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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第一百零二章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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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無

離開大理寺牢獄,程子安又去了趟刑部牢獄,將要查薊州益州知府兩家家人的事情,再次傳遞了一遍。

能做到一州知府的人,全部都聰明得很。

聞弦歌而知雅意,餘下的十六人,安安分分呆在了牢獄裏,再無死亡之事發生。

接下來,審案的事情就順利多了。

分開審訊之後,卷宗很是精彩。

上面的人開始坐不住了,武的外室婦人,哭著前去京兆府,擊鼓喊冤。

彭虞這天來到了刑部,躲在門口,怪模怪樣吹了聲口哨。

程子安聽到外面的怪叫聲,放下卷宗走出值房,道:“哪來的鳥人?”

彭虞一下跳起來,暗道:“你才是鳥!算了算了,我不與你計較。程哥,出大事了!”

程子安被彭虞拖到角落,聽他急著道:“武知道吧?他那個外室,狀告你殺了武!”

彭虞見程子安無動於衷,差點又要跳起來,天氣太熱,他到底忍住了,道:“程哥,陣仗鬧得太大,阿爹只能接下這個案子。不過,此案尚未審理,程哥,我知道不是你殺的人,阿爹也說,武不值得程哥殺,殺他一個武,殺雞焉用宰牛刀,殺一個就是在汙蔑程哥,程哥要殺,至少也要殺他十個八個。”

程子安朝天翻白眼,多謝他們父子,還真是看得起他!

彭虞難得正經道:“程哥,阿爹說你在做大事,得罪了人。阿爹讓我不要來找你,說我太笨,會被連累,還連累了程哥。可是程哥,我也不知你在什麽大事,阿爹也不告訴我。可是程哥既然在做大事,他們肯定是要借武之死,來阻攔程哥,實在是太可惡,影響到了程哥的威風,一定不能忍,程哥,我說得對吧?”

程子安煞有其事點頭,道:“你說得很對,就是啰嗦了些。”

彭虞呃了聲,一下又要翻臉。

程子安笑著拍他肩膀,道:“等我做完了大事,我請你吃酒。”

彭虞一下又高興起來,道:“好,還是去程哥家裏吃。”

這群紈絝最喜歡到程子安的家中去玩樂,他家中沒有大人在,玩得很是盡興。

程子安沒告訴彭虞貢院宅子已退掉的事情,省得他又要叫嚷,與他道別之後,沈思著進了值房。

段尚書看到彭虞離開的身影,猶豫了下,問程子安道:“彭虞怎地來了?”

程子安道:“武那個外室將我告了,說我殺了武。”

段尚書震驚不已,程子安沖他笑,道:“先讓彭京兆去查吧。殺人總要有人證物證。還有,武一個小嘍啰,能在京城買得起宅子,這件事也要好生查一查。還要勞煩段尚書一下,托付刑部的前去益州的官員,順道查一查漕幫。”

段尚書更加驚駭,道:“查漕幫?”

程子安道:“我聽蔣尚書叫苦不疊,戶部拖欠漕幫的一點銀子,漕幫就無法運轉了。可是看武,漕幫可不窮,稱得上金磚鋪地了。”

段尚書心裏七上八下,程子安看似平淡,就這麽一手,卻直擊對方的要害。

朝堂上吵得不可開交。

上朝時,禦史姚中丞站了出來,道:“臣聽聞京城最近發生了一件命案,一個叫武的漢子被人殺害,武家中的婦人上京兆告狀,稱是程侍郎將其殺害。程侍郎如今還在衙門當值,站在朝堂之上,為何還未曾避嫌,等待審理清案子之後,再入朝當差?”

老仇人韓禦史與陳禦史,接連跳出來,彈劾程子安枉顧法度,仗勢欺人。

朝堂之上官員面面相覷,私下交頭接耳談論了起來。

聖上坐在禦座上,將大殿的反應一一瞧在了眼底,他面色沈沈,道:“程侍郎,你可有什麽解釋?”

程子安出列,朗聲道:“回聖上,臣以為,姚中丞此言,乃是用了春秋筆法,故意忽略了重要的事實。”

姚中丞為人嚴厲,向來以嫉惡如仇著稱,而且一根筋,就是打破頭,也要鉆到底,人稱“官見愁。”

只要被他一盯上,官員們莫不要叫苦不疊,生怕被他纏上,只求息事寧人,誰都不會與他起正面沖突。

程子安話音一落,朝堂上的官員,皆一起看向他,神色覆雜得很。

有人幸災樂禍,有人目露同情,有人等著看戲。

姚中丞也不見生氣,不疾不徐道:“程侍郎休想狡辯,挑剔我話裏的錯漏之處。此案我已經問了清楚,事關武的來歷,苦主的身份等等,悉數已弄清楚明白。只在朝堂之上,沒那般多的功夫細說罷了。”

他轉身朝聖上叉手施禮:“臣待退朝之後,請求同聖上,仔細回稟此事,與程侍郎對質。”

聖上允了,接下來沒甚大事,宣布退朝。

程子安與姚中丞,一並被叫到了禦書房。

姚中丞上前見禮,要仔細道明案情,聖上擡手,道:“此案我已經聽過,你無需多言。”

姚中丞聽聖上說完,他並未放棄,道:“既然聖上早已得知,臣以為程侍郎,應當避嫌,待案情審理清楚之後,再繼續當差。”

程子安笑笑,道:“姚中丞,我很是佩服你。平時你遇到事情,總是一頭紮進去,不顧自身的安危,誓要將事情緣由弄個清楚明白。為何到了此事上,姚中丞以前的較真,就不見了呢?”

姚中丞不喜不怒,堅持道:“程侍郎,我身為禦史中丞,只管著禦史的差使,至於案情,乃是京兆與刑部,大理寺之事,與我無關。”

程子安遇到過姚中丞這種人,說得好聽就是堅持己見,說得不好聽,就是鉆牛角尖。

不過,他也不在意,要是敢鉆牛角尖,就將牛角砍斷就是。

大周天下姓周,雖說聖上也不能隨心所欲,但是只要他堅持,政事堂的相爺們,也無可奈何。

程子安道:“聖上,此案的苦主,並無狀告臣的資格,所以,京兆並不能接她的訴狀。臣以為,姚中丞此時堅持要臣回避,乃是故意為之,想陷害臣,阻攔臣查案,臣參奏姚中丞,與益州府知府,在牢獄中自縊的案子有關。”

姚中丞這下再沒了先前的坦然,一下楞在了那裏。

聖上見程子安以牙還牙,暗自說不出的暢快,很快就宣布道:“姚中丞,此事你要回避,暫且不宜參與其中。先回府去歇息一段時日,待此案查明之後,再回禦史臺當差!”

姚中丞嘴張了張,到底不敢抗旨,躬身領命退了出去。

聖上跌坐在椅子裏,疲憊不堪道:“程侍郎,鬧得太大,太過了。再這般下去,大周會真正亂了。”

姚中丞肯定沒參與其中,主要是他在朝中,向來被孤立,是人都要繞著他走。

現在連他都被慫恿了出來,可見針對程子安的官員,究竟有多少。

他們不敢輕易對他直接動手,畢竟都是官,直接下殺手,就是自己陣營裏的人,都會心生忌諱。

若是等到彼此有分歧的那一天,會被滅口的那一人,就輪到了他?

程子安並不太擔心自己的安危,他跑到王相府上去,就是在公然宣戰。

他要面對的,不算整個官員集團利益,至少是一個大派系的利益。

如今戶部,吏部,分別有兩個侍郎被拿下。等他們招供交待之後,再往上,就會牽扯到更大的官員。

聖上不太怕民意,他更在乎的事官意,以及朝堂穩定。

程子安思索了下,道:“聖上,恕臣冒昧問一句,聖上是要安穩,還是要趁此肅清朝野?”

聖上死死盯著程子安,良久之後,他手緊捏住椅子扶手,沈聲道:“查,查個水落石出!”

程子安朗聲道:“臣定不辱使命!”

離開承慶殿,夏日的天,說變就變,太陽不知何時鉆入了雲層中,天上烏雲滾滾。

要下大雨了。

程子安想著城南的河流,他回到水部,章郎中在值房裏忙碌,見到他回來,不禁驚訝地道:“程侍郎忙完了?”

“沒呢。”程子安搖搖頭,笑著道:“我看到快下雨,想到了護城河。其他幾人,可有傳消息回來?”

章郎中忙將收到的折子,遞給程子安:“只有兩封。”

程子安打開看了下,笑道:“又是這些,浪費筆墨紙張。”

章郎中嘆了口氣,道:“做事不難,難的是有肯真正做事之人。”

程子安笑道:“章郎中倒也不必這般灰心喪氣,你看這間值房裏,至少我們兩人,都是肯真正做事之人。”

章郎中忙謙虛道:“不敢不敢,下官不敢與程侍郎相比。”

程子安看了眼天色,道:“章郎中請隨我來。”

章郎中放下手上的事情,隨著程子安來到了他的值房。

程子安從抽屜裏,拿出他前些時日,窩在水部做出的計劃,道:“章郎中,這些你拿回去好生研究。”

章郎中打開看了下去,越看越激動。

程子安微笑著道:“章郎中,這是我打算對水部,乃至整個工部的改革。我以後不知還會不會在水部,甚至工部。這件事,希望交由到你手上,由你去繼續完成。”

章郎中猛地擡頭看向他,整個人都如遭雷擊,顫聲道:“程侍郎,你,你”

程子安神色淡定,道:“不做不錯,做多錯多。做事並不容易,我以前並不想讀書考科舉,一是因為我著實不喜讀書,書讀得不太好,詩詞歌賦一塌糊塗。二是做事難,需要提著腦袋去做。官員中有人味,良心的,實在南尋吶!身居高位,不能帶來榮華富貴,甚至可能身陷囹吾。還不如逍遙度日,難得糊塗一輩子。”

章郎中的嘴唇與手都顫抖著,幾乎沒老淚縱橫。

程子安道:“大周要真正繁榮昌盛,百姓安居樂業,只靠著太平安穩,遠遠不夠。技藝的進步,讓糧食增產,讓水患不再危害至深,讓橋梁堅固,兵器鋒利不可摧,戰場上,不再用人命屍首堆砌,贏得一場勝仗。只有匠人們,能推動這一切。他們不該被輕視,書中自有黃金屋,顏如玉,千鐘粟,這些不該只給讀經史,寫錦繡文章的文人。”

他躬身深深一禮,道:“章郎中,此事,就拜托你了!”

章郎中死命握著那本厚厚的冊子,老淚模糊了視線,躬身回禮,鄭重應是。

程子安沒再多言,轉身離開值房,前去找了吳尚書,與他商議了許久。

離開吳尚書的值房,外面已經大雨傾盆。

程子安回去值房拿出自己的鬥笠,蓑衣,木屐穿戴好,前去了膳房。

這些時日忙碌,他已經許久沒去膳房用飯,走到夾道裏,他手撐著鬥笠擡頭看去,石榴花不知何時已經雕謝,幾個青色的石榴果,掛在了枝頭。

“程哥!程哥!”

身後熟悉的喊聲傳來,程子安看去,辛寄年打著一把油紙傘,提著衣衫下擺跑在前面,施二遠遠綴在他後面。

辛寄年來到京城半年,他抽條長高了許多,不再與以前一樣胖,身上的肥肉,變成了壯實。

程子安太忙,與他見得不多。辛寄年熱情不減,與以前那樣,見面總是程哥長,程哥短叫個不停。

辛寄年跑到了他面前,身上大紅錦衫已經被雨打濕,變成了暗紅。他全然不顧,只擡手抹去了臉上的雨水,抱怨道:“程哥真是,搬家了也不跟我說一聲,害我一通好找。還是二表哥帶我來衙門,我才能見到程哥一面。”

程子安笑道:“既然來了,走,我請你去膳房吃飯。”

辛寄年腳步未動,拉住他道:“程哥,等等二表哥。”

程子安就停了下來,等著施二走近。

油紙傘在瓢潑大雨中,半點都不管用,施二身上也被淋濕了大半。

走近了,施二看著程子安的裝扮,慢吞吞道:“我早就跟你說了,程侍郎如今再也不是以前明州府的那個窮小子,你看,他穿戴得很好,周身都幹燥著呢。”

程子安不理會施二的話中有話,轉身就要往前走。

辛寄年神色糾結,在考慮要不要跟上。施二推了他一把,他一個不察,踉蹌撲到了程子安的身後,手上的油紙傘也掉在了地上。

程子安轉過身看去,將油紙傘撿起來遞過去,道:“辛寄年,走路小心些。”

辛寄年沒有伸手去接,就那麽站在雨中,望著程子安,道:“程哥,小姑姑同我哭過,聽說姑父在府裏沒去上值,要丟掉差使了,說不定,還會被罷官,闔府上下被抄家流放。程哥管著此事,程哥,求你看在與我同窗一場的份上,你可能告訴我,此事究竟可否當真?”

與太大,辛寄年要不斷抹著臉上的雨水,他整個人都惶恐不安,看上去好似巨浪中翻滾的小舟。

施二油紙傘偏了,傘骨的水,嘩啦啦流在他肩膀上,他也全然不顧,一瞬不瞬盯著程子安,期盼著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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