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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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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京都皇城, 泰和宮。

李恒合上繡衣衛和暗衛們各自呈上來的奏本,他心裏面只有一個念頭,秦氏的蜀國完了。

“皇上。”宏武帝李恒的貼身太監衛謹躬身侍立,小心的稟話道:“秦昭容求見。”

“宣。”李恒簡單的回一個字道。

“諾。”衛謹應一聲後, 趕緊退出殿內, 去外面傳秦昭容覲見。

稍過片刻後, 皇八子李茂盼的生母秦昭容小步快走的來到禦書房。

“臣妾恭請聖安。”秦昭容的眼眸中有急切之色。哪怕急迫至此, 她還是恭恭敬敬的請安見禮。

“平身。”李恒淡淡的回道。

“臣妾謝皇上恩典。”秦昭容謝恩後,方才起身。

“朕一直不喜後宮妃嬪幹涉前朝,你來求見, 有何要事。”如果沒有什麽要緊的理由,李恒哪怕看在皇八子生母的份上,也一定會冷落了秦昭容。

後宮不得幹政。這是宏武帝一直以來的準則。至少如今的後宮妃嬪們全部都知道這一條禁忌。

“萬望皇上開恩, 救了蜀國一回。”秦昭容面含悲泣,她說道:“臣妾方才知道蜀國皇室危如累卵,還請大夏朝廷能出兵相助。”

話到這兒時, 秦昭容跪下來, 她說道:“一旦大夏天兵解救蜀國的厄難,蜀國願意稱臣納供, 往後大夏是君父, 蜀國乃小邦, 二者約為父子之國。”

李恒靜靜的聽著秦昭容說完後,又瞧著匍匐在地的妃嬪。他神情冷漠。

在帝王的心中, 中原一統不光是他的執念, 更是大夏皇朝三代帝王們的夙願。

中原內亂紛紛, 百姓何其無辜。

李恒不光有一份澄清宇內的雄心壯志,不止是為青史留名。他更想在這一個時代, 為這一個世道做些什麽。

亂世離人,各國征戰。他想結束這一切,唯有一法,一統中原。

“念你心憂故國,今日泰和宮覲見一事,朕不追究你的責任。秦氏,你且記住,你乃後妃,不可插手前朝政務。退下。”李恒給出自己的答案。

宏武帝不是一個美人兒求幾句話,一個皇子生母就能左右意志的帝王。

美人雖好,社稷為重。在宏武帝的眼中,秦昭容變得不怎麽討喜。或者說一直以來秦昭容在皇帝眼中就是一個不懂進退的人。

“皇上。”秦昭容擡頭,她從袖中拿出書信後雙手奉上。她說道:“臣妾有蜀國天子的書信為證,非是虛言。蜀國願意臣服,望大夏朝廷能解救於水火。蜀國皇室感恩,非是誆騙做偽,乃是一片誠心。”

李恒壓下心底的不高興情緒,他的眼神一動,旁邊躬身侍立的衛謹立馬走上前,他拿過秦昭容手頭的書信,又是恭恭敬敬的呈到帝王跟前。

李恒拿過來,簡單的掃過一眼後,他就擱到一邊。

這等書信寫得再情真意切又如何。不過是臨死之人的妄言。

秦氏的蜀國是哪一種死法?目前不是由李恒來決斷。如今應該由未來蜀漢國的新皇帝決斷。

“退下。”李恒簡單的回了兩個字。

衛謹是識趣兒的人,這一位皇帝跟前的貼身太監趕緊走到秦昭容跟前,小聲的勸道:“昭容娘娘,您不為自個兒考慮,還請為皇八子考慮。皇八子年幼,還需要您的細心呵護照顧。”

“皇八子平安無恙,您穩如泰山,將來蜀國真有變,一旦有人逃到朝廷治下。為著皇八子的體面,皇上不可能拒絕八殿下救濟母族一二。”

歹話好話,衛謹都能講。他這一張嘴裏左右說的全是關鍵點。

秦昭容雙目中全是淚花,如今強忍著沒有落下來。

聽著衛謹公公的勸話後,秦昭容只能叩謝天恩。爾後,告退離開。

在秦昭容離開後,李恒的心情不像是表面的平靜。

前世今生,應該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現下的蜀國,那偏安一域的朝廷群臣們紛紛在勸進。

蜀國第四任天子,這一位未曾親政的年幼天子。他有一位嫡親的外祖父,這一位國丈大人憑著兩朝老臣的身份,憑著多年的經營。那是政務與兵權一起抓。

如今這一位國丈不滿足當一個權臣,這要改天換地的坐一坐龍椅。

前車之鑒,後世之師。憑著這一位蜀國的國丈做法,將來那一個新的蜀漢國會真正出現,這一切都給宏武帝敲響一回警鐘。

活過兩輩子,李恒對於外戚的防犯心理一點不多餘。誰讓有人成功了,還給後人留下可行的示範效果。

李恒在禦書房裏深思一些事情。

離開泰和宮的秦昭容沒有坐步輦,她是帶著踉蹌的腳步離開。她的背影裏透著無盡得蕭瑟之感。

秦昭容的寢宮在西六宮的朝華宮。她從泰和宮離開後,一路過夾道,又往禦花園行去。她準備從禦花園繞道回朝華宮。

路過禦花園時,秦昭容在一處小假山的後面聽著幾句口角官司。

若是往常遇上這等事情,秦昭容一定懶得管。憑著她是皇八子的生母,一些事事非非她想躲開,還是能避免沾上身。

“我是皇上冊封的采女,乃是後宮正八品的主子。”一個得意洋洋的女聲響起,還道:“你一個小宮人汙了我的裙子,真是膽大。今個兒我心情好,便罰你跪一個時辰。給你一個教訓,往後走路多長了眼睛,莫要沖撞到貴人們。”

“求采女寬恕,奴婢不是故意的。”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是有意的。”得意洋洋的女音裏,還帶著調笑的味道。落進秦昭容的耳裏,她聽著一串兒的笑聲,這會兒是越聽越覺得刺耳。

秦昭容轉過小假山,映入眼簾的就是兩個小宮人跪在地上,一個宮妝麗人被貼身侍候的宮女擁簇著。她一邊嘴裏訓斥,一邊還用腳踢踏一個小宮人的手。

小宮人很狼狽的樣子,不敢閃躲。她一邊落淚,一邊在求饒。

“在鬧騰什麽?”秦昭容出現。

“臣妾參見昭容娘娘,娘娘萬福金安。”別看秦昭容在皇帝跟前鬧一回沒臉,在這等低位的小妃嬪和宮人們面前,秦昭容是她們招惹不得的高位妃嬪。

好歹秦昭容是朝華宮的一宮主位娘娘,膝下也撫育著皇八子。在宮人們的眼中,這就是後半輩子有依靠,未來可期,底氣十足。

“這一個小宮人莽撞,她急沖沖的趕路,還把手裏捧的食盒摔了,昭容娘娘,您瞧一瞧,臣妾這一條新做的裙子才上身,如今算是毀了。”閔采女趕緊開口,一開口就給小宮人定罪。

秦昭容瞧一眼後,說道:“她有錯的地方,就按宮規處罰便是。本宮瞧著,你剛才動腳踩她做甚?”

“……”閔采女不敢多話。

秦昭容在閔采女這兒發一發怒氣,訓斥一小會兒後,這事情眼看就要結束。

就在秦昭容離開時,她走過閔采女的近前。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意外。閔采女手腕上戴得珍珠串兒一下子斷線了。

嘩啦啦,珍珠一顆一顆的滾落地上。秦昭容因著在皇帝跟前求情,沒有求得皇恩。此時她心情低落的很。

秦昭容一直就沒有打起精神。這時候還有一些思緒在發散。於是這一腳踩到圓潤光滑的珍珠時,秦昭容當場摔一跤。

“娘娘。”秦昭容近前侍候的宮女們遇上問題時,有人想攙扶了主子,有人瞧著來不及,於是那動作快得幹脆就主動的給秦昭容當一回墊背。

有人墊在下面,這才保護著秦昭容沒有摔傷。當然受一回驚嚇是免不掉的。

“閔采女,你對本宮有敵意,你在不滿意什麽。讓你生出來謀害本宮的意圖。”秦昭容這一回真的大怒。

她本來心情就欠佳,這時候閔采女是倒黴塞牙縫,一下子撞上來自然就沒有好果子吃。

“昭容娘娘恕罪,臣妾真不是故意。這是意外,真是意外……”閔采女想辯解。

秦昭容不想聽廢話。

或者說這時候的秦昭容只想罰了閔采女,因為在皇帝跟前丟失一回體面。這會兒的秦昭容更在意自個兒的體面。

“意外?”秦昭容冷笑,說道:“本宮且當你是意外,不是故意,不是有心的要謀害本宮。”

“且罰你在此跪兩個時辰。你這一回的錯處,本宮就懶得追究。”秦昭容這不是尋問,這是處置。

“臣妾錯了,臣妾認罰。”閔采女低下頭,她趕緊的認罰。閔采女沒想著尋誰給她做主。誰讓她惹出麻煩。

或者說閔采女一個宮人出身的正八品采女,她也沒有什麽強硬的靠山。真相就是如此,如果閔采女有靠山也不會到如今還是一個正八品的采女。

平時的閔采女想尋著一個出氣筒,她也只能往小宮人的身上撒。

“哼。”秦昭容說道:“那你就好好的跪著吧。跪足時辰,莫讓本宮尋著你的新錯處。若有,新帳舊帳一起算。”

“昭容娘娘,臣妾不敢。”閔采女眼中有淚光。前面她還是耀武揚威的作賤別人,這會兒她就成為被人踩一腳的對象。

世態流轉,紛紛擾擾,哪又能有一個準頭兒的說法。此時的閔采女一張臉給羞紅,禦花園裏人來人往,被罰跪最慘的不是一對膝蓋受傷。而是做為妃嬪的一張臉被人踩在腳底下。

宮裏的奴才們最會看菜下碟,閔采女一被罰後,她在奴才們的心裏哪還有半分主子的威嚴。

閔采女心涼的就是要被一些奴才在背後議論,說她得罪了秦昭容。到時候她這樣一個不受寵的采女,往後日子會越加的難過起來。

禦花園裏關於秦昭容和閔采女的一樁小事兒是沒有起一點兒的大水花。

長壽宮。

錢太後這兒知道皇帝要來,她臉上帶起笑意。錢太後這一位天子嫡母的心中高興。皇帝天天來長壽宮請安小坐,這些全是給錢太後做體面。

有宮人稟過話,說禦輦往長壽宮的方向來了。事實也是如此。

禦輦一到,宮人們跪迎天子,錢太後也是在此時領著諸人從大殿出來。

在殿外面,賈三娘先見著禦輦,也瞧著眾人跪拜恭迎天子的場面。這等氣派,這等威勢,自然是皇帝獨享的尊貴。

皇帝一到,宮人跪迎,賈三娘等一眾秀女也是恭迎聖駕。

“臣女恭請聖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從禦輦下來,從賈三娘跟前路過時,她低著頭就瞧見一對金線繡成的盤龍紋樣靴子。

賈三娘心態有一點囧。她想著,這一趟進宮來就瞧著皇帝的靴子啥模樣,這算長見識吧?

“平身。”一道聲音傳來。賈三娘聽一聽後,還覺得皇帝的聲音不錯,挺有磁性和魅力的樣子。

“謝主隆恩。”賈三娘隨著大家夥一道謝過話。

待起身後,賈三娘就見著皇帝的背影。

宏武帝在向錢太後躬身問安,錢太後待天子的態度親切和藹。

錢太後和宏武帝這一對母子表現在旁人眼中自然是母慈子孝的模樣。

皇太後和皇帝往殿內走,賈三娘隨在進殿的隊伍後面。她就靜靜的當著小透明。

待進殿後,皇帝和皇太後落坐在主位。

這時候賈三娘的心態還不錯。心無所求,心態平和。她想著前面沒有看清楚皇帝長啥樣?如今得著機會瞧一眼皇帝就成。

萬一將來遇上皇帝微服私訪啥的,也不會認不出來。這樣可以避免一不小心鬧一個狗眼看人低,真怕太狗血了。

等著這一眼瞧過後,賈三娘楞在當場。

好在這是長壽宮,賈三娘非常註意場合。她趕緊的埋下頭。賈三娘裝著跟皇帝不熟,其時他們本來不熟。

主要是賈三娘有一點兒心虛。上一回在大相國寺裏,賈三娘的腦海裏留下對宏武帝的印象。

簡單歸結一下的話,就三字,他摔狗。

當時賈三娘就嘀咕和腹誹一回,她覺得貴氣逼人又冷的沒半點兒人情味的皇帝太沒有風度。摔狗,還跟一只巴掌大的狗狗計較,太缺德行。

現在賈三娘開始懷疑起來,當時皇帝待福寶不好,真就是因為不喜狗狗。還是說皇帝知道了福寶和他共用過一具身體,他們還做過鄰居?

賈三娘在腦子裏開小差,念頭覆雜的能盤下一個聚會。

長壽宮裏,李恒坐於主位。他望著下面的四位秀女,這四人恭敬的候著。

“誰是賈道善家的女兒?”李恒問一句。這是明知故問。

“臣女參見皇上。”賈元娘、賈三娘二人趕緊走上前一步,又是見禮一回。

“賈愛卿忠心體國,國之幹臣。”李恒先誇一回賈道善。這話說的賈三娘心頭得意。

“很好。”這一個很好是讚賈道善,還是讚賈道善的女兒。皇帝沒有明說。

“你是賈道善的次女。”一個聲音從上面傳來。一聽到賈三娘的耳裏,她心頭有一種不怎麽美妙的感覺。

“臣女是。”

“擡起頭。”李恒說道。

賈三娘心想著伸頭一刀,縮頭一刀。於是她打起精神來,然後緩緩的擡起頭。

這一張臉在世人眼中是一個美人胚子,一瞧見後,皇帝就心緒起伏。他就像是被無限的歡喜映入眼眸,撞進心窩。

皇帝想,這不是他的情緒,應該那一只狗兒福寶的情緒。

“朕見過你。”李恒用一種肯定的語氣說道。

“啊。”賈三娘當即驚訝一聲。不過短短一面,天子的記性太好。

奈何一想到當時的場景,賈三娘腦海裏浮現出來得就是天子摔狗的模樣。將心比心,賈三娘覺得天子記下來她和福寶,這八成也不是什麽好印象。

“三月三,上祀節。大相國寺裏,臣女的狗撞沖皇上,全怪臣女教導不周。臣女知錯。”賈三娘這會兒膝蓋有點兒軟,她趕緊認錯,她想哭一場。這什麽點背的,居然遇上記性好的小心眼兒皇帝。

前面是歡喜,李恒在體會。此時見著賈三娘跪下來,就差哭兩聲的可憐模樣。

李恒的眼眸裏有笑意,嚇唬一下賈三娘,這讓李恒心情莫名其妙的好起來。

“朕不是小心眼兒的天子。起來吧。”李恒沒有打算真的嚇哭一個小姑娘。

“謝主隆恩。”賈三娘腿軟。她真害怕,誰讓這一個時代裏天子的威權太盛。真想一想,天子一言可決生死。這等權柄,擱誰被“死神”盯上時,誰都害怕。

謝過話,起來後,賈三娘心底松一口氣。皇帝發話不追究。太好了。

想到這些時,賈三娘又感謝一回投胎技術點的好,點的妙。在賈三娘想來,這一切都歸功於她有一個好爹,出生就在羅馬。

賈三娘此時於有榮焉。她感謝親爹賈道善,這親爹能耐,哪怕皇帝認出來她是被摔狗狗的主人,這一回不計較啥的應該也是給親爹面子。

嗚嗚,賈三娘心裏面更想哭,其時她真心盼望天子不記得她和她家狗狗。

“你是賈愛卿的長女。”李恒的目光又落在賈元娘的身上。

“臣女是。”賈元娘恭敬的回道。

這一位大賈氏是李恒前世冊封的繼後。如今再見面,沒有多餘的感情升溫。李恒的眼中,大賈氏與他共渡一生,他們就是相處淡漠,相敬如冰。

前世今生,上輩子李恒會冊封繼後,不過是平衡朝堂。大賈氏無子,這就很要緊。

又或者說賈道善有能耐是幹臣,李恒覺得隨國公府還能一用。給大賈氏的榮耀,其實也是給她的背後娘家。

李恒輕輕點一下頭,又把目光挪到石婉兒的身上,說道:“理國公府的家風不錯,武勳忠貞,朕很滿意。”

“臣女替父親大人謝皇上誇讚。”石婉兒恭敬見禮,她臉上卻是揚溢著替父高興的神情。

賈二娘站在其餘三人的後面。這會兒皇帝問過隨國公的女兒,問過理國公的女兒。四位秀女裏,賈二娘就像是沒有存在感一樣的被天子忽視掉。

賈二娘低下頭,她的眼眸裏有失落。哪怕同樣是隨國公府的閨秀,她是二房出身,在這等場合裏就被忽視掉。

這等失落只要品嘗的多了,誰的心頭又不是被沈沈的壓上無數塊石頭。

門第出身,家私背景。

賈二娘覺得這一切像是魔咒,她被一重一重的壓在下面。她不想仰望,她也想俯視。她就欠缺著最要緊的那一點支撐。

在長壽宮的正殿裏,李恒隨口問過幾句話。爾後,天子的心思是擺到皇太後身上。

對於天子的關心,錢太後十分受用。這一位皇太後瞧著皇帝的態度行事。在皇帝起心思發話前,錢太後讓四位秀女告退。

賈三娘一聽著皇太後開口讓退下。她心頭松一口氣。

在行禮退出正殿時,賈三娘全程都裝小透明。

待四位秀女離開大殿時,李恒的目光似是無意,又是有意的掃過去一眼。

錢太後一直註意著皇帝的情緒。她瞧著這一幕,心頭若有所思。

錢太後笑道:“賈家秀女出身隨國公府,石家秀女出身理國公府,她們的父親皆是朝廷柱國,社稷幹臣。哀家瞧著都是懂事可愛的好姑娘。天子,可有中意的?”

錢太後一問,李恒楞神一下。

李恒來一趟長壽宮,他來之前,他以為會更在意前世的中宮皇後賈元娘。這一名女子陪伴他的時間夠久。

哪料想見面後,李恒發現他對大賈氏的印象是單薄如紙,他們之間沒有什麽相濡以沫的珍惜回憶。

前世會冊封大賈氏為繼後,李恒不過權衡利弊,左右朝局。賈道善在李恒眼中是一個好用的臣子,大賈氏彼時膝下無嗣,她上位能讓朝堂後宮少些風波。

對於宏武十五年的選秀,李恒的態度就是他要,還要,全都要。

賈道善膝下二女,皆是入選又如何。天子一念之間就可以改變蕓蕓眾生的命運。

可是在長壽宮見一面後,李恒又發現他的心裏大賈氏不重要。缺了大賈氏,朝堂後宮一樣照常運行。

在四位秀女離開時,賈三娘一直低著頭,她在裝鵪鶉。

賈三娘沒發現皇帝的目光一直盯著她瞧過一回。可能有感覺,不過賈三娘會錯意,她覺得皇帝一定是在瞧大姐姐元娘。

一眾姐妹裏大姐姐元娘太出眾。大姐姐獨領風騷這一個印象已經在賈三娘的心裏刻下痕跡。

“天子覺得賈家秀女更好?”錢太後見天子沒有回答,又試探的問道。

“賈道善不錯。”李恒回了一個模糊的答案。他表現出來的態度就是看了重賈道善,而不是在意賈道善的女兒。

錢太後心頭有數。她猜測皇帝可能更註重朝堂上的幹系。能幹臣子嘛,便是其家中女眷也多沾一些光彩。

“既然皇上喜歡,哀家也覺得隨國公的兩個女兒都不錯。此回選秀,當留牌子。”錢太後順著天子的意思,她笑著回道。

“母後喜歡,留了就是。”李恒回道。

長壽宮在宮廷內苑裏屬於東六宮的位置。賈三娘一行人回住的丹若宮屬於西六宮。於是回去時,一行人路過禦花園。

“閔采女,嘖嘖嘖……”宮人說話的聲音裏帶著唏噓。

“太丟人,太沒臉。”另一個宮人也回答一句。

“……”切切私語遠遠的傳來。賈三娘一行人聽一個正著。

賈三娘忍不住的就琢磨起來,莫不成禦花園之類的地方真是事件高發地。

“瞧瞧。”石婉兒有一點躍躍欲試的態度。

“不好。”賈元娘搖搖頭,她回道:“宮廷內苑,莫要摻合。”

“元娘姐姐,我們多註意一些,遠遠的圍觀一下。”石婉兒央求一回。

賈三娘在旁邊瞧著大姐姐和石婉兒的相處,她覺得大姐姐跟石婉兒更像一對親姐妹。她和二堂姐純粹就是湊數兒的。

賈元娘還想再勸,石婉兒伸手,輕輕的挽住賈元娘的胳膊,說道:“元娘姐姐,去吧。”

賈元娘的臉上全是無奈之色,最後磨不過石婉兒的好興致,輕輕的點一下頭。

“太好了。”石婉兒輕輕的歡呼一聲。

賈三娘一直把自個兒當成一只在瓜田裏的猹,不是在吃瓜,就是在圍觀。

賈元娘和石婉兒走在前面。二堂姐湊到賈三娘跟前,小聲嘀咕一回,說道:“瞧瞧,把我們姐妹擠兌得沒地兒站。太討厭。”

“二姐姐。”賈三娘伸手,握一握二堂姐的手。她感覺到肌膚的光滑細膩。賈三娘笑道:“平安無恙,平安是福。”

“有大姐姐,有石姐姐,我們圖一個省力。”就像在玉衡宮時,憑著大姐姐和石婉兒的出力使勁,錢淑妃有一點過份的要求就不必搭理。多好啊,賈三娘覺得她的宮廷一月游,她就吃瓜,她就當猹。不出頭,不壞事,平平安安,省心省事。

“三妹妹,你胸無大志。”賈二娘又嘀咕一句。

“二姐姐,你行,你上。”賈三娘想翻小白眼,好歹記著在宮廷內苑,她的形象不太重要,隨國公府的清譽要緊。不合乎大家閨秀的舉動就不能做出來。

賈三娘捏一捏二堂姐的手,笑問道:“如何?”

“好好,我行,我上。”賈二娘哼一聲,驕傲的回話。就是回話時賈二娘特意的壓低聲音,似乎是怕被大姐姐和石婉兒聽到的模樣,差一點把賈三娘逗樂了。

天氣晴朗,風暖宜人。禦花園裏,百花盛開。

賈三娘瞧見遠處的林蔭小道上有人往來路過。一位宮妝麗人挺得筆直的跪在石板道上。她跪那兒,她的臉龐神情上卻是寫滿了難堪二字。

賈三娘心想,這就是被宮人議論一回的閔采女。

宮廷內苑裏,皇帝的後宮妃嬪編制中,正八品的采女最低等。這一位閔采女一定出身不高,如此才會被人踩了臉面子。

賈三娘這般猜測時,石婉兒已經挽著賈元娘的手,二人狀似隨意,又是有意的走過閔采女罰跪的地方。

賈三娘趕緊拉著二堂姐遠遠的避開。對於石婉兒的做死,賈三娘一點不想嘗試。

石婉兒有膽量,她是理國公府的嫡出大姑娘。賈三娘只是家中一個庶女。她可不想出風頭,只想當一只不起眼的小鵪鶉。

“三妹妹,你一向膽大,你怕什麽呀?”賈二娘似笑非笑的問一句道。

“沒必要結仇的人,何必去開罪對方。”賈三娘實話實說。在二堂姐跟前,她已經在添補新的人設,就用真誠二字。

“哼。”賈二娘嘴裏哼哼,腳步卻是實誠的跟著三堂妹一道繞一小圈的路子。總之是故意的避開閔采女罰跪的地兒。

閔采女今個兒運道不好,她來一趟禦花園逛逛。一來被小宮人沖撞。她想教訓對方又遇上心情不爽利的秦昭容。

被秦昭容教訓幾句後,又恰巧著手腕上的珍珠串兒斷了線。

好懸得差一點兒沒讓秦昭容摔一個狠的。被罰跪,對於要臉的閔采女而言,她可謂是活著也比死掉好不了多少。

這一回被懲罰,閔采女心頭苦。她覺得一定是有人加害自己。不然哪有那麽多的巧合。

賈三娘遠遠的繞過林蔭小道後,她想著這被罰跪的閔采女,兩個時辰後,等到起身時,那一雙膝蓋還有好的嗎?雙腿怕是要吃大苦頭。

賈三娘心頭嘖嘖兩聲,她感慨一回,這一位閔采女簡直就是尼姑買梳子梳頭,老慘了。

從長壽宮回到丹若宮。

賈三娘想躺平,奈何沒有機會。在宮廷內苑裏得註意形象,不能給家族抹黑。

賈三娘就陪著二堂姐聊天,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說話。

“大姐姐和石婉兒走那麽近,真不怕被連累。三妹妹,你瞧著,石婉兒太張揚了。”賈二娘小聲的議一回自個兒的觀點。

賈三娘心裏也讚同,石婉兒確實就跟二堂姐說的一樣,一幅囂張寫臉上,真的太高調了。

“大姐姐做事情哪有我們置疑的餘地。”賈三娘輕輕搖搖頭。她心底對於大姐姐元娘信心十足。憑著重生二字,前世大姐姐能坐穩中宮皇後的位置,一琢磨也知道大姐姐心底有成算的很。

“唉。”賈二娘輕輕的嘆一聲。

“二姐姐,你心情這般的低落,真就是只為了大姐姐的那一點事情?”賈三娘小聲的尋問道。

“嗯。”賈二娘楞神一下。她不想說心事,她能說她是羨慕大姐姐和石婉兒的張揚。她就做不到,她也想像著自個兒同樣有那麽一天可以絲毫沒有顧忌的顯於人前。

賈二娘就是想來想去,一直尋不著突破口。賈二娘不知道自個兒應該怎麽辦,她想留宮裏,她想當娘娘。

偏偏這等愛慕天家富貴的話,女兒家是不好說出口。

“三妹妹,我就想著不墮國公府的清譽,我想在閱選之時能夠一鳴驚人,驚艷一回,至少留一個名兒。”萬一出頭後,宮裏留牌子呢。賈二娘就想謀一個萬一的機會。

進宮一趟,賈二娘瞧著覆選後,但凡留下來的秀女不光出身好,容貌也是出眾。賈二娘在裏面被襯得就顯了普通二字。

美人兒一多,美人兒自然就要貶值。天下富貴,莫過皇家。皇家缺什麽就不缺貌美的女子。

像是宮人裏的美人胚子,賈二娘瞧著太多了。如果不是出身加持,賈二娘不敢再想像下去。

“許是像三妹妹說的出宮後更自在。可我想著有一個顯赫一些的好名聲,就更容易謀得一樁好姻緣。”賈二娘言不由心的回道。

“二姐姐,您想得真遠。”賈三娘笑道:“我是支持二姐姐的,您努力,想必一定會成功。”

關於二堂姐想上進,賈三娘鼓勵一回。反正宮廷一月游,開開心心的進宮,高高興興的回府,也是一件好事情。

就在賈三娘和二堂姐說到開心時,二人說說笑笑。

有宮人來傳話,長樂宮的宋太後召見。

前腳從長壽宮回來,後腳又要去長樂宮。賈三娘真想琢磨一下錢太後和宋太後的關系咋樣?

這怎麽瞧著就跟擂臺賽一樣,一個上去,一個下來,一個再上去。

想歸想,皇太後有召見,可不敢有半分的怠慢。賈三娘簡單的梳妝整理一番後,她陪著大姐姐和二堂姐一道往長樂宮去。當然,一道同去的人裏還有石婉兒。

賈三娘心想,這真巧合,進宮一趟,隨國公府的秀女和理國公府的秀女都要被貼標簽,可謂是共同進退。

長樂宮,西六宮之首。

賈三娘一到時,她就瞧見花圃裏有栽種的牡丹花盛開。端是國色天香,不枉被世人盛讚。

在這等時節裏牡丹花開得漂亮,開得奪目。一陣輕風吹拂而過時,花香漫過鼻間,香味兒一下子襲來。

“四位秀女,請往裏面。”宮人客氣的引路。

賈三娘望一眼牡丹後,她收回視線,跟隨在大姐姐的身後往殿內去。

一進殿內,賈三娘一行人給主位上的宋太後參拜大禮。

“臣女參見太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免禮。”宋太後擺擺手,示意諸人起身。

謝過話,起身後,賈三娘眼觀鼻,鼻觀心。她就準備當一個不起眼些的小人物。畢竟在場的四位秀女裏,大姐姐和石婉兒太集火。

情況和賈三娘想像的差不多。宋太後賜坐後,就是關心一回石婉兒和賈元娘。至於賈三娘和二堂姐是順道的問一下。

宋太後的目光被石婉兒和賈元娘吸引,不光問些尋常聊天的話語。宋太後還是關心一回二位秀女的興趣喜好。

“隨國公府和理國公府有心了,四位秀女都是貌美端莊,嫻靜淑雅的好性子。哀家見著都喜歡。”宋太後泛泛而談的誇一下眾人。

賈三娘想著,宋太後比起錢太後的和藹可親,這一位宋太後的姿態更高一些。

賈三娘心頭品評著宋太後和錢太後的不同。純粹是一種直覺,賈三娘覺得錢太後待人樂意低下身段,宋太後就是擺足底氣的模樣。

或許因為錢太後只是天子嫡母,宋太後卻是天子親娘。這嫡親母子二人有血脈相連,更親近些。

於是宋太後有親兒子宏武帝撐腰,這一位皇太後自然就能俯視蕓蕓眾生。

“稟太後娘娘,賢妃娘娘來了。”宮人進大殿內稟話道。

“快請進來。”宋太後對於族侄女的到來,她態度上很熱絡。

賈三娘趕緊起身,四位秀女自然是要恭迎一下宋賢妃。

“臣妾參見太後娘娘。”宋賢妃一到,她先向皇太後問安。

“免禮。”宋太後是親近的態度,還是招手讓宋賢妃坐近處。

賈三娘四位秀女此時趕緊上前,一起向宋賢妃行禮,說道:“臣女參見賢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免了,四位姑娘快請起。”宋賢妃語氣平靜。她態度倒是隨和,就是整個人的氣質太清冷了一點。

“謝娘娘恩典。”賈三娘等人謝過話,方才起身。

在長樂宮裏,賈三娘一邊聽皇太後和宋賢妃談話。她的目光偶爾裏也偷偷得瞄一眼大姐姐元娘。

賈元娘的心思則不在三妹妹的身上。她挺關註宋賢妃。因為前世過逝時,賈元娘知曉宏武帝的一眾子嗣裏,宋賢妃生下來的皇次子李茂眺笑到最後,被天子冊封為東宮儲君。

這一輩子不想入宮廷,不想成為天子後宮裏的一員。賈元娘還是想在宋太後和宋賢妃跟前留下一個好印象。

跟大贏家做朋友,不為投機,只是一種對待成王敗寇的態度。

誰是贏家,跟誰交好。

賈元娘想到這兒時,她心裏又想到石婉兒。石婉兒在上輩子選秀時,她落選了。然後又被天子賜婚。

石婉兒就是上輩子的代王妃。

賈元娘待石婉兒的好,有一部分原由因為二人是手帕交,一直感情都不錯。另一部分則是一種補償心態。

賈元娘心底最明白不過的,她想搶走石婉兒的姻緣。

不管石婉兒知道不知道她有一份和代王李惞的姻緣線,賈元娘都不心虛。畢竟上輩子石婉兒難產而亡。這一輩子換一份姻緣,也許可以免於前世的厄運。

賈元娘是武勳人家的女兒,她學會的道理很簡單。名利圈子,事事非非。不爭不搶,不是傻子,就是笨蛋。

大夏皇朝的勳貴們,馬上功名,搶是本事,不爭非是功而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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