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回敬他一個銅板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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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夏針對的並非柳絮，只不過捎帶腳給她個教訓罷了。
她的重點自始至終都是李桂花，因而冷眼旁觀著柳雙對柳絮的磋磨。
這只是個開始，天知道她接下來要面對什麽。
另一邊，柳雙在繼續著她的表演。
她天真的以為能在柳絮房裏翻出什麽，然而，茅草屋裏除了破舊發黑的舊棉被、破邊少角的茶壺茶碗和補丁摞補丁的衣服，半點兒有價值的都沒有，更別說米糧錢銀了。
真是見了鬼了！
柳雙搜不到就有點心慌，她鬧的動靜這麽大，怎麽都得搞出點兒收獲，不然非被李桂花踹死不可。
摸了摸空牢牢的肚皮，她貪婪的目光轉向了被推搡在地的柳絮。
柳絮發髻歪斜，頭發亂糟糟的，領口也被扯開。她那身衣裳穿了好多年，本來的顏色都退去了大半，那經得起柳雙這麽撕把，領口的補丁被生生拽開，露出之前的補丁。
嘖嘖，柳雙在心裏狠狠拍了拍腦門，暗恨自己找錯了人。
要撕也該撕田夏，真是餓糊塗了！
柳絮這麽個軟面湯的性子，一看就藏不住事兒，可她已然鬧到了這一步，只能硬著頭皮繼續。
於是乎，她粗暴直接的搜了柳絮的身。
不搜不要緊，搜一搜果然又發現。看著手裏的幾個銅板，柳雙暗暗松了口氣，總算沒白忙活。
柳雙擎著幾個銅板去找李桂花邀功，臨走還不忘給柳絮來上一腳。
冷不丁挨了一腳，柳絮直接被踹趴在地上。她捂著後腰，半天緩不過氣來。
原本冷眼旁觀的田夏心頭一緊，還有種想哭的沖動。她知道這是原身殘存的感覺，然而，這種感覺太微弱，很快就被田夏扼殺了。
饒是她想做什麽，現下也什麽都不能做，她得等牙婆來賣人。
不過，柳雙得不到什麽好果子，因為那幾個銅板是李桂花讓柳絮拿給元盛買山雞的。
每個月這時候，李桂花都會給寶貝閨女買只山雞補身體。
也不知她從哪兒搞到的偏方，說是姑娘家每個月來葵水吃一只燉雞對身子好，這也就成了家裏的規矩。
柳雙以為從柳絮身上搜出銅板就得了天大的功勞，沒等她繪聲繪色的描述立功過程就結結實實的挨了一個大嘴巴，一瞬間，她被打蒙了。
她捂著被呼腫的半張臉，委屈吧啦的看著李桂花：“婆……我都是為了家裏好啊……”
話沒說完，她被李桂花劈頭蓋臉挨了一頓爆錘：“你個小娘皮，知道銅板是做什麽的你就敢拿，誰給你的豹子膽？敢從老娘嘴裏搶食兒吃，也不看看你算什麽東西？告訴你，東村頭的高木頭的媳婦又死了，高木頭這次出十兩銀子做聘禮，我正尋思是嫁你還是嫁柳香，要不就你吧！”
“婆，婆，婆，我錯了，婆，求你不要把我嫁給高木頭……”柳雙幾乎被嚇破了膽，不管不顧的抱著李桂花的大腿懇求，鼻涕眼淚全部沒沾地，一點兒不拉的抹在李桂花的裙擺上。
今天要見牙婆，李桂花穿的是細布的新衣服，結果被柳雙的鼻涕眼淚搞得一塌糊塗。低頭看到裙擺處的汙跡，李桂花頓時火冒三丈。
083柳雙的理想
既然汙了衣裳，李桂花一不做二不休，給了柳雙一頓拳打腳踢。
滿院子鬼哭狼嚎可想而知，被關在柴房裏的田夏默默偷笑。活該柳雙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看她以後還敢不敢欺負原身的娘親。
只是……
只是柳絮什麽時候才能看清李桂花一家的真面目，田夏嘆了口氣。
如果她不能鐵了心跟李桂花決裂，日後必會生出事端。饒是如此，田夏也唯有且走且看。
眼看就到了晌午，前院傳來了動靜，說是牙婆來了，要看看田夏再決定給多少銀子，而這正和田夏之意。
柳雙被打的鼻青臉腫，現下來了客人只能是柳香招待。她既想在李桂花面前表現，又不想多幹活，便把臟活累活都推給柳絮，自己個兒攬了露面的夥計。
而不討好的活兒自然落在了不受待見的堂妹柳雙身上。
“走吧，牙婆子要相相你。”柳雙懶洋洋的打開柴房的門，抱著肩膀朝外努努嘴，“眼看你就要走了，我這心裏沒有半點兒舍不得，還有那麽點歡喜，你說怪不怪？”
田夏斜睨了她一眼，在心裏罵了一句傻的沒邊額：“外婆今日要用錢就賣了我，明日要用錢該賣誰呢？”
聞言，柳雙一楞，隨即垂下了眼眸。
見她聽進去了，田夏拍拍裙子上的稻草和灰塵繼續幽幽道：“誰不知道大戶人家裏的丫鬟、姨娘比小廝值錢？據說外婆有意送柳山去縣城的仁萃書院讀書，別的我不曉得，可書院的束攸我爹最清楚不過，一年少說要三十兩，這還不算給業師的年節禮物、交際費和夥食費……雜七雜八的算下來怎麽也要七八十兩。
柳山要是中個童生秀才就罷了，要是中不了，少不了要再讀個三年五載。到時候，你也到了婚配的年紀，柳山在書院又要用錢，你和柳雙能帶著嫁妝風風光光的出嫁就算我輸。”
“你……你少滿口胡沁，婆不會的。我和柳雙是她的親孫女……柳山以後是要當官的，把我們發買了對柳山的名聲不好。”柳雙被嚇得結巴，卻依然死鴨子嘴硬。
田夏冷笑著聳聳肩，一臉無所謂的表情：“說的好像我跟外婆不沾親帶故似的？你和柳雙生在田家村，大柳樹村的族譜上可只有柳山的名字。
就算查起來，隨便給後山的孤墳立個牌位就成，不牽扯命案沒人會刨墳掘墓驗明正身。到時候，你在外頭有個難處，想找娘家人幫忙，人家還會給你扣上個冒認親戚的罪名呢！”
“不會的，不會的……”柳雙不傻，她比柳雙聰明太多了。
李桂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這一點她比誰都清楚。
他爹柳富是個只會悶頭幹活的悶葫蘆，家裏所有的好處都落在二叔柳貴和小姑柳雪梅身上，他們大房雖比三房的處境好一點，卻也好不了太多。
田夏說的句句在理，她不想被買去大戶人家做丫鬟姨娘，可這也不是她能決定的。
“你都要被賣掉了，少在我面前危言聳聽，當心我告訴婆讓她撕爛你的嘴。”
田夏滿不在乎的笑笑，大大方方走出柴房，在太陽下抻了個懶腰：“該說的我都說了，聽不聽得進隨便你。”
說完，她擡腳往前院走。
左右四下無人，柳雙一把拽住她：“你是不是有法子脫身？要是我今個兒幫你，你能幫我們大房從家裏分出去單過嗎？”
084我知道誰給杜清章下了藥
看不出來，柳雙居然有兩幅面孔，還是個有大志向的，居然盤算著跟李桂花鬧分家。
只不過，田夏沒辦法確定她的誠意，更不打算輕信她。
本來她剛剛那些話只是為了離間她和李桂花，倒是柳雙突如起來的示好讓她大吃一驚。
“你不用試探我，就算我把你剛才的話告訴婆，她也不會相信。你要不是明白這一點也不會對我說那些，你是個聰明人就應該清楚要取信於人就要拿出點兒誠意。”說著，田夏看著柳雙眨眨眼，“對你對我都一樣。”
“你的誠意是什麽？”
聞言，柳雙又楞住了片刻才反問：“難道不應該你拿出點兒誠意來嗎？”
“是你求的我，又不是我求你。”田夏暗忖她空手套白狼，冷笑著睨了她一眼幽幽道，“看來你還沒想好，那就等你想好了再說吧，反正我也不著急。”
她當然不著急，可柳雙已然到了定親的年紀，李桂花卻閉口不提給她張羅婚事。
有李桂花這個母夜叉擋路，李家大房一點轍都沒有。
而今見田夏要被賣掉，柳雙心驚的不行。即便不為了爹娘，她也要為自己以後想想。
她想擺脫李桂花的掌控雖不是爹娘，可她料想爹娘不會反對。而田夏是目前為止最有可能幫上忙的人，她不能失去這個機會。
“昨兒我瞅見元獵戶去裏正和族長家了，聽裏正家的槐花妹子說元獵戶想買山裏的地。裏正本來是不信的，可見到元獵戶掏出銀票才肯帶他去找組長。元獵戶是個有家底的，這個我早就知道，不然前幾年我爹娘不會拐彎抹角的想跟他攀親事。
你家大郎是元獵戶的徒弟，你們一家子都在山上替他做活兒，想來他要做的活兒不小。他情願帶上你，天知道賺錢的活兒是不是你搗鼓出來的。這些我雖然知道，卻沒有在婆面前戳穿你，隨便你糊弄她老人家，你可知道是為什麽？”
柳雙壓低了聲音，言語間帶了傲慢和得意。
雖然被她看穿了讓田夏心驚，可有點兒腦子的人都能想明白。
只是她沒想到這個人會是柳雙。
她‘看破不說破’的美德很討喜，但顯得太過從聰明，讓田夏很不放心。
信任這樣的人成本太高，一不留神就會被她擺一道，尤其田夏手頭沒有她的任何把柄。
剛剛她也說了，柳雙想自立門戶的事兒即便捅破，李桂花也是不信的。
到底是陳招娣還是柳雙給杜清章迎親騎得牲口下了藥還未可知，田夏不會傻到把一顆定時炸彈留在身邊。
更何況，天知道柳雙是不是為了向李桂花邀功在詐她？
“無論如何，我得先把今天的坎兒過去，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田夏敷衍了一句便向前院走去，背後傳來柳雙不忿的低語，“你不會後悔幫助我的，我知道誰給杜清章下了藥。”
腳步一頓，田夏萬沒想到她會主動提起杜清章落水的事兒。
這個柳雙是有多想擺脫李桂花？
085你早就想分家了吧？
“偷了我娘牲口藥的是柳雪梅。你成親前幾天張寡婦家的牛病了來找我娘，因著那牛尥蹶子不讓郎中靠前，她才來求我娘給點藥。
我娘仔細告訴了張寡婦用法，送走了張寡婦回來我娘在後墻根撿了一條絹帛的帕子，上面繡著梅花，還熏了香。繡梅花的帕子常見，可絹帛、熏香的帕子只有一個人能用，這個人是誰還用我說嗎？”
“小姨為什麽要給杜清章下藥？莫非她對杜清章有意思？”田夏故作懵懂的反問。
實際上，如果元兇是柳雪梅，她反而 容易接受。
對於陳招娣和柳雙來說，讓杜清章落水、溺斃身亡對她們並沒有太大好處。
對柳雪梅就不同了，柳雪梅的閨中密友史卿卿是縣丞的掌上明珠，她在鄉試的時候就相中了杜清章。
怎奈，杜清章家境貧寒，前程功名渺茫，史卿卿再對他青眼有加也沒膽子流露傾慕之情。
在她看來，只要杜清章一天去不起媳婦，她就有希望。可半路殺出來個田夏，她自然是怨憤的。
柳雪梅想借此機會向她討個人情也在情理之中。那麽，她給杜清章的牲口下藥也就不足為奇了。更重要的是，杜清章和田夏的婚事黃了沒多久，柳貴就得到了捐官的機會。
把零碎的線索連在一起，所有的事情就說得通了。
田夏聽了之後什麽都沒說，柳雙頂著鼻青臉腫的臉狐疑的註視著她：“那條手帕就在我娘哪兒，需要我拿給你瞧瞧嗎？”
既然柳雙敢這麽說，帕子就一定存在，哪怕是她從柳雪梅哪兒偷來的。
不論真相如何，田夏都不會幫著這個人分自家的東西。
但分的是李桂花的私產，她不介意順水推舟。
“你說的事兒可著急不得，這個想來你懂。”看著柳雙灰撲撲的模樣，田夏有些懂了，誰讓她最像李桂花呢？忘恩負義都一模一樣。
柳雙明顯松了一口氣，她笑起來的樣子看上去更加可惡：“那就說定了，到時候你可不許做縮頭烏龜。”
“你早就想好了吧？只不過今天是個開口的好機會罷了。”說完，田夏悠哉悠哉的走了。
她知道柳雙恨死她了，可那又如何，反正現階段她既滅不了自己，還要跟自己做盟友，就喜歡她看自己不順眼有無計可施的樣子。
與她設想的一致，柳雙對著她的背影按按發狠。
她與田夏密謀剛結束，陳招娣就從柴房後面溜了出來，母女二人對視了一眼，便心照不宣的分頭走了。
牙婆來了，陳招娣少不了忙活，吳帶銀也沒閑著。
事關柳貴買官的錢銀，她比任何人都上心。昨晚她一整夜都沒合眼，生怕田夏溜走。今兒個要是不能親眼看著田夏被牙婆買走，柳貴的官就沒戲了。
錢牙婆經驗豐富，是牙行中的頭牌人牙子。
她徐娘半老，卻風韻猶存，舉手投足都帶著些許大家風範，一看就是在大戶人家待過的。
據說，經她手調教、轉賣的女子是各大府邸和秦樓楚館的搶手貨。
若非受了賈大戶的重金，若非賈大戶名聲太臭，她也不會到這個窮鄉僻野來買人。只不過……
086這筆買賣做不得
當錢牙婆看到田夏的第一眼，她便知道自己沒白跑這一趟。
田夏的膚色黑了點兒，卻不是臟乎乎的黑，而是麥色的健康膚色。天庭飽滿、五官精致，下巴帶著些許嬰兒肥，等過幾年張開了絕對是標準的瓜子臉，到時候妥妥一個眉清目秀的小美人。
這樣的人雖算不上百年不遇，也算得上萬裏挑一。
把她賣給賈大戶，忒糟踐。
不如買回去好好調教一番，讓她做個大戶人家的姨娘，為她謀個好前程。她若得了好處，自己也跟著沾光不是？
錢牙婆心裏有了計較，之前的車馬勞頓頃刻間一掃而空，笑盈盈的朝田夏招招手，示意她到近前說話。
她聽說過錢牙婆的一些事情，粗略知道她很有手段。
據說她做過宮女，年滿25被放出宮便回鄉嫁人。可沒過幾年好日子她丈夫就出了意外，她被婆家掃地出門就做起了牙婆。現而今，整個濱海州沒有不知道她錢牙婆的。
她以為這錢牙婆是個不好相與的，卻不想一見面她便對自己和顏悅色，讓田夏心裏發毛，總有一種要被大灰狼拐走的錯覺。
為了彰顯自己不值錢，她慢吞吞、怯生生的往前湊，在距離錢牙婆六七尺的地方停住，絆絆磕磕的行禮：“見過這位婆婆，不知您如何稱呼？”
“我姓錢，他們都叫我錢大娘，你可隨著他們叫。田夏，聽你講話仿佛是讀過書？”錢牙婆溫和的笑容分毫不減。
她總覺得她不是個怕事兒的姑娘，剛才一進門明明見她眼露精光，怎麽到了近前卻變了個人，莫非她不想被自己買走才故意裝出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驚懼的看了李桂花一眼，田夏立刻低下頭，一聲不吭。
“錢大娘問你話你就回答，平時跟個麻雀似的嘰嘰喳喳，今天就啞巴了？”說著，李桂花威脅十足的瞪了田夏一眼，分明在說她要是把事兒攪黃就要她好看。
她豈會看不懂李桂花的意思，用腳趾頭都能想明白，可傻子才會歡歡喜喜的被賣給賈大戶呢！
被李桂花訓了兩句，田夏立刻開始打擺子，小臉煞白煞白的。
見她抖上了，李桂花恨不能沖上來給她兩腳。這時候不能打臉，打壞了她拿什麽賣錢？
兒子還指望著田夏買身的錢捐官呢！無論如何，她都得跟牙婆走。
錢牙婆什麽場面沒見過，宮裏最得寵的貴妃娘娘她也是不怵的。看到李桂花和田夏的眼神往來，她便猜到了一二。
李桂花家算不上富戶，可家境還算殷實，遠遠不到貼兒賣女的地步，這裏面一定另有隱情。
田夏姓田，這裏是田家村，李桂花必然是個外鄉人。
她發賣掉姓田的女兒，難道家裏、村裏的人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
思前想後，錢牙婆覺得這筆買賣做不得。
要是買錯了人，毀了她多年積攢的好名聲不說，搞不好她都難走出田家村。
她朝李桂花笑了笑，示意要驗驗貨。
087李桂花，你給我滾出來！
在此之前，傳話的人交代過錢牙婆要親自驗驗姑娘的身子，要是有胎記或者非完璧的，她是絕對不要的。
聞言，李桂花就歡歡喜喜的退了出去，臨走時把門關的死死地。
堂屋沒有窗戶，李桂花兩個兒媳只能站在門外豎起耳朵偷聽，生怕田夏說了什麽有損買賣的話。
“把衣服脫掉。”錢牙婆擡高了聲音。
田夏楞了楞，遲疑的擡眼看去。她以為錢牙婆看上自己了，頓時心驚肉跳，卻不想錢牙婆朝她擺擺手。
見狀，她松了口氣，板板正正的給錢牙婆行禮。
“我爹是田慕之，十裏八鄉唯一的舉人，吃的是朝廷的祿米，家裏的田產無需繳稅。當年，我爹中舉回鄉，族長把整村的地契轉到我爹名下，可他為了鄉親們免稅，同意產田更名，但田契由族長保管，他從來沒收過鄉民一枚麥子的租子。
我們一家五口的日子不好過都是從他瘸了腿，收留了外婆一家人開始的。剛才的情形您也看到了，我是不情願被賣掉的，而且我爹沒有犯法，仍有功名在身，買賣舉人家人按律流放千裏，您也不想平白無故的背上罪名吧？”
田夏的聲音很低，只有她們兩個人能聽到。
錢牙婆越發喜歡這個姑娘了，她看著年紀不大，卻條分縷析、句句說在點上。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這筆買賣是做不成了。不過，只怕你那外婆不會善了，你可想好對策了？”她心中早就有了計較，聽完田夏的話反而多了幾分不甘。
她放棄的如此輕易，田夏著實非常吃驚。
不過，錢牙婆是見過大世面的，定然與只認錢的牙婆不同。
人說擒賊先擒王，錢牙婆都沒做成的買賣，只怕濱海州沒人敢做。
她不由得心中暗喜，卻不敢高興的太早：“只是要委屈您從後窗離開，我會讓弟弟給您帶路，這樣您可與車夫在村口回合。剩下的事，您不用操心了。”
說完，她給錢牙婆磕了個頭，再三感謝她大義成全。
“你不必如此，我這麽做也是為了自己。”錢牙婆把人扶起來，擡高聲音對著門口說了幾句。
在門外豎起耳朵聽動靜的李桂花和兩個兒媳婦半點兒聲音也沒聽到，只聽到錢牙婆幾句簡短的命令。
一晃過去了一盞茶的時間，李桂花有些著急了。
饒是如此，她也不敢打斷錢牙婆驗貨。
她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恨不能沖進去一看究竟。吳帶銀和陳招弟也好奇的不行，卻沒膽子往前湊，生怕事情有變故自己惹禍上身。
就在她們急不可耐的時候，院外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和呼喊聲。
“不是災年，家裏也不是揭不開鍋，怎麽就要把好好的閨女賣給牙婆，我倒要看看她李桂花的心有多黑！”元大娘招呼著大夥兒往院子裏沖，“李桂花，你出來，出來說話，出來！”
這是元大娘的聲音，李桂花自信不會聽錯，她怎麽來了？
陳招娣和吳帶銀也嚇得一個機靈，因為院門被咣當一聲踹開，元大娘和元春桃帶著幾十號鄉親沖了進來，他們這是要幹什麽？
088報官，當心吃不了兜著走
眼見院門從外面被人沖開，元大娘和劉寡婦為首的鄉民們呼啦啦湧進來，陳招娣默默往後退，生怕自己被牽連。
要問大門上的門栓是誰拿走的，當然是陳招娣了。
她不想讓柳雙步田夏的後塵，就要讓李桂花的打算胎死腹中。
普通的招數非但不管用，搞不好還會刺激的李桂花得寸進尺。但田夏讓柳雙把院門打開原來是為了這個，從前倒是真小瞧了她了。
陳招娣掩藏好了自己，吳帶銀和李桂花不甘心就這麽被村民們攪黃了好事，打算破門而入，壓著田夏簽賣身契，盡快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然而，李桂花用力推了推，沒推開。堂屋的門好像被什麽頂住了，怎麽也推不開，這又是怎麽回事？
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別多！
她哪裏知道田夏聽到外面亂起來就和錢牙婆一起拴上門，用桌子把門頂住。
聽到李桂花在外面叫門，錢牙婆便故作慌亂的問道：“外面出了什麽事？李家大娘，你可跟我保證過我驗的丫頭沒問題，現下冒出這麽多人阻攔，你要給我個說法！我要是不能平安離開，定要報官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報官！？
可不能啊！
打死李桂花也想不到她要賣掉田夏還能惹出官非，她不過是想把家裏混吃等死的丫頭拿出去換錢救急，她錯了嗎？
“錢大娘，您放心，田夏是我親外孫女。要不是家裏遇到了急事，我也不會發賣掉她，您說是不是？”李桂花還在垂死掙紮，想極力促成這筆生意。
錢牙婆與田夏互看了一眼，錢牙婆暗忖人為財死：“李大娘，我還是那句話我得平安離開，不然一切免談。”
她態度強硬堅決，跟李桂花又隔著一道門，她難道撞破自家的大門把錢搶過來？
那才真真是把自己往衙門裏送呢！
聽到李桂花沒了聲音，田夏便帶著錢牙婆轉去堂屋後門。
田青早早等在了外頭，見到田夏終於出來了，長長的松了口氣：“姐，我跟這位大娘的車夫大哥說好了，他在後門接人，咱們現在能走了嗎？”
他急吼吼的說完便對上了錢牙婆探尋的目光，登時害羞的低下了頭，有些不自信的撓撓頭，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田夏見他憨傻的樣子就忍不住發笑，而她在這種時候還笑得出來讓錢牙婆很是吃驚。
一個13歲的小姑娘這麽經得住事兒嗎？剛才聽到外面的動靜，她這個見過大場面的老太婆都嚇了一跳呢！
要知道村民對付外來人的場面是非常恐怖的，凡事經歷過的都會留下心裏陰影。
“錢婆婆，您別見笑，我弟弟年紀小，害羞的很。不過，他路數，辦事穩妥，您盡管放心。”說完，田夏又交代了弟弟幾句才目送錢牙婆和田青離開。
又等了一會兒，她關好堂屋通往竈房的門，外面的聲音已經震天響。
她湊到門後聽了聽，只聽到李桂花正在被元大娘在內的鄉親們集體盤問指責。
門外炸開了鍋，可田夏只覺得火候不夠。
089人贓並獲
“李桂花，大半天的，你關著堂屋的門做什麽？還說不是心裏有鬼？田夏丫頭呢，你把人藏哪兒了？”元大娘底氣足，拄著拐杖沖著李桂花叫嚷，“你別以為你這百十來斤放在這兒我們不敢把你怎麽樣？你要是敢把舉人的閨女發賣掉就等著吃官司吧，真要是官差到來，你們柳家人去都得進去！”
李桂花眉頭緊了緊，暗忖錢牙婆被外面的陣仗嚇到了，才不敢開門。
可她更怕錢牙婆帶著田夏跑路，讓她賠了夫人又折兵。
要她現在把門打開，李桂花又怕鄉民傷了錢牙婆，萬別錢沒賺到還白賠一筆醫藥費。
一定是田夏這個死丫頭搗的鬼，自己把她關起來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了。
不行不行，她得進去看看，免得田大丫真被人拐跑了。
李桂花顧不上堵門了，更顧不上跟兩個兒媳婦打招呼，爬起來就想去竈房一看究竟。
但事情沒解決，她怎麽能走？
元大娘給大壯娘遞了個眼色，只見一個黑塔似的村婦沖上去死死抱住李桂花的腰，趁著李桂花腳步一頓，她兩條大粗腿往外一分，一屁股坐在地上，給她來了個千斤墜。
李桂花倒是想跑，卻連半步都邁不開，她使勁想掰開大壯娘的黢黑黢黑的手，但對方紋絲不動，她再怎麽用力也是白費力氣。
陳招娣早就躲了，吳帶銀是個假把式，兩個沒啥用的兒媳婦在李桂花期待的目光中假模假式的擋了幾下就尖叫著被人流沖去一旁，元大娘和元春桃一馬當先的走進堂屋。
李桂花痛苦的哀嚎，把所有怨氣都撒在兩個兒媳身上：“沒用的玩意兒，懶娘皮，飯都吃到狗肚子裏去了？懶娘皮，看我回頭怎麽收拾你們這兩塊賤貨。”
堂屋的門被打開，裏面只有田夏和錢牙婆拉下的一張賣身契，上面寫了錢牙婆的名字、買主和價錢，是指證李桂花的鐵證。有了這個字據就算鬧到官府，她滿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收好了。”元大娘把字據揣進懷裏，一只手拄著拐杖，另一只手拉著田夏，跨步走出堂屋，對著大家夥兒說道，“牙婆子跑了，但留下了字據，等會兒裏正和族長來了，咱們一定要給田夏討個公道。”
“討公道，把李桂花逐出村去！”大壯娘揉了揉被李桂花掰紅的手，狠狠的喊道。
田二奎的媳婦楊秋菊跟李桂花結怨頗深，她向來看李桂花不順眼，只是她橫行霸道的沒人敢惹，她總不好強出頭。
加上，她家二奎是個貨郎，賺的都是叫賣的辛苦錢。公婆的年事已高，身子骨也不算太好，她受了李桂花的氣也不好跟家裏人哭訴，便就忍了這麽多年。
好不容易盼到李桂花捅了馬蜂窩，她本就打算跟來看個熱鬧，可事情鬧得這麽大，她怎能不踩上一腳：“就這麽辦，反正她也不是田家村的人，平素裏沒少欺負鄉裏鄉親的，惡得很。”
劉寡婦也把田慕之和柳絮從後院的茅草屋請到前院，聽到動靜的鄉民越聚越多，只等裏正和族長的到來。
090得了田舉人的好處
聽得田家大郎田晉說李桂花要把田夏賣給牙婆，再由牙婆轉賣給賈大戶，他只覺得不可思議。
而元大娘等一幹村民浩浩蕩蕩的闖進田慕之的家，雖沒堵住牙婆子，卻拿到了賣身的文書，算是人贓並獲。
這下田仁禮無論如何都不能坐視不理了，他本打算去族長田兆祥家請示個章程，卻不想田兆祥先登了他的門，氣沖沖的要求田仁禮嚴懲李桂花。
人活七十古來稀，田兆祥虛歲七十整，但族裏的事情遲遲交托不出去，都是因為他對田仁禮這個接班人不放心。
“這些年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著李桂花撒潑耍混不好整治，你就吃著李桂花的好處，由著她磋磨田慕之一家。你可還記得族裏產田為什麽沒有賦稅，村裏的壯丁不服勞役、不抽丁，這還不都是得了田舉人的好處？
田家大郎都16了，你可往田舉人家裏交過一顆麥子的租子？到現在族裏的田契都在我手裏，田舉人沒捂熱乎就給我的田契啊！
沒有他，你當咱們田家村豐年災年都能過得去？沒有他，外村人能上趕著與咱們村攀親？
她李桂花的大柳樹村為什麽半個村子都是空的，還不是因為十幾年前那場蝗災給鬧得？半個村的人沒法子只能出去討飯，絕戶了大半個村子，到現在都沒緩過來！
她李桂花是大柳樹村的人，仗著田舉人置辦的家底過活，這些年她沒給大柳樹村交半分賦稅，這件事要是捅出去她能得好？你這個包庇他的人能不被連坐？
舉人沒獲罪，他的兒女就是官宦家眷，是能隨便發賣的？你一個要接班族長的人怎麽就這麽拎不清？由著她把你往溝裏帶？”
田兆祥雖然七十了，但身體硬朗，拐杖只是個擺設。
被他聲如洪鐘的一番訓斥，田仁禮有種從夢中驚醒的感覺，從頭涼到了腳後跟，他怎麽就沒看清這其中的利害關系呀！
他悔不該不給田慕之撐腰，一把年紀了還被堂叔指著鼻子教訓。
不過，要是沒有堂叔，只怕等待他的將是牢獄之災。
“堂叔說的是，侄兒糊塗了。但您說的好處，侄兒哪敢收？”田仁禮想給自己找回點面子。
田兆祥也不是非要拿那點兒小事埋汰他，便微微點頭，沒有再提及這件事：“只要你把這件事辦好，其他的都就過去了。”
用袖子擦了擦汗，田仁禮暗暗松了口氣。他不敢耽擱，攙扶著田兆祥往田慕之家趕。
田兆祥之所以能夠及時出現，全靠元獵戶昨晚對族長的造訪。
村裏沒幾個人知道元獵戶的來歷，當時做主他留在村裏的人正是田兆祥，因而他對元獵戶的底細是知道些的。
元獵戶能信任他，自然與他有非同尋常的淵源。
當元獵戶說清來龍去脈，他沒有核實便深信不疑。畢竟，李桂花作死的年份太長，任哪個明眼人都想撲上去踹幾腳。
對於李桂花的處置，田仁禮心中有了譜，但田兆祥在場這個過場必須擺足。
091灌了水的牛肚
他一心要把失去的面子找回來，癱倒在堂屋外、被一群村民盯母大蟲似的盯著的李桂花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田兆祥都來了，李桂花的心登時就涼了。
而田夏默默給元獵戶點讚，這個人怎麽就這麽靠譜呢？
田晉是跟田仁禮和田兆祥一起回來的，李桂花那個恨啊——個死結巴，平素裏他三棒子打不出個屁來，今個兒倒轉性了！
她在心裏把田晉痛扁了一頓，絲毫不認為自己會受到懲罰。
田仁禮可沒少收她的好處，他敢把自己怎麽樣？
“族長、裏正，這是我在堂屋桌上拿到的。這個賊婆娘心太狠，居然要賣掉田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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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夏針對的並非柳絮，只不過捎帶腳給她個教訓罷了。
她的重點自始至終都是李桂花，因而冷眼旁觀著柳雙對柳絮的磋磨。
這只是個開始，天知道她接下來要面對什麽。
另一邊，柳雙在繼續著她的表演。
她天真的以為能在柳絮房裏翻出什麽，然而，茅草屋裏除了破舊發黑的舊棉被、破邊少角的茶壺茶碗和補丁摞補丁的衣服，半點兒有價值的都沒有，更別說米糧錢銀了。
真是見了鬼了！
柳雙搜不到就有點心慌，她鬧的動靜這麽大，怎麽都得搞出點兒收獲，不然非被李桂花踹死不可。
摸了摸空牢牢的肚皮，她貪婪的目光轉向了被推搡在地的柳絮。
柳絮發髻歪斜，頭發亂糟糟的，領口也被扯開。她那身衣裳穿了好多年，本來的顏色都退去了大半，那經得起柳雙這麽撕把，領口的補丁被生生拽開，露出之前的補丁。
嘖嘖，柳雙在心裏狠狠拍了拍腦門，暗恨自己找錯了人。
要撕也該撕田夏，真是餓糊塗了！
柳絮這麽個軟面湯的性子，一看就藏不住事兒，可她已然鬧到了這一步，只能硬著頭皮繼續。
於是乎，她粗暴直接的搜了柳絮的身。
不搜不要緊，搜一搜果然又發現。看著手裏的幾個銅板，柳雙暗暗松了口氣，總算沒白忙活。
柳雙擎著幾個銅板去找李桂花邀功，臨走還不忘給柳絮來上一腳。
冷不丁挨了一腳，柳絮直接被踹趴在地上。她捂著後腰，半天緩不過氣來。
原本冷眼旁觀的田夏心頭一緊，還有種想哭的沖動。她知道這是原身殘存的感覺，然而，這種感覺太微弱，很快就被田夏扼殺了。
饒是她想做什麽，現下也什麽都不能做，她得等牙婆來賣人。
不過，柳雙得不到什麽好果子，因為那幾個銅板是李桂花讓柳絮拿給元盛買山雞的。
每個月這時候，李桂花都會給寶貝閨女買只山雞補身體。
也不知她從哪兒搞到的偏方，說是姑娘家每個月來葵水吃一只燉雞對身子好，這也就成了家裏的規矩。
柳雙以為從柳絮身上搜出銅板就得了天大的功勞，沒等她繪聲繪色的描述立功過程就結結實實的挨了一個大嘴巴，一瞬間，她被打蒙了。
她捂著被呼腫的半張臉，委屈吧啦的看著李桂花：“婆……我都是為了家裏好啊……”
話沒說完，她被李桂花劈頭蓋臉挨了一頓爆錘：“你個小娘皮，知道銅板是做什麽的你就敢拿，誰給你的豹子膽？敢從老娘嘴裏搶食兒吃，也不看看你算什麽東西？告訴你，東村頭的高木頭的媳婦又死了，高木頭這次出十兩銀子做聘禮，我正尋思是嫁你還是嫁柳香，要不就你吧！”
“婆，婆，婆，我錯了，婆，求你不要把我嫁給高木頭……”柳雙幾乎被嚇破了膽，不管不顧的抱著李桂花的大腿懇求，鼻涕眼淚全部沒沾地，一點兒不拉的抹在李桂花的裙擺上。
今天要見牙婆，李桂花穿的是細布的新衣服，結果被柳雙的鼻涕眼淚搞得一塌糊塗。低頭看到裙擺處的汙跡，李桂花頓時火冒三丈。
083柳雙的理想
既然汙了衣裳，李桂花一不做二不休，給了柳雙一頓拳打腳踢。
滿院子鬼哭狼嚎可想而知，被關在柴房裏的田夏默默偷笑。活該柳雙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看她以後還敢不敢欺負原身的娘親。
只是……
只是柳絮什麽時候才能看清李桂花一家的真面目，田夏嘆了口氣。
如果她不能鐵了心跟李桂花決裂，日後必會生出事端。饒是如此，田夏也唯有且走且看。
眼看就到了晌午，前院傳來了動靜，說是牙婆來了，要看看田夏再決定給多少銀子，而這正和田夏之意。
柳雙被打的鼻青臉腫，現下來了客人只能是柳香招待。她既想在李桂花面前表現，又不想多幹活，便把臟活累活都推給柳絮，自己個兒攬了露面的夥計。
而不討好的活兒自然落在了不受待見的堂妹柳雙身上。
“走吧，牙婆子要相相你。”柳雙懶洋洋的打開柴房的門，抱著肩膀朝外努努嘴，“眼看你就要走了，我這心裏沒有半點兒舍不得，還有那麽點歡喜，你說怪不怪？”
田夏斜睨了她一眼，在心裏罵了一句傻的沒邊額：“外婆今日要用錢就賣了我，明日要用錢該賣誰呢？”
聞言，柳雙一楞，隨即垂下了眼眸。
見她聽進去了，田夏拍拍裙子上的稻草和灰塵繼續幽幽道：“誰不知道大戶人家裏的丫鬟、姨娘比小廝值錢？據說外婆有意送柳山去縣城的仁萃書院讀書，別的我不曉得，可書院的束攸我爹最清楚不過，一年少說要三十兩，這還不算給業師的年節禮物、交際費和夥食費……雜七雜八的算下來怎麽也要七八十兩。
柳山要是中個童生秀才就罷了，要是中不了，少不了要再讀個三年五載。到時候，你也到了婚配的年紀，柳山在書院又要用錢，你和柳雙能帶著嫁妝風風光光的出嫁就算我輸。”
“你……你少滿口胡沁，婆不會的。我和柳雙是她的親孫女……柳山以後是要當官的，把我們發買了對柳山的名聲不好。”柳雙被嚇得結巴，卻依然死鴨子嘴硬。
田夏冷笑著聳聳肩，一臉無所謂的表情：“說的好像我跟外婆不沾親帶故似的？你和柳雙生在田家村，大柳樹村的族譜上可只有柳山的名字。
就算查起來，隨便給後山的孤墳立個牌位就成，不牽扯命案沒人會刨墳掘墓驗明正身。到時候，你在外頭有個難處，想找娘家人幫忙，人家還會給你扣上個冒認親戚的罪名呢！”
“不會的，不會的……”柳雙不傻，她比柳雙聰明太多了。
李桂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這一點她比誰都清楚。
他爹柳富是個只會悶頭幹活的悶葫蘆，家裏所有的好處都落在二叔柳貴和小姑柳雪梅身上，他們大房雖比三房的處境好一點，卻也好不了太多。
田夏說的句句在理，她不想被買去大戶人家做丫鬟姨娘，可這也不是她能決定的。
“你都要被賣掉了，少在我面前危言聳聽，當心我告訴婆讓她撕爛你的嘴。”
田夏滿不在乎的笑笑，大大方方走出柴房，在太陽下抻了個懶腰：“該說的我都說了，聽不聽得進隨便你。”
說完，她擡腳往前院走。
左右四下無人，柳雙一把拽住她：“你是不是有法子脫身？要是我今個兒幫你，你能幫我們大房從家裏分出去單過嗎？”
084我知道誰給杜清章下了藥
看不出來，柳雙居然有兩幅面孔，還是個有大志向的，居然盤算著跟李桂花鬧分家。
只不過，田夏沒辦法確定她的誠意，更不打算輕信她。
本來她剛剛那些話只是為了離間她和李桂花，倒是柳雙突如起來的示好讓她大吃一驚。
“你不用試探我，就算我把你剛才的話告訴婆，她也不會相信。你要不是明白這一點也不會對我說那些，你是個聰明人就應該清楚要取信於人就要拿出點兒誠意。”說著，田夏看著柳雙眨眨眼，“對你對我都一樣。”
“你的誠意是什麽？”
聞言，柳雙又楞住了片刻才反問：“難道不應該你拿出點兒誠意來嗎？”
“是你求的我，又不是我求你。”田夏暗忖她空手套白狼，冷笑著睨了她一眼幽幽道，“看來你還沒想好，那就等你想好了再說吧，反正我也不著急。”
她當然不著急，可柳雙已然到了定親的年紀，李桂花卻閉口不提給她張羅婚事。
有李桂花這個母夜叉擋路，李家大房一點轍都沒有。
而今見田夏要被賣掉，柳雙心驚的不行。即便不為了爹娘，她也要為自己以後想想。
她想擺脫李桂花的掌控雖不是爹娘，可她料想爹娘不會反對。而田夏是目前為止最有可能幫上忙的人，她不能失去這個機會。
“昨兒我瞅見元獵戶去裏正和族長家了，聽裏正家的槐花妹子說元獵戶想買山裏的地。裏正本來是不信的，可見到元獵戶掏出銀票才肯帶他去找組長。元獵戶是個有家底的，這個我早就知道，不然前幾年我爹娘不會拐彎抹角的想跟他攀親事。
你家大郎是元獵戶的徒弟，你們一家子都在山上替他做活兒，想來他要做的活兒不小。他情願帶上你，天知道賺錢的活兒是不是你搗鼓出來的。這些我雖然知道，卻沒有在婆面前戳穿你，隨便你糊弄她老人家，你可知道是為什麽？”
柳雙壓低了聲音，言語間帶了傲慢和得意。
雖然被她看穿了讓田夏心驚，可有點兒腦子的人都能想明白。
只是她沒想到這個人會是柳雙。
她‘看破不說破’的美德很討喜，但顯得太過從聰明，讓田夏很不放心。
信任這樣的人成本太高，一不留神就會被她擺一道，尤其田夏手頭沒有她的任何把柄。
剛剛她也說了，柳雙想自立門戶的事兒即便捅破，李桂花也是不信的。
到底是陳招娣還是柳雙給杜清章迎親騎得牲口下了藥還未可知，田夏不會傻到把一顆定時炸彈留在身邊。
更何況，天知道柳雙是不是為了向李桂花邀功在詐她？
“無論如何，我得先把今天的坎兒過去，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田夏敷衍了一句便向前院走去，背後傳來柳雙不忿的低語，“你不會後悔幫助我的，我知道誰給杜清章下了藥。”
腳步一頓，田夏萬沒想到她會主動提起杜清章落水的事兒。
這個柳雙是有多想擺脫李桂花？
085你早就想分家了吧？
“偷了我娘牲口藥的是柳雪梅。你成親前幾天張寡婦家的牛病了來找我娘，因著那牛尥蹶子不讓郎中靠前，她才來求我娘給點藥。
我娘仔細告訴了張寡婦用法，送走了張寡婦回來我娘在後墻根撿了一條絹帛的帕子，上面繡著梅花，還熏了香。繡梅花的帕子常見，可絹帛、熏香的帕子只有一個人能用，這個人是誰還用我說嗎？”
“小姨為什麽要給杜清章下藥？莫非她對杜清章有意思？”田夏故作懵懂的反問。
實際上，如果元兇是柳雪梅，她反而 容易接受。
對於陳招娣和柳雙來說，讓杜清章落水、溺斃身亡對她們並沒有太大好處。
對柳雪梅就不同了，柳雪梅的閨中密友史卿卿是縣丞的掌上明珠，她在鄉試的時候就相中了杜清章。
怎奈，杜清章家境貧寒，前程功名渺茫，史卿卿再對他青眼有加也沒膽子流露傾慕之情。
在她看來，只要杜清章一天去不起媳婦，她就有希望。可半路殺出來個田夏，她自然是怨憤的。
柳雪梅想借此機會向她討個人情也在情理之中。那麽，她給杜清章的牲口下藥也就不足為奇了。更重要的是，杜清章和田夏的婚事黃了沒多久，柳貴就得到了捐官的機會。
把零碎的線索連在一起，所有的事情就說得通了。
田夏聽了之後什麽都沒說，柳雙頂著鼻青臉腫的臉狐疑的註視著她：“那條手帕就在我娘哪兒，需要我拿給你瞧瞧嗎？”
既然柳雙敢這麽說，帕子就一定存在，哪怕是她從柳雪梅哪兒偷來的。
不論真相如何，田夏都不會幫著這個人分自家的東西。
但分的是李桂花的私產，她不介意順水推舟。
“你說的事兒可著急不得，這個想來你懂。”看著柳雙灰撲撲的模樣，田夏有些懂了，誰讓她最像李桂花呢？忘恩負義都一模一樣。
柳雙明顯松了一口氣，她笑起來的樣子看上去更加可惡：“那就說定了，到時候你可不許做縮頭烏龜。”
“你早就想好了吧？只不過今天是個開口的好機會罷了。”說完，田夏悠哉悠哉的走了。
她知道柳雙恨死她了，可那又如何，反正現階段她既滅不了自己，還要跟自己做盟友，就喜歡她看自己不順眼有無計可施的樣子。
與她設想的一致，柳雙對著她的背影按按發狠。
她與田夏密謀剛結束，陳招娣就從柴房後面溜了出來，母女二人對視了一眼，便心照不宣的分頭走了。
牙婆來了，陳招娣少不了忙活，吳帶銀也沒閑著。
事關柳貴買官的錢銀，她比任何人都上心。昨晚她一整夜都沒合眼，生怕田夏溜走。今兒個要是不能親眼看著田夏被牙婆買走，柳貴的官就沒戲了。
錢牙婆經驗豐富，是牙行中的頭牌人牙子。
她徐娘半老，卻風韻猶存，舉手投足都帶著些許大家風範，一看就是在大戶人家待過的。
據說，經她手調教、轉賣的女子是各大府邸和秦樓楚館的搶手貨。
若非受了賈大戶的重金，若非賈大戶名聲太臭，她也不會到這個窮鄉僻野來買人。只不過……
086這筆買賣做不得
當錢牙婆看到田夏的第一眼，她便知道自己沒白跑這一趟。
田夏的膚色黑了點兒，卻不是臟乎乎的黑，而是麥色的健康膚色。天庭飽滿、五官精致，下巴帶著些許嬰兒肥，等過幾年張開了絕對是標準的瓜子臉，到時候妥妥一個眉清目秀的小美人。
這樣的人雖算不上百年不遇，也算得上萬裏挑一。
把她賣給賈大戶，忒糟踐。
不如買回去好好調教一番，讓她做個大戶人家的姨娘，為她謀個好前程。她若得了好處，自己也跟著沾光不是？
錢牙婆心裏有了計較，之前的車馬勞頓頃刻間一掃而空，笑盈盈的朝田夏招招手，示意她到近前說話。
她聽說過錢牙婆的一些事情，粗略知道她很有手段。
據說她做過宮女，年滿25被放出宮便回鄉嫁人。可沒過幾年好日子她丈夫就出了意外，她被婆家掃地出門就做起了牙婆。現而今，整個濱海州沒有不知道她錢牙婆的。
她以為這錢牙婆是個不好相與的，卻不想一見面她便對自己和顏悅色，讓田夏心裏發毛，總有一種要被大灰狼拐走的錯覺。
為了彰顯自己不值錢，她慢吞吞、怯生生的往前湊，在距離錢牙婆六七尺的地方停住，絆絆磕磕的行禮：“見過這位婆婆，不知您如何稱呼？”
“我姓錢，他們都叫我錢大娘，你可隨著他們叫。田夏，聽你講話仿佛是讀過書？”錢牙婆溫和的笑容分毫不減。
她總覺得她不是個怕事兒的姑娘，剛才一進門明明見她眼露精光，怎麽到了近前卻變了個人，莫非她不想被自己買走才故意裝出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驚懼的看了李桂花一眼，田夏立刻低下頭，一聲不吭。
“錢大娘問你話你就回答，平時跟個麻雀似的嘰嘰喳喳，今天就啞巴了？”說著，李桂花威脅十足的瞪了田夏一眼，分明在說她要是把事兒攪黃就要她好看。
她豈會看不懂李桂花的意思，用腳趾頭都能想明白，可傻子才會歡歡喜喜的被賣給賈大戶呢！
被李桂花訓了兩句，田夏立刻開始打擺子，小臉煞白煞白的。
見她抖上了，李桂花恨不能沖上來給她兩腳。這時候不能打臉，打壞了她拿什麽賣錢？
兒子還指望著田夏買身的錢捐官呢！無論如何，她都得跟牙婆走。
錢牙婆什麽場面沒見過，宮裏最得寵的貴妃娘娘她也是不怵的。看到李桂花和田夏的眼神往來，她便猜到了一二。
李桂花家算不上富戶，可家境還算殷實，遠遠不到貼兒賣女的地步，這裏面一定另有隱情。
田夏姓田，這裏是田家村，李桂花必然是個外鄉人。
她發賣掉姓田的女兒，難道家裏、村裏的人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
思前想後，錢牙婆覺得這筆買賣做不得。
要是買錯了人，毀了她多年積攢的好名聲不說，搞不好她都難走出田家村。
她朝李桂花笑了笑，示意要驗驗貨。
087李桂花，你給我滾出來！
在此之前，傳話的人交代過錢牙婆要親自驗驗姑娘的身子，要是有胎記或者非完璧的，她是絕對不要的。
聞言，李桂花就歡歡喜喜的退了出去，臨走時把門關的死死地。
堂屋沒有窗戶，李桂花兩個兒媳只能站在門外豎起耳朵偷聽，生怕田夏說了什麽有損買賣的話。
“把衣服脫掉。”錢牙婆擡高了聲音。
田夏楞了楞，遲疑的擡眼看去。她以為錢牙婆看上自己了，頓時心驚肉跳，卻不想錢牙婆朝她擺擺手。
見狀，她松了口氣，板板正正的給錢牙婆行禮。
“我爹是田慕之，十裏八鄉唯一的舉人，吃的是朝廷的祿米，家裏的田產無需繳稅。當年，我爹中舉回鄉，族長把整村的地契轉到我爹名下，可他為了鄉親們免稅，同意產田更名，但田契由族長保管，他從來沒收過鄉民一枚麥子的租子。
我們一家五口的日子不好過都是從他瘸了腿，收留了外婆一家人開始的。剛才的情形您也看到了，我是不情願被賣掉的，而且我爹沒有犯法，仍有功名在身，買賣舉人家人按律流放千裏，您也不想平白無故的背上罪名吧？”
田夏的聲音很低，只有她們兩個人能聽到。
錢牙婆越發喜歡這個姑娘了，她看著年紀不大，卻條分縷析、句句說在點上。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這筆買賣是做不成了。不過，只怕你那外婆不會善了，你可想好對策了？”她心中早就有了計較，聽完田夏的話反而多了幾分不甘。
她放棄的如此輕易，田夏著實非常吃驚。
不過，錢牙婆是見過大世面的，定然與只認錢的牙婆不同。
人說擒賊先擒王，錢牙婆都沒做成的買賣，只怕濱海州沒人敢做。
她不由得心中暗喜，卻不敢高興的太早：“只是要委屈您從後窗離開，我會讓弟弟給您帶路，這樣您可與車夫在村口回合。剩下的事，您不用操心了。”
說完，她給錢牙婆磕了個頭，再三感謝她大義成全。
“你不必如此，我這麽做也是為了自己。”錢牙婆把人扶起來，擡高聲音對著門口說了幾句。
在門外豎起耳朵聽動靜的李桂花和兩個兒媳婦半點兒聲音也沒聽到，只聽到錢牙婆幾句簡短的命令。
一晃過去了一盞茶的時間，李桂花有些著急了。
饒是如此，她也不敢打斷錢牙婆驗貨。
她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恨不能沖進去一看究竟。吳帶銀和陳招弟也好奇的不行，卻沒膽子往前湊，生怕事情有變故自己惹禍上身。
就在她們急不可耐的時候，院外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和呼喊聲。
“不是災年，家裏也不是揭不開鍋，怎麽就要把好好的閨女賣給牙婆，我倒要看看她李桂花的心有多黑！”元大娘招呼著大夥兒往院子裏沖，“李桂花，你出來，出來說話，出來！”
這是元大娘的聲音，李桂花自信不會聽錯，她怎麽來了？
陳招娣和吳帶銀也嚇得一個機靈，因為院門被咣當一聲踹開，元大娘和元春桃帶著幾十號鄉親沖了進來，他們這是要幹什麽？
088報官，當心吃不了兜著走
眼見院門從外面被人沖開，元大娘和劉寡婦為首的鄉民們呼啦啦湧進來，陳招娣默默往後退，生怕自己被牽連。
要問大門上的門栓是誰拿走的，當然是陳招娣了。
她不想讓柳雙步田夏的後塵，就要讓李桂花的打算胎死腹中。
普通的招數非但不管用，搞不好還會刺激的李桂花得寸進尺。但田夏讓柳雙把院門打開原來是為了這個，從前倒是真小瞧了她了。
陳招娣掩藏好了自己，吳帶銀和李桂花不甘心就這麽被村民們攪黃了好事，打算破門而入，壓著田夏簽賣身契，盡快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然而，李桂花用力推了推，沒推開。堂屋的門好像被什麽頂住了，怎麽也推不開，這又是怎麽回事？
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別多！
她哪裏知道田夏聽到外面亂起來就和錢牙婆一起拴上門，用桌子把門頂住。
聽到李桂花在外面叫門，錢牙婆便故作慌亂的問道：“外面出了什麽事？李家大娘，你可跟我保證過我驗的丫頭沒問題，現下冒出這麽多人阻攔，你要給我個說法！我要是不能平安離開，定要報官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報官！？
可不能啊！
打死李桂花也想不到她要賣掉田夏還能惹出官非，她不過是想把家裏混吃等死的丫頭拿出去換錢救急，她錯了嗎？
“錢大娘，您放心，田夏是我親外孫女。要不是家裏遇到了急事，我也不會發賣掉她，您說是不是？”李桂花還在垂死掙紮，想極力促成這筆生意。
錢牙婆與田夏互看了一眼，錢牙婆暗忖人為財死：“李大娘，我還是那句話我得平安離開，不然一切免談。”
她態度強硬堅決，跟李桂花又隔著一道門，她難道撞破自家的大門把錢搶過來？
那才真真是把自己往衙門裏送呢！
聽到李桂花沒了聲音，田夏便帶著錢牙婆轉去堂屋後門。
田青早早等在了外頭，見到田夏終於出來了，長長的松了口氣：“姐，我跟這位大娘的車夫大哥說好了，他在後門接人，咱們現在能走了嗎？”
他急吼吼的說完便對上了錢牙婆探尋的目光，登時害羞的低下了頭，有些不自信的撓撓頭，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田夏見他憨傻的樣子就忍不住發笑，而她在這種時候還笑得出來讓錢牙婆很是吃驚。
一個13歲的小姑娘這麽經得住事兒嗎？剛才聽到外面的動靜，她這個見過大場面的老太婆都嚇了一跳呢！
要知道村民對付外來人的場面是非常恐怖的，凡事經歷過的都會留下心裏陰影。
“錢婆婆，您別見笑，我弟弟年紀小，害羞的很。不過，他路數，辦事穩妥，您盡管放心。”說完，田夏又交代了弟弟幾句才目送錢牙婆和田青離開。
又等了一會兒，她關好堂屋通往竈房的門，外面的聲音已經震天響。
她湊到門後聽了聽，只聽到李桂花正在被元大娘在內的鄉親們集體盤問指責。
門外炸開了鍋，可田夏只覺得火候不夠。
089人贓並獲
“李桂花，大半天的，你關著堂屋的門做什麽？還說不是心裏有鬼？田夏丫頭呢，你把人藏哪兒了？”元大娘底氣足，拄著拐杖沖著李桂花叫嚷，“你別以為你這百十來斤放在這兒我們不敢把你怎麽樣？你要是敢把舉人的閨女發賣掉就等著吃官司吧，真要是官差到來，你們柳家人去都得進去！”
李桂花眉頭緊了緊，暗忖錢牙婆被外面的陣仗嚇到了，才不敢開門。
可她更怕錢牙婆帶著田夏跑路，讓她賠了夫人又折兵。
要她現在把門打開，李桂花又怕鄉民傷了錢牙婆，萬別錢沒賺到還白賠一筆醫藥費。
一定是田夏這個死丫頭搗的鬼，自己把她關起來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了。
不行不行，她得進去看看，免得田大丫真被人拐跑了。
李桂花顧不上堵門了，更顧不上跟兩個兒媳婦打招呼，爬起來就想去竈房一看究竟。
但事情沒解決，她怎麽能走？
元大娘給大壯娘遞了個眼色，只見一個黑塔似的村婦沖上去死死抱住李桂花的腰，趁著李桂花腳步一頓，她兩條大粗腿往外一分，一屁股坐在地上，給她來了個千斤墜。
李桂花倒是想跑，卻連半步都邁不開，她使勁想掰開大壯娘的黢黑黢黑的手，但對方紋絲不動，她再怎麽用力也是白費力氣。
陳招娣早就躲了，吳帶銀是個假把式，兩個沒啥用的兒媳婦在李桂花期待的目光中假模假式的擋了幾下就尖叫著被人流沖去一旁，元大娘和元春桃一馬當先的走進堂屋。
李桂花痛苦的哀嚎，把所有怨氣都撒在兩個兒媳身上：“沒用的玩意兒，懶娘皮，飯都吃到狗肚子裏去了？懶娘皮，看我回頭怎麽收拾你們這兩塊賤貨。”
堂屋的門被打開，裏面只有田夏和錢牙婆拉下的一張賣身契，上面寫了錢牙婆的名字、買主和價錢，是指證李桂花的鐵證。有了這個字據就算鬧到官府，她滿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收好了。”元大娘把字據揣進懷裏，一只手拄著拐杖，另一只手拉著田夏，跨步走出堂屋，對著大家夥兒說道，“牙婆子跑了，但留下了字據，等會兒裏正和族長來了，咱們一定要給田夏討個公道。”
“討公道，把李桂花逐出村去！”大壯娘揉了揉被李桂花掰紅的手，狠狠的喊道。
田二奎的媳婦楊秋菊跟李桂花結怨頗深，她向來看李桂花不順眼，只是她橫行霸道的沒人敢惹，她總不好強出頭。
加上，她家二奎是個貨郎，賺的都是叫賣的辛苦錢。公婆的年事已高，身子骨也不算太好，她受了李桂花的氣也不好跟家裏人哭訴，便就忍了這麽多年。
好不容易盼到李桂花捅了馬蜂窩，她本就打算跟來看個熱鬧，可事情鬧得這麽大，她怎能不踩上一腳：“就這麽辦，反正她也不是田家村的人，平素裏沒少欺負鄉裏鄉親的，惡得很。”
劉寡婦也把田慕之和柳絮從後院的茅草屋請到前院，聽到動靜的鄉民越聚越多，只等裏正和族長的到來。
090得了田舉人的好處
聽得田家大郎田晉說李桂花要把田夏賣給牙婆，再由牙婆轉賣給賈大戶，他只覺得不可思議。
而元大娘等一幹村民浩浩蕩蕩的闖進田慕之的家，雖沒堵住牙婆子，卻拿到了賣身的文書，算是人贓並獲。
這下田仁禮無論如何都不能坐視不理了，他本打算去族長田兆祥家請示個章程，卻不想田兆祥先登了他的門，氣沖沖的要求田仁禮嚴懲李桂花。
人活七十古來稀，田兆祥虛歲七十整，但族裏的事情遲遲交托不出去，都是因為他對田仁禮這個接班人不放心。
“這些年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著李桂花撒潑耍混不好整治，你就吃著李桂花的好處，由著她磋磨田慕之一家。你可還記得族裏產田為什麽沒有賦稅，村裏的壯丁不服勞役、不抽丁，這還不都是得了田舉人的好處？
田家大郎都16了，你可往田舉人家裏交過一顆麥子的租子？到現在族裏的田契都在我手裏，田舉人沒捂熱乎就給我的田契啊！
沒有他，你當咱們田家村豐年災年都能過得去？沒有他，外村人能上趕著與咱們村攀親？
她李桂花的大柳樹村為什麽半個村子都是空的，還不是因為十幾年前那場蝗災給鬧得？半個村的人沒法子只能出去討飯，絕戶了大半個村子，到現在都沒緩過來！
她李桂花是大柳樹村的人，仗著田舉人置辦的家底過活，這些年她沒給大柳樹村交半分賦稅，這件事要是捅出去她能得好？你這個包庇他的人能不被連坐？
舉人沒獲罪，他的兒女就是官宦家眷，是能隨便發賣的？你一個要接班族長的人怎麽就這麽拎不清？由著她把你往溝裏帶？”
田兆祥雖然七十了，但身體硬朗，拐杖只是個擺設。
被他聲如洪鐘的一番訓斥，田仁禮有種從夢中驚醒的感覺，從頭涼到了腳後跟，他怎麽就沒看清這其中的利害關系呀！
他悔不該不給田慕之撐腰，一把年紀了還被堂叔指著鼻子教訓。
不過，要是沒有堂叔，只怕等待他的將是牢獄之災。
“堂叔說的是，侄兒糊塗了。但您說的好處，侄兒哪敢收？”田仁禮想給自己找回點面子。
田兆祥也不是非要拿那點兒小事埋汰他，便微微點頭，沒有再提及這件事：“只要你把這件事辦好，其他的都就過去了。”
用袖子擦了擦汗，田仁禮暗暗松了口氣。他不敢耽擱，攙扶著田兆祥往田慕之家趕。
田兆祥之所以能夠及時出現，全靠元獵戶昨晚對族長的造訪。
村裏沒幾個人知道元獵戶的來歷，當時做主他留在村裏的人正是田兆祥，因而他對元獵戶的底細是知道些的。
元獵戶能信任他，自然與他有非同尋常的淵源。
當元獵戶說清來龍去脈，他沒有核實便深信不疑。畢竟，李桂花作死的年份太長，任哪個明眼人都想撲上去踹幾腳。
對於李桂花的處置，田仁禮心中有了譜，但田兆祥在場這個過場必須擺足。
091灌了水的牛肚
他一心要把失去的面子找回來，癱倒在堂屋外、被一群村民盯母大蟲似的盯著的李桂花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田兆祥都來了，李桂花的心登時就涼了。
而田夏默默給元獵戶點讚，這個人怎麽就這麽靠譜呢？
田晉是跟田仁禮和田兆祥一起回來的，李桂花那個恨啊——個死結巴，平素裏他三棒子打不出個屁來，今個兒倒轉性了！
她在心裏把田晉痛扁了一頓，絲毫不認為自己會受到懲罰。
田仁禮可沒少收她的好處，他敢把自己怎麽樣？
“族長、裏正，這是我在堂屋桌上拿到的。這個賊婆娘心太狠，居然要賣掉田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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