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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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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何相上了年歲,慶典之後前去交回兵權,待回府就病了,程子安只能先將對傷兵的撫恤安排放到一邊,先忙和議之事。。

有酸儒不知被南夷收買,還是真正愚蠢,居然有人提出大周乃是天朝上國,應當展現出胸襟氣度,以德服人,寬宥南夷與北邊部落。

程子安聽到後,只能道一聲佩服,無需他出面,那些叫囂著要滅掉南夷北邊部落,或者要收遠超出他們賠款能力的的官員們,當即罵了回去。

多靠酸儒們,將程子安身上的罵名分去了不少,讓他能心無旁騖同南夷與北邊部落和議。

程子安態度強硬,而且大周是得勝的一方,南夷與北邊部落見到大周提出的要求,對他們來說並不算難事,除了在送工匠等人的條件時有疑義,在大周的各種威脅下,終於答應了下來。

起初不明白程子安用意的官員,見到南夷與北邊部落的遲疑,總算琢磨出了些況味。

只是,他們琢磨出來的東西不多,畢竟“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以讀書人自居的官員,向來打心底看不起匠人,在他們眼裏,除了魯班等賢才,其餘的匠人在他們眼裏,與苦勞力無異,更遑說北邊部落養牲畜的奴隸。

程子安這天忙完,打算前去何相府上探病,王相恰好前來,見他準備出門,擡頭望了望天,道:“還未到午飯時辰啊!”

“去何相府上用飯。”

程子安只當沒聽到王相的取笑,手上不停系著大氅的帶子,笑問道:“王相可得空,不若一道前去?”

王相遲疑了下,道:“也罷,我隨你一起前去。說起來,我許久都未前去何相府了。”

程子安笑瞇瞇道:“政事堂的相爺,當然不能經常來往走動。”

王相盯著他半晌,道:“你真是,唉,瞧你這話,要是被聖上聽見了,少不了一通罵。”

程子安最討厭帝王平衡朝堂的手腕,弄得底下的官員打成鬥雞眼,只管立場,不論事實。

這次何相立了功,王相頗為不是滋味,他雖然表現得很是大方,卻瞞不過程子安。

王相打算吩咐小廝去備禮,見程子安只手上提著一個油紙包,無語半晌,問道:“你油紙包裏是甚貴重之物?”

程子安晃了晃,道:“裏面是白切黃羊,還有一小塊牛肉。”

牛肉難得,除了死掉的牛,經過官府查明後可以售賣,其餘的一概不準宰殺。達官貴人平時雖吃得不算少,到底不敢大張旗鼓地吃。

牛肉雖與黃羊都難得,王相聽罷,還是無語凝噎,想到程子安平時的做派,便放棄了與他繼續論下去,讓小廝去準備些貴重補品。

程子安眉毛揚了揚,“王相既然要去,我就坐你的馬車一同前往。”

王相笑呵呵道:“原來你是為了用我的車馬,才叫我一起去何相府。”

程子安笑而不語,一道往外走去,問道:“王相來找我有何事?”

王相遲疑了下,道:“先前聖上問過我,打算給何相封爵,幾等爵位比較合適。”

何相的功勞有目共睹,要是聖上真打算封爵,直接吩咐禮部即可,何須拿出來商議詢問。

所問之人,還是王相。

程子安對聖上的這一手,實在不知如何形容。

聖上的兒子們,如今尚只封了兩個郡王。聖上肯定打心底不願意給何相封爵,何相已貴為相爺,加封太子太傅等頭銜,聖上還未曾立太子。

要是不封賞,只慶典上賞賜的一些金銀珠寶,又會讓官員認為聖上小氣,失了臣心。

聖上將此事拿出來問王相,定是看出了王相藏在心底的小心思,想讓他來做這個壞人。

王相也是老狐貍,不肯接招,深知程子安經常算戶部支出的官員俸祿,將話拋給了他,由他來當這個惡人。

程子安煩躁得很,王相要是認真問他,他定會照著本心如實說。王相既然要拐彎給他挖坑,他就不客氣了。

王相見程子安不說話,等了又等,終於忍不住開口試探道:“你以為該是幾等爵位比較合適?”

程子安幹脆直接道:“我不知道。”

王相被噎住,“你......”

既然程子安不接招,王相就沒再試探下去,主要還是因著他清楚,程子安打定主意不摻和此事,他試探不出個所以然。

何相府離皇城也近,小廝駕著馬車不過兩炷香功夫就到了,兩人一道下了車。

程子安隨意接過了小廝手上捧著的匣子,道:“你在外面等著,我與王相進去就是。”

王相以為何相府有不方便之處,便讓小廝去門房守著了,何相府的管事奔出來,上前見禮,恭敬領兩人進屋,順道要去接程子安手上的匣子與油紙包。

程子安將油紙包遞給了管事,自己仍舊捧著匣子,管事以為是貴重之物,便提著油紙包,迎著他們進了何相的書房。

何相身子好了大半,現在只精力不濟,臉色看上去有些蒼白,他腿上搭著錦被,坐在塌幾上,拱手見禮道:“我腿腳不便,就不起身相迎了。”

王相盯著何相的腿,關心地道:“快好生坐著吧,你我都上了年歲,腿腳本來就不利索,還講那些虛禮作甚。”

程子安笑著說是,將手上的匣子,與管事放在案幾上的油紙包一並奉了上前,道:“不請自來,這是我與王相的一點小意思。”

王相愕然看著程子安,被他的無恥驚呆住了。

何相不明所以,讓管事接了過去,吩咐他上茶,頓了下,道:“兩位難得前來,不若留下來用午飯如何?”

程子安爽快地應了,指著油紙包道:“這裏面有黃羊與牛肉,何相都愛吃,你現在的身子還吃不得酒,所幸無需就酒也香得很。”

何相高興地道:“我生了這一場病,老婆子這也不許我吃,那也不許吃,嘴都快淡出鳥來了,借著兩位的光,我能好生吃一頓。”

管事奉了茶進屋,何相吩咐了他去備飯菜,見王相好似臉色不大好,怔了怔,問道:“可是招待不周,怠慢了王相?”

程子安忍笑道:“不關何相的事,是我得罪了王相。”

何相一臉不解,王相沒好氣地對程子安道:“你這做得可不厚道!”

程子安笑道:“借花獻佛,禮尚往來。”

王相臉色變了變,到底只嘆息了聲,指著他哈哈笑起來:“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程子安的性格棱角分明,絕對不是能忍氣吞聲之人,不然也不會落個“官見愁”的名號。

有事與他直說,他大半會坦誠相告。王相不免反思,他定是被何相的事情攪亂了心神,同程子安玩起了心計。

何相好奇追問:“究竟發生了何事?你們在打甚啞謎?”

王相腦子轉了個大彎,這裏還有個更直接的,簡直太好不過了。

“說起來,還要恭喜何相,聖上在考慮給何相封爵,何相以為這次至少能得個幾等爵位?”

真真是老狐貍!

程子安看了眼王相,低頭吃起了茶。

權勢動人心,官員都盼著升官進爵,升官尚容易些,一般的官員做到宰相也到了頭,頂多去世後追封一個虛爵。

爵位著實難得,除了皇室宗親,就只有立大功。

太平年月立大功難,這次能統領大兵前去打仗,算是千載難逢的時機。

爵位既然難得,得到之人就是萬眾矚目,烈火油烹。

程子安暫時不插手此事,他想要看看何相的態度。

何相先是一喜,喜著喜著,就變成了愁。

大周從立國之初有爵位的世家大族,從永安侯府主動還了爵位之後,現在只餘周氏皇族宗親。

封爵是天大的榮耀,也是懸在兒孫頭上的刀,何相估摸著聖上心裏定是不大樂意,他病了這般久,宮中連太醫都未曾派一個到府上探病。

他的身子不好,在相位上也堅持不了幾日,在即將致仕時,何苦招來聖上的不滿。

“這次打仗,朝廷是承平日久,缺乏領將,我才能領兵。要說功勞,我遠比不上程尚書。要不是程尚書籌措糧草軍餉,先定好了打仗的計劃,只怕這個時候我還在拖著殘缺的腿腳,在與南夷北邊部落苦戰。我也不瞞王相,這次的仗,大周要不是調動了各路兵力,以兵丁數,刀箭上占到的些許便宜,想要結束戰事,沒個三五年,絕對不成。”

王相表面不動聲色,心裏卻止不住地高興,看何相的意思,是不敢居功了。

何相誠摯地道:“聖上已經賞賜過,封爵我就萬萬不敢再領了,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吶!我這身子就這般了,死不了,也好不起來。明朝我會進宮,去向聖上言明心意。”

程子安聽得很是感慨,王相是難得的聰明人,但聰明人有時不一定看得清。看得清楚,也不一定能做到。

權勢富貴動人心,人心永遠不知足,能拿得起,舍得下,才是真正大智慧。

何相在心機,處理政事堂的公務上,遠遠不及王相。

但在胸襟氣度上,何相遠勝王相。

王相笑道:“何相謙虛了,照著你的意思,這份功勞,當算在程尚書的頭上。”

該得功勞的程尚書,暗自翻了個白眼,對何相道:“何相有大智慧,我遠不及也。今朝前來,我還打算向何相請教一些兵營中的事情。此次打仗,傷兵共計千餘人,關於這些傷兵,他們以後的生計艱難,我就無需贅述了。”

何相神色一下黯淡下來,苦澀地道:“上了戰場,無論兵還是將,皆是同胞兄弟。我這個統領,見到他們受傷,生活沒了著落,卻無能為力,心中一直不得勁。”

王相皺了皺眉,道:“程尚書可是打算替他們謀求生路?”

何相眼睛一下亮起來,期盼地盯著程子安,撫掌笑道:“我竟然都差點錯過了,還有你在,你的腦子好使,辦法多,你快替他們想想辦法!”

程子安道:“兩位都知道,戶部在前一年,就做好了下一年的軍餉開支計劃。我打算將死傷兵丁的撫恤,安置,都歸納到軍餉開支中。增加的這筆支出,精兵減員之後的錢,足夠覆蓋掉這一部分,有剩餘的,則用於武官學堂。傷兵有一部分,可進入武官學堂當教習,另外一部分歸鄉,家中擁有的田地免除賦稅,徭役,丁稅。只有傷兵活著才能享受,去世後則收回。”

人性不可試探,程子安要給予傷兵實際的安撫,也要防範他們的親人享受著優待,卻狠心將累贅去除。

王相與何相聽程子安提過精兵減員,且這些年,已經裁減掉了一部分的兵丁,他們並不感到意外。

至於武官學堂,何相很是有興趣,王相則垂著眼眸思索,謹慎地道:“程尚書,你將此打算可曾與聖上提過?”

程子安道:“何相比我清楚兵營,此事只是我粗略的見解,想要先同何相商議過,還要得再問問兵部尚書。先前叫上王相,也是想要王相一起商議,看王相可有更好的建議。”

何相當即道:“我要是能想出法子,就無需為此唉聲嘆氣了。王相,”他擡眼看過去,真誠地道:“你比我聰明,程尚書向來直爽,你有什麽好見地,可不能藏著掖著。”

王相心道程子安既然主動要攬下兵部的事情,聖上那邊自有他去說服,錢財都有了出處,他何苦做這個惡人,惹來傷兵的憎恨。

“程尚書考慮得周全,我就不班門弄斧了。只程尚書,我得提醒你一句,他們本就罵你窮兵贖武,你如今又要設置武官學堂,這個罵名,恐是難以洗清了。”

何相急得罵道:“他們懂個逑!要是我,逮著幾個最不安生的,打碎他們的狗牙,看他們還敢亂放闕詞!”

王相扶額,道:“何相,你好歹也是堂堂政事堂的相爺,要是傳出去,你一個仗勢欺人定是跑不了了!”

何相冷笑連連,不客氣連自己也罵了進去:“當官的,誰不仗勢欺人,我欺得坦蕩,何須假惺惺掩飾。我沒欺負得他們家破人亡,已經算是仁慈了。反正他們都是些豬腦子,將他們揍成豬頭,正好應了景!”

王相與何相掰扯不清,轉頭看向程子安,煩惱無比地道:“程尚書,這是你的事,你來與何相說道說道。”

程子安微笑起來,淡淡地道:“我覺著,何相的主意,還挺不錯!”

何相大笑,王相瞪大眼,難以置信地道:“什麽?你經常說,要讓他們說話,讓他們說話天塌不下來,怎地又變得要動手,堵住他們的嘴了?”

程子安道:“讓他們說話,不是讓他們打胡亂說,亂噴糞。我以前沒空與他們計較,現在他們越來越過分,連我阿爹阿娘女兒都一並罵了進去。”

關於程峭的身世,有無數種傳言,一說她是奸生女,生父不明,程子安做了便宜父親。二說她是程箴與阿寧所生,三說程子安喜好男風,程峭是他為了留個後,隨便尋了婦人所生。

還有更離譜的是,阿寧是崔素娘與人私通生下來的女兒,為了臉面,交給了崔婉娘撫養。

各種離譜謠言,數不勝數。是否合理,世人並不在乎,他們最喜歡聽各種離奇八卦,傳得有板有眼。

這背後肯定有推手,恨他的人多了去,他也不在乎,更從來不是君子。

他不狠狠出手打回去,他們還真以為,他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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