沒有。家族幾十上百口的人丁也要遭殃。

這朝代裏治人,那肯定一治就是一個宗族裏的都可能跑不掉。一家之內,那更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皇帝盯著京兆府。皇帝自然也清楚東都如今的一些情況怎麽樣。這裏面的一些碩鼠就是皇帝留給皇太子來磨刀的。

皇帝想磨一磨皇太子。然後皇太子倒在糖衣炮彈之下。皇帝能不生氣嗎?

氣那些貪官汙吏?

皇帝不氣,在皇帝眼中這些全是死人。皇帝犯不著跟死人計較。

皇帝生氣太子離開京都前,皇帝是專門找儲君兒子聊過話。也敲打過,也鼓勵過。

感情到最後,皇帝的一腔真心,這是全部錯付了。

在李恒這一位皇帝看來,無心之錯,尚可原諒。

皇太子頭一回辦差,只要認認真真,就算沒有功勞還有苦勞。結果這儲君不想吃苦,或者說開頭還裝一裝。等著離七京兆府,這天高皇帝遠的就是懶得再裝一裝樣子。

這在糊弄誰,當然是在糊弄皇太子的親爹宏武帝。

這等逆子擱誰的身上,誰當爹都要生氣,都要發火。

“梁忠。”皇帝喚一聲。

“皇上請吩咐。”梁忠公公躬身應話。

“繼續盯著皇太子。”李恒只吩咐這一句話道。

“諾。”梁忠應下皇帝的差遣。

宏武二十二年,夏。

夏汛一來,雷雨濤濤。在東都欣賞美人的皇太子載歌載舞。

要東宮不缺能臣,就是皇太子的耳根子軟。這皇太子愛聽好話,最後能到皇太子跟前得寵的臣子會是什麽模樣?

有什麽樣的上位者,自然就會有什麽樣的上位者。

權柄恩出於上,下位者不過就是根據恩主的要求當了變色龍。

能怪變色龍嗎?不如怪一怪做主的人。

東都城裏太平盛世。

東都城外,離東都往東而去百餘裏。大江下游,此時已經是洪水濤濤。

地上懸河,在夏汛之時一旦泛濫。這苦的是百姓。至於官吏們肯定是想捂蓋子的同時又想向朝廷要振災。

上下能撈的,有能耐的都想撈一撈。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在利益面前,黑眼珠子在白花花的銀子面前可能或者太容易就拔不出來。

東都,一處華麗的莊園內。

“殿下。”皇太子還在享受美人溫柔,小黃門就湊上前來恭敬的遞了話。

“崔長史求見。”小黃門說話道。

“宣。”皇太子這會兒聽著屋內的歌舞糜糜之音,他的心情不錯。

崔長史是一位會說話能討皇太子歡心的人。這一位在皇太子跟前偶爾也會說一說皇八子蜀王李茂盼的好話。

因為崔長史是慕容家的女婿。能進東宮,能打通關系,這慕容家也是出過力。

“臣參見太子殿下。”

“長史免禮。”皇太子李茂鼎也看臉,崔長史是一位青年官員,五官端正,俊眉星目,讓人一瞧就是合乎世人對待官員的期待感。

這模樣好,氣質上佳,自然是威風八面的官老爺形象。

“殿下,大江下游的洪洞縣決堤了。”崔長史的臉上全然一片著急的神色。

“啊。”皇太子李茂鼎一聽崔長兄的話後,他也是一時間有一點坐蠟。

要知道春汛他瞧過,夏汛時,皇太子就挺敷衍行事。特別是東都的官倉,皇太子大概查過。

至於裏面有沒有貓膩,皇太子李茂鼎是自家知道自家事情。他心頭有一點突然沒底了。

全面他覺得底氣十足,真出事情的時候,李茂鼎就害怕起來。

“你等全退下。”這等時候皇太子顧得不欣賞美人和歌舞。皇太子揮手,打發掉這些伎子和歌姬。

皇太子李茂鼎留下崔長史拿主意。他問道:“卿何以教孤?”

對於耳根子軟的李茂鼎而言,當然是聽一聽身邊人的意見。

“其它先不提,東都的官倉一定要護好。”崔長兄的眼中有狠厲之色閃過。他說道:“一旦災情過甚,唉,萬一要動用官倉……”

後面的話崔長史不繼續提,李茂鼎也聽懂話中之意。

“依長史之言,官倉還要查一查。”李茂鼎點頭同意。

“洪洞縣的情況危險,小臣自告奮勇前去查看實情。請殿下坐鎮東都替小臣壓鎮。”如果可以的話,崔長史想請皇太子出山。

皇太子一旦去災地涮一涮聲望,那是蹭蹭蹭的往上漲。

不過崔長史不敢。一旦儲君掉一根毛,往後崔家都得倒大黴。所以崔長史只能替皇帝跑路去災區探實情。

崔長兄哪怕是舔狗,還是舔著皇太子舒坦,他才能爬到皇太子跟前辦事情。

不過要論狠心辦事情,那是自苦之道,這一位也能自己吃一吃苦頭。

想要前程,不吃苦頭那哪成。

“辛苦長史了。”皇太子很感動。這是真感動。不是假的。

對於自己不去災區,皇太子李茂鼎心底很滿意。

民間疾苦是什麽模樣,皇太子已經瞧過。就是再見疾苦,還能有災區更慘?

所以那災區什麽模樣,皇太子李茂鼎一點也不想去瞧一瞧。涮聲望?

李茂鼎沒膽量,他一位天家儲君,萬一在洪洞縣也事情怎麽辦?

皇家的榮華富貴享受過,也見識過黎庶百姓過得什麽苦逼日子。那皇太子李茂鼎能不抓緊多享受,讓他去吃苦?

不可能。

大夏京都,皇城之內。

泰和宮的禦書房之中,李恒這一位帝王知道東都往東,大江下游出事的時候,這時間已經過好幾日。

大夏疆域廣,這年年都會出事情。不過是有的事情大,有的事情小。東南西北,不可能處處風調雨順。

對於這等事情皇帝有心思準備。按著流程安排,應該疏散災民的,那就疏散。

拉災民填蜀地,還給災民均田地。這等時候也合適。

行吃苦,後享福。

對於黎庶百姓而言,在現實面前他們沒有被壓垮。相反的百姓們能見著一點光,他們就會像野草一樣的頑強活下去。

李恒在朝廷上布置安排,一切按著流程。

至於在跟宰輔重臣們的小朝會上,這自然更有詳細的廷推。

誰攬著這等事情,誰又做欽差巡查地方。這些事情在小朝會上才是解決問題的時候。這是整個大夏朝的腦子在考慮問題。

朝廷沒有小事。再小的事情,在朝堂上看著小。一旦風聲刮到民間之後,那也可能變成一場龍卷風。

時代的一粒微塵,一旦落在一個普通人的身上時,那都會變成一座大山。

對於李恒而言,他做事情從來只利於大夏的社稷。至於會不會小小微塵變成百姓眼中的大山,皇帝管不了。

或者說時代的局限性在此。皇帝是凡人,他的統治也是治人。

地方上的官吏大房們,他們才是真正在地方上紮根的統治者。

父母官,何為父母,何為官。這二者一結合,自然就是把形象說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在這一個世道裏,父母一言可決子女前程姻緣等等的終生大事。

父母是大山,可以是偉岸,更可以是洪水。一切變幻,世事總難料的。

宏武二十二年,孟秋之末,夷則月尾。

京都,燕王府的書房內。

燕王李茂眺見過小舅子,從小舅子的手中燕王拿到一份資料。這裏面妥妥的全是皇太子的黑料。

“哈哈哈,這便是大夏的儲君,太丟人,太丟祖宗的體面。”李茂眺笑過後,他又落一場淚。

“讓弟弟見笑了。”李茂眺在小舅子面前,他這也是真性情。

在定國公府的金世子面前,李茂眺自然要維護好姐夫與小舅子的感情。

母族如今靠不住,李茂眺就得靠一靠妻族。

妻族定國公府金氏一族也是赫赫揚揚的國公府。對於李茂眺而言,金世子如今與他親近,這就是金氏一族的意思。

這不是暗示,這就是明示。誰讓燕王府裏有一位皇長孫。定國公府已經踏上燕王府的船,想下來也不容易。

“姐夫。”金世子對於燕王親近的很。他說道:“如今還得鬧一場,讓一些人出頭倒一波東宮的臺。不求成功,只能在皇上跟前揭開皇太子的真面目。也讓世人知曉,東宮儲君不堪大任。”金世子的立場不用懷疑,他就是妥妥的燕王派。

金世子的小外甥是皇長孫,一旦燕王上位,定國公府就是外戚。金世子的小外甥就會是皇太子。

這等時候不下註親姐夫,總不能去幫襯姐夫的敵人。

“此事確實不能無動於衷。”燕王李茂眺跟小舅子一個心思。給皇太子上眼藥太有必要。

這一回不成,還有下一回,還有下下一回。

只要鋤頭揮得好,總能成功挖了墻角。

不過真出頭,李茂眺當然不能是當事人。他還要上演一下兄友弟恭的戲碼。不合乎君父的喜好,他這一位皇次子還怎麽上位?

“姐夫心裏可有稱心如意的人選?”金世子說道:“如果姐夫有顧慮,小弟願意效犬馬之勞。”

金世子跟姐姐燕王妃感情好。他又心疼自家的小外甥。如今當然是恨不能掏心又掏肺。

對於小舅子的熱忱,燕王李茂眺很感動。

“本王他日若能上位,必不負弟弟恩情。”李茂眺一臉感動。

“弟弟跟姐夫是親人,小外甥在我眼中就如親子。只盼著姐姐和姐夫恩愛,小外甥平安長大,一輩子喜樂安康。”金世子特意提一提小外甥。

“好叫弟弟知曉,在本王心中,最是信可嫡長之制。本王與王妃恩愛,我們二人的親子當然是天然不二的繼承人選。本王掙下諾大的家來,將來也要讓孩子繼承。”李茂眺也在暗示。

本王打下的江山,這一切都會讓定國公府的皇外孫來繼承。

宏武二十二年,仲秋臨,南呂月的初一日。

金粟宮,主殿內。

各宮妃嬪們已經來齊,眾人就等著貴妃領著一道往長壽宮去請安。

石德妃的目光多瞧了錢淑妃幾眼。錢淑妃對於石德妃的眼神挺敏感。她問道:“德妃瞧著本宮做甚?”

“就發現德妃似乎氣色不佳,可是換季了,如今歇息不好?”石德妃笑著提一話道。

“嗯,就是歇息不好。”錢淑妃敷衍的回話道。

石德妃心頭撇一撇嘴。

就在石德妃還猶豫著要不要繼續話題時。賈貴妃來了。

小妃嬪們起身恭迎貴妃。此時賈祤先落坐,爾後她虛虛一扶,笑著讓小妃嬪們不必多禮。

“貴妃娘娘今個兒氣色真好。瞧著娘娘一趟,滿殿生輝。”張昭儀先開口,她一開口就拍了賈祤的馬屁。

“昭儀這話說的,本宮聽著舒坦。就是昭儀太謬讚了。”賈祤的目光在滿宮上下的妃嬪們周上掃過一圈。

賈祤笑道:“本宮瞧著諸位姐妹們的氣色都不錯。”

然後賈祤的目光落在錢淑妃的身上。賈祤說道:“淑妃,你可是沒有歇好,瞧著氣色倒是跟往常一比差一點。”

豈止是差一點,這脂粉都壓不住。這是差太多。

當然場面話,還得委婉一點。賈祤一問,錢淑妃有一點崩不住。

前面德妃這般一問,現在貴妃又不問。如果不是二人的排序在她前面,二人也是正一品的妃娘娘。

錢淑妃都想開口訓人。這是拿她開涮不成。錢淑妃臭著一張臉,她把不開心擺在臺面上。

錢淑妃回道:“是啊,沒歇好。”

“嗯。”賈祤輕輕點頭,然後不再接茬。

“本宮也不好耽擱下去,更怕誤了去長壽宮請安的時辰。這會兒就出發吧,我等都去向慈壽太後娘娘問安。”賈祤起身,她當先提步往殿外去。

錢淑妃心情不好,她就冷哼一聲後方才起身。

長壽宮,主殿內。一宮主位的娘娘進了主殿內,大家夥一起等候慈壽太後的出現。

這會兒的宋昭媛倒是安安靜靜。或者說哪怕如今晉為正二品,宋昭媛還是心頭難安。

誰讓她的對頭都活得特別的滋潤,這讓宋昭媛心堵。

宋昭媛微微的低頭,她這會兒在偷樂。因為錢淑妃不開心,宋昭媛就挺開心。

一直到宮人掀開珠簾,慈壽太後在宮人們的擁簇下走來。

“臣妾參見太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賈祤等妃嬪趕緊起身。這會兒眾人還是一起向錢太見禮問安。

錢太後落坐後,她說道:“免禮。”

“謝太後娘娘恩典。”此時眾位妃嬪謝恩後,方才在太後的賜坐之語後,一一又重新落坐。

錢太後跟往常一樣,先關心一下各位妃嬪娘娘膝下的皇嗣。

爾後錢太後的目光落在錢淑妃的身上,她淡淡的掃一眼,然後就收回目光。

皇太後沒有多留妃嬪。倒是對於族侄女錢淑妃一如即往的在意,這一回當然一樣留下錢淑妃。

賈祤等人就是走一個過程,問安一回,然後告退離開。

長壽宮,主殿內。

錢淑妃在哭述,她說道:“姑母,茂鼎怎麽辦,這一回他在東都鬧出差子。”

關於朝堂上對於皇太子的倒臺風聲,這一來就是大的。這當然把錢淑妃嚇住了。畢竟是親兒子李茂鼎捅出來的簍子,錢淑妃哪裏能不害怕。

錢太後的神色也不好看。這會兒沒有其它的妃嬪在,錢太後也不裝了。

“太子出錯,哀家在宮廷內苑,哀家也沒有法子幫襯。唉,太子糊塗。”錢太後能說幹什麽?

皇太子能耐出問題,品行也出問題。這等時候錢太後都想問一問,這是東宮的師傅們不行,還是錢淑妃這一個親爹不行,這把兒子生的太蠢?

朝堂之上,風聲濤濤。

洪洞縣決堤一事,那當然是起頭。這不是倒臺皇太子的關鍵之處。

關鍵之處在於東都的官倉,在欽差去鎮災前,官倉失火,諾大的糧食缺口早出來。

一把火燒官倉,這是什麽行為?

皇太子在東都坐鎮,他這是吃閑飯就幹瞧著。總之對於這等事情一出來,朝廷上的輿情洶洶。

不過錢太後在錢淑妃跟前想罵人,最後瞧著憔悴的錢淑妃。錢太後還是忍下心裏的不痛快。

錢太後還是寬慰一下錢淑妃,她說道:“哀家會在天子跟前說情。唉。”

“姑母。”錢淑妃很感動。這等落難時就見真情。

對於錢淑妃而言,當然是世上誰最親,除了兒子就是姑母。

瞧瞧,這出問題了,還得姑母出面來擺平。

錢淑妃心頭還有焦燥。不過有錢太後的安慰,好歹錢淑妃心裏有底。她從長壽宮離開時,她這眉眼間都舒展開來。

錢淑妃有人兜底,她就舒坦了心情。錢太後這兒還是愁得很。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情。關乎東宮的儲君,她這一位皇帝嫡母的面子也不值錢。

只是再不值錢,這等時候錢太後也要鬧清楚皇帝是什麽心思?

泰和宮,禦書房。

李恒聽著衛謹稟話,道:“皇上,長壽宮的嬤嬤送上十全補湯,說是慈壽太後娘娘的心意。盼著皇上在中秋之時多多滋補。也是秋日調節一番,在冬日不容易沾上寒氣。”

對於嬤嬤替慈壽太後說的好話,衛謹當然要傳達。

這可是皇太後的暗示,至於皇帝會如何理解,這是天子的想法。衛謹公公就不敢多稱測。

十全補湯上來,皇帝沒有喝。皇帝說道:“賞給你了。”

“謝皇上賞賜。”衛謹公公也是聰明人,皇帝一說賞,這等補湯當然全進衛謹公公的胃裏。

“你記得擦一擦嘴,再去給長壽宮傳口諭,朕晚膳前會去長壽宮向母後請安。”李恒吩咐話道。

“諾。”衛謹恭敬應下話。

皇帝晚膳前會去一趟長壽宮,這等消息落進錢太後的耳中。她松一口氣,好歹皇帝一些體面還樂意給的。

只是此刻在泰和宮裏,李恒的神色冷漠的很。

對於殿內的侍候宮人,在皇帝眼中全是活樁子。這些人在皇帝眼中壓根兒不是人這一列。

皇帝只當他們是奴才,是能信任的奴才。如果有本事的,皇帝也願意提拔。

當然這一切有前題,這些奴才得忠心不二。

皇帝看過繡衣衛和暗衛兩重秘本。然後,李恒這一位宏武帝的心裏受傷程度加深。

李恒不想說話。

哪怕皇太子下面有能人,有些人替皇太子擦了屁股。可有些事情做了就有痕跡。

這一切落在皇帝眼中,他對皇太子李茂鼎越來越不滿意。

是否要換一個儲君,這一個念頭已經在李恒的心裏升起。

哪怕李茂鼎從來不是皇帝心中的合格儲君人選。他選上這一個長子,他也給了機會。

這一回皇太子的表現,前面就是拉低分。等著洪洞縣決堤,東都的官倉再來一趟火災,一把火燒了朝廷的糧。

這讓皇帝的心火上升。這些官吏不做人,這些皇帝心頭有數。真正讓皇帝差一點破防的是皇太子的應對。

欽差查出一些根底,皇太子在中間插一腳。為了擺明洪洞縣和官倉的問題。一些被推出來倒黴鬼,當然他們也不冤枉。

在皇帝眼中,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個個都是要挨刀的汙吏。這些人的沒一個幹凈。

往常這些人能辦事,皇帝可能還容忍一些。一旦這些不辦事情,皇帝自然要宰掉這等不合格的牧羊犬。

牧羊犬不合格,皇帝不生氣。反正天下想當官的不缺人。

皇帝生氣的是皇太子,這一位長子是一錯再錯。到最後為了平帳,他居然敢動災民。

戰場之上,各為其主,這等時候的撕殺是為著誰主沈浮。可謂是人生的存存曲。

這等戰場間的生死,誰命大看天意。在皇帝眼中是上蒼的意思。

但是一旦皇家的儲君不憐民,還殘民,這就是禍害。

他的屁股不正,他怎麽不想想,民不得活,天家不神聖了,百姓會怎麽想?

這樣的天家,還配稱為天家嗎?

“太子怎麽敢。”李恒看著秘報之上,皇太子伸手掩了一些人的罪證,為著這些人的清白,還是差心腹抹殺掉一些災民之時。

皇帝的眼珠裏乏上了血絲。他不想聽皇太子有多少理由這般做。或者皇太子想聽一聽別人的吹捧,這等事情也確實在普羅大眾那一邊掩住了。

苦主沒了,事情平了。但是在皇帝這裏還沒有過去。

因為皇太子的屁股坐歪了,一個人的立場錯了,在皇帝眼中就是萬般錯處,不可改也。

一個臟了手的皇太子,還被人拿捏住把柄的皇太子。這是壞,也是蠢。

皇太子敢指使心腹抹去災民,如何就不敢把那些汙吏一些抹掉?

要抹除,怎麽就不幹幹凈凈,一點後患也不留下。

大丈夫做事情,狠一點,皇帝還能理解一些。可這等拖泥又帶水,最後屁股都坐不正的傻子,皇帝很傷心,他想不通這怎麽會是他的兒子,還是長子?

“他怎麽就敢。”李恒這時候握住秘報的手很用力。那一跳一跳的青筋顯示帝王的怒火。

對於李恒而言,他這般失態也是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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